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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人指的是誰?」
「你說什麼?」
「要去哪裡啊?」
蟬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搜尋著詞彙,蠕動著嘴唇,卻沒有找到要說的話。他太困惑,以至於都沒有發現自己內心的動搖,只能勉強應一句:「反正,你就在你那髒兮兮的公寓里等著吧。」
「少廢話,我這邊也有好多事情要忙。」岩西的回答讓人覺得,他似乎還要顧及周圍不能脫身。
「你該不會是去過吧?」
「啊?」
車衝上了國道,可是前方的交叉口處堵車了,蟬覺得麻煩,馬上又轉到旁邊的小路。手錶上的時針已經指向四點。蟬原本打算選一條稍微空些的小路走,可沒走一會兒,就發現前面的車相繼亮起了剎車燈。他不耐煩地咂了一下嘴,將車停了下來。抬頭一看,前方是緩緩往右彎曲的道路,大概一百米遠處正在進行道路施工。有人揮動著紅色指揮棒引導車流。過了那裡之後,前方似乎再沒有堵車的跡象了,應該是局部施工。只有忍忍了,蟬想著,將身體靠向椅背。
「真是夠傻的。我掛了。」
「我早就想問你了,那什麼誰誰誰,真的有這麼個人嗎?」
這個手下會被帶到哪裡?蟬問道。他抓著桃的肩膀,來回地搖晃。
「色情雜誌也送貨上門?」
「輕鬆的工作就是好。」蟬又想起岩西交給自己去做的事,不由得嘆了口氣,「一點都沒有風險嘛。」
才不是呢!
「我不是木偶。」蟬說完,看了看桃拿在手上的地圖,一把奪過便走開了。要去品川東郊,開車更快些。他想著,在街頭轉了起來。
「什麼時候?」蟬問道。
桃像哄小孩般地說道:「我告訴你啦,你別那麼鬧嘛,告訴你就是了。」實際上她只是裝出一副被來回晃得厲害的樣子而已。「說到底,不正經的事情只能在不九*九*藏*書正經的地方做。」她報出一棟建築的名字。「從品川站下車后往東走大約十五分鐘,」她一邊說一邊拿出記事本,簡單地畫了一張地圖,「那裡原本是一家汽車廠的生產車間,可很久以前就廢棄了,從那以後就再沒有人用過。周圍是一大片杉樹林,在這邊也是很少見的。估計是因為容易得花粉症,所以沒人看得上吧。杉樹林跟那棟建築之間只隔了一條馬路。」
「你的意思是我只要乖乖地聽岩西的話就好了嗎?」
「也不知道到底哪個才是你的副業。」
「花粉驅散人群,真好,像故事一般夢幻。」
「你從一開始就是自由的。」岩西一字一句地說道,「跟我原本就沒有什麼關係。」
「大公司不管什麼事都是分派給外面的人做啦。我當時做的是那個,就是翻開電話本,然後打一些騙人的電話。如果是老年人接的,就嚇唬他們。『你家孫子在我們手上,稍微吃了點苦頭。』然後再說,『如果想讓我們放人,就匯錢過來。』那種事還真是出人意料的容易成功呢。當時找了十幾個人在一間屋子裡,每個人發一部手機,不停地打電話。」
「搶?你小子到底在想什麼?」
「都說了我不知道。」這種無聊的廢話早已經聽過好幾十遍了,蟬準備直接掛掉電話,可轉念一想,還是決定聽到最後。等殺掉推手之後,他就準備跟岩西一刀兩斷,今後再也不會見面。既然如此,就聽他說完也沒什麼不好。「他說了什麼?」
我要立功啦我要立功啦!蟬很興奮。我要證明給你們看,就算是我一個人,也可以漂亮地立下一件大功。
始終沒有人接電話,而車流最前面的車輛終於開始緩緩前進了。蟬正準備掛斷,卻有人說話了。「什麼事啊?」岩西那自以為九九藏書是的表情立刻出現在腦海里。
「一點也不夢幻,就算是也是充滿了噴嚏和鼻涕的夢幻。那附近凈是些老舊的倉庫和樓房。其中的一棟呢,就是歸寺原的那個公司所有。一眼看上去就很可疑,你都會忍不住笑出來。原本雪白的牆壁現在已經變成煤灰色,幾乎全黑了。玻璃全是碎的,也沒有換。」
「對啊。」岩西撲哧笑了一聲,「很搞笑吧,果然不愧是……」
「是啊。還有專門做托兒的,名字叫『劇團』,是一幫擅長演戲的傢伙,負責幫我們演戲給人看,專門學一些挨打時發出的慘叫什麼的。」
「不用引退不是照樣可以吃嘛。」
蟬搜尋著適合偷的車,腦子裡將接下來該做的事整理了一遍。他覺得簡簡單單地去做就可以。
「他是那樣回答的。等引退之後,想去吃比薩。」岩西笑了起來,聽上去又像是在哭。
「應該會讓他們對我刮目相看吧。」由我來找出推手,然後幹掉他。蟬開始亢奮起來。內心開始躁動,無法再保持冷靜。這既不是使命感,也不是優越感,只是一種腳下猛地一緊,能夠切實地感受到自我存在的充實感。
那個手下肯定是要吃點苦頭。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他。「把兇手的地址說出來。」「不,我不想說。」「那就沒辦法了,改變主意的時候麻煩告訴我們一聲。」事情不可能這樣就結束。雖然不知道拷問這個詞合不合適,但進行拷問是肯定的了。
在擠滿了辦公大樓的街道上走了一會兒,蟬轉身進了一條小路,看見一輛休旅車停在那裡。顏色黑灰相間,是新車型,車頂上還有專門用來裝滑雪板之類的東西的裝置。最重要的是,這輛車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還活著,竟抖動著身體。引擎沒有熄火,車門沒有上鎖,方向盤旁邊的鑰匙九*九*藏*書也沒有拔。估計是駕駛員怕冷,不想關空調,肯定是天真地以為反正馬上就回來,沒什麼大不了的。
完美。「如果我能頒獎,就給你個諾貝爾粗心大意獎吧。」蟬自言自語著側身溜進駕駛席,立刻關上門,掛上擋。好兆頭啊!蟬心裏又添了一分自信。能在這裏偷到這麼好的車,這一定是上天的旨意啊。
「你真吵。」岩西的聲音聽上去輕鬆,可是輕鬆背後又能感受到深深的陰鬱,「那就這樣吧。蟬。再會了。」
「工作需要嘛。」桃一副不以為然的口氣。
「這應該是我要說的話才對。」蟬大聲道,「你才是呢,你如果知道我現在要去哪裡,一定不會相信。」
「明明就在家沒事可做。反正你除了看電視也只有睡覺了吧。」
之所以會打電話,完全是因為一時興起。一隻腳踩著剎車踏板等待實在讓人厭煩,蟬這才想起來把手機拿出來,開機,立刻撥通早已保存的號碼。是岩西的。為什麼要給那個人打電話?內心深處不停地有一個聲音訝異地問著自己。你小子,是因為現在要一個人到寺原那裡去又覺得害怕,所以先打電話給家長求得許可吧?那個聲音說。
「不是那個意思啦。可是,寺原的地盤不大好吧。他真的很麻煩。」
「你還是別去自找麻煩比較好。」桃試圖勸阻,蟬卻不高興起來。
岩西稍微停頓了一會兒。「你小子,果然還活著啊。」他說。
「你、你說什麼?」
「所以啊,你給我好好乾,蟬。」岩西最後說道,「可別輸了!」
「偶爾也有,不過我不是還有副業嘛,副業。」
「煩死了,是個說不清楚的地方。」都已經通知你了,你要再礙事我可翻臉了。「總之,」蟬迅速地說道,「我已經從你那裡解放了,自由了,就這麼回事。驚訝吧?」
九九藏書聽到岩西意外的語氣,蟬十分開心,簡直想大聲歡呼。
「那當然了。說什麼傻話呢。」蟬將手機貼緊耳朵。前方的剎車燈開始逐一熄滅。
「傑克•克里斯賓宣布退出樂壇的時候,雜誌記者問他引退之後想做什麼,你知道他怎麼回答嗎?」
「什麼跟什麼啊?!」
「一點都不驚訝。」岩西的口氣不像在逞強,也不像上司訓斥下屬,反而讓人覺得滿懷深情。
「你聽著,有人找到了推手。『千金』的人會把那個人叫出來,而我,打算去把他搶過來。」
這算哪門子鼓勵!蟬說不出話來。電話掛掉后,他狠狠踩下油門。打開車窗,風一股腦地鑽了進來。這就是自由的感覺啊,他想。
「我去幹什麼呢,想知道嗎?」蟬開始感到興奮。「我啊,」他停頓了一下,享受著胸膛里的轟鳴,「接下來,要去幹掉推手。」
「那可是寺原的樓。」
「我想吃比薩。」
「哼,反正你就看著吧。有好消息我會通知你。」岩西沒有說話。前面的車開始前進了,蟬的腳也從剎車踏板上抬了起來。「喂,那就這樣了,我會再聯繫你。」
「還業務啊。」
「蟬,你聽好,你如果知道我現在正在做什麼,一定會嚇一跳。」不知是不是因為興奮,岩西的聲音竟有些顫抖。
「真的、真的很吵啊,你這傢伙。」岩西的聲音里滿是無奈,「對了,你知不知道那句話?傑克•克里斯賓引退時說過的話。」
「那當然,自己的兒子被殺了嘛。話說回來,你真準備去搶人嗎?」桃的眼神里流露出擔憂。
「品川。」蟬已經無法控制,不覺笑了起來。我可不是只能在你手心裏乖乖聽話的小人物。「在品川郊區,有一棟樓。」
「是我啊,我。電話也接得太慢了吧。笨——蛋!」
「寺原的?為什麼?」岩西聽上去有些https://read•99csw.com心不在焉。
「樓到處都有。」
找到將發生拷問的那棟樓,把那個手下帶出來塞進車裡,換一個地方,讓他說出推手的所在。地址到手后,立刻開車過去,乾淨利落地用刀解決就好。等到跟岩西報告的時候,他一定會大吃一驚,明天開始就該叫自己「蟬大哥」了吧。就算那個手下不肯說,自己畢竟將他從拷問者手裡救了出來,多少應該能從他那裡得到一些情報。如果連這都沒有,那就來硬的問出來,大不了就是把剛救出來的人再拷打一遍。
「誰知道呢。不過,就在剛才又有什麼人被叫到那邊去了,估計就是今天,應該就快開始了。」
岩西總也不接電話。呼叫鈴聲持續響著。上哪兒瞎混去了!——蟬忍不住想抱怨。接著,他又想起了自殺后的的屍體,在酒店房間里,像一個拴著繩子的砝碼一樣,筆直地吊在那裡。岩西是不是已經得到消息了?不,房間的門關著,屍體或許還沒有被發現。如果是這樣,岩西現在應該在等蟬聯絡他,而且一定氣鼓鼓的。
「等等!」岩西發出了急切的聲音,「哪裡?你去哪裡?」
蟬撓著頭,聽著電話的呼叫鈴聲。岩西那傢伙肯定想不到我現在要去追推手。他打算聽一下岩西的反應,然後再嘲笑一番。
「寺原動真格了。」
「反正啊,我給寺原做業務時,在那棟樓里做過事。」
「那麼,那個手下會被帶到那棟樓里?」
「告訴你,我是自由的。」
「說什麼再會,反正見面了你也只會跟我要土特產而已吧。我可不聽你擺布了。」
「拷問的行家吧,一幫熱愛暴力的傢伙,最擅長的就是折磨人,然後問出消息。我聽說,他們被叫去做事了。」
「那個去追推手的口風很緊的手下?應該是吧。寺原那個公司,一旦要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的時候,都會用到那棟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