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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木

鈴木

「原本打算一對一地決勝負,可不知不覺就變成了一對多啦。寡不敵眾啊。」
「還是說軟禁比較好?可沒給他們上鎖鏈哦。那兩個人可能藥效還沒散,迷迷糊糊的。總之,他們還沒死,在總部呢。他們倒是很單純,或許會僱用他們呢。他們自己好像也有點那個意思。」
「那你就別說啊。」
「還有這樣一個世界嗎?」不過是一介教師的鈴木,只是單純地感慨。不管是寺原還是「千金」,聽上去都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和事。或許是因為憤怒,他並沒有感到恐懼。只有感慨。
鈴木雖覺得有趣,但也不至於到強烈好奇的地步,所以也沒打算上前搭話問個明白。不過,兩人的桌子卻是靠在一起。就像碰到頭纏繃帶的人會問「受傷了嗎」一樣,鈴木也禮節性地指著她那些盤子說:「真壯觀啊。」
「嗯,是啊。」鈴木含糊其詞,右手慢慢地捏著幾乎要從手上脫落的戒指。
「不可能。」
「具體情況你來了再告訴你吧。怎麼樣,有興趣了吧?你老婆的仇可還沒報呢。換個說法就是復讎還不算完成。」
一眼就看得出來,開車撞上妻子的是一個品行不端的年輕人,一個跟反省和後悔無緣、只為忠實于自己的慾望而活了二十多年的男人。車禍僅僅被作為一次普通的交通事故處理了,鈴木無法接受,用積蓄委託私家偵探做了調查。
她並沒有不高興。「我啊,」她平淡地說,「我這是在進行一場一對一的較量。」她自豪地說,那態度就像是在鄙視一個連規則都不知道的門外漢。
「怎麼會不能喝哪。」噘起小嘴的健太郎看上去十分可愛。「是吧?」說完他又對孝次郎說道。
「我一直以為,那個蠢兒子只是受了他父親和那些政客的包庇,」比與子繼續道,「但可能連上天也在眷顧著他呢。」
「就像很苦的茶一樣。是https://read.99csw.com苦茶。」健太郎驕傲地解釋。
「浪費!」她像是在審視一個罪犯,露出了輕蔑的目光,「既然有這麼多的菜色,那就別多想,只有使勁吃啦。」
自己竟然已經在看手錶確認時間了,鈴木很吃驚。難道真打算去見面嗎?他難以置信地問自己。明明就可能是個陷阱。不,或許他們不會對我做出太出格的事,心裏也不是沒有這種想法。
「怎麼聽都像是騙人。」
「誰啊?」
「知錯了?」
「啊,沒事沒事,都告訴你沒事啦。」
「反正,如果你敢遲到哪怕一分鐘,這次絕不饒你。就算我能原諒你,寺原也會發瘋。殺不了你,他也會去殺別人。」
「好奇?那就來吧。」
「哦,是嘛。」
「問誰?」
「還不行。」鈴木覺得自己好像一個不管花多長時間都解不出問題的差生。還不行,還解不出來。能不能放過我!「我還需要點時間。」他懇求般地說道。如今只有繼續往下拖。
「自助餐,是那種酒店的早餐嗎?」
「早餐的量最後會變成多少,這種無聊的事我才不會考慮呢。」
「是真的。那兩個人現在正關在公司總部呢。」
「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麼,哪需要花那麼多時間!算了算了,那個男人肯定就是推手。我們不是警察也不是法官,我們只要覺得可以就可以下手,有可能就是有罪。總之,你趕緊回來,就算是先報告一下進展也可以。」
結果,當鈴木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她卻臉色鐵青地捂著肚子。盤子里的菜還剩下一大半,吃下去的簡直就是冰山一角。「喂,這些,你想不想吃?」她似乎已將剛才那些豪言壯語忘得一乾二淨,向鈴木問道。
「有閑工夫說這種風涼話,還不如趕緊回來。怎麼樣,弄清楚了嗎?那男人是不是推手?這個問題我還得read.99csw.com問幾遍才行?總之你趕快回來,然後把地點告訴我。」
這時候手機響了。又來了。「不好意思,接個電話。」鈴木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站了起來,「可能是命令我別吃意大利麵了趕緊回去什麼的。」他開玩笑道。不過,基本上也八九不離十吧。電話是比與子打來的。鈴木走到屋外,將手機放到耳邊。
兩人開始交往是在一個月後,而結婚是在一年半之後。蜜月旅行去了西班牙,而在酒店吃自助早餐的時候,她又干起同樣的事來。「我啊,是在進行一場一對一的較量。」
「你擔心地點?那你說哪裡好?」
「我早上吃得少。」
「你有心事嗎?」槿看著鈴木的臉問。
「怎麼可能?」鈴木試著笑出來,但沒有成功。也不是不可能。
「那你是在取餐的時候,跟你妻子搭訕了?」
「啊?」
「苦的東西我不喜歡。」孝次郎小聲埋怨道,看上去感冒已經完全好了。鈴木也稍微安心了些。他不知什麼時候又拿出了一張新的明信片,臉湊得很近。「文京區,」他開始念,「靜岡,三,二。」一邊唱歌般念著一邊寫下地址,估計是想再寄一張吧。如果我們有孩子,也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嗎?鈴木想著,腦子裡又出現了亡妻的模樣。在電線杆和汽車之間,脖子扭曲了的妻子。
「怎麼認識的?怎麼認識的?」堇又加強了語氣。一旁的槿似乎完全不受她的影響,仍舊沉默不語。
「相反,你的那個倒是太過分了吧。」她指著鈴木的桌子。鈴木只拿了兩個盤子,一個裡面是麵包,另一個是酸奶。「這種早飯,隨便找個商務酒店去吃不就好了。你是看不起自助餐嗎?」你這吃法簡直是大逆不道,她竟然怪罪起鈴木來。
反正另外一個年輕人也肯定是一個垃圾般的年輕人吧?鈴木憤怒至極的質問或許跟教師的https://read.99csw•com身份不大符合。調查員則面色難看地說:「垃圾是垃圾,不過是危險的垃圾,就像核廢料一樣。最好還是不要再去招惹了。」說完,他才告訴鈴木,之所以會發生事故,是因為寺原的兒子的惡作劇。調查員似乎不願意再說更多,在鈴木的一再強求之下,才說出了「千金」的事。
初次跟亡妻相遇,是五年前獨自一人去廣島旅行的時候。乘電車來到市區后,鈴木住進了一家看上去稍微有些高級的酒店。
「寺原的蠢兒子啊。說壞人命硬還真是呢。經過醫院一番搶救之後,現在已經恢復意識了。」
餐盤從桌子上撤了下來。堇的動作十分利落,在鈴木的注意力還停留在槿的視線時便洗完了餐具。「咖啡能喝嗎?」她問道。鈴木滿以為是在問自己,可是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才發現,那是在問健太郎。
還誰啊!「你昨天用藥迷倒的那兩個人啊,塞到車後座的那對年輕男女。」那個看上去像我從前的學生的青年,就是那個接了父親的班、成為一名建築工人的學生。
「你覺得我們會做這麼兇殘的事情嗎?」
「我要是回到你們那裡,搞不好會被嚴刑逼供。」
「你們不會嗎?」鈴木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倒也不是搭訕。」
「那,今天如果能在這裏簽約,你妻子也會開心吧?」堇說得很直白,毫不拐彎抹角,鈴木卻也沒有感到不舒服。反倒是自己的妻子已經死了,無法回應她的期待,讓鈴木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這個事也一起見面談談吧?啊,對了,你現在在哪兒來著?」
比與子的口氣雖然還是像平常那樣若無其事,卻給人一種緊迫感,讓人覺得再這樣下去他們就會不擇手段了。這次那對男女真的會被殺掉嗎?我怎麼能眼睜睜地這樣看著他們去送死?這樣的擔心已經佔據了上風。
她似乎也感覺到了鈴read•99csw.com木的目光,視線稍稍往這邊瞥了一下,似乎在說:「你有意見?」她將盤子放到桌上之後,竟然又跑去排隊了。這次拿的是咖喱、蛋糕,所有能拿的東西都拿了個遍。
「一對一的較量?」
面對啞口無言的鈴木,比與子像是還要繼續緊逼。「而且,」她說,「不過對你來說可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消息……」
「比如說,所有跟你同姓的人。」
「嗯。是那種自助餐。還就是在酒店的餐廳。」
看她一臉認真卻又那麼痛苦,鈴木說:「消化食物跟消化問題是兩回事。」
「誰?」
「是吃自助餐的時候。」鈴木說。
「能不能讓我們雇你,是很嚴重的問題嗎?」堇一臉擔心地走過來。
「那個蠢兒子已經搶救過來了。」
「問自己啊。如果想吃的話,就放到盤子里。僅此而已。因為是一對一嘛,最後整體的量變得多了什麼的也根本沒關係吧。」
「抱歉,我不能到那種地方跟你碰面。」或許自己還傻站著的時候,就被人強行拖上車了。
「不,也不是這個問題。」鈴木含糊道。
「像在叫自己的男朋友似的。」
早餐是頂層西式餐廳的自助餐,在那裡,鈴木遇見了一個盤子裝得滿滿的女子。站在隊列稍微靠前的位置,左手端著堆成小山的餐盤的,就是他的妻子。西式蛋餅、炸雞塊、肉丸子、芝麻醬拌四季豆、炸魚排、香腸,全都滿滿地堆在盤子里。日式西式參半,胡亂地堆作一團,完全看不出取餐的風格。鈴木感嘆於她的菜居然都沒有掉出來,竟忘記了取早餐,只傻傻地看著。盛菜的架勢實在出眾。
「我倒不覺得那是無聊的事。」
「關在?」
「哦,」問得那麼順其自然,好險就說出答案了,「地點我還不能說。」
「居然沒上當。」比與子嘿嘿笑著,「那,再給你一個小時。四點,你到品川車站來,就是有家老酒店的那一邊https://read•99csw.com。我們開車去接你,然後帶你回總部再聽你解釋。」她說完,報了一個地鐵站前面的公交站牌的位置。
「有幾百萬種。光種類就這麼多,而且,每天都能發現新的種類。算上仍未知的種類,應該有一千萬種吧,有人是這樣說的。」
「撒謊!」腦海中回想著脖子已經彎曲了的寺原的兒子,鈴木大叫道,「怎麼可能?」
「鈴木先生結婚了啊。」堇探出身子問道,就像一個對別人的戀愛故事充滿好奇的女大學生般無邪。她看到鈴木戴在無名指上的戒指,笑了。
「胡扯。」
「我站在食物面前,首先會問,這個東西想不想吃。」
「快點過來!」比與子的聲音針刺一般地飛過來。
「不,也不是那麼回事。」鈴木回答后又直言,「只不過是想起了我的妻子。」
「太有關係了吧。」鈴木覺得十分訝異,真是個奇人啊,「不過,每個人看法不同嘛。」
啊,當時也是昆蟲的話題啊,鈴木回想了起來。
「都那樣了,不可能活得下來。」
「鈴木先生,這件事還是不要再管了比較好。那輛事故車其實還跟另外一個年輕人有關係。」負責調查的人沒過多長時間便來向他報告了。與其說是報告,倒更像是勸說。
「那兩個人沒事吧?」鈴木想了起來,問道。
「值得一試啊,不是嗎?」
「當然不會了。對我們又沒好處。」
那就只有拼啦。現在回想起來,從一開始,她就那樣說了。
「那就是現在的十倍了。」鈴木茫然地附和著,對方又說:「看不到的世界還有很多。」
「我是覺得如果能把這些東西全部都吃完的話,那每天的那些煩惱也就全部可以消化掉了。」
人會重複同樣的過錯,鈴木真切地體會到了。
「各種各樣的世界都有。比如,昆蟲總共有多少種,您知道嗎?」私家偵探問道。
「姓鈴木的可有很多哦。」
「咖啡是什麼?」孝次郎小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