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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以牙還牙 5

第二幕 以牙還牙

5

「怎麼?這回讓我給孩子換尿布嗎?」
「原來如此。」
「為何這個世界總是殺戮不斷?」南田嘟囔不休,「又是你們這班人,你們是不是跟殯儀館有業務合作啊?」
「對啊,我也懂了!」根本抬頭看福爾摩斯,「你就是想告訴我們這個吧?繩子綁著冰塊擺在冰箱頂上。」
「可是,被繩子勒死怎麼會流這麼多血啊?」
「真是沒用的大力水手!你到外邊休息一下吧。」
「什麼理由?」
石津的臉頓時一亮,活像一隻六十瓦的燈泡似的:「我馬上就去!」
「片山先生,怎麼這個時候……」三浦晴美說到一半,這才發現店前停著警車,她臉色一變,「發生什麼事了?」
「這邊的情形我明白,但是那邊我就不懂了。」
「真怪。冰箱壞了吧?」晴美說。
「我不會。」
「什麼冰塊?」石津好奇地問。
「原來是這樣呀。」
「好。」
「那麼,壞處是什麼?」
「喂,快下來。」片山說。福爾摩斯伸出前爪扒拉冰箱的門。
三浦晴美走到冰箱前面,隨隨便便地把那條奪去她丈夫生命的繩子撥開,打開冰箱門。片山不知為何突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他好像明白南田吩咐他們留心晴美的含意了。
「是不是用光了?」片山問。
「好漂亮啊!」
「死亡時間呢?」根本問。
「如果用刀直接割斷被害人的喉嚨,一定會大量噴血。而用這樣的方法,兇手只要待在裡屋就行了。」
片山聽話地出去了。他做了一陣深呼吸,貧血現象終於減輕了。這時,石津也走出來。
「什麼事?」
片山坐在椅子上,福爾摩斯躥到櫃檯上蹲著。
「明白了,」片山瞪他一眼,「請把你的姓名、地址和電話告訴我。」
「我在想,兇手為什麼要用這麼費事的辦法殺人?」
「不……不行……古人有雲,不要隨便抱孩子……」
「刑警先生。」那個姓丹下的男人走過來搭話。
「片山先生,他好像睡著了。」
「你跟她好像挺有緣分的。好了,不要推辭了。」
「剛才那位是不是死者的太太?」
「它在上面。」石津過來搭腔。
「在這兒,還保持著原樣。」根本閃到一邊。
「啰唆什麼?趕快驗屍吧!」根本不吃他那套。
「你們要留意那位太太。」南田說。
「對呀!好,把孩子交給我吧!」
片山走到外邊。此時已是黎明時分,天際泛起魚肚白。
「我昨晚通宵工作,跟別人合乘一部計程車回家,我想稍微走一走,於是就在這附近下車。走著走著,看到青空咖啡廳的門上還掛著『營業中』的牌子。肯定是店主忘了換上『準備中』的牌子了吧,畢竟已經凌晨四點了。但我又一想,也許這是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啡廳,如果是的話,我乾脆進去喝杯咖啡九-九-藏-書再回去。於是,我從門口向裏面張望,店裡很暗,什麼都看不清,可是櫃檯那邊卻有模糊的光亮,隱約看到有人坐在那兒。我走近一看……啊!」那個男人大叫一聲,片山嚇得差點兒跳起來。
「兇手為何要採取這種方法殺人啊?」石津疑惑不解,「是故意讓人流血至死吧,真變態!」
「那你快去。我想讓晴美照顧她,這件事交給晴美再合適不過了。」
「現場在哪兒?」
有一個人比他更沉不住氣。片山剛擺好架勢,石津已經一拳擊中丹下的下巴,他整個人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冰箱有兩個門,上面是冷凍櫃。片山把門拉開,除了製冰盒之外,兩邊還擺著一些冷凍食品,但中間部分是空的。
「這樣啊,」片山感到少許安慰,「那麼,那條繩子是否拉得很緊?」
「嗯,實際上是……」片山不知如何開口。就在這時,石津抱著嬰兒出來了。
「當場死亡嗎?」片山問。
片山又輕輕推了一下半開的冰箱門,門到離機體兩三厘米的地方停住,果然關不上。
「唉,我也不知道。還是先把她送回……」
「她受到的刺|激過於強烈,現在她身體內的應激機制在發揮作用,所以她反而顯得很冷靜。不過,最近她隨時可能精神崩潰。」
「混蛋!你在胡說什麼!」片山脾氣再好,也受不了了。他握緊拳頭,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揍他一頓再說。
面對如此凄慘的場面,片山有如凍僵了似的呆立不動。
「有人動過這條繩子嗎?」
「這的確不是一個萬無一失的辦法,」片山沉吟,「難道兇手是在賭運氣?」
「啊,讓你久等了。」
「那條繩子的環狀部分,對著脖子的地方,被人用黏合劑粘了一把刀片!」根本指指連接到架子上面的繩子繼續說,「架子的背面緊靠著一台大型冰箱,繩子一直延伸到冰箱另一面。看來被害人當時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兇手悄悄把繩圈套到他的脖子上,勒緊之後,把繩子另一端垂到架子和冰箱的另一邊去。只要從對面用力拉,刀片就刺進喉嚨了。」
這時,裏面的房間傳來三浦晴美的聲音:「吃飽了?好乖,快睡吧……」
「晴美小姐,你先生……」
「不知道。但是故意弄成不方便關門的樣子,肯定有原因啊。」
「應該昨晚十一點至十二點前後。」
「嗯,刀子深深陷進肌肉里。雖然那把刀很鋒利,但還是需要相當力道才行。」
「咦?」晴美回頭看著冰箱,「平常一推就能關緊的呀。」
「啊,我明白冰箱為什麼是傾斜的了!」
「浸水?」片山喃喃自語,「如果繩子這頭綁在冰塊上面……」
「請問……我可以把門關上了嗎?」三浦晴美怯生生地問。
「是啊……」
「不。很少九-九-藏-書有客人要冰飲,所以應該還原封不動地留著。」
「剛才有人到派出所投訴,說他被一名刑警打了……」
「快點兒好嗎?我九點還要上班呢。」
「片山先生,你看我幹得不錯吧!」石津心花怒放地說,「寶寶,要乖哦。」
「哦?對啊,好像浸過水似的。」
「丹下左膳?喂!你正經一點兒好不好?」片山氣憤地說,「有人死掉了,這不是開玩笑的場合!」
「誰給孩子換換尿布吧!」
「怎麼會這樣?」三浦晴美說,「應該有一大塊冰的。」
「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被人打暈了。」
「打擾一下。」當地警局的刑警走過來。
片山渾身顫抖,石津也在一旁默默啜泣。
是否單純為了爭奪財產呢?但是從三浦真慘死的情況看,這背後除了金錢以外,似乎還有更為黑暗的隱情。
「咦?福爾摩斯呢?」片山這才發現福爾摩斯不見了。也許是感受到了主人的焦慮,福爾摩斯從後面的房間探出頭來,短促地叫了一聲。
「沒有。把它從死者脖子上取下來之後,一直保持原狀。怎麼了?」
「嗯、嗯……」
「嗯。他睡著了。」
發現屍體的人是凌晨才下班的公司職員。他一副弔兒郎當的打扮,領帶歪著,襯衣最上面的一粒紐扣也沒扣好。
不知什麼時候,福爾摩斯爬到了冰箱頂上。
片山本來是想問她怎麼樣,但他也不敢再次發問了。
根本趴在地上比較一下。「嗯,好像是的。」
「片山,你有什麼想法?」根本問。
「小正!」三浦晴美奔上去,「對不起,讓你照顧孩子……」片山也跑過來。
「將來你和晴美結婚有了孩子的話,肯定是你來抱。你就趁現在練習一下吧。」
片山他們一進去,就見到根本站在裏面。
「等一等,」片山用手摸了一下垂下的繩圈,「根本先生,這條繩子是濕的。」
「恐怕是的。」
「你來看。」片山走到後面,根本跟著他,「繩子的這一端也結成環狀。用意何在?繩子並不太光滑,直接用手去拉就行了。」
「石津,不好意思,我有事拜託你。」
「被誰?」
「孩子就拜託你了。我現在很擔心孩子的母親。」
孩子一哭,三浦晴美立刻抬起頭站起來:「麻煩你了,讓我來抱吧。」她從石津手上接過孩子:「肚子餓了吧?乖,媽媽現在就給你餵奶。」然後,她抱著孩子搖搖晃晃地進到屋裡。這一次她沒有再哭喊。
「什麼這邊那邊的?」
「請你堅強一點兒!」
「有道理。」
福爾摩斯望著片山,似乎有話要說。九-九-藏-書片山發現繩子這一端也做成環狀,比另一端套在三浦脖子上的繩圈略小。如果用力一扯的話……然而,令片山不解的是,如果兇手當時是用手去扯繩子,這一端為什麼也要做成環狀呢?
「不清楚。昨晚——哦,現在已經早晨了嗎?昨晚十點左右,倉持先生打電話,叫我到附近的公園去……」
「那裡有什麼啊?」片山也跟著來到後面。
「我還不能回家嗎?」對方氣鼓鼓地說。
對了。昨天有人送來了一塊幾公斤重的大冰塊。
「這麼會這樣……天哪!他死得好慘啊……」
「原來如此。那這是怎麼回事呢?」
根本提出的理由很牽強,不過片山也無法拒絕。
「對。被害人本身幾乎沒有感到什麼痛苦。」
「太可怕了!那麼多血!」石津搖搖頭,「你沒事吧?」
「哦。片山,你去問問話吧。」
「死因很明顯。這個兇手簡直喪心病狂!」南田說。
「啊?」
「你在那兒呀。你在那裡幹什麼?」
「不知道還有沒有牛奶?」
石津被人一哄就上鉤。不過,他人高馬大,雙手也大,孩子被他抱在懷裡好像覺得很安全,馬上就不哭了。
「壞處是被害人可能隨時會醒過來,而且兇手把殺人機關設計得這麼複雜,很容易留下罪證。」
「那就怪了。」
「該去買牛奶了。」三浦晴美看著冰箱內部自言自語,她轉過身隨手一推冰箱門。奇怪的是,冰箱門沒能關緊,而是保持半開的狀態。
打電話叫晴美來不就行了嗎?這個笨蛋!
三浦晴美跪倒在馬路上,失聲痛哭。片山獃獃地站著,不知所措。小嬰兒感到氣氛不對,也睜開眼睛哇哇大哭。
「當你發現屍體時,是怎樣的情況?」
「不行!我還是單身呢。」
「咦?福爾摩斯呢?」片山東張西望,「又跑哪兒去了?」
「沒錯,冰塊起初就放在那裡,隨著冰一點一點融化就會出現積水,而冰塊就會向前滑動。如果三公斤重的冰塊一下子從冰箱頂上掉下來,這份力量足以……」片山沒有說完。三浦晴美一直在旁邊側耳傾聽。
「哦。」
晴美正想伸手抱孩子,聽到片山的話停下來。
三浦晴美把孩子輕放到棉被裡安睡。
「我不明白。」片山搖搖頭。
從冰箱上面往下垂著一條繩子,離地大約一米。
福爾摩斯又鑽回後面。
「片山先生,我……」石津喘著粗氣。
「是的。我們把前面的支腳調高了一點兒,隨手一推就自然關起來了。」
「不知道。她不在。」
屋裡傳來嬰兒的哭聲。直到這一刻,片山的頭腦才開始正常運轉。
「綁冰塊?」
「這種方法對兇手來說既有好處也有壞處,」南田說,「好處是可以避免殺人時身上濺到血。」
「我也不會……」
青空咖啡廳前面停著幾read.99csw.com輛警車。門上還垂掛著「營業中」的牌子。
「看你臉都青了!」
「這個不在我們工作範圍內。」根本說。
「石津,你過來。」
「哦,」片山不悅地說,「請把你的地址告訴我!」
片山又回到前面的店裡查看,這邊的繩套也距離地面大約一米。
「是的。那塊冰起碼有三公斤重,如果利用冰塊的重量拉繩子……」
福爾摩斯叫了一聲,用前肢碰觸冰箱的支腳。
「為什麼?」
「我老公他……」
石津立刻雙眼發亮,態度頓時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我在做熱身運動。」
最後大家推選出片山。他只好走進裡屋把哭個不停的三浦正也抱起來,嘗試著哄他。然而孩子哭得更響了,也許是害怕被片山失手摔到地上吧。
「不過還有一個疑點,」根本說,「在冰塊融化之前,被害人隨時有可能醒過來呀。」
「晴美小姐,你怎麼了?」
「糟了,這怎麼辦?」一個刑警探出頭問,「根本先生,三浦太太呢?」
「根本先生——」當地警局的刑警過來說,「發現屍體的目擊者說,如果可以的話,他想回家了。」
片山再次回到店裡。「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問。根本指著套在三浦真脖子上的繩子,說:「就是這個。」
南田知道再多說也沒有用,於是沉默著走了出去。
「不過,一定是別人冒充的,他的聲音有點兒古怪。可是當時我毫不懷疑就出去赴會了。公園裡不見人影,我等了一陣,冷不防被人從後面擊中頭部,我當場就暈了過去。」
「沒事吧?」片山問。
「螺絲不會自己轉動,所以,冰箱之所以這樣,一定有理由。」
片山從屋后回到前面的店鋪,剛好驗屍官南田趕到了現場。
三浦晴美正抱著孩子茫然地站在冰箱前面。片山努力移開視線。
「這麼年輕就做寡婦,太可惜了,」丹下嬉皮笑臉地說,「再過兩三個月她就會開始想男人。那時只要招呼一聲,她馬上就會投懷送抱的。」
三浦真的屍體已被抬上擔架,用布蓋著。
「你會受傷的,」片山說,「怎麼?你要我打開它?」
片山蹲下檢查冰箱的支腳,發現可以用螺絲調整高度。
「有點兒事情想問你,很快就問完。」
「沒什麼特別的東西呀。」片山說。
「好好好,不要生氣嘛。是我不對。」男人嬉皮笑臉地說,「我的確是姓丹下,丹下幸男。地址是——喂,你有沒有在聽?」
「怎麼了?」根本走過來問。
「沒什麼大礙,頂多腫了一塊。不過,直到剛才我才醒過來。」
「喂!不用去公寓找啊!」
「啊,請關上吧,對不起。」兩人站起來。
三浦晴美步履蹣跚地走過來,見到片山大吃一驚:「片山先生!」
嬰兒的哭聲更響亮了。片山想,帶晴美一起來就好了。九-九-藏-書
「我老公就是這樣被殺的吧?」她靜靜地說。
「好!我走了!」
「這些事件並不一定互有聯繫。不過,片岡家和山波家死掉三個孩子,然後兩家都只剩下一個孩子。而他們的配偶,一個丟了性命,一個差點兒喪命。這麼一想,又不能說完全沒有關聯……」
片山記錄到一半,發現三浦晴美從馬路上走來。
三浦晴美衝進店裡,片山來不及阻止,裏面立刻傳出凄厲的哭喊。接著,根本攙扶她走了出來。
片山不想在三浦晴美面前談論謀殺,他把石津拉出店外。
「喂,你沒事吧?」根本問。
「是的。」
「我姓丹下,名左膳。」
「有沒有受傷?」
「根本先生,你看。」片山抬起頭來,「雖然很不明顯,但是前面兩個支腳好像被弄低了一點兒。」
「原來如此。但是,兇手為什麼要設計成這樣呢?」
「我知道。你來抱抱看嘛!」
「輪到你了!」
「殺人犯本來就是變態!」根本率直地說,「南田先生怎麼還不來?都等好久了。」
「你們來啦?」
「交給我?」
「好可憐。以後的日子可怎麼辦啊?」
「我們人手不夠。」
這時,片山發現福爾摩斯走到腳邊。
「啰唆的老頭兒!」根本苦笑,「片山,這個女人交給你管了。」
「你們派人好好看著她,防止她一時想不開尋短見就行了。」南田說。
「幹得好!」片山拍拍石津的肩膀,「我們進去吧。」
「倉持先生找你?」
「這個案件是怎麼回事?」片山嘆息連連,「片岡公三郎、山波千造、片岡秀二郎……這兩個案子我好像還能理解。但是,片岡令子自殺未遂、三浦真的死了……我實在搞不懂了。這兩個事件怎麼想都是巧合。」
片山和根本一起蹲在地上苦苦思考。
「啊,是嗎?因為我剛剛吃過菠菜吧。」
「晴美小姐,這個門平時都能關好的嗎?」片山問。
「事情就是這樣。」男人若無其事地補充說。
羅密歐與朱麗葉,這是晴美的浪漫想法。然而,現實中哪有如此純情的童話故事呢?比如義太郎和晴美,當初他們不顧一切私奔,結果最後卻勞燕分飛,各自結婚,這不是很奇怪嗎?這件事遠非看起來那麼單純……片山認為有必要深入調查這兩對夫妻(其中一對只剩下一個人了)。
說到一半,片山才想起她其實根本無家可歸啊!
「他被人謀殺了!」
「好吧。」
三浦真坐在櫃檯的里側,從他後面的架子上直垂下一條繩子,繩子前端套在三浦的脖子上。從三浦的喉嚨里流出的鮮血染紅了整個胸膛。
「失陪一下。」片山跑過去。
「孩子的事交給他母親就行了,我要你替我把晴美叫來。」
「老公!」
「即使把繩子做成環狀來拉,位置也未免太低了吧。如果這樣的話,必須蹲下來才能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