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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騷亂之夜 4

第一章 騷亂之夜

4


「走,一起回去。」
「還有那個叫榮子的孩子被扔進水池的事,」貞子嘆了口氣繼續道,「竟然對一個孩子下如此毒手,真難以置信。」
「我哥常說我不讓人省心,」晴美笑道,「不過這一次他自己倒成了事件的當事人。」
片山不禁大叫一聲,從床上跳了起來。
「我只是……」
「是的,貞子小姐——我可以這麼稱呼您嗎?」
終於,片山徹底清醒過來——即便是不清醒的大腦,經過這種刺|激也清醒了。
「你……真是個老實人。」
「我能理解她身在國外不願和警方來往的心情,只不過孩子都差點沒命了,這也太……」
貞子抬頭望望泛出藍色的天空。「來我屋裡喝杯咖啡怎麼樣?」
「不過她為什麼——我是說山邊美知子——偏偏一口咬定你哥哥呢?夜裡竟然還搬去他的房間……」
看來一大早窩在酒店裡打噴嚏的人還挺多。
話還沒說完,只聽見酒店裡傳出啪、啪的爆炸聲。兩人驚呆了,面面相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對方也怕山邊美知子說出去弄得不好收場是不是?所以為了保全自己,殺她滅口也不是沒有可能。」
「當然。」
「被殺?」貞子吃驚地瞪大眼睛。
「嗯,是從一扇開著的窗戶里傳來的,但不知是哪一扇……」
像是有人翻了個身——但,是誰?
片山聽后,竟一屁股癱坐在床上。
倘若是夢,至少也來點叫人舒心的夢吧——就這樣迷迷糊糊地想著,突然,床上有東西動了一下。
美知子欠身坐起,身上的毛毯順勢滑落,露出了光滑的肩膀。
「如果被他聽見,肯定高興壞了。」
女人急了,嗓門也大了。
「這是最說得通的解釋,」晴美說,「你要知道,我哥那人,在異性面前完全放不開,一年到頭盡被人甩,看到女人就發怵。而且身為一名警察,竟然暈血,一見到血,自己先倒下去了……唉,總而言之,除九_九_藏_書非另有所圖,否則絕對不會有人看上他。」
片山不安地扭扭身子。無意間,手碰到了什麼東西。
說起酒店的生意,大都是等客人找上門來。不是貞子工作不努力,而是酒店的經營方針向來不主張刻意招攬客人,所以難免顯得低調。
「這隻是一種感覺,但我敢打賭,肯定有關係,」晴美字字鏗鏘,「說不定往後還會有案子發生……」
「所以,你還得裝做那個侵犯我的人。」
片山一把抓過毛毯,慌忙去遮擋美知子的上身。
「嗯!」美知子頑皮地笑道,「要不要我一直賴著不走,最後真的變成你太太呀?」
「好吧。」
「誰啊……」
「好呀。」晴美倒不客氣。
片山無奈地嘆了口氣:「我算是輸給你了,等哪天方便的時候一定要告訴我。」
「剛才那是——」
不是福爾摩斯!因為福爾摩斯應該是毛茸茸的,可手碰到的卻是滑溜溜的,像人的皮膚。
「討厭,好端端的道什麼歉啊!」美知子笑道,笑容有些尷尬。
「誰跟你是夫妻啊!」
「不用不用,只是……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你,你——」
「干酒店經理這一行,會遇上各色各樣的人,」貞子說,「但你們幾個絕對算是我見過的最特別的。」
「我同意,」晴美點了點頭,「所以,孩子的母親不讓我們報警,你不覺得奇怪嗎?」
片山從睡夢中睜開眼——壓根沒睡幾小時的他居然醒得這麼早,可見每一分鐘都睡出了質量。這既說明他身體健康,也是他沒有煩惱和壓力的表現,在受人冤枉時都竟然能不往心裏去,傻乎乎地睡這麼死,真是何等幸福的人啊。
這些年來,酒店好歹攢了些聲譽。貞子,一個四十八歲的女人整天里裡外外忙活個不停,圖的也就這聲譽了。
「這一點我不否認,」晴美哈哈一笑,「啊,天已經全亮了九*九*藏*書。」
「是呀,我一碰上這種不明真相的事就會興奮得睡不著。」
「嗯……」美知子將視線移向別處,「但現在還不能說。」
「出來散散步?」貞子問。
「你的意思是全怪我嗎?」
門上沒裝貓眼,所以片山只能解開門鎖。
「昨晚上你自己跟栗原說的。」
「如果我真幹了那樣的事,請你原諒。我並不愛你。」
貞子不愧是貞子,迷宮般的庭院走起來熟門熟路。
過了一會兒,美知子開口道:「對不起,這兩天給你添麻煩了。」
皮膚——皮膚?——皮膚!
「是槍聲!」
「怎麼啦?」美知子見狀,不知所措地問。
「睡吧,要是嫌我礙事,我可以去地上睡。」
沒有應答,但隨即又是篤篤的敲門聲……
「我真嚇了一跳,這麼說來,她指認你哥哥是為了——」
「你呀,真叫人悲觀。」貞子苦笑道。
「怎麼啦?」
「哇!」
東方的魚肚白讓折騰了一宿的庭院逐步擺脫了黑暗的控制。
正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什麼叫『什麼都沒做』?」美知子瞪大眼睛噘嘴道,「明明是你老纏著人家……你不記得啦?」
這句話既像對片山也像對她自己說。
「嗯,非常正直的人。」
「是他沒那個膽!」晴美玩笑地總結道,「想必山邊美知子正是抓住了這一點。」
兩人不知不覺走到了庭院的中央——噴水池。
「你怎麼啦?」
「原來是這麼回事,」貞子點點頭,「那她主動找上門也是為了求得你哥哥的保護?」
「對了,昨晚的那位栗原先生,聽說是你哥哥的上司?」
「沒關係,這樣才顯得親近嘛,反正這幾天我們也走不了,還要處在一起……」
「是的,他既可敬又可畏,和哥哥是絕配。」
「咦,會是誰呢……」貞子心想,向拐角處探頭張望,原來是片山晴美。
晴美喊道,沖向了通往休息室的樓梯。
福爾摩斯?也不像,除非它一夜間變成獅子般大小……
九-九-藏-書「你想啊,假如襲擊她的是她無論如何都不能供出來的人,比如有把柄捏在對方手裡,該怎麼辦?說不定那個人就住在酒店裡,她可能會遭襲,甚至被殺了都……」
「哪裡!」美知子重新倚在枕頭上,「你是個難得的好人。」
「哪位?」他邊問邊朝房門走去。
「你看,我們都這樣睡了一夜,和夫妻有什麼區別?」
「不對不對——我完全沒有印象。」
自從經歷了老宅殺人案件后,片山不論走到哪裡,「殺人案件」總是如影隨形。就說這場既真實又複雜的夢吧——先是被一個年輕女人指認強|奸,而後莫名地多了個「上門老婆」;剛從栗原課長那兒得知「幽靈俱樂部」這個如小說般神秘的名字,又傳來孩子被扔進水池的消息……
這既不是幻覺也不是夢,而是活生生的現實!
躺在床上的不是別人,正是山邊美知子。
但即便再周到的服務,同一個客人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入住。不過他會向熟人推薦「那家酒店挺不錯」,然後熟人又向自己的熟人推薦……便是依靠這樣的點滴積累、口碑相傳,這家沒有加盟連鎖的小酒店才活到了今天。
一名女性無辜受害,一個孩子被扔進水池……哪一件都令人不齒。
「那是——你別扯開話題!」
昨夜貞子幾乎沒合眼。發生了那麼多事,身為經理的她怎能睡得著呢?好在她平時睡得也不多,四五個小時足矣,白天也不會感覺睏乏。因為起得早,在辦公室里無事可做,所以這個時間她習慣出來庭院走走。
然而昨晚發生的事件無疑讓貞子的幹勁遭受了打擊。
「沒有,」貞子笑笑,「但我可喜歡孩子了,所以對傷害孩子的行為更不能容忍。」
這時,從灌木叢背後,貞子探出頭來。
「是嗎?」
「知道啦。」美知子笑盈盈地起身,片山趕忙扭過頭。
但為時已晚,此刻,片山已經把門打開了。
的確,美知子說得挺有道理,可是……
「什麼意思?」
「我九九藏書還是不太明白……」貞子疑惑地看著晴美。
讓我們調整下時間,回到天空開始發白的那一刻……
「那是你半夜睡得稀里糊塗的時候!那樣對人家,真壞。」
「昨晚有些話是我說得過火了,你哥哥是好人。我干這份工作久了,多少有些看人的眼力,他是不會幹出那種事來的。」
「你是有什麼苦衷吧?」
「她覺得投靠這個人准沒錯,才硬說是哥哥乾的。」
「懶得理你!」片山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我覺得困了。」
「我可沒這麼說,但——」
「什麼話?」
「哈哈,真有意思,」美知子笑道,「你別忘了,我們是夫妻。夫妻不應該睡在一起嗎?」
早晨的空氣是宜人的。氣溫雖比日本低,體感有些涼,但由於氣候乾燥,不至於讓人覺得冷。
「早!」
「您起得可真早。」
「等等!」身後,美知子突然驚恐地叫起來,「危險!」
「這我知道,」美知子的語氣不免失落,「我又沒說要你負責。我只是覺得,若是和你,我心甘情願。」
「是哪扇窗來著……」她輕聲嘀咕道。
「你躺在這裏做什麼?」
兩人露出「彼此彼此」的表情,相視一笑。
片山躺在床上,深深嘆了口氣,嘟囔道:「連做夢都不太平……」
女人企圖爭辯的聲音,但實在太細小了。
「怎麼回事?」
貞子撲哧一聲笑起來:「你們這對兄妹可真有意思。哎呀,你看我,怎麼能這樣和客人說話!」
「差點就一命嗚呼了,懂不懂啊你!」
啪的一聲,床頭的燈亮了。
可惜,所有的窗戶都緊閉著,根本無從判斷。
聲音不是從庭院里發出的,而是飄進院子里來的。從一扇微啟的窗戶里,不時搖曳出窗帘一角,但望不見屋內,聲音也聽得不真切。
女人!是女人!而且——還光著身子!
哐當一聲,窗關上了。庭院又恢復了寂靜。
快走到酒店時,貞子忽然想起了什麼。「對了!」說著停下了腳步。
「咦?」
兩人一同邁開了步子。
男人read.99csw.com的聲音戛然而止,似乎注意到了開著的窗戶。
這回輪到片山睜大眼睛:「我,我真的這麼做了?」
片山試著移動手的位置,可不管摸到哪裡都是皮膚,絲毫沒有衣服遮擋。
灌木叢的對面響起了腳步聲。
「睡了一夜……我對你什麼都沒做!」片山說完,又心虛地問了句,「對吧?」
肯定不是石津。雖與石津同住一屋,但絕沒有同睡一張床。若和那個大塊頭睡一起,早就被一腳踹下去了。
「對不起!」片山把頭深深地埋了下去。
「不,我會對你負責的。只是我不該和自己不愛的女人睡,是我對不起你!」
說到這兒,貞子突然明白了似的:「你的意思是這兩件事背後有關聯?」
天漸漸地亮了。
「騙你幹嗎,否則我怎麼會沒穿衣服?」
「冒昧問一句,你有孩子嗎?」
貞子喜歡這晨間的漫步。
「因為我見多了殺人案件。」
「剛才我在這裏聽到一些話。」
「那個時候,我已經把哥哥和石津的警察身份介紹給她了,她想藉此來保護自己也不足為怪。」
「我很沒用,」片山老實地答道,「連妹妹都一直這麼說。」
「看你臉色,昨晚大概沒睡好吧?」貞子問。
「說的是呀,」晴美點點頭,「但哥哥肯定沒動她一根汗毛。他就是這樣的人。」
啪!啪!兩聲爆炸響徹了酒店。雖然不至於吵醒整棟酒店的客人,但附近四五間房裡的客人肯定沒法繼續睡了……
身為一家酒店的經理,貞子平日里沒少見過那些形形色|色、光怪陸離的面孔,尤其是男女之間,那些面孔看似相仿,實則各有不同。
貞子似乎明白了,朋友似的調侃道:「你呀!想得還真全面。」
會是誰呢?片山心裏琢磨著從床上起來。
「我都說過幾遍了,盯緊嘍——」
一個男人的聲音,說的是日本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