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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還要謝謝你呢。」桃這樣說著,可看上去卻像是認定蟬做不到。
「恬靜一何極,蟬聲入岩隙。芭蕉不是寫過這麼一個俳句嘛。」
「那又怎麼樣?」
這都是你的錯——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岩西肯定會大發雷霆。「你如果不遲到,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遲到不說事還沒做成,你讓我怎麼有臉去跟委託人報告!」
「不吃點苦頭,誰都不會長記性。」
「討厭。太討厭了!」
「關於他的傳聞太多了,凈是些哪個幫派又被寺原的兒子攻擊啦,十分惱火啦什麼的。」
站在面前的是一個體態豐腴的女人,身上穿著的也不知道該算是內衣還是連衣裙,薄紗下面的肌膚若隱若現。豐|滿的乳|房呼之欲出,可是看上去並不讓人覺得色情下流。
「岩西跟蟬,都在這個句子里出現啦。蟬聲入岩隙嘛。你們兩個人不管怎麼折騰,其實本就是一對啊。」
「也不是不可以理解。」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的心情多少可以理解。那個手下或許想藉機擺脫寺原。「不過,那傢伙也真夠傻的。」弄成這樣,他怎麼可能會平安無事呢?
「嗯,應該是想確認一下事情做完了沒有吧。他以為你到我店裡來了呢。不過,你每次都不買色情雜誌,倒是經常還往我店裡跑呢。」
「那你知道鯨嗎?」蟬將剛剛學來的知識搬了出來。
「真令人吃驚。」
「認清形勢?」
「東京太大了。」
「都什麼年代了,還立功。」
「誰知道呢,只是個可能性吧。流言碎語可是有很多。他那個兒子平時為人就不怎麼樣,應該到處都有仇家。」
「慢著,叫他就真來嗎?那個手下自己應該很清楚,事情鬧成這樣,他不可能平安無事,一定會被折磨到招供為止。與其現在這樣磨磨蹭蹭地出來,那幹嗎不當初就直接說出來?」他應該不會蠢到這種地步。
「岩西在找我?幹什麼?有事打我電話不就好了。這可是文明的利器啊,利器。難道他不知道嗎?現在的電話已經可以帶在身九_九_藏_書上四處走動了。」
「報酬怎麼辦?本來已經是到手的錢了。你小子,沒覺得自己有責任嗎?」
「叫作推手的人,真的存在嗎?」
「是傻啊。還有點蠢。」
「也是。」
「就算知道,你又想怎麼樣?」
可是——蟬在想象中跟岩西辯解,那個委託人已經自殺了,想報告也沒人可報了。「也就是說,沒什麼問題了。」
「比如說啊,」桃豎起了一根手指,「假設強颱風來了,登陸了,那些看了新聞的人會覺得外面很危險,於是躲在房間里不出門。如今的房子大都很結實,牆壁外面到底什麼情況根本就不知道,既聽不見風聲,也看不到雨滴。可是,一打開電視,裏面放的卻都是災情。在這樣的情況下,你知道人會怎麼做嗎?」
「問出推手的所在,然後,由我去替他幹掉那個推手。」
「還不是因為你遲到了!」
「你說什麼?」
「你知道他為什麼能保持那麼高的打擊率嗎?因為對手的暗號他全部知道。每次擊球的時候,都讓人在觀眾席上拿著望遠鏡看對手的暗號,然後告訴他。」
「沒錯。」她的表情那麼認真,弄得蟬也不好意思嘲笑她。「關於推手的消息,就少到了這樣的地步。你別看我那裡看上去不怎麼樣,消息情報還算是很多。」
「你說什麼?」桃的話幾乎是挑中蟬最敏感的部分刺了下去,令他意外。
「又是業界,岩西也這麼說過。聽上去傻乎乎的。殺人犯都有自己的業界了,到底是想幹什麼?」
「是桃啊。這麼冷的天你這算什麼,穿成這樣!」
「不想被上司牽著鼻子走唄。」
「為什麼?」
「只不過是個諧音的文字遊戲罷了。」蟬感到一絲不快,聳了聳肩膀,「那,岩西都說什麼了?」該不會是的屍體已經被發現了吧。
「或者是用來嚇唬人的,就好像『再不趕快去做事,就要被推手搶掉了』什麼的。」
「還立功,你到底是什麼時代的人啊。」
「你,難道不是被他攥在手裡嗎?九*九*藏*書
「一點點都沒有?」連桃都不知道,還真是少見。
「會是這樣嗎?」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專門在馬路上,靠推別人的後背殺人的,但是相關情報幾乎沒有,連我都沒怎麼聽說。」
蟬來到車站,原本打算直接坐地鐵回去,可無論如何也提不起精神,於是走進了車站旁邊的一家百貨商場打發時間。一想到岩西又要打來電話,悠然自得地問自己「事辦完了嗎」,蟬就心煩意亂,乾脆把手機關了。
「也許吧。」雖不是刻意而為,可自己確實已走到了這條步行街上。來東京站附近的時候,幾乎都要上桃的色情雜誌店去轉轉,差不多快成習慣了。這次估計也是打算往那邊走吧。
「什麼意思?」
「那又怎麼樣?」
「我說,」桃皺起了眉頭,鼻子附近擠出皺紋來,一下子老了好多,二十四應該不可能了,「你的手機,關機了吧?」
「不過,好像寺原的一個手下已經找到地方了呢。」桃不作停歇地繼續說道,「可那個手下居然不向上報告具體的位置在哪裡。」
在店裡喝了咖啡,又在步行街轉了一圈,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會朝屋外看啊。」似乎是為了強調,桃說得很慢,「他們會打開門或者是窗戶,確認外面的情況,嘴裏還說著『是不是真的啊』之類的話。人都是這樣。結果呢,讓暴風吹來的樹枝啊什麼的砸到了頭,受傷了,然後才慌慌張張地關上窗戶,最後還要深有感觸地說一聲『這颱風真不得了啊』。」
桃的年齡很難看出來。半年前,她曾經說:「今年是我的本命年喲。」可是在蟬看來,她看上去像二十四歲也像三十六歲,甚至說四十八歲也可以。嗯,十二肯定是不可能。
兩種都有吧。「那,寺原準備怎麼辦?」
「正四處收集情報呢。我這裏也來過了,岩西那邊應該也有聯絡吧?」
「我家的棒球名人錄里反正沒有。」
「比如,不是有很多人像你這樣嘛,接受委託,然後去殺人。那麼這些read.99csw.com人一旦有失手的時候,不就可以說『被推手搶先了』或者『被攪和了』之類的話來推卸責任嗎?所有的失敗全都可以歸罪到一個虛構的並不存在的推手身上。我原先還一直這麼認為呢。」
「原來如此。」蟬明白了她話里的意思,「那麼,寺原的那個手下雖然自知很危險,但還是有可能現身。」
「收集到情報的人才能存活下來。」
「聽上去很有可能。」
「寺原的兒子真的是被推手幹掉的嗎?」
「自殺手。他很出名。」
「不知道。」
「或許是那種喜歡反抗上司的類型吧。」桃說。
「才沒人把他放在眼裡呢。」蟬說著,忽然意識到,這件事情自己或許還佔了先機。想到這裏,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皮膚表面的體毛似乎都在顫抖,胃的深處則不停地蠕動,全身上下逐漸充滿了小小的期待。「你說,如果能找到那個推手在哪裡,算不算立功了?」
「我也這麼想。」桃攤開雙手道,「不過,可能是因為,那傢伙可能還沒認清形勢呢。」
「要你管。總之,我會打電話給岩西。」蟬覺得不耐煩,想要轉身離開。「對了,」他忽然停住腳步說,「你有沒有聽到什麼關於寺原的消息?」
「他那純粹只是作弊而已吧。」
「為什麼是我的責任?」
「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
「你這樣弄得別人找不到你會很危險,這個世界就是靠情報編織而成的。你看這街道之所以能夠存在,靠的不是大樓或者道路或者行人,而是情報。你聽過那個故事嗎?美國的棒球大聯盟里,大約二十年前,創造了四成打擊率紀錄的那個白人選手。」
「你說什麼傻話呢!」桃露出一副不可理喻的樣子,「你還想跟寺原對著幹不成?」
「大家不是都在找推手嘛,可是,地方卻不知道。那不就是先下手為強嘛。」
「啊?」蟬皺了皺眉頭,「那把他揪出來逼他說不就行了。不是手下嗎?寺原這麼沒用,真是出乎意料。」
「有什麼不順利的事,全部都https://read.99csw.com怪到溫室效應上不就好了?」
「岩西啊,剛才打電話來了,他可真夠唆的。『蟬肯定是去你那裡了吧。手機都打不通。你如果看見他就替我告訴他,讓他給我打電話。』這簡直就跟聯繫不上自己女朋友的男人發愁亂竄一個模樣。」
「太神奇了。」蟬聽了也只得搖頭。那個手下為什麼非要這樣自找麻煩呢?
「怎麼揪?又不知道那個手下在哪裡。現在只能通過電話聯繫,在哪裡根本不知道。因為啊……」
這時蟬發現,自己心裏正不斷地湧現出新的想法。「喂,」他對桃說,「你知道他們進行拷問的地點在哪裡嗎?」
「反正,法律也沒規定手機一定要開機。」
聽到這個姓氏,桃的眉頭皺得更深,明顯地流露出不快。「不用打聽都知道了,現在不得了啦。所有人都給叫出去了。」
「是個大個子,很危險的男人,真的長得跟頭鯨似的。我只遠遠看過一次。」那口氣,就好像在海里看到了貨真價實的鯨。
「你,難道不是樂在其中嗎?」她不耐煩地動著嘴唇。好像她一開始的時候就這樣說過。被攥在手裡——難道是自己聽錯了?
「因為什麼?」
看著自信滿滿的蟬,桃忽然說了一句:「搞什麼?你還想靠這事立功不成?」
該怎麼告訴岩西呢?這讓蟬很是傷腦筋。酒店房間里那個脖子上套著繩子,好像畫里畫著的一樣吊在半空中來回搖擺的,應該就是那個姓的男人。「要你殺的是一個大個子男人,矮個子留鬍子的是。你可別殺錯了人。」蟬回想著當初岩西的話。上弔的男人不是大個子。這個不會錯。那個人的個子算是矮的,而且嘴巴四周的東西怎麼看都是鬍子。
「可我剛才聽說,」桃繼續說道,「他們好像是要想辦法把那個手下給叫出來。」
「正找你呢。啊,可不是我,是岩西正在找你。」她像是一個久不運動的人忽然運動之後那樣上氣不接下氣,呼吸急促,「你怎麼在這裏閑逛,該不會是打算到我店裡來吧?」
「對吧。」蟬read.99csw•com做出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給她看。他堅信這件事自己做得成。「遲到的事就能一筆勾銷啦。」
「多多少少聽說過一點,可是詳細情況一概不知。其實啊,我原先還以為推手只是個城市傳說,是大家編出來的故事呢。」
「說謊話要被閻王爺拔舌頭——像這樣的嗎?」
「哎喲,蟬,你怎麼在這裏呀。」被別人拍了一下肩膀后,蟬嚇了一跳,趕忙轉身。
快速獲得自由的唯一辦法就是殺掉雙親,蟬想起某部小說里的話。現在不一樣了。如果想從這個世界解脫獲得自由,只要關上手機就可以。單純,無聊至極,毫無夢想可言。所謂的自由,也只是這點程度的東西而已。
「業界內的人啊。」
蟬感覺嘴裏像是在嚼著苦膽。真煩,太煩了,煩得全身都癢。「那傢伙,真以為把我攥在手裡了。估計是因為這樣吧,所以只要稍微聯繫不上我,他就慌了。」
又是業界,蟬很是惱火。「說起來,剛才我還看到兩個可疑的人撒野呢。」他想起了小路上朝自己揮刀子的男人:柴犬跟土佐犬。「推手是什麼?有人為了問出相關的情報而行兇呢。」
「還出名啊?」
「你小子,是真的討厭岩西呢。」
對話肯定會變成這樣,而且,確實「遲到」這個錯是在自己。
「我去把那個人奪過來。」
「在我們這個業界也一樣,情報就是武器。」
「是那個啊,那個。」桃伸出手指,帶著要刺穿什麼似的銳利,「就是因為那個人把寺原的兒子殺了,所以現在才鬧翻了天。真是萬惡之源啊。」
「所有人都是什麼人?」
「而且,如今的電話還可以帶著四處走動。」
「我要搶在寺原那些磨磨蹭蹭的手下前面,替他報了這個仇。如果是這樣,寺原也不能太生氣吧。」
「那個手下現在既沒有被人用槍指著,也沒有被重重包圍,而是普通地生活著。就算周圍的人正滿眼血絲地找他,他自己或許根本意識不到。雖然腦子裡可能會覺得『現在很危險』,可是真正的危險他或許根本沒有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