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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錯誤百出 6

第一幕 錯誤百出

6

「那麼,跟我來吧。」
田所久子垂下頭不說話。栗原再問:「有沒有?」
「你在這裏等一下。」片山正想站起來,突然聽到卧室里傳來一聲尖銳的怪叫。
「哦。你叫什麼名字?」
「不是。不知道是誰。」
「別賣關子了。」
「沒事吧?」
「謝謝你的關心。」田所久子又低頭垂淚。
「我又不是超人!你以為我會飛啊!」南田反唇相譏,還打了個大哈欠。他走到床邊時,才發覺腳下的水聲。
栗原毫不在意地走出卧室,片山急忙追上去。
「我會殺掉那個女人!」
「怎麼回事?大象在這裏小便了嗎?」他說了個冷笑話。
「你來啦!」栗原愉快地跟他打招呼,「貓也來了?哎呀,歡迎歡迎!」
根本想了想,說道:「那麼,我們也想問你幾個問題。請先進屋吧,等你冷靜下來之後再說。」接著,根本又問片山:「你的搭檔呢?」
「啊?」
「說的也是。你真心愛他,如果發現他和其他女人交往……」
「亂死了!」片山衝口而出。
栗原突然大喊一聲,順手拿過一張椅子放在她前面,一屁股坐下。田所久子被他的氣勢嚇得縮起身子,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是,是的……」
是真正地被水淹沒,絕不是灑了一點兒水那麼簡單。當然水位並沒有淹到胸膛那麼高,然而地毯全都吸滿了水,腳一踩上去就吱吱地滲出水來。仔細一瞧,床上和片岡秀二郎的屍體也是濕漉漉的,濕透的睡衣緊貼在身上,頭髮像是塗了太多髮蠟似的貼在頭皮上。
「久子。」
「是嗎?我不喝酒,所以不認得。」
片山跟在福爾摩斯後面,打開走廊盡頭的門。
片山不禁冒火。課長就不能溫柔一點兒嗎?
「也對。是貓吧?」
「怎麼樣?你知道他有什麼仇人嗎?」
「那是水床,床墊裏面裝滿了水……大概是床墊破了,所以水流得到處都是。」
「笑死人了!」南田撲哧笑出聲來,「原來沒有死,只是睡著了!」
「給我看看,」栗原接過去,笑著說,「這是威士忌酒標籤的一部分。」
一是雙人床上躺著一具男屍,即死去的片岡秀二郎。他身穿睡衣,露出胸脯,乍看之下沒有外傷。不過,這裡是命案現場,有屍體不足為奇,奇異的在於第二個不同點——卧室被水淹沒了。
「怎麼回事九_九_藏_書?簡直是火災現場嘛!」片山戰戰兢兢地踏進去。
「他的心臟有問題嗎?」
「那個年輕的警員檢查了一下衣櫃。」栗原說。
片山回過頭去:「嗯,田所……」
田所久子遲疑了一瞬,但立刻肯定地回答:「好。」
「我們都快急死了。你幹嗎去了?」栗原抱怨。
「是的。我常勸他戒酒,他不聽……」
少女猶豫了片刻,似乎在選擇合適的字眼,但隨後她立刻清楚地回答:「我是他的女朋友。」
「是片山吧?」
「我是說如果。如果他有別的女人,你會很生氣吧?」
「光會說風涼話,就不能幫我一把嗎?」片山板著臉對根本說。然後,他又扶起那位少女:「你沒事吧?」
「你看看就知道了,」根本使勁拉開那道厚重的鋼門,「我也剛來不久,一看現場嚇了我一跳。」
「貓在衣櫃前面喵喵叫,我一打開柜子,就掉出來一具屍體。」那個年輕的刑警臉色蒼白。片山十分同情他,大概是同病相憐的緣故吧。
「課長向來都是這樣,請別在意。」
「出什麼事了?」田所久子嚇得差點兒蹦起來。
「田所久子!這個男的是不是酒鬼?」
南田注意到她,讓到一邊,問:「你認識他?」
「你認識他?」栗原詫異地問。
屋裡有一條短短的走廊通向右側,走廊的正面和左邊各有一道門。
「對,田所久子小姐,有關裝修房子的事是最近談起的嗎?」
「根本先生,殺人現場在哪兒?」
南田在檢驗屍體時,片山把田所久子的事告訴了栗原。
片山拔腿要逃。可是,剛剛從睡夢中蘇醒的片岡,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他撲過去。
「我來遲了!」片山一進門就喊。在裏面忙活的幾個男人一起回頭看向他。
「你就是田所久子小姐嗎?」
這一招在栗原身上根本不管用。他接著問道:「你喜歡這種男人?」
「城市的貓真沒用!」片山不由失笑。福爾摩斯有點兒生氣,斜睨他一眼,然後裝出不屑一顧的模樣,舉步走上濕淋淋的地毯。
「這個……你不要太放在心上。」片山的聲音硬邦邦的,不知是喉嚨有痰,還是過於緊張,他覺得無法順暢講話,清了三次嗓子才恢復正常調子。
「刑警必須是萬事通。你也多少喝點兒酒練習一下!」
栗原眼中閃過一道九-九-藏-書可怕的光芒。「片山,你怎麼知道他是被害人的父親?」
「床?」
「還不是一樣。你們有沒有肉體關係?」
「這樣啊!南田,幹得好!」栗原轉眼間精神百倍,「喂,田所……」
「死因是什麼?」片山問。栗原聳聳肩,說:「還不知道。南田還沒來呢。」
「你說什麼?」
「那可說不定,」片山脫口而出,然後又立刻改口,「不,不,我是說……」
「不,嗯,這個……」片山想解釋,可是叫他在短時間內說清前因後果是不可能的,而且這也的確不是可以簡要說明的事。
田所久子咽下一口唾液,更正說:「是戀人。」
「福爾摩斯真是精明能幹,和以前一樣,」根本笑道,「說你是它的搭檔還差不多。」
「沒有。我到現在還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她迷惘地搖搖頭,「他……真的死了嗎?會不會認錯人了……」
「嗯。那麼,他被人謀殺的事,你有什麼頭緒嗎?」
「不是我。我在講話,怎麼能同時發出這種聲音。」
「田所久子小姐。」片山提醒。
可是床墊為什麼會壞掉呢?這個問題並沒有解決。還是先把這個信息告訴栗原比較妥當。
田所久子臉更紅了:「喜歡誰是我的自由!」
「原來是水床啊!」片山恍然大悟。
「在卧室。正面那道門就是。」
片山大怒:「別胡說!她好像認識片岡秀二郎!」然後,他又轉向少女,確認道:「對不對?」
「她好像受到很大的刺|激……」
「他老家來的人也住在這裏,所以我們最近很少碰面……」
「課長,到底……」話沒說完,片山驚得瞪大雙眼。
栗原的語氣中流露出明顯的失望。警察無事可做不正是天下太平的證明嗎?只是有些人偏偏不這麼想。
「就是他吧?」栗原問。她沉默地點點頭,哽咽著問:「到底是誰乾的?」
「我在報紙上讀到了。那麼,兇手是同一個人嗎?」
「總之,請你振作一點兒!」片山毫無把握地勉勵她。
「俗話說,百聞不如一見,進來自己看吧。」
「是你嗎?」
至於福爾摩斯,好像知道自己被帶到一個非同尋常的地方,此刻它端坐在卧室門口,小心翼翼地用前爪碰碰濕透的地毯,然後又慌忙縮回去。
「他曾經讓我按照自己的喜好幫他重新裝修房間。」後面傳來九九藏書那個少女的聲音。
「總之,說來話長……」
「請不要這樣!」
片山頓覺坐立不安,他又乾咳兩聲,試圖把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對了……那個卧室全是水,對吧?」
「義太郎!啊,原來你們幫我把義太郎找回來了!」
田所久子依然臉色蒼白地坐在客廳沙發上,失魂落魄地凝望著空中。
「所以,我讓你把你家的貓帶來呀。這種怪案它最拿手了。」栗原笑嘻嘻地說。
「要不要親眼確認一下?如果你肯這樣做,也算幫了我們大忙。」
「他弟弟好像也是被人謀殺的。」
「一點兒都不錯。只是熄滅的是片岡秀二郎的生命之火。」栗原罕見地講出一句有文採的話。他是個工作狂,一遇到棘手案件就格外興奮。不過,與小說中的名偵探大不相同的是,他很少親自解決案件。
事情到了這般田地,片山第一次發覺,那兩個私奔者本身的立場也處於微妙狀態。他們與案件相關,當然還要跟他們的父親碰面,他們見面那天一定很「熱鬧」,所以還是提前知會栗原課長一聲比較好。
「課長!快看……」那個年輕刑警指向翻過身來的片岡義一,他打了一個大哈欠。
「男朋友被殺,女人肯定會情緒激動,所以這時不妨讓她爆發一下,才能更快平靜下來。你趁機去溫柔地安慰她兩句,她心一軟,就會對你傾訴一些不願告訴警方的秘密。」
其實,這是一間普通的卧室。西洋式的房間,地上鋪著地毯,有一張雙人床,此外還有一個衣櫥和一面鏡子,總體說毫無情趣可言。不過,它跟一般卧室有兩個最大的不同。
「你說福爾摩斯?它來了呀。咦?」片山東張西望,「奇怪,剛才明明坐在門口的。」
從衣櫃中滾出來的屍體是個男人,而且身上緊繃繃地套著一件女式的花睡衣,樣子慘不忍睹。
「是的,就是不久之前。我思考了很久,今天特意把圖紙拿來給他看,誰知……」少女說著又開始啜泣。片山平生最怕女人哭,他趕快把視線投向屋子其他地方。
「快去!」栗原催促他。片山只好不情願地走出卧室。田所久子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已經不哭了。片山走近她,清清嗓子。她看到片山,馬上低頭致歉:「實在對不起。我一時激動……」
這次,田所久子用細如蚊鳴的聲音說:「有,read.99csw.com有過幾次……」
「這個……就目前看來,我想多半是心臟停搏。」
栗原問南田:「找到死因沒有?」
「進去吧。」栗原一副視若無睹的樣子,用下巴示意田所久子。
「它的嘴裏銜著什麼?」片山蹲下去,從福爾摩斯嘴裏拿出一張小紙片,「好像是什麼東西的標籤。」
「有這回事?」片山對栗原的女性哲學半信半疑。雖然他承認自己對女性心理一竅不通,無法否定他的話,但是他也不認為栗原是這方面的行家。
片山踏進屋內,狹窄的公寓玄關擺滿了鞋子。進去就是客廳和廚房相連的狹長形房間。也許因為只有片岡秀二郎一個人住,廚房裡沒有什麼像樣的廚具,除了煤氣爐、烤箱和烤麵包機之外,找不到擺放餐具的櫥櫃,只有一張餐桌,上面擺著咖啡機和麵包盒。客廳這邊倒是擺著沙發、音響和裝飾架,但是房間雜亂無序,看來主人是個散漫邋遢的人。牆壁上還掛著裸女的海報。
「我也沒說不是啊。」南田說。這時,福爾摩斯踏著濕地毯不知從什麼地方走來了。南田一見大喜。「咦,小貓也來了!」
「什麼?心臟停搏?那就不是殺人事件了?」
「他是被害人的父親!」片山話一出口就知道完了,可是後悔也晚了。
「他也是為了工作。可是他那樣說……」
「不好說,因為案發地點相隔很遠啊。」片山又乾咳一聲,使喉嚨恢復正常狀態。
「你是片岡秀二郎的情人,是嗎?」
「小心腳下,地上全濕了!」
「還不是很清楚。」
「那你就握住她的手叫她不要怕好了。」
田所久子深吸一口氣,走進卧室,她不顧腳下濕透的地毯,徑直來到床邊。
「這是懶人常用的借口。」
片山這才想起,不知那兩個傢伙怎樣了?是叫瀧川和村內吧?還有片岡和山波都到東京來了,他們住在哪兒呢?山波姑且不論,照理說片岡應該住在兒子的公寓才對呀。
根本驚訝地問:「怎麼了?是不是這傢伙對你意圖不軌?」
「假如這個死者本來心臟就不好,又喝得爛醉如泥,再被人沖個冷水澡,會怎麼樣呢?這是高明的謀殺啊!」
「喝很多嗎?」
「我們是警察。」栗原說。
「嗯?你是說……」
田所久子氣憤地看著栗原:「你有說他壞話的時間,怎麼不趕快去捉拿兇手呢?」
read.99csw.com「我不清楚,聽說他家裡最近發生了一件大事,他弟弟死了……」
「你就別笑話我了!對了,課長為什麼要福爾摩斯來?」
「啊?哦,是啊。你一說我才想起來。」
「那又怎樣?難道見到我就會受到更大的刺|激嗎?」
「啊!」片山情不自禁地高喊,「他是片岡義一!」
「唔……」又是一聲呻|吟。
話音未落,片山被片岡一把抱住,兩人一起栽倒在濕漉漉的地毯上,就像跌進水坑裡一樣狼狽不堪。
「唔……」有人發出呻|吟。栗原與眾人對望。
「他曾說過身體不太好。高中時代,上體育課時經常在旁邊休息。」
「不好意思,我沒事。」久子雙頰暈紅。片山好像不小心碰到一隻滾燙的茶壺似的,急忙抽回手。
「警察?警察來這裏幹嗎?」片岡說著,突然發現片山的存在,立刻眉開眼笑起來。
「好,找她問問。」
「你覺得她可憐的話,就去安慰她呀。」
「太過分了!」田所久子聲音顫抖,「你是說我殺了他?!」
「很遺憾,是真的,」根本回答,「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你留在這兒!」片山衝進卧室,「剛才是什麼聲音?」
「是你殺的嗎?」
「嗯……」少女站起身,但似乎還未從打擊中恢復過來。
「我叫田所久子。」
「不是殺那個女的,而是殺死他,對不對?你知道他酗酒,也知道他心臟不好,所以……」
「你知道為什麼嗎?」
在栗原的催促下,田所久子走向卧室,片山跟在她身後,走著走著她突然踉蹌了一下,片山慌忙上前攙扶。
「不要說廢話了!」南田插嘴說,「你知道小貓為什麼要把這個叼過來嗎?」
「到底怎麼回事?」
話音未落,隨著一句「各位久等了」,驗屍官南田慢悠悠地走進來。和往常一樣,他打扮得就像個略有文化的流浪漢。
田所久子目睹屍體的瞬間閉上眼睛,雙手捂臉。
少女點點頭,問道:「他……真的被殺了?」
片岡連續打了幾次哈欠,嘴張得比河童都大。他眨眨眼,喃喃自語:「好冷……」接著他注意到站在眼前的粟原等人,口齒不清地問:「咦?你們是什麼人?」
田所久子沒有回答,哇的一聲大哭起來,衝出卧室。片山實在忍不住了,指責道:「課長,你不覺得她很可憐嗎?」
「他……經常喝酒。」
「我想是床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