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瓢蟲

瓢蟲

「除了我和你們之外,還有其他想要箱子的人,而現在箱子就在他們手上。」
「一開槍事情就鬧大了。」
「為什麼峰岸要讓你奪箱子?我們正要按計劃把箱子送到他那裡呢。」
「確實有點慢啊。」檸檬說道,眼睛卻一動都沒有動,「是不是廁所人很多?」
「你聽著,打個比方,如果有人打算把小火車托馬斯的貨交給別的火車運,那只有兩個原因。一是托馬斯出了故障沒法動了,要麼就是托馬斯沒有得到對方的信任。」
「交給你了。你一個人應該也可以吧。估計,還比兩個人做起來更安靜——不要給周圍的人添麻煩。」檸檬說完便轉過身,離開了三號車廂。
「不能輕饒,那具體又怎麼樣?」
車廂里忽然變得安靜下來,至少在七尾看來是這樣。當然,車身還在搖晃,伴隨著窗外流逝的景色發出有節奏的聲響,但從蜜柑和檸檬對話消失的那一瞬間起,車廂內就被寂靜所包圍,甚至讓人產生一種時間靜止了的錯覺。
「是啊。很帥的,莫道夫。」他又繼續道,「一個有十隻車輪的很大的火車。性格非常冷靜,喜歡安靜的地方。不過,在車庫裡跟夥伴們聊天的時候,我也覺得很開心。」
七尾又從腰包里拿出了電子錶。沒時間多做考慮了。他將音量調到最大,又設定了時間。究竟要花多長時間呢?太快就沒意義了,太慢了也不太好。以防萬一,他想著,於是決定再多用一塊電子錶,時間設定為比第一個晚十分鐘。一塊電子錶放到了檸檬所坐著的位置下方的地板上。七尾隨即又站起身,將另一塊放在頭頂的行李架上。
「這不是三種了嘛。」周圍有人挑刺。
正準備轉身離去,視線卻落到了前方那排座位上。檸檬他們原本坐著的那個三人座上,靠窗的那個男人仍舊一動不動。七尾覺得可疑,於是走到旁邊,伸手去摸。他做好了戒備,將手放到對方的肩膀上,可仍舊毫無反應。不會吧?七尾想著,手放到脖子上一摸,發現已經沒有了脈搏。死了。這是誰?七尾的腦子一片混亂,不禁長嘆了一口氣,但現在不是傻站在這裏的時候。他注意到檸檬原先坐著的位置前方,椅背的網兜里放著一瓶喝了一半的礦泉水,於是決定再加一道工序。他從腰包里取出一個小小的藥包。是水溶性的助眠藥劑,即安眠藥。他撕破包裝,倒進礦泉水瓶里,搖晃了一陣之後蓋上蓋子,放回網兜里。這東西檸檬會不會喝,安眠藥又會不會起作用,這些七尾都無法預知,他只有四處撒下可能性的種子。
接下來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大腦開始發燙,齒輪飛速轉動起來。
「就沒有戴眼鏡的火車嗎?」
他在想著蜜柑和檸檬,胃忽然間又開始痛了起來。動蕩不安的工作他早已習慣了,對優秀的同行究竟有多可怕也同樣深有體會。
「趁現在先去方便一下。」蜜柑答道。
「你小子是在真莉亞那裡做事吧。」
「我還在照片上看到過眼鏡小子哪,沒想到你竟然在這種地方大搖大擺地送上門來了。是巧合嗎?」
「我如果知道,就不用這麼煩惱了。會不會這車上還有另外一個或者一組人呢?」
「連真莉亞你們也知道啊。」七尾說著,視線不斷在檸檬的臉和他放在腰邊的槍之間來回徘徊。現在這情況,他隨時都有開槍的可能。
雖然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還不清楚,可毫無疑問,蜜柑他們是在為峰岸護送那箱子。而七尾則是受峰岸委託,要從蜜柑他們手上奪走箱子。峰岸在委託了蜜柑他們的同時,又讓七尾去搶那個箱子,想也想得到這中間肯定藏有什麼企圖。所以,只要告訴他們「其實,我也是受了峰岸的委託才來的」,就算對方會驚訝和有所戒備,但或許還會把他當作自己人來看待呢。從「找箱子」這個角度來考慮,雙方目的是一樣,所以如果可以放下最初自己奪了箱子這個事實不管,達成互相合作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九_九_藏_書就好像曾經有過一次外遇的對象都能原諒,可以攜手作為夫妻過一輩子一樣,接下來三個人就聯手來干怎麼樣——這就是七尾心裏盤算的提議。冊子在手裡噼里啪啦地翻了一陣,然後合上,打算再重新插回前方椅背的網兜里,可總也插不好,七尾只得一陣忙活。即便如此,他還是下決心要收拾好。如果趁其不備先行攻擊,或許可以完全封住檸檬的行動。然後,再跟他解釋這邊的情況。好,七尾直起身,站了起來。
「為什麼要搞那麼麻煩?」
「好,我開槍了。」
「你先聽我說。你們是受峰岸的委託送箱子的吧?」
「峰岸或許根本不信任干我們這一行的人。包括我,還有你們。」七尾此刻只能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他只能期望自己只要還在說話,對方便不會開槍。「所以,就算只是送一個行李箱,他也可能打算要用好幾個人。」
「對那些努力工作了的小火車,竟然不好好誇他們真是能幹的傢伙,那怎麼行!」
「是真的。如果箱子在我手上,我就不會特意跑到這節車廂來。我以為箱子一定是在你們手上,所以才明知道有危險還跑來。結果,還真的就危險了。」七尾一邊說著,一邊在心裏告訴自己要冷靜。膽怯或者激動會讓對方處於有利地位。自己對倒霉和不幸雖然到現在都還沒習慣,但卻早已習慣槍口了。現在不是遲疑的時候。
「要麼就是不付錢,或者乾脆用槍結果掉。麻煩事就交給別人做吧,但又不想付錢,如果能利用完就處理掉就好了。他會不會是這樣考慮的呢?」
就在這時,透過他們座位對面的窗戶,可以看到另一列新幹線列車正交錯而過。雖然只是一瞬間,卻發出了巨大的鳴嘯,快速地消失在後方。兩列車的車身都因此產生了搖晃,似乎在警告對方,新幹線可不容許如此安穩的飛馳,有刺|激才有人生。
「哎?是嗎?」七尾覺得自己的無能赤|裸裸地暴露無遺。通過秘密暗號溝通是行內人常用的手段。雖想不起來他們的對話中是否出現過類似的交流,但檸檬應該沒有說謊。同時,焦躁開始湧現。如果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底細,那蜜柑完全有可能隨時回來。到時候二對一,自己全無獲勝的可能。
「對對,反正那傢伙只要一開口幾乎全是壞消息。不過,真莉亞的名字倒是經常聽說,這幾年真莉亞做了你這眼鏡小子的經紀人我也聽說了。」
「我們可是比鬼魂更可怕哦。」
「你剛走進車廂,他就說『最近啊,我在我家附近碰到一個熟人』。說得很唐突,那就是暗號。意思就是說,附近有人是他見到過的。為了不讓本人注意到,所以才那樣說。他起身去廁所的時候,就說過要把你交給我了。」
「可現在不是沒有其他值得信賴的人了嘛。」
「只要我按照他說的去車站旁邊替他買雜誌回來,就可以得到跑腿費,所以我就興高采烈地去了。結果買回來之後,那人竟然一本正經地說『雜誌怎麼都折彎了啊,這我可不能給你跑腿費』。」
「只是個假設。」七尾說著,漸漸開始覺得這或許就是事情的真相。峰岸從一開始就不願意對自己雇的人說「做得很好」,然後付清全額報酬,所以才必須如此這般地製造出一種讓這些人都處於被動的局面。
「因為我剛聽說了一個起床氣很大、非常恐怖的殺手的事,還以為就是你呢。不是嗎?」
「你什麼意思?」
「你這又是在說什麼?」
「因為檸檬是不死之身,死了也會復活,會突然出現在你面前,嚇你一大跳。」
屏住呼吸,留意不要太過引人注意。七尾從前方椅背的網兜里抽出一本小冊子攤開來。好像是購物宣傳冊,上面羅列了各種商品。七尾一邊翻著,一邊側耳傾聽前面兩人的對話。只要身體稍微前傾一些,雖然聽不到全部,但也能把握大概。坐在中間的男人,正說著托馬斯啊火車啊什麼的。根據真莉亞的情報,喜歡九_九_藏_書托馬斯小火車的一定是檸檬。那麼,從後方往前看位於左側的那個,就是喜好文學的蜜柑了。
「因為大家都是同行嘛。就跟麥當勞了解摩斯漢堡,亞瑪達知道友都八喜一樣。本來這一行就夠小的了,什麼活都願意接的人就更是少之又少。那個中介大叔也提起過你們啊。」
「你一臉緊張地走進車廂時就認出來了。一看到你,我們就覺得,啊,終於找到一隻替罪羊了。」
「啊,那個就是莫道夫嗎?」七尾小聲嘀咕著。其實他並沒什麼特別的企圖。這稱不上是戰略,他也根本沒覺得自己有勝算,只不過是忽然想起了剛才檸檬所說的那個叫莫道夫的火車,想知道它究竟有著一副怎樣的身體,便說出了口。
「你聽好了。你剛才說了,要不就找出殺害峰岸大少爺的兇手,要不就找出丟了的箱子,否則會被峰岸怪罪,是吧?」
「或許跟傳說中的火車塞勒布里提一樣強哦,連那個高登都比不過他。」
「真的?」
沒有煩惱的時間了,真莉亞是這樣說的。但七尾卻還在煩惱,煩惱著走向了三號車廂。
「他們就可以信賴了?」
「蜜柑才不會出賣我呢。」
七尾不斷地想象著此時應該採取的行動和逃跑的方法。朝後方跑的自己,還有追過來的蜜柑,這樣下去最終只能束手就擒,還是死路一條。必須找個地方,想辦法躲過蜜柑。
檸檬顯然並不相信七尾的話,但還是思考了一番。「那,現在箱子到底在誰手上?」
靠過道的人——蜜柑,忽然間站了起來。七尾吃了一驚,他身體緊繃,臉立刻轉向窗戶那邊。「我去一趟廁所。」蜜柑說,似乎打算朝著廁所所在的四號車廂方向走去。
「你確定他不會出賣你嗎?」七尾隨口問道。
這突如其來的朗讀讓七尾有些不知所措,不過,「喜歡安靜的地方」這一點確實可以用到自己身上,他不禁苦笑了一聲。寧靜的時光是最大的願望,可現實卻是這副模樣,他自嘲著。
還好不是槍。是在顧慮槍聲,還是覺得這樣近身格鬥的時候,刀比槍更有效,還是根本就沒帶槍?不管是哪一種原因,反正檸檬自始至終都沒有用槍。
「喂,你啊,」檸檬說,「你的起床氣應該不大吧?」
「你聽好了,你打不倒我。就算你真把我殺了,我也死不了。」
檸檬的說話聲傳來,七尾全身都險些顫抖起來。箱子不在他們手上,這一點已經明確了。同時,「峰岸」這個詞也令他一驚。不是「峰岸」,而是「峰岸的大少爺」,這又是在說誰?如果從字面上理解,應該是峰岸的兒子。峰岸有兒子嗎?真莉亞說過這樣的話嗎?想不起來。而且,檸檬說的是「殺害峰岸大少爺的兇手」。峰岸的兒子被殺了。整個脊背都似乎要開始顫抖。到底是誰?誰敢做出如此膽大包天的事?
「『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的那個?」
七尾沒能立刻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眼前出現的確實是一張曾經見過的臉。
當三號車廂的車門打開的瞬間,他便做好了準備。他們應該就在這裏頭吧,必須要裝得自然些。我只是個剛上完廁所回到三號車廂的乘客,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他告訴自己。就應該帶著這樣的心態進去。車廂里空位很多,雖說方便隨便找個位置坐下,卻無法在人群中隱藏自身。七尾抬起頭,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打量著車廂。有了。對面左側的三人座那一列,大概正中間的位置坐著三個男人。靠窗的那個人身體貼在窗邊,睡得跟死人似的。旁邊的兩個人醒著。靠過道的那個正一臉嚴肅地問中間的人什麼問題,看上去似乎是這樣。兩個人看上去很像,長發、苗條、大個子,弓起來的腿看上去甚至有些多餘。不知道哪個是蜜柑而哪個又是檸檬。
朝身後的二號車廂邁出腳步。好了,接下來該怎麼辦?七尾又問起了自己。
檸檬又不耐煩地砸了一下嘴。「也就是說,他不相信我九*九*藏*書們啊,那個峰岸。」他手上的槍口忽然間變得猙獰起來。他顯然十分不快,那煩躁的情緒似乎讓他扣在扳機上的手指更加用力了。「喂,你最好馬上把箱子還回來。在什麼地方?你聽著,我可以在這裏開槍。在你半死不活的時候,只要翻翻你的衣服就可以找到車票,然後就可以到你的座位上找到箱子,是吧?你好好想想,與其那樣還不如在我開槍之前就把箱子交給我們。」
「峰岸瞞著你們,同時雇了我。不過理由我現在還不知道。」
檸檬並不是有憑有據才那樣問的,可七尾卻因這一聲「真的」而產生了動搖。究竟這委託是不是來自峰岸,還不能完全確定。
「接觸了又怎麼樣?」另一個自己反問道,「我必須要找到箱子才可以,他們手上又沒有箱子,跟他們說話也是白搭。」
「蜜柑不會背叛我,不是說我跟他之間有什麼信賴感。只是那傢伙不管什麼時候都很冷靜,他明白就算騙了我也只是自找麻煩。」
七尾選擇了坐在他們後方。在七尾進入車廂的瞬間,其中一人跟他對視了一眼,不知道是蜜柑還是檸檬,對方似乎並沒有認出他的真實身份,這也讓他平添了一分底氣。太好了,他們不認識我,他鬆了口氣。根據經驗,座位後面很容易被忽視,這是七尾的判斷。
「是巧合吧,也不算是巧合。」
「他為了擾亂我們,結果還是要雇別的人來,到最後不還是要付給那個人錢,也沒有什麼好處啊。」
「哪個啊?」檸檬竟然毫無戒備地扭頭朝後看去,著實讓七尾大吃一驚。檸檬手上還拿著槍,卻如同日常閑聊般對自己的話做出回應,扭頭去看身後的窗戶。即便是七尾也明白這個機會絕不可以錯過。他從上方壓住檸檬持槍的右手,同時另一隻手砸向對方的下巴。下巴劇烈搖晃會衝擊大腦,導致失去意識——這是他十幾歲同練習足球一起開始進行犯罪訓練時不知練習過多少遍的技巧。七尾聽到了一聲響動,像是韌帶斷裂,又像是開關被打開。哐當一聲,檸檬翻著白眼倒在了座位上。七尾將他拖到了窗戶邊,為了不讓其癱倒,調整著坐姿和角度。一瞬間,七尾忽然想,此時是不是應該乾脆擰斷他的脖子呢?但他猶豫了。繼狼之後,又要再一次在這列車上殺人,這令他感覺到某種危險。而且,如果此時殺了檸檬,那蜜柑必然會大發雷霆。不能與檸檬他們為敵。雖然算不上是戰友,但如果現在就完全敵對起來,必然有害無益。
「我也是被峰岸委託了。他讓我來奪箱子。」
「什麼意思?」
「很可疑吧。」這可疑的部分才是七尾更想強調的。
周圍的反應有些木然。老闆似乎察覺到這一點,又加了一句:「還有就是峰岸本人。」
檸檬叫住了他。「喂,你什麼意思?」
「嗨,最近怎麼樣?」對方說得好像老相識。檸檬緊貼著七尾的座位站在過道上,像是要堵住他一般。
「不好意思,你舉的例子我聽不太懂。」
「萬一你回來之前機會就溜走了怎麼辦?萬一我有機會跟你家附近的熟人聊天呢?萬一沒能拖到你回來呢?」
任何一絲破綻便會致命,七尾明白。但周圍的情況實在令人擔憂。他掃視一圈,大部分乘客不是在睡覺,就是玩手機或看雜誌。但是,他發現車廂後方有一個站在座椅上的幼兒,正瞪大眼睛饒有興緻地看著這邊。七尾一記肘擊撞向檸檬的胸口,這一下不是為了造成傷害,而是要破壞對方平衡。就在對方迴避的同時,七尾一個閃身,在剛才一直坐著的窗戶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若總站著,遲早會引起別人的注意。檸檬也坐了下來。兩人隔著中間的座位,繼續大打出手。前面一排中間位置的座椅稍微有些后傾,雖然礙事,但也無可奈何。
「我說了很多遍了,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我腦子也不太好使。」自己唯一比別人擅長的,就是業餘的足球技術和危險頻發的工作了。
「別說那樣的https://read.99csw•com話來威脅我。」七尾板著臉說,「鬼魂啊死後的世界啊之類的話我最怕了。」
「哦,果然跟你有關係啊。這個你都知道。」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也在找箱子。你到我的座位上也找不到箱子。」
「沒辦法,現在是緊急情況。就算是蜜柑,只要跟他好好解釋,他也能明白的。本來嘛,打架的時候怎麼可能不給別人添麻煩呢?」
「你們早就認出了我?」
七尾笑著聽完他們的對話,心裏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峰岸果然很恐怖,恐怖到不能再恐怖了,最好不要跟他扯上關係。
坐到他們附近的座位上也只是一瞬間的決定。那三人身後的位置剛好空著,再往後一排還是空著。為了安全起見,原本應該遠離他們才對,但考慮到要儘快掌握情報,還是坐得越近越好。一方面是因為已經受到了真莉亞的逼迫,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之前差錯頻出而焦急。這個瞬間,七尾的腦海里想到的是那些因自己的失誤而造成失球,不得不拼了命地使出平時很少用到的招式進行突破的足球運動員,為挽回失敗,冒著風險出招。七尾從來沒見過哪個有過失誤的球員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大顯身手。一切都只是徒勞的掙扎,不會有任何結果,但是,犯下了過錯的球員卻不得不這樣做。
七尾想起了過去,一家酒館的老闆當著自己和其他人的面說出「這世上的人分兩種」這句話。這樣的說辭實在缺乏新鮮感,七尾只得苦笑著禮節性地問:「哪兩種?」
「那是什麼,角色的名字嗎?」
「維夫怎麼樣?是個戴眼鏡的蒸汽火車。就算被別人說了壞話也不生氣,是個好人。不過,嗯,頭腦或許不算好。」
老闆是這樣說的。「不知道峰岸的人,和害怕峰岸的人。」
「有些人,讓他們誇獎別人簡直比叫他們去死更難。峰岸會不會就是這種人?」七尾盡量控制自己,不要太過注意那個槍口。他儘可能地想從檸檬的腦子裡抹去扣動扳機這一想法的存在。「你的同伴,那個蜜柑,他還沒從廁所回來嗎?」
「拿峰岸的事情作為條件,或許可以跟他們交涉。俗話不是經常說嘛,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原本真沒打算用,但實在是煩了。」檸檬小聲說道。
「你到底想說什麼?」
「哦,原來是這樣,是你吧,拿了行李箱。」檸檬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正好,也不用費事去冤枉你了。因為你本來就是兇手。」
腦袋裡的問號還沒來得及整理清楚,身體就先動了起來。先是低下頭,緊接著就感到檸檬的拳頭從頭頂飛了過去。稍有差池,那記側勾拳肯定早已砸在自己頭上。七尾立刻抬起頭,抓住檸檬的右手,用最大的力氣往後一擰,打算從背後壓制住對方。他打算盡量控制動作的幅度,不驚動其他乘客,他可不想在這裏鬧得一團糟。要是有人報警或者上了新聞,那隻會讓峰岸更快地知道自己失手了。現在還需要一些時間。所幸,檸檬似乎也想避免太過引人注目,也只是做出一些最小幅度的動作。檸檬如癲癇發作似的快速抖動右手,七尾抓著的手只得鬆開。
「狡猾的大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給什麼跑腿費,早就準備好了借口。所以,到時候峰岸也可以對你們說『箱子是怎麼回事?你們失敗了,我可不能輕饒』。」
「或許,其實他早已經把箱子藏到了其他什麼地方。」七尾的目的是讓對方產生動搖。但如果惹惱了對方,結果扣動扳機,那就全完蛋了。七尾摸索著其中的平衡點。
七尾盡量注意不引起他們的懷疑,聚精會神地聽著,同時手上的商品目錄翻到了箱包那一頁。如果這裡有名叫「峰岸的行李箱」的商品,那我馬上就買,他想。
對方的刀再一次刺了過來。七尾打算跟剛才一樣,用宣傳冊避開,但動作沒能跟上意識。刀尖刺到了左臂上,疼痛感隨之而來。七尾不得不瞟了一眼傷口,並不深。他再次看向檸檬,一甩手成功地抓住了https://read.99csw.com檸檬的左手拉向自己,同時另一隻手全力拉下中間的扶手,砸向檸檬的手腕。刀應聲從手上掉落,滾到了座椅下面。一陣呻|吟聲傳來。七尾不打算給對方喘息的機會。他伸出右手的兩根手指,插向檸檬的雙眼。此時已經來不及斟酌力道大小,只求能夠直刺對方的眼球,但檸檬竟然在千鈞一髮之際避開了。手指觸碰到的是眼眶。檸檬一下子齜牙咧嘴起來。七尾正打算再次攻擊對方的眼球,檸檬的手卻朝自己腰部摸去。七尾知道檸檬的手摸到了什麼,正眨了眨眼準備看個究竟時,槍口已經指了過來。檸檬把槍低低地架在左腿附近。
「你們出故障了嗎?沒有吧。不是第一個。」
「嗯?」
「莫道夫的自我介紹啦。」
「以前,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曾經被鄰居的一個男人叫去買東西。」
「起床氣?」
七尾從未聽說過那些。說到底,一個殺手的特點居然是起床氣很大,這聽起來總覺得有些好笑。「很強嗎?」
「啊?」
「他都不知道你在這兒打鬥,只顧自己悠然地在廁所門口排隊,你就不生氣嗎?」七尾嘗試著讓他們倆翻臉。
「明明戴著眼鏡,怎麼腦子還不好?」
「兇手……」七尾可以看到檸檬伸出手指,正誇張地對蜜柑說著什麼,但是後面的話又聽不太清楚,最後說的好像是「創造」。
檸檬的表情略微有所鬆弛。「我告訴你,蜜柑也早就注意到你了。」
「嗨。」檸檬的臉出現在眼前。
「難道那也是跟峰岸有關?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不知道大家對眼鏡小子評價如何啊。」七尾一邊集中注意力,一邊盡量裝出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
「替罪羊?替什麼罪?」
七尾打開腰包,首先取出了那管藥膏,打開蓋子,抹在剛才被檸檬刺破的傷口上,雖說沒流多少血,但此刻應該儘快做好止血處理。他小心翼翼地塗抹著。手臂內側和外側都有疼痛感,應該是剛才被打到的地方產生了內出血吧。檸檬的攻擊拳拳到肉,對肌肉和骨骼都造成了打擊,每次活動或觸碰的時候都會隱隱作痛。
七尾還在翻著手上的冊子。字看在眼裡,意思卻一點也沒理解。現在……他的視線劃過那篇文章的同時心裏想著,現在只有檸檬一個人。如果想跟他們接觸,現在不就是個機會嗎?他拚命思考著。
他取下檸檬手中的槍,插到腰后的皮帶上,用外套下的襯衫遮住。手機也決定拿走。隨後又彎下腰,確認掉在地板上的刀子的位置。原本打算去撿,中途又放棄了。怎麼辦?思緒如同滑輪般不停轉動,接二連三地帶出各式各樣的想法。想法不斷地出現又消失。怎麼辦?怎麼辦?七尾體內似乎有個人在小聲低語。應該去前方的車廂還是後方的呢?蜜柑或許就要從廁所回來了。考慮到這一點,前方的車廂是去不成了。只有朝後方的車廂去了。
坐在椅子上跟別人打鬥,這還是頭一次。七尾晃動著上半身,頻頻出手,面對對方的拳頭則要麼向後閃身避開,要麼用胳膊擋下。對方也差不多。檸檬瞄準七尾的側腰,從下方擊出凌厲的一拳。七尾則看準時機,使用了扶手。原本收起來的扶手被七尾用左手猛地放了下來。於是檸檬的右手撞了上去,「咚」地發出了一聲悶響。七尾聽見了檸檬不耐煩的咂嘴聲,剛在心裏叫了一聲好,卻又立刻發現檸檬的左手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把刀,雖然小,卻散發著銳利的光,凜冽地劃開了空氣。七尾一把抓起前方椅背上的宣傳冊,兩手拉起攤開,擋住了刀子。刀鋒刺穿了紙張,刺穿了照片里的田園風光。七尾立刻轉動雙手,打算利用這冊子卸下檸檬手上的刀子,對方卻先一步拔了回去。
「另一組人?」
「簡單的事情就可以找更便宜的人來做。估計,總體算起來只要付一筆很小的錢就解決了。」
「還不錯。如果拿托馬斯的小夥伴們來舉例,應該算是莫道夫那個級別了吧。」
「就為了這個,所以讓你來搶我們的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