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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樂章 終曲 2

第四樂章 終曲

2

「我知道,市村女士被殺了。你們回房間去,要不然就到大廳去。」
「哦,是這樣就好,」片山鬆了口氣,「只剩下一天,希望能平安無事。」
「哇!什麼東西!」片山蹦起來,「原來是福爾摩斯,嚇我一跳!」
「好。」
今夜註定不能「晚安」了!片山胡思亂想著拿起話筒。
片山極少做這樣的保證,福爾摩斯不以為然地瞥了他一眼。
片山臉色蒼白,不住後退。
原以為查明死者身份就能找到嫌疑人,結果期望落空了——不過,兇手用電熱爐「烤」屍體,目的何在?
「好過分……」
片山立刻衝進市村智子的房裡,只見床鋪零亂,沒有人躺在上面。他聽到福爾摩斯的聲音。
「不要鑽牛角尖。」片山安慰道。
片山鼾聲大作,睡得很香。
根本故意問這些例行公事的問題,想使對方儘快從激動的情緒中恢復。
「有什麼事嗎?——等等我啊。」
「我不要緊了,對不起。」浜尾由利子表現出堅強的一面。
「不,我只是有些不安。」
「多少有點兒怪異吧,因為我居然能整天盯著樂譜而不厭煩。」
「在餐廳里嗎?」
「原來福爾摩斯也在這裏聽啊。」
「那就拜託了。雖然大家看起來好像很輕鬆,但其實他們都很緊張,希望能夠讓他們心無芥蒂地參加比賽。」
「我也知道不會。但是,媽媽是個很執著的人,我拉琴的時候,有時會感覺好像被媽媽附體了一樣。」
「聽你這麼說我就安心了……對不起,耽誤了你的時間。」
「對不起,我更正還不行嗎,你比人更感性。」片山忙不迭地道歉。瑪莉大笑。
市村智子走進大廳后,片山也上了二樓——市村智子說這些話究竟有什麼用意?
「你搶了我的台詞。」片山說。
「是的……我媽媽她死得太慘了……」
福爾摩斯敏捷地跑向樓下,片山急忙上前追趕。

市村智子向大廳走去,中途又停下腳步:「刑警先生……」
根本扶著浜尾由利子離開之後,片山和晴美互望一眼。
片山穿上睡袍,打了一個大哈欠,然後打開房門向外窺看。今天沒有看到摟摟抱抱的男女。
「好,以後的事交給我吧。」
「水果刀找到了嗎?」
「決賽時我會去觀看的。」
「是這裏嗎?」
「那他來殺不就行了嗎,為什麼要殺害不相干的人?……太卑鄙了!」
「這個嘛……」
「是推理好不好?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最可疑的人是……」
「如果是就好了,」片山似乎不太樂觀,「如果是市村,那麼須田就和竊聽器事件無九-九-藏-書關。」
「沒有。」
就在這時,裏面的房門突然打開——那是市村智子的房間。
「目前沒有異狀。」片山說。
片山開始思考——這也和音樂比賽有關嗎?如果是的話……
「這也難怪,那張臉毀得那麼厲害。」
反正我等俗人是與這種感覺無緣的,片山尋思。
「知道了,我先去打個電話,你們先吃吧。」
「不可能!」
「嗨,刑警先生,」坐在廚房桌邊喝牛奶的古田看到片山,微笑著打招呼,「半夜練琴,肚子餓了。刑警先生,你也餓了嗎?」
「那就好。撫慰心靈的音樂反而使人精神崩潰,真夠諷刺的。其實,也許我們之中只有大久保先生最正常。」
「你要告發我嗎?好啊,那我就撕破睡衣,說你強|暴我——」
「對,也有道理。真是越來越搞不懂。」
「下面有動靜嗎?」
「已經脫離危險了。我在電話里聽說,他退出比賽之後整個人都開朗起來。」
「很難啊。小畑妙子是獨居,日常生活都是自理。那個來指認的女人說有一年多沒見過她了,她幾乎不與鄰居來往。不過,據說最近這三個月來,小畑妙子開朗多了,見到鄰居也會打個招呼。」
「我明白了——你有沒有需要聯絡的人?」
「它呀,和人一樣感性。」
「好像還沒有找到,這棟房子太大了……」
「刑警先生,要開飯了。」
「我有個叔叔在名古屋……」
「如果是搶劫殺人,沒有必要破壞她的面孔啊。」
「嗯——」片山發出呻|吟,但依然沒有清醒。福爾摩斯在片山耳邊大吼一聲。
晚餐的氣氛和樂融融。
「啊,緊張過後就感覺肚子餓了,」丸山說,「還有三十分鐘才能吃晚餐呢。」
福爾摩斯爬到片山的頭旁,用收起爪子的前腳碰碰他的臉。
「打擾了,謝謝。」
目前看來,似乎不存在擔心不在場證明的嫌疑人。那麼,電熱爐如果不是用來干擾死亡時間推定,又是幹什麼用的呢?

「不,不用了,我回去睡覺了。」

「好的。」
「醫生,怎麼樣?」片山問。
飯後在大廳休息時——其實只有瑪莉和片山兩個人在這裏休息,其他人都回房練習去了——瑪莉把福爾摩斯放在腿上,撫摸著它兩眼之間的部分。「關於那個女人,查到什麼了嗎?」
「我們會全力以赴的。」
「換句話說,她很容易被暗示,對吧?」
「實際成為廚師的人——市村智子,」片山說完又搖搖頭,「不可能吧!」
「照你這麼說,刑警每天面對屍體或歹徒,也是不正常的嘍?」
「確認過了?」根本刑警九九藏書問。
牙醫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微弱的笑意:「牙醫也許會忘記病人的面孔,但絕不會忘記病人的牙齒。而且她最近常來診所,我可以確定那就是浜尾女士本人。」
浜尾由利子癱坐在椅子上放聲痛哭——難以言喻的悲傷氣氛充滿整個房間,一時間沒人開口說話。
「請問你母親有沒有和什麼人結怨?」
「好,請到這邊打電話吧。」
片山把他送到門口,將大門鎖上,來到回蕩著美妙旋律的大廳。
「這樣啊。我一直有點兒擔心——因為大久保先生之前不是用刀片割腕了嗎?」
「媽媽就是那樣的人,」瑪莉的微笑中隱約有一抹落寞,「我有時會想,萬一我出車禍受傷,再也不能拉小提琴的話,媽媽也許就不會全心全意地愛我了。」
「不,我聽到有聲音才下來查看。」
「它一定是在抗議不是四個美女,應該是五個!」辻紀子說。
「是,是,晚安。」
「那你呢?」
「你有什麼想法?」
福爾摩斯停下來,站在餐廳門前。
「你沒有鎖門呀!」
「哪有這種事!你自己也很喜歡小提琴吧!」
「不會錯嗎?」
「可是,到了今天早晨,那些困擾我的迷霧一下子全消失了,樂曲的內部結構清晰地浮現在腦海里……那種茅塞頓開的喜悅實在無法用語言形容。我想,心中洋溢著幸福指的就是這種感覺吧!」
「這樣啊。」
「啊,片山先生來了。」櫻井瑪莉看到他立刻站起來。
片山心想,照著樂譜演奏不就好了,何必還要「詮釋」呢?他全然無法理解。
「對了,關於那個市村智子,還沒有調查出什麼來,明天可能會有點兒收穫吧,到時候再和你聯絡。」栗原說。
「為什麼呢?」
「她的年齡呢?……住址、籍貫呢?」
「刑警先生……」
「最近三個月……就是櫻井瑪莉決定參加決賽的時候。」
於是,片山大致講了一下小畑妙子的事,瑪莉點點頭,露出哀傷的神情。
「她說身體和手的感覺很像,可是因為屍體已經變色,所以不能確定。不過,她說她母親看過牙醫,正在讓牙醫鑒別。」
「浜尾小姐,請節哀。我知道這很殘酷,但還是請你回答幾個問題。你母親的名字是叫浜尾恭子吧?」
「和那個企圖划傷我手臂的是不是同一個人?如果是的話,殺人的目的難道只是為了不讓我參加比賽嗎?」
「哦。」
是啊,剛才和福爾摩斯衝出去時的確忘了鎖門。
「一個女人,是死者的遠親,她看到報上刊登的照片而來警局指認。她說小畑妙子只要看到和女兒年齡相仿的女孩兒,就會認為是自己的女兒九-九-藏-書。」
「你回來我就放心了,」櫻井瑪莉坐在片山旁邊,「我媽媽沒事了吧?」
「開什麼玩笑!」
氣氛輕鬆歡樂,辻紀子的話也沒有夾槍帶棒,所以長谷和美並沒有反唇相譏,只是嬌嗔地哼了一聲。雖然距決賽只剩下一天,但是氣氛卻顯得前所未有的放鬆,或許是因為大家經過充分練習而胸有成竹,又或許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對不起,好像說了不該說的。不過,還有一件事……」
古田驚異萬分——而福爾摩斯飛速奔進市村智子的房裡。
「放心,栗原課長說你母親的心裏只有比賽,其他什麼都顧不上。」
浜尾由利子被晴美攙扶著走進來,接著進來的是牙醫,他也臉色蒼白。
「你們兩個真是一對活寶——幸好有你們在,要不然我一定會做出像大久保先生做的那種事來。」瑪莉接著又說:「對了,大久保先生怎麼樣了?」
「很可能有人告訴她櫻井瑪莉就是她的女兒,所以她感到人生再次有了意義,精神就好了起來。」
「為什麼?」
「好的。」
「可以調查一下,而且還要詳細調查她的來歷,」片山疲倦地說,「唉,事情好像越鬧越大了。」
「是片山啊,」一聽聲音就知道粟原心情很好,「我正要打電話找你呢。」
「有事嗎?」
片山想,說不定這個女人就是兇手。
蜷在片山腳邊的福爾摩斯好像也被他吵醒了,它不勝其煩地看看片山,但很快又閉上眼睛再度蜷成一團。突然,它聽到某種輕微的響動,立刻豎起耳朵,迅速抬起頭。
「嗯,我沒事,聽到媽媽的聲音就安心了……嗯……我會加油的。這個房間的恐怖刑警回來了,那我先掛了……晚安。」
「我們好像在想同一件事,」晴美說,「如果她是因為應聘音樂比賽的廚師而被殺……」
福爾摩斯輕舔瑪莉的手。
「只有男人是被使喚的。」結束演奏的古田說。
「可不是嘛!……這兩天來,我簡直要神經錯亂了。新曲的詮釋毫無進展,根本不知道如何去表現,有時真想把樂譜撕了。」
怎麼會這樣?好不容易快熬出頭了!片山走進自己的房間,又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傻掉了——身穿睡衣的長谷和美正坐在他床上打電話。
「已經查出書房死者的身份了。」電話里傳來翻找文件的聲音。「死者叫小畑妙子,她的獨生女四年前死了,之後她就得了神經衰弱症,經常出入醫院。她的丈夫很早就去世了,所以幾乎沒有什麼親人。」
辻紀子穿著睡衣,跌跌撞撞地從裏面走出來。
「那個人的確是浜尾恭子女士。」
「真羡慕你,」長谷和美說,「我九_九_藏_書都沒有胃口……」
片山一走進玄關,就聽到大廳里傳來弦樂聲。他正往大廳走的時候,一個當地警局的刑警從書房走出來,把他叫住:「你是片山先生吧?我在等你。請問我可以交班回去了吧?」
「是的。但是,這次音樂大賽結束之後,我將何去何從呢?是孤獨終生,還是和戀人在一起……」瑪莉濕潤的雙眼注視著片山。他慌忙逃避似的站起來。「我得去打個電話。」說著,他走出了大廳。上樓梯時,正好看到市村智子從餐廳走出來。
滿面愁容的根本刑警向哭泣的浜尾由利子走去,對她說:
「市村女士……她……她……」辻紀子喘息著說不出話來,她臉色慘白,全身顫抖。
「拜託了。」看來這是一位注重禮儀的刑警。
「那倒不一定。」
福爾摩斯好像生氣了,喵地叫了一聲,瞪著片山。
「嗯,你一定要來。」
「是誰來認屍的?」
「我沒事了。雖然不知能否奪冠,但我一定會全力以赴,獻上精彩的表演,絕不讓自己後悔。」
「正在調查,但是很難。那個人非常機靈,不會出現在鄰居看得見的地方。」
「我來這裡是為了求你讓我打個電話,可是門沒鎖,裏面又沒人,正是求之不得的好機會——你到哪裡去了?瑪莉的房間?」
「兇手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你是怎麼進來的?」片山氣急敗壞地質問。
「這裡是禁止打電話的。」
片山素來有暈血的毛病,福爾摩斯大聲吼叫,好像在鼓勵片山,讓他堅強。
尤其是丸山,表現得很活躍。他居然有一副好口才,在餐桌上講起鄉下的種種趣事,女生們聽得津津有味。
「浜尾小姐臉色慘白,差點兒昏倒。」片山說。
「事情有什麼眉目了嗎?」
「你們心情不錯啊。」
「我一定會抓到他的。」
「對不起,我進來的時候裏面很暗,找電燈開關時,不小心把鍋碰翻了,你聽到的大概是那個聲音吧。」
「我會設法在你演出時保持清醒。」
「那可不一定,會不會是她在別人指使下安裝了竊聽器?」
「所以,她跟你毫無關係。有人騙她說你是她女兒,她就信了。」
古田點點頭,摟著辻紀子走出去。片山先接了杯水一飲而盡,接著匆匆跑上二樓打電話。
「是啊,她是真的信了……好可憐!」瑪莉嘆息道,「到底是誰做出這麼殘忍的事?」
「辛苦你了。有沒有什麼可疑狀況?」
打電話只是片山為了避開瑪莉而找的借口。不過,片山有種預感,覺得今天可能會找到新線索。於是,他給栗原打了電話。
「沒錯。」
「你……怎麼了?」
「啊,你真溫柔——我https://read.99csw•com都不知道貓的舌頭這麼粗糙,好癢啊。」瑪莉微微一笑。
片山推開浴室門——市村智子就像被人塞進浴缸里一樣,半裸的身體裹著浴巾,胸口滲出鮮血,流進浴缸里。一把刀落在浴缸外側,是水果刀。
「這說明事件快要解決了。」
「嗯,晚餐時我不便說。」
「你還好意思說,」辻紀子取笑道,「剛才的餅乾被你一個人吃掉一大半。」
「如果須田是被市村智子收買,那他並不需要殺死浜尾恭子,只要找個理由不錄用她就行了。」
浴室的門開了一條縫。
「在四位美女面前演奏,緊張得手都僵了。」丸山平日難得開玩笑,惹得女生們都笑彎了腰。隨著陣陣笑聲,旁邊還傳來喵的一聲。
餐廳開著燈,但是空無一人。福爾摩斯疾步向里側的廚房門走去,廚房門半開著。
「那只是推測而已。」
「想法?關於這起凶殺案嗎?」
「死者手上印的字原來是『斯塔維茨(スタンウイッツ)』。」
看到瑪莉明媚的笑容,片山鬆了口氣。
晴美經常抱怨片山打呼嚕吵得她睡不著,但片山卻一口咬定:「我從不打呼嚕!」
「你那邊情形如何?」
「這個……也許不能馬上,但一定會把兇手逮捕歸案的。」
「警方是不是快抓到兇手了?」
弦樂二重奏正在漂亮的合音中臨近尾聲,演奏者是兩位男士——古田和丸山。聽眾則是四名女士。一曲結束,掌聲響起。片山想,這演的是哪齣戲啊,他們幾個居然沒打起來?
片山走出市村智子的房間,然後看到了意外的一幕——失魂落魄的辻紀子緊緊抱著古田。果然到了生死關頭,往日的愛憎就變得不再重要了。
「還有什麼?」
「到底是誰告訴她的?」
「是啊。對了,你要喝點兒東西嗎?」
「你是怕有人偷水果刀作為自殺的工具嗎?」
「能查到暗示她的人是誰嗎?」
一旦有所懷疑,任何事看起來都很怪異。片山警告自己,先入為主的偏見要不得!
「知……知道了。那麼,你在這裏守著,不許讓別人進來。」
「好了好了,快回房間去吧!」片山怒吼。
「喂——福爾摩斯,快去打電話!」
福爾摩斯一邊叫一邊走向房門。
「遺失水果刀並不是你的責任,不必苛責自己。」
「兇手一定是不希望她的身份暴露。」
「我想應該沒有。她心胸寬廣,平常喜歡幫助別人,大家都很喜歡她。」停頓片刻,浜尾由利子補充說,「當然,我並非百分之百了解母親的生活。她也跟別人吵過架之類,但是應該不至於有人恨她恨到這樣……殘忍殺害她的程度。」
大概是有人來找夜宵吃吧。片山輕輕推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