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去！」石津拔腿要跑，晴美製止他。

「可是，很奇怪啊。她說要去找晴美的。她現在到哪兒去了呢？」

「你說什麼？」

「等一下！你是怎麼爬到裡邊去的？」

片山往上看去。那幢大樓里，圍繞電梯三面都是房間，另一面是齊胸高的扶欄，向著外面。片山看到的正是這一邊。夜色中，清楚地浮現出一個女人的身影，她從三樓的扶欄向外探出身子。

「義太郎！」令子回過頭來，「美沙子就拜託你了。」

「令子！」義太郎大叫。

「逮捕我？」

「我上去看看。」晴美邁步走向建築物。突然聽到一聲尖叫「不要過來」，嚇得馬上止步。

「是啊。嫁了好丈夫，生了可愛的孩子，終於嘗到了幸福的滋味，但是丈夫卻死於非命……如果晴美就這樣死去，實在對她太不公平了！」

「我很明白你的心情，」片山點點頭，「如果她還活著，我就會得到消息。不過，請你不要過於期望。」

「哥哥！」晴美在樓下喊他。

「好的。」

令子毫不遲疑，縱身一躍，從容得就像從椅子上跳下來一樣。

「令子！」

片山嘆息著對杉田說：「這裏不是你的轄區，你這樣插手未免太過分了！」

「不，已經轉移到大學的法醫研究室去了。」

「總之必須進去……」

「咦，福爾摩斯！」

「不是！在你們來之前，令子夫人先來到這裏，她把正也抱出去了！」

片山低聲對晴美說：「必須設法阻止她。她很可能會跳下來。」

「令子，下來吧！我們兩個慢慢談好不好？」

「太不像話了！快把棺材抬起來，」晴美跑過去一看，突然嚇得屏住呼吸，「快看！」

四個人又聚集在活動室前面。

「我要和這個孩子一起跳下去！」

「因為，我殺了晴美！」

「那還用說，我當然在查案呀。」

「找不到，看來多半回家了……」片山說。

「查案？」

「開什麼玩笑！」片岡義一憤然起身，「我走了！」

「那只是出於同情！」

「不行！兩個九*九*藏*書人不在的話，她會發現的！」

「我不信。」義太郎平靜而堅決地說，「晴美太不幸了。確實就如山波所說，如果我在十二年前沒有帶她私奔，也許現在她還過著幸福的日子。可是現在，先是她的丈夫慘遭殺害，接著連她自己也遭遇殺身之禍……這太過悲慘了！」

「我覺得不對勁，」義太郎似乎大惑不解，「如果令子來了，應該會告訴我一聲的。」

棺材蓋鬆開了。裏面理應是空的，可是……

「令子來了？」義太郎驚訝地問。

「是令子！令子！」義太郎大喊。

「晴美真的死了嗎？」

一時之間，沒人開口。義太郎把手背在身後，走向玻璃門。

「是啊，」晴美點點頭，「還有，她也許不想見到山波和片岡家的老爺子。」

「晴美結婚時，我才安下心來。這樣她就不會把你搶走了。可是，三浦先生一死，你就說要把她和正也接過來住。」

「她有獲得幸福的權利。不，應該說周圍的人有義務使她幸福。可是，我對她做了什麼呢？我什麼都沒做。她的悲劇是我造成的！是我殺了她……」義太郎頓了一下，接著說，「所以，在我沒有見到她的遺體之前，我絕不相信她死了。也許你們會認為我很傻……」

「我和令子的事，晴美絲毫沒有察覺。她全心全意地相信我，即使我晚歸，甚至夜不歸宿，她都不會懷疑我在外面有了女人。她這樣使我更加難受……然後，令子懷孕了。我不得不對晴美坦白一切，要求分手。當然，晴美氣瘋了，她拿著菜刀追我，說先殺我然後再自殺。結果，我還是跟令子在一起了。」

「她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幸福……」

「我想死！」

「你不知道嗎？」這次輪到片山大驚，「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

「怎麼？原來我們是對著空棺守靈嗎？」倉持也驚呆了。

「啊，是剛才那個醉漢！」晴美嚇了一跳。

「大概改變主意了吧。」

「啊！」晴美髮出恐怖的驚呼，然而奇迹發生了九九藏書，正也的身體垂在欄杆外邊，並沒有掉下樓。

「令子！聽見的話回答一聲！」

「不。我曾問她要不要一起來，她說要照顧美沙子。」

「當然可以。走吧。」

「不……其實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美好。」義太郎搖搖頭。

「你……」

「令子不會也遭遇不測了吧？」

「片山先生……」現場只有義太郎還沒走，「晴美的遺體還在醫院嗎？」

「讓開！」高大威猛的石津撞開義太郎，往前撲去，用身體接住了垂直墜落的令子。他們一同跌進樹叢里，發出轟隆一聲巨響。

「對，她曾經這樣說過。她一定在外邊。」片山說。

「不！對你而言，晴美是獨一無二的人。我這麼愛你，而你只是同情我、可憐我罷了。」

「日本的警察不會別的，就會劃分勢力範圍！」

「加油，不能輸哦！」在旁邊火上澆油的是田所久子。義太郎鄙視地遠遠旁觀他們大打出手。

「她是認真的。」片山低語。

原來福爾摩斯用它的利齒死死咬住正也的襁褓，所以正也的身體吊在欄杆外面沒有掉下去。片山把孩子抱上來，福爾摩斯撲通一聲跌落在地上，一動不動。

「好疼。你幹什麼？」

石津戀戀不捨地望著吃剩的壽司，最後一個離開房間。

「令子，不要！」義太郎狂喊。

「他好像頭腦不正常。」石津說。

「哥哥，」晴美突然想起來，「正也呢？」

「到了最後，你還是屬於她的，一直都是如此。即使你跟我結婚，即使我生了美沙子，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也許你並不這樣想，但我心裏很清楚。你只是暫時離開她，將來還是會回去的。我只是你的臨時避難所而已。」

「什麼？」四人面面相覷。

「不要！」

山波和片岡正打得不可開交，邊打邊高聲對罵。

「令子！你怎麼了？」義太郎困惑地問。

令子的身子探出扶欄外，懷裡的正也馬上就要掉下去了。

「我們到附近找找看吧，」晴美說，「石津先生，你也來幫忙好嗎？」

「哥https://read.99csw.com哥！快點兒！」晴美叫，片山正從二樓爬上三樓。

「不，沒有必要再談了。我要跳下去了。」

「令子……這是真的嗎？」

「我對不起小正也。可是，晴美在九泉之下一定很寂寞，我把孩子帶給她吧！」

片岡和山波狼狽地分開。

「你是片岡義一吧？我現在以妨礙公務的罪名逮捕你。」

「別出聲。快上三樓。」

「他是誰？」倉持醫生問。

「真不相信她會這麼做。」

「這種情況，就不要守靈了。」倉持說著率先走出去，片岡和瀧川跟著也走了。山波粗聲粗氣地叫了村內一聲，也拂袖而去。

「就是現在！」晴美用力一推片山。片山一跤跌在門口的台階上。

只見福爾摩斯的前爪搭在欄杆上，身體夾在欄杆狹窄的空隙中，它前半身探出欄杆之外，後肢垂在欄杆這邊不住地掙動。片山奔上前一看，差點兒被眼前的情景嚇死。

「我知道。」

「空的？片山先生，這是怎麼回事？」義太郎問。

可是，令子完全不理不睬，也沒有下來的跡象。

「但是……」

「福爾摩斯，你沒事吧？」

一行四個人朝不同的方向呼喊。四周一片漆黑，應該不會有人在這種時候抱著孩子閑逛吧。

救護車會送貓去醫院嗎？片山腦海中閃過這個疑問。不管了，即使拿槍威脅，他也要把福爾摩斯送去東大醫院的貓外科（如果有的話）！

「我不願意失去你，」令子繼續說，「所以我才刺傷她。可是後來我越想越害怕，我怕萬一被你知道了怎麼辦……」

「嗯。可是該怎麼做呢？我怕過去反而刺|激她……」

「對不起，我能不能幫忙一起找她？」義太郎說。

「你所要管的只是公三郎和千造的案子而已！」

「棺材在動！」田所久子臉色大變。

而片岡收勢不及，一頭撞向前面的棺材。簡單組合的台架無法承受這樣的衝擊，轟然倒塌，隨著嘩啦的巨響，棺材也翻倒在地。

「等一等！」片山對杉田說，「你躲在棺材裡邊幹什麼？」

「九_九_藏_書不要亂來！」義太郎大叫，「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石津走到那兩個糾纏在一起的人身邊，像是舉行洗禮儀式似的，把啤酒澆上去。

片山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因為我不想讓她把你搶走！」

「你們兩個住手！」倉持怒吼。

就在這時，上面一層突然傳來聲嘶力竭的叫罵聲。

「你……不是杉田先生嗎？」片山獃獃地問。

「那也應該交代一句再回去的呀。」

「我和晴美私奔后，生活越來越苦。她把一切都奉獻給我，這份愛情漸漸變成一種負擔。但是我們又不能回老家。剛好這時，我遇到了令子。」

「她在幹什麼？」

令子聽到聲音，下意識地往上看去。

「混蛋！」片岡撲向石津。石津是刑警，學過柔道，他立刻敏捷地閃開。

「來了！」片山右手抱起正也，左手抱起福爾摩斯，三步並作兩步衝下樓梯。

「令子女士！」

「不會的！一定是迷路了！這一帶的景色從哪個方向看都差不多，很容易迷路。」

「好。」

片山又把遺體解剖拖延的事解釋了一遍。

「她抱著正也！」晴美倒抽一口涼氣。

義太郎的聲音有些哽咽。片山、晴美和石津一言不發地聽他說下去。

「我趁這裏四下無人時偷偷進來的。本來我想在棺材里安裝竊聽器，但是我打開蓋子一看，發覺裏面是空的。我想用竊聽器偷聽不如直接親耳偷聽，所以我就爬進去了。」

「不錯！」杉田從棺材里出來，巡視眼前的一行人，「剛剛是誰碰落棺材的？」

對了，片岡令子怎麼回事？她去哪兒了？片山突然擔心起來。

「說的也是。」

義太郎呆若木雞地聽著妻子的話。令子的語氣單調平淡，毫無起伏，抹殺了所有感情，但是反而更加令人覺得驚心動魄。

蓋子掀開了。難道是吸血鬼？不，出來的那個人遠不如吸血鬼高貴，而是一個看起來十分落魄的男人。

「是我……」

「哥哥……你看那邊……」

「你說什麼？」一個男人回嘴。

「他是縣警局的刑警，負九九藏書責調查片岡公三郎和山波千造的案件。」

「你幹什麼？」

「我想讓你們頭腦清醒些！」石津說。

「你太不負責任了！」

「啊！」

片山蹲下撫摸它的身體。福爾摩斯居然撐得住一個嬰兒的重量，太神奇了。

「怎麼會呢！」晴美說，「我很羡慕你們兩個。你們雖然各自結婚，但還是如此為彼此著想。」

「因為在我們家被哥哥打了一頓的緣故吧。」晴美說。

「是我拋棄了她。」義太郎說。

「你要我放手不管這件事？辦不到！我一定會把兇手捉拿歸案，讓你們看看。」杉田氣得滿臉通紅。

「令子女士！」

「你所說的和晴美說的完全不一樣。」

「對啊，我正擔心呢。」

「這個……」

「是的。她憑自己的力量克服了一切，然後嫁給三浦君。看到她堅強地站起來，開始了新生活，我比誰都高興。如果我發生不幸那是我罪有應得，可是她沒有任何過錯……」

片山衝上三樓時，已經不見片岡令子的身影。來遲了一步！

「我們四個一起去找，」片山說，「她會不會先回家了？」

「滾出去！你這個混賬東西！」一個女人歇斯底里地大喊。

「好！」石津笑眯眯地應聲而出，他無意中看見旁邊的啤酒，拿起一瓶，用門牙一咬，蓋子就打開了。片山看傻了，咕噥了一句：「吃貨的牙齒都這麼厲害嗎？」

「氣死我了！今晚是守靈夜啊！」晴美火冒三丈，「石津先生，你去教訓他們一頓！」

「令子！你在那裡幹什麼？快下來！」義太郎喊。

令子已經跨在扶欄上，裹在襁褓里的正也從她的臂彎中滑了出去。

「如果她沒去石津家的話……」晴美抬頭望望那幢十一層的大樓，突然說不下去了。

「總之我不會放棄！」杉田說完，就像參加閱兵式一樣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什麼意思？」

「她說她把孩子交給附近的朋友看管。」

「我在暗中等待看看有沒有人不小心說漏嘴什麼的，可是偏偏他來干擾……」

「福爾摩斯，不要死！我馬上叫救護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