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
「原本只是想買些好吃的東西，但不知道怎麼取捨。」
「行李箱是指那種用來裝行李的箱子哦。黑色的箱子。我明明放在這裏的，但是不見了。」
「這不也挺好的嘛。如果知道了密碼還總會想去打開。」蜜柑隨後說，「那就先做個記號吧。」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小孩玩的貼紙，貼在了密碼鎖旁邊。對了，箱子上肯定還有那張橘子貼紙。
好了你就給我看看吧，檸檬說著站起身，伸出手臂，準備將架子上的紙袋取下來。男人既沒有生氣也沒有著急，而是將視線重新移回到書本上。他臉上浮現出平靜的微笑，反倒讓檸檬不知所措。
「喂喂，少開玩笑了。不信任我們的人，我可不想接他的工作。」
「啊，是嘛。不太清楚啊。」檸檬說完就繼續往前，走進了四號車廂。
「我覺得自己只是個普通人，也沒有刻意想要不怕你。」男人表現出了一絲困惑，「不過，如果我真的表現出了不害怕的樣子，」他繼續說道，「那可能是因為我曾經捲入過一場兇險的事件當中，從那之後，似乎對很多事情都覺得無所謂了。是不是麻木了呢？」
那副好學生的樣子令檸檬看著很不順眼。他跟這種八面玲瓏的傢伙從來就沒能好好相處過。「一個行李箱，黑色的，大概有這麼大吧。你見到過嗎？沒有吧？」
「有那麼大的點心嗎？」
檸檬感覺到自己笑了起來。「我來告訴你吧。」他的鼻孔變得更粗大了。「那東西啊，有兩種。一種是從車頭的裝置里自動顯示到這裏，還有一種是從東京的綜合指揮所傳送過來。車內自動顯示的大概就是那些，比如『現在列車正在經過某某車站』之類的信息。除此之外的廣告、新聞報道什麼的都是從綜合指揮所發送過來的。有時候不是會因為發生了事故，列車時間表就跟著混亂了嘛，這些實時的信息通知都是從綜合指揮所發射過來，然後顯示在這裏。而且，關於這些新聞的顯示也是很有意思的，那個啊，總共集合了六家報社的新聞，然後輪流顯示，而且……」
檸檬有些困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又覺得總跟這個男人糾纏也不是辦法，於是起身站到過道上。「感覺老師你很像艾德華啊。
rｅad.９９ｃｓw•cｏｍ」少年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四號車廂前站著一個在列車內售貨的女人。她把推車停在一邊，似乎在確認商品的數量，手裡拿著一個小機器按著。
「真動蕩啊。」身後的少年也跟檸檬一樣，正抬頭看著新聞。「十三個人呢。」
「叔叔你很喜歡新幹線嗎？」
「那個，我們擋路了。」少年說得毅然決然，檸檬這才回過神來。
「嗯？」
被少年一問，檸檬才發現自己多嘴了。「這東西，正式名稱叫作旅客引導情報處理裝置，你知道嗎？」他岔開話題。
「你的那個笑容，」檸檬苦笑著說，「到底是在把大人當傻瓜，還是真的發自清澈無雲的內心？到底是哪個？」
少年像是被檸檬的架勢壓倒了，卻又沒有一點害怕的樣子。「剛才，我看到一個拿著大概這麼大行李箱的人走了過去。」他用手比畫著箱子的大小。「黑色的。」他不停地指向列車前進的方向。列車似乎是在配合他手指的頻率，速度變得更快了。檸檬也稍稍地晃了一下。
按第一印象，那人年齡在三十歲上下。或許比自己稍微年長一些。看上去有些像學生，但穿著西裝，拿在手上讀的書包有書店的書皮。
「真是非常抱歉。我不太清楚。」售貨員在檸檬的視線之下有些猶豫，稍稍躲到了推車後面。
檸檬猛地貼到少年身邊。「哦，你知道？」
「是什麼樣的人？」
「哪個都不是。」少年立刻回答道，「我就是長這樣而已。」
看上去不像，檸檬想著，也說出了口。「你做什麼工作？」
檸檬將紙袋放到座位上，盯著裏面看。裏面裝了好幾種點心，看上去像是在東京站買的。「是土特產嘛。還真是不少啊。」
「你希望我怕你？」
男人一時間似乎沒明白話里的意思，只說道：「如果能找回來就好啦。」過了一會兒，似乎終於明白了檸檬的目的，連忙又說：「啊，那個不是，我不會拿你的東西。紙袋裡面只有點心而已。」
「大概二十五朝上吧，又九九藏書像是三十歲出頭，大概就是那麼大。對了對了，還戴著黑色眼鏡。看上去挺帥呢。」
「喂，你有沒有看見一個拿著大概這麼大的行李箱的人？」檸檬問道。
乘客並不多。檸檬順著過道前進，觀察著左右座椅的下方以及兩側上方的行李架。車上的行李很少，很容易確認。四處都沒發現黑色的行李箱，但是在右側行李架上發現了一個令他在意的袋子。在離門大概幾排座位上方的行李架上，放著一個大紙袋。看不見裏面是什麼，但檸檬懷疑箱子裏面的東西被調包之後放在了那裡。既然已經懷疑了，那行動就不需要再猶豫。他徑直朝那個座位走去。靠右排列著的三個座位，只有靠窗的座位上坐著一個男人。檸檬於是坐到靠過道的座位上，然後開始打量窗邊的那個男人。
「難道不是有用的知識嗎？這些關於旅客引導情報處理裝置的知識，你聽了難道不想落淚嗎？」檸檬一臉嚴肅地說道，「唉，總之，謝謝你剛才告訴我，箱子如果找到了都是因為有你。下次買糖給你吃。」
「現在不也是小孩嘛，臉長得跟培西似的。」檸檬哼了一聲。他準備按照少年告訴他的方向繼續朝前走，腳已經踏向車廂連接處的門了，卻忽然看到了車門上方長條狀電子顯示屏。「××新聞報道」的字樣往左滑去。檸檬沒有多想，只是單純地盯著顯示屏。是市內的頭條新聞，有一條蛇被偷了，似乎是一條足以上新聞的珍貴品種的蛇，動機仍舊不明。「應該是想把蛇賣給什麼人吧。」檸檬興趣索然地嘀咕道。接著，下一條新聞又出現在眼前。
「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藤澤金剛站殺人事件死者十三人，監視攝像頭被人為破壞。」文字又從右至左地顯示出來。
男人無言地看著檸檬。
「『活著一般地活下去』，什麼話！意思不都一樣嘛。」
「不，人們不都是在漫無目的地活著嗎？當然，大家都在說話，也會去玩樂，我說的是更加……」
「哦。」少年點頭。「也不知道那些消息是從哪裡傳過來的。」他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現在是補習班的講師。不過是個很小的補習班。」
「難道還要時不時長嘯兩聲嗎？」
檸檬粗暴地將紙九_九_藏_書袋扔回到行李架上，接著又坐到男人旁邊，身體如彈簧般動著。「你啊，其實知道我正在找的箱子在哪裡吧？」
「嗯？」
「沒幫上你的忙，真是不好意思。」男人靜靜地笑著，「那袋子，你可以再幫我放回去嗎？」
「難道還有人不喜歡嗎？不過我更喜歡五——○○系列。當然也不是討厭『疾風號』。不過要真說起來，我喜歡的是那個說著『我拉的可是公爵大人的專用車廂哦』的傢伙。」
「牛仔外套啊。年齡呢？」
「就是那個顯示新聞的東西。」
車廂門安靜而迅速地打開了，讓他想起在電影里看到過的宇宙飛船，唰的一下就打開了。
「土特產這種東西需要那麼認真地去選嗎？」
男人露出十分開心的笑容，用力地點了點頭。「這也不錯啊。長嘯兩聲確實會讓人有活著的感覺。另外，還可以去吃很多好吃的東西。」他又啪地翻開手中的書，給檸檬看裏面的自助餐的照片。
「怎麼搞的！我還打算再告訴你些有用的知識呢。」
「這也太牽強了。」男人眯起眼睛，似乎要放聲大笑。隨著這個動作，他手上的書的封面也露了出來。檸檬看到上面寫著「酒店旅館推薦指南」，而書的內容則是各種酒店和菜肴的照片。「你這不是跟抓巫婆的時候說『不承認自己是巫婆的人就是巫婆』一樣嘛。我不害怕你，那就可疑了，這是什麼話。」他合上了書。「我其實也很吃驚，因為突然有個人出現在身邊然後讓我給他看行李。只不過是太過意外，反而沒有了反應。」
「喂，你不知道史賓塞嗎？你難道不看《托馬斯小火車》？」
男人再次眯起了雙眼，眼角出現皺紋，嘴巴咧開，像是變成了一個少年。「妻子因為事故死了，我也見到了好多恐怖的人，發生了很多事情。」他說。「不過，」他立刻又換了一種口氣，「不過，總唯唯諾諾也不是個辦法，所以就決定要像活著一般地活下去。」
「一般情況下，如果自己的袋子像這樣被人家查了，至少會生氣，或者會覺得害怕。但是你卻那麼鎮定，好像從一開始就知道似的。這就好像那個一樣：事先準備好了不在場證明的兇手，就算被警察問到不在場證明，也可以不動ｒead•９９cｓｗ•cｏｍ聲色地說『那個時間，我在那家店裡』之類的話。你從一開始就已經考慮好怎麼應對了吧？啊，是不是？」
「還是小孩的時候好像也喜歡過。」
檸檬順著列車前進的方向繼續朝前走去。
檸檬首先朝前方的四號車廂走去。他試圖回想起丟失的行李箱的形狀。到底是一隻怎樣的行李箱來著？
男人似乎這才發現是在跟自己說話，看著檸檬，隨後又抬頭朝正上方看去。「啊，那些只是普通的紙袋。」
「啊？」
「啊，沒有，我是想問你在找什麼東西嗎？」少年說，「你剛才在朝廁所里看。」
兇險的事件？檸檬皺起了眉頭。「是行為不端的壞學生打算揍你嗎？」
「幹什麼？」面對一個孩子，檸檬也不知道究竟該嚇唬對方到什麼程度才合適。看著這個嬌美的少年，他不禁想起了小火車培西。
「是老師啊。我當初是屬於跟老師處不好關係的那一派呢。但是，我認識的老師，基本上都很怕我，從來沒有人像你這樣這麼冷靜。是因為那個嗎？早就習慣了跟不良少年相處？」
您的孫子除了自己感興趣的東西之外什麼都記不住。這是自己讀小學的時候，班主任對爺爺奶奶說過的一句話。他可以憑空背出機器貓在哪一卷里拿出了什麼道具，卻總也記不住校長的名字，老師有些不可思議地說道。檸檬不知道班主任如此感慨的理由。記住校長的名字和記住機器貓的道具的登場畫面到底哪個重要，這不是一目了然嘛。
「有用的知識？」少年接下來想說的一定是：哪裡有用？
「我一個人幹掉六個以上吧。剩下都是蜜柑的。不算少，但也不多。」
「謝謝啦。」
行李箱的尺寸，感覺應該是長六十厘米、寬四十厘米吧。有拉手，還有滾輪。黑色的，材質看上去很結實，摸上去冷冰冰的。
那個少年出現在眼前時，檸檬已經身處六號車廂的正中央。具體也不太清楚他到底從哪裡冒出來的。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已經跟他面對面地站在過道上了。初中生嗎？現在的小孩都長著一張不錯的臉啊，檸檬想。眼睛鼻子輪廓分明，看上去像一個性別不明的人偶。
「喂。」他朝對方伸出右手，身體稍稍傾斜著叫道，「喂，放在那裡的那些行李https://read.99csw.com是什麼？」他指著頭頂上的行李架。
要打開箱子，必須輸入四位數的密碼，這個密碼檸檬他們也不知道。「如果不告訴我們，那還怎麼跟對方交易？裏面的東西也沒法確認，這事簡直沒法做。」從峰岸的手下那裡接過箱子的時候，檸檬實在忍不住，說出了口。
「是小火車托馬斯的夥伴，車上的號碼是二號。『是非常溫柔的火車，對誰都很親切。曾經從後面推過爬不上坡的高登，還拯救過險些被當作廢鐵的特雷弗。得到了多多島上每一個人的信賴。』」想都不用想，早已熟記在心的內容就脫口而出。
「啊，那個的話……」
「真厲害啊。剛才這些話，你都背下來了嗎？」
「嗯……」少年將手放在下巴上，歪著脖子看向天花板，似乎是在搜索記憶，看上去就像個演技精湛的少女，「嗯，穿著一條樸素的褲子，上身好像是牛仔布料外套。」
「你查完裏面的東西之後，再幫我放回去就好了。」
「嗯？」女人瞬間瞪大了眼睛，隨後又反問道，「啊，行李箱是指……」她系著一條深藍色圍裙，制服看上去很休閑。
「量很多的。」這個看上去知書達禮、小心翼翼的男人，竟然出乎意料地沒有對檸檬產生任何懷疑。
售貨的小推車已經很近了。女售貨員的臉在抽搐，那表情似乎是在感嘆，怎麼又跟這個男人碰面了？是不是接下來每次往下一個車廂走的時候都會碰到他呢？
「艾德華是什麼人啊？」
「我知道是紙袋。裏面裝的什麼？」
回答得合情合理的是蜜柑。「也就是說比起敵人來，我們更不值得信任。人家以為我們會搶了贖金然後逃走。」
「我的行李不見了，現在肯定還在車上，所以邊走邊找就到了這裏。」
十三個人啊，檸檬想著，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慨。當時一片黑暗，他們只是拿著槍挨個解決掉對手，人數並不知道。明明是那麼血肉橫飛的場面，可是化作文字再次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卻是如此枯燥無味。
「如果考試科目里有托馬斯小火車，我早就上東大啦。」
「小孩坐在新幹線上，就給我裝得更像小孩一點，要兩眼放光。」
不用不用就這點小事，少年擺著手，四周似乎都因他臉上那眩目的微笑而變得更加明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