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瓢蟲

瓢蟲

「喂,你在聽嗎?聽得見嗎?」
「『小町號』來了。」
「都什麼年代了。現在都提倡男女平等。」
一個人在這兒傻笑也太可疑了,他應道,掛斷了電話。不知什麼時候,新幹線已經發車。
「那不是又危險了嗎?」
列車行進時發出的巨大聲響逐漸安靜了下來。似乎是從前進方向的左側下車。車門對面變得明亮,站台的景象映入眼帘,就像洞窟里忽然出現了一座未來都市般唐突。站台上三三兩兩的乘客朝後方流動,跟那些台階、長椅和電子顯示屏上的時間表一起消失在七尾左側。
看了看車票上的座位,四號車第一排D座。七尾記了下來。「你或許不知道,『疾風號』所有位置都是對號入座的。所以,不管你是不是馬上要下車,都得事先訂個座位。」他想起真莉亞將車票交給自己時說過的話。「為了讓你行動方便,給你選了個靠車廂門的位置。」
被七尾踢過後,不光是肉體就連自尊心也受到了打擊的狼瞪圓了眼睛,暴跳如雷。「下次再讓我看見絕對饒不了你!」他喊了這句話之後便跑掉了。那是七尾最後一次見到狼。
「從來沒聽過你這種歪理,我也不想聽。我看這肯定也不是什麼簡單的工作。這世上就沒有什麼單純又簡單的工作。」
「前提是那個酒店沒有發生連環槍擊事件。」
那個叫鯨的自殺手忽然銷聲匿跡,這事在行內曾一度成為熱門話題。有人說是被別人殺掉了,也有人說是出了意外事故。而關於他的屍體,還有更噁心的謠言說是被早就對他懷恨在心的政客高價買去,當裝飾擺在了房間里。不管真相如何,對於平時只能接一些搬搬行李、教訓婦女小孩或者外行人這種活兒的狼來說,絕對干不出這種驚天動地的大事。
「怎麼了?難道不好吃嗎?」
大廳里,一個身穿西裝的男人忽然開始胡亂開槍射擊。事後查明,作為一名頗有才幹的官員,他或許是被日常工作的積鬱所逼,選擇了射殺酒店裡的客人,然後在裏面堅守。那是一樁跟七尾的工作完全沒有關係的純粹偶發事件。
他考慮著工作的事情。要做的事情很簡單。拿行李,在下一站下車。沒問題,什麼都不會發生,沒有附贈的事件。現在已經被男扮女裝的和留黑鬍子的糾纏過了,卷進了這樣的不幸之後,倒霉的事就結束了,就跟預先付款一個道理。他自我安慰著。
「有啊,簡單的工作要多少都有。」
「危險的東西是指哪些東西呢?」
「不管裏面的東西多危險,只是搬運的話還是安全的。」
所以,當七尾看見門附近沒有人時,不禁鬆了口氣。接下來只要等著到達上野車站,然後下車,出了檢票口后再給真莉亞打電話就可以。你看很簡單吧?七尾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對方調侃自己時的語氣,心裏一股說不出的不快。不過跟碰上那些不必要的麻煩事比起來,這樣要好太多了。
「你換個思路,行嗎?越是困難的工作就越要提前給出指示。討論、聯繫,還有失敗后的對策,這些都是必要的。那反過來想,如果一直到開始之前都沒什麼指示,那就說明工作的內容很簡單。比如說,如果有個工作,要你從現在開始吹三口氣,你覺得怎麼樣?需要提前給你什麼情報嗎?」
是一個被解僱的店員乾的。雖然當時人比較少沒有人死亡,可是店裡因此發生了火災,濃煙滾滾。七尾只得拚死將客人帶出店外。而且,店裡還藏了一個黑道上有名的人物,外面又等著一個帶著狙擊槍的職業殺手,又是一場騷亂。
從四號車廂出來,進入https://read.99csw.com五號車廂。通過過道,來到六號車廂前面的連接處。這時,七尾才放心地長出了一口氣。他原本已經做好了應對有人在車廂出入口處礙事的準備,如一幫年輕人堵坐在門口啦,有人在那裡睡覺或化妝啦,總之就是等在那裡,然後一看到他出現便以「瞪我了」之類的理由上來糾纏找碴,要不然就是在過道上吵架的男女指著他的鼻子問「你說你到底站在哪一邊」,硬要把他也拖入戰爭。總之他總是覺得自己會不會又要面對什麼騷亂了。簡單的工作很少能簡單地結束,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奇怪。他早已有了覺悟。
「放在哪裡、誰的行李,這些全都不知道。『先去坐新幹線,詳細情況回頭再告訴你』,這樣的工作就不可能簡單。而且,你是說要我在上野下車吧?那不就是一眨眼的事嘛。時間太緊了。」
「不是這個問題。女人如果臉受傷了可怎麼辦啊。」
「簡單用心理創傷似乎有些難以概括。」
男人得寸進尺。「喂,要麼你就給我跳下去,身上沒錢嗎?」他像在恐嚇初中生似的半開著玩笑。「還戴黑框眼鏡,應該是個知識分子吧。」他調侃道。七尾快速離開了現場。
「我只希望你從裏面挑一個告訴我就好了。」
新幹線的車門打開了。七尾拎著箱子準備下車。他看著面前那個戴著帽子、讓他不禁聯想到那個狼的男人,心裏悠然地感嘆道這世上還真是有相像的人呢。就是這個時候,對方指著他說了一句:「啊,是你。」他這才意識到,這個乘客就是狼本人。
「屍體啊,巨款啊,非法藥物啊,大量的昆蟲啊。」
「你這是性騷擾。」
「是實際操作,執行部隊,做類似那樣的事。」
自動門伴隨著鼻息般的聲音打開了。有人上車。七尾正想著,原本打算換個姿勢的腿就碰到了那人手上的紙袋。那男人眼神兇狠地盯著自己,鬍子看上去好久沒剃過,面無血色,眼睛四周透著微微的黑,一副不健康的樣子。「對不起。」七尾立刻道歉。嚴格來講,其實撞過來的是那個男人,本不該七尾率先道歉,可他並不在意。麻煩要儘可能地避免,跟糾纏不清比起來,道多少次歉他都無所謂。男人一臉不快地繼續往前走了。就在這時,七尾發現紙袋上破了一個小洞。可能是剛才自己撞到時弄破的吧。「啊,紙袋破了。沒關係嗎?」
你先慢著,我要下車了,七尾壓低聲音說道。如果聲音太大過於引人注目,就會有被箱子的主人發現的危險。
「寄居蟹是那樣的嗎?」
如果要打個比方,就像是天才足球選手在場外拚命指揮,咬牙切齒地對著場上不知所措的外行球員大吼:「怎麼就不能好好去踢!」現在的狀況就是這樣,你是天才球員而我只是個業餘選手,如果是這樣,天才球員直接上場比賽不是更有效嗎?七尾這樣對她說。這樣雙方都不會有太大壓力,而且也會出成果。
「估計也就是新幹線發車后不久吧,等關於行李的指示來了之後,我就聯絡你。」
「其他三種也很恐怖。裏面肯定是什麼可疑的貨物吧?」
東京站的新幹線站台上,七尾剛把有來電的手機放到耳朵邊,就像早就計算好了似的,站內的廣播也響了。「二十號線,盛岡方向的『小町號』列車就要……」一個男人的聲音在回蕩,電話那端正在說話的真莉亞的聲音怎麼也聽不清楚。
「你那麼了不起,最後不是找到了狙擊手的位置,還把人家揍了一頓嘛。那次也是大出風頭啦。」
「不知道,read.99csw.com不過肯定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啦。」
那個人做著跟七尾同樣的事,即在這危險又見不得光的行業里打拚。他的真名其實很普通,可是因為說話誇張、滿口可信度極低的自吹自擂和誇大其詞的惡意中傷,得了個「狼」的稱號。這當然不是如「一頭狼」和「獨狼」般象徵著勇猛和獨行,而是來自於一個關於愛說謊的孩子的寓言。可他從未因這屈辱的名號而感到任何不滿,還總是驕傲地說「這是寺原先生給我起的名字」。在這行里呼風喚雨的寺原實在不大可能會特意為他取名,可是他本人對此十分篤定。
「寺原一死,他好像因為哭得太厲害連人都瘦了呢,跟個傻子似的。不過,總之你也算是教訓了狼一回啦。」
「我才不要呢。那麼危險的工作。」
對方沒理會這不知所云的回答。「反正,我們做的工作本來就有很多既危險又麻煩,每次就算被卷進點麻煩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麻煩也是一種工作啦。」
「本來不就簡單嘛。只是去拍個照而已哦。」
「綠色車廂肯定不行吧。」男人撓著頭,將車票遞給女人,「可是你看啊,二號車廂的第二排,不是跟你的生日一樣嘛。二月二日。」
「大量的昆蟲很恐怖啊。太噁心啦。」
一千我都不要,七尾正打算回答,可一想如果這樣肯定又要糾纏不清,於是閉上了嘴。看吧,果然不走運啊。他心裏想。
新幹線列車細長的車頭緩慢而流暢地出現在眼前,修長潔白的車體駛進站台,減速,停止。車門打開,有乘客下來,站台上瞬間就擠滿了人。人群立刻填滿了整個站台上的空間,就像水流沖刷著地面,試圖浸濕每一寸乾燥。原本整齊的隊列一點點地開始崩潰。人群順著台階慢慢下沉,狂潮之後殘餘的人們雖然沒有任何交流,卻已開始無言地重新組織隊形。沒有任何明確的指示,統治卻在發揮著功效。真是個不可思議的體制,七尾想,雖然他自己也是其中一員。原本以為馬上就可以上車,可接下來似乎是車內清掃時間,車門又暫時關閉了。他這才反應過來,本不需要那麼匆忙就掛斷真莉亞的電話。
車門玻璃上映著自己的臉,一眼看上去就是一個跟好運無緣的男人。「跟七尾開始交往之後變得容易丟錢包了」、「失敗變多了」、「痘痘變得不容易好了」,前女友們曾這樣說過,自己當時雖然極力反對說那只是狡辯,可現在想想或許真的不無道理。倒霉難道就不能傳染嗎?
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會有第三次,那麼有了第三次肯定會有第四次,發生過一次的事情會永遠持續下去,是不是應該這樣說呢?七尾思考著。就跟推倒多米諾骨牌一樣。五年前第一次做事時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大麻煩,或許那個時候就不應該想當然地覺得「有第一次是否就會有第二次呢」,結果第二次的工作同樣被卷進了災難,理所當然地,第三次也同樣被預期之外的變故玩弄于股掌。
廣播的聲音席捲了整個站台。手機像是被一張無形的網籠罩了,七尾甚至覺得連信號都被|干擾了。秋天的風吹得人很舒暢,天空中只零散地點綴了幾朵雲,呈現出一片清澈的淡藍。
夜晚的鬧市區,一條小路上,狼正準備對三個小學生下手。七尾質問他「你想幹什麼」,他回答「這幫小子說我臟還嘲笑我,所以要教訓教訓他們」。而他確實也用拳頭挨個揍了那些因恐懼而只能傻站著的小學生的臉。七尾覺得氣血上涌,一下子推翻了狼,隨即一腳踢在他的後腦勺上。
讓您久等九九藏書了,車站裡再次響起廣播。雖然只是例行公事,可這樣的通知還是讓等得不耐煩的乘客們的心情得到了一絲緩和。至少在七尾看來,他雖然沒有等太長時間,可還是鬆了口氣。業務聯絡,二十號,請開車門,這一連串語句之後,車門如同被施了咒語般打開了。
「『是我乾的』,是什麼意思?」
「最近這次的工作也一樣。把錢藏到快餐店的餐盤裡,結束。你是這麼說的。可結果呢?襪子全濕了,還差點吃了個全是芥末醬的漢堡。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簡單的工作,想得太樂觀很危險。而且這次的工作內容你都沒有好好跟我講清楚。」
「可是你如果用最擅長的中國拳法,一次可以打倒三個男人,或許比我還更可靠呢。」
七尾來到四號車廂的最後一排坐了下來。一眼看去,車內的空位還有很多。他等待著新幹線發車,眼睛盯著捏在手裡的電話。真莉亞還沒有來電話。一旦發車一眨眼就會到上野,奪行李的時間很有限。來不來得及呢?他有些擔心。
「難道不是因為不想交固定資產稅嗎?」
七尾拿出插在腰包外面袋子里的寫有座位信息的新幹線車票。看到上面的那些文字還在,他才鬆了一口氣。票是從東京到盛岡的。為什麼要買到盛岡呢?他正這麼想,手機就響了,他立刻接通。真莉亞的聲音傳來:「知道啦。在三號車廂和四號車廂之間。那裡有專門放行李的地方,是裏面的一個黑色行李箱。把手附近好像還貼了貼紙什麼的。箱子的主人坐在三號車廂,所以你拿了箱子之後就離三號車廂遠一點,然後下車。」
「明白。」回答后又問道,「我剛注意到,你要我在上野下車,為什麼車票卻是到盛岡的?」
七尾慌亂之下打算擠過車門,狼卻拼了命地擋在面前,硬是要把他推回車裡。七尾被猛地撞了一下,朝後退去。
「那誰知道。要是問了,被委託人罵怎麼辦?」
「也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啊。我說,這種時候車票買到終點站那是鐵定的啦,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啊。」
他從座位上站起,走過身後的門,來到車廂連接處。到上野需要五分鐘。沒時間了。幸運的是,放行李的地方很快就找到了,而塞在裏面的黑色行李箱也不難發現。並不是很大,帶滾輪,箱體是什麼材料不清楚,但很堅硬。七尾看到了貼在把手旁邊的貼紙。他將箱子拉出來,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是個簡單的工作吧。」真莉亞那略帶誘惑的聲音鑽進了耳朵深處。迄今為止的確都很簡單。他看了看表。到上野車站還有四分鐘。快點到,快點到,他在心裏默念。他再次走進四號車廂,帶著行李箱,以自然的步伐朝前走去。似乎沒有乘客注意到他。
「為什麼不是綠色車廂?」身邊有人說話。七尾轉眼去看,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和一個矮個子男人就站在旁邊。男人手裡提著紙袋,圓圓的臉上留著鬍鬚,讓人聯想到玩具里那個躲在桶里讓人用劍去插的傢伙。女人則穿著鮮艷的綠色無袖衫,展示著魄力十足的胳膊。短裙已經短到了極限,整個大腿都露在外面,七尾選擇了移開視線。他感到一種不必要的尷尬,伸手推了推黑色眼鏡的鏡框。
「是因為人們常說的心理創傷?」
「唉,那個狼啊,面對孩子啊動物啊什麼的時候,就會變得極其殘忍,簡直無可救藥。一旦覺得自身有危險了又立刻搬九*九*藏*書出寺原的名字,總說些『寺原先生可是很喜歡我』,或者『我要去告訴寺原先生』之類的話。」
「那次的工作之前你也斷定說『簡單簡單』。」
「不是這樣。」七尾斬釘截鐵地回答。「不、是、這、樣!」他明確地否定道。這是唯一一件他不想叫人誤解的事。「你聽著,至今為止我所碰到的麻煩,並不是你所說的那一種。之前有一次要去高層酒店拍攝政客偷情的照片,你那時候也說,很簡單,一會兒就結束了。」
「這算什麼道理。那你代替我來做好了。」
「少廢話。」男人丟下這句就走了。
跟流不流行什麼的沒關係,七尾解釋道。心理創傷這詞不管是老套了還是被用爛了,人會被囚禁于陰暗的過去當中總是事實。
不,七尾立刻回答,心頭立刻湧上膽怯地喊著「救命」的孩子們那柔弱的模樣。「我最受不了孩子向我求助了。」
「打電話還是簡訊?」
「那個行李箱里到底裝了什麼?」
「反正是不能光明正大地說出口的東西。」
「你是不是想太多啦?」真莉亞以前曾這樣對自己說過。真莉亞負責接受委託然後將工作交給七尾去做,她自稱是窗口接待員一樣的角色,可在七尾看來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你做菜,我負責吃」或者「你發令,我照辦」,這些話總是出現在七尾的腦海里。「真莉亞也來做事怎麼樣?」不記得是什麼時候了,七尾曾經這樣提議。
「兄弟,誰讓你盯著看的?」可愛的圓臉留鬍子的男人稍稍往前踏了一步,「你想要嗎,這衣服?一萬塊賣給你啦。好了,快拿錢。」他說著拾起一件掉在地上的衣服。
對話完全無法成立,七尾放棄了。反正,「真莉亞做出指示,七尾負責行動」、「天才當教練,外行當選手」的分配方法,實際運作起來確實有些困難。
七尾盯著玻璃,確認身後有沒有人靠近。如果此時被行李箱的主人發現,那就麻煩了。新幹線的速度降了下來,車站的輪廓開始清晰。七尾想起了只進去過一次的賭場里的俄羅斯轉盤。那輪盤煞有介事地旋轉著,似乎在挑選要將球放到哪裡,此時的新幹線看上去也是一樣。列車像是在選擇究竟要停在站台上的哪個乘客面前,到底要停在哪裡呢?哎呀哎呀,速度吊人胃口地逐漸變慢,接著在乘客身前停了下來。
雖然停了下來,但車門遲遲未開,這一刻的感覺就像是在水中閉氣強忍著呼吸般痛苦。
「你說什麼呢!連生日你都搞錯了。我就是為了坐綠色車廂,才穿了一身綠衣服。」體格健壯的女人叫嚷著,咚的一下用力捶在男人的肩膀上。男人手中的紙袋應聲翻倒在地,裏面的東西都掉了出來。紅色外套、黑色連衣裙,這些東西如同小型雪崩一般順勢而出,夾雜其中的還有一個黑乎乎、毛茸茸、像小動物一樣的東西。七尾不禁愣了一下。那東西看上去像一個詭異的生物,七尾身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男人不情願地將那東西撿了起來。是假髮。好像是那種用來裝飾的時尚假髮。再定睛一看,才發現無袖衫女人其實並不是女人,而是一個喬裝打扮的男人,有喉結,肩膀也很寬。七尾可以接受那粗壯的胳膊,但對於那短裙的長度還是抱有抵觸。「我說,這位小哥,你別那麼赤|裸裸地看我行嗎?」
「我可是個女人哎,你說什麼呢!」
「比如現在,我正在做的工作。只負責中介的工作是很簡單的。」
「心理創傷已經不流行了喲。」真莉亞似乎有些輕蔑地說。
「受別人委託,去把鯨殺掉啦。我。」
「如果不是那樣,那它幹嗎每天九九藏書都背著自己的房子跑?」
周圍忽然暗了下來。列車像是要鑽進地下,車體開始傾斜。這證明車即將進入上野地下站台。七尾抓著行李箱的手握得更緊了,他沒來由地看了看手錶。
「還知道保護小孩子,你也太好心啦。」事後知道了原委的真莉亞調侃他說。
門的對面站著一名乘客。小個子,戴著鴨舌帽,樣子很像經常出現在故事里的私家偵探。七尾和乘客隔著玻璃相對而立。臉長得這樣慘淡又喜歡偵探打扮的男人以前也出現過一個,他回憶著。
七尾想再確認一下車票,於是摘下了系在腰上的皮質小包打開來看。除了車票,裏面還有各種各樣的東西:圓珠筆、便箋紙、小鐵釘、打火機、藥丸、手錶、指南針、強力U形磁鐵,還有高黏性膠帶,一股腦地塞在裡頭。沒有鬧鐘,但有三個帶響鈴功能的電子錶,因為鬧鈴的功用出乎意料地多。真莉亞曾調侃那些是「平民的七大工具」,他這些東西的確在廚房或便利店都可以輕易搞到手。為了能簡單地處理皮膚燙傷或其他一些輕傷,他還準備了用於塗抹的消炎藥和止血藥膏。一個被命運拋棄的男人所能做的,就只有對策和準備了,所以七尾的各種工具一應俱全。
七尾極力避免跟狼打照面,擔心自己看到他那張臉會壓抑不住內心的衝動,萬一揍了他就不好了。而這預感也並沒有錯,有一次,七尾到底還是揍了他。
「我當時可是拚命了。還有一次,是要求去快餐店點一份那裡新出的菜品,然後當場說『太好吃啦,好吃到爆啦』,做出誇張吃驚的反應給周圍的人看。」
「好吃啊。只不過吃完之後那家店真的爆炸了。」
「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跑了呢?欠你的人情也該還啦。」
「你沒聽我給你的指示嗎?搶一個什麼人的行李箱,然後下車。就這樣而已。」
七尾意識到這話是沖自己說的,連忙挺直了腰板。
「準備打電話。總之,你看好自己的手機。這點事總能做好吧?」
「寺原已經死了。」
「我真是要感謝這次偶遇啊。沒想到竟然能在這種地方碰到你。」狼看上去很開心,鼻孔都變得更大了。
「我想也是。」
「下次再還吧,我正做事呢。不,那人情你也不用還,就送你了。」這可麻煩了!七尾正想著的時候,門開始緩緩關上,新幹線無情地載著七尾駛出了上野站。很簡單的工作吧,真莉亞那含笑的聲音在耳邊迴響。放過我吧!七尾直想哭號。果然,事情還是變成了這樣。
「難道你要說,買個漢堡來吃的工作很困難嗎?」
「喂!」七尾的聲音稍微變大了,「原來你也覺得可能會發生什麼事啊。」
「如果是危險的東西怎麼辦?」
這次的工作,真莉亞也像平常一樣斷定道:「簡單簡單,一會兒就結束了。這次一定沒有問題。」每次都是一樣的話,七尾都已經沒有力氣反駁了。「不,我估計肯定會出事。」
「常識而已。別那麼緊張嘛。你有沒有好好地在笑啊?微笑之門的背後是幸福哦。」
狼大言不慚的例子比比皆是。「不是有一個專門讓政客或是他們的秘書自殺的傢伙嘛,人們都叫他自殺手來著。」很久以前,他在小酒館里遇到七尾時說,「是個叫鯨還是虎鯨什麼的大個子。最近常聽人說他不見了,那個,是我乾的哦。」
「那時候你不是很出風頭嘛。你救了幾個人來著?兇手的脖子也讓你給擰斷了。」
「肯定是什麼意思?你不知道裏面是什麼?」
「你還真是消極啊。簡直跟整天躲在家裡叫著地震啦地震啦的寄居蟹一樣。」
「不是已經在做事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