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這對我們公司也是個不錯的宣傳……」

「他說的是真的嗎？」約翰看著南賀問道。

另外，在場有一個人，只要談到信仰就一定要發話，那就是莫妮卡。她像如夢初醒般，以堅決、嚴肅的口吻說道：「日本人對信仰不虔誠，跟我們沒關係。倒是為什麼我們非得接受來自東洋的野蠻葬禮呢？有誰能告訴我嗎？」

「這個嘛……我還不能回答你。不過，我對威廉先生的才華很感興趣——這個話題就到這裏吧，請見諒……」

「詹姆斯，別誤會，我可不是傑西卡·米特福德女士，學人家倡導什麼葬禮簡化運動。我現在滿腦子想的可只有微笑墓園的利益。所以我是不可能取消防腐處理和遺體展示環節，直接把死人送進火葬爐的！那些過程會完全保留，畢竟，美國葬禮的費用大部分在這上面，這也是微笑墓園的特色。我所考慮的是，在美式葬禮中加入火葬。」

古代的偉人曾經說過：要想了解一個社會，就去觀察他們的葬禮，只要知道什麼樣的人能夠得到最風光的葬禮，大概就能窺知一二了。

詹姆斯吃驚地反覆打量威廉。

能把對殯葬業者恨之入骨的人說服到自己這一邊，約翰的手段確實很有一套，格林心想。看到南賀被眾人認可，約翰立刻又添了一把火。

「微笑墓園，看起來似乎滿足了對葬禮相關事宜要求較高的人群的所有需求。對於這家墓園，我只有一點忠告，那就是注重一下屍體防腐和美容技術。或許有讀者會感到意外，的確，該墓園的主任入殮師詹姆斯·巴里科恩先生的技術實屬一流，但我對他最近的工作狀態感到擔憂。先不說他的防腐技術如何，光看遺體妝容，會讓人覺得他沒有拿出真心。為求遺容鮮活生動，他為死者塗上了厚厚的腮紅，但這樣一來，死者就搞得像鄉村劇的演員，還讓他們垂著頭迎接瞻仰的客人，未免過於卑微。在他身上，我看不到意志堅強、富有創造力的專業人士該有的精神。期待他在未來會有更佳的表現，我的評價是三顆星……」

哈斯博士的興趣被勾了起來，再次詢問道：「聽起來規模肯定不小吧？」

「啊，您這麼說，我也是……哎呀，就算要蓋日本人的墓地，也不會佔多大面積的。日本現在流行火葬，火葬后再埋葬，一個人只要美國人的三分之一到一半就夠了。這樣的墓地是不是很可愛啊？日本人活著的時候就住慣了小地方，所以不會給你們美國人帶來困擾的。」

「您可真是明察秋毫，博士。南賀先生的富士山土地開發公司，從去年開始在大理石鎮幫日本的計算機公司蓋了許多IC工廠，為本地的經濟發展做出了極大貢獻。」

聽到詹姆斯的強烈抗議，南賀卻不為所動。他露出神秘的「東方」笑容，回答道：「哎呀，先別那麼激動嘛！比起那些在夏威夷的美麗小島上大片開發地皮的日本人，還有眉頭都不皺一下就買下蒂芙尼大樓的日本人，我的罪過還不算大吧。畢竟此事與死人有關——日本地窄人多，連活人都快沒地方住了，更別說給死人安家用的墓地了。你們不是說『四海之內皆兄弟』嗎？那死人也就不分國籍了吧？要是連死去的幽靈都要分出人種的差別，那可就不太好了。反正美國的土地這麼大，就分一點給可憐的死人用吧……」

莫妮卡毅然決然地說道九_九_藏_書：「沒錯，豈止野蠻，火葬……是會被詛咒的……」

「這又是怎麼回事？」

哈斯博士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被問及意見的威廉令人意外地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這下子，不只是詹姆斯，連格林和哈斯博士都感到吃驚。《生意興隆的殯儀館》是近年來全美最暢銷的書，且頗具話題性。這本書的副標題是「殯儀館大全」，書中對各州的殯儀館按服務滿意程度打分並附上評論，換句話說，這本書可謂殯儀館版的《米其林餐廳指南》。

哈斯博士瞥了一眼正吸溜吸溜喝著湯，毫無禮數可言的南賀，問道：「你指的是開發新的墓地嗎？」

「嗯。中世紀的歐洲的確有這樣的傳統，會辦集市，舉行舞會。也正因如此，魯昂會議上才有『政府決定，禁止在墓地進行舞蹈、表演、買賣香料等活動』的記錄。此外，維多利亞王朝時期的英國，教會為了募集資金，在納骨堂上面隔了一層地板的地方開起了舞會。我記得前幾天才把記載著這段歷史的文獻借給你吧？」

「是的。火葬是個好方法。沒錯，美國人也該採用火葬才對。」

約翰把出席晚餐會的成員一一介紹給南賀，除了威廉以外，眾人都客氣地打了招呼。原本威廉這樣的人應該是最看不起南賀的，但今天的他卻表現得禮貌周到，讓格林頗感意外。看來這兩人之間存在著超越感情的利害關係。格林是最後一個被介紹的，約翰用彷彿介紹局外人的口氣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他是在墓園工作的人」后，說道：「各位，藉此機會，我想請你們邊吃邊聽我說一件事。我要說的事至關重要，是有關微笑墓園的重大改革——也該是我大展身手的時候了。」

詹姆斯泄氣地聳了聳肩，擺出一副不關心的姿態。

晚餐開始前就喝了很多紅酒的他現在已經醉到說胡話了，這種情況在他身上倒是很罕見。約翰也不理會詹姆斯，繼續說道：「我將和這位南賀先生合作，重新開發墓園東邊和墓碑村的土地。」

這下換約翰大感意外了。

「獨立紀念日不是過了嗎，怎麼這會兒又放起煙火了？」

「遊樂園？」哈斯博士聽得目瞪口呆，其他人也發出議論聲。

貓——說起貓，柴郡跑去哪裡了？格林心中暗自納悶。算了，她脾氣反覆無常也不是一天兩天，再說要是自己什麼事都去管的話，就算有三頭六臂也不夠用吧。但她沒叫上自己，一個人不見了，這就太不夠意思了。對格林而言，不擅長這種場合的程度可不亞於柴郡。

約翰嘆了口氣。這下子，格林終於明白為什麼威廉對南賀的態度如此謹慎又尊敬了，原來背地裡有這麼一層利害關係。約翰將紅酒一飲而盡，停頓片刻后，再次拉回話題。

「那讓我們回到葬禮的問題上。我打算增設兩座火葬爐，大規模引入火葬儀式。」

一直專心切著煎小牛腦的南賀這會兒又跟約翰一唱一和起來。

「唉……是的，百老匯要上演一出小型音樂劇，做宣傳的吉姆·菲爾德先生找上了我，已經談得有些眉目了。」

「什麼？你還在追求大學時代的夢想嗎？歌舞劇？光靠演戲是吃不飽的。」

「我想請他出資贊助歌舞劇。別忘了，是我把你引薦給南賀先生的。早在介紹你們九-九-藏-書認識之前，我已經在和他交涉了。」

「是的。加起來少說也有九百英畝吧。」

威廉猛然回過神來，發覺自己說得太多了，但已經來不及了。

「是的，博士。您不是曾經告訴過我，以前的人常在墓地舉辦慶典？比如跳舞、市場之類的。」

如果在近期出版的《生意興隆的殯儀館/東部篇》里有這樣一段話的話……

「你是指，除了日本人以外，其他人也要用嗎？」哈斯博士大為震驚。

「也就是說，這次我所服務的對象不是活人，而是死人。」

在座的眾人好像都被南賀的這番言論嚇到了，彼此面面相覷。只有一向理性客觀的哈斯博士冷靜地提出了疑問。

大概是因為年紀漸漸大了吧，莫妮卡最近經常因為胡言亂語給眾人帶來困擾，只有在講到她唯一關心的事——信仰——的時候，她的腦袋才是清醒的。平常一向懶得理她的約翰竟然表情愉快地追問：「哦，你說的野蠻葬禮，是指這個嗎？」

約翰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

「喂！弗朗西斯，日本人真像他說的那樣嗎？」

「這位是南賀平次先生，我的新生意夥伴。」

「當然，生者對死亡可以說是避之唯恐不及，真正的天堂和歡樂都在人世間。博士，您注意到生者對死者所懷有的矛盾心理了嗎？對於死者，他們又愛又恨。不，講得更準確一點，他們愛的是死者在世時的樣子，希望將其永遠保存在記憶里。但對於冰冷、逐漸腐爛的屍體，他們只會感到忌諱和厭惡，希望忘了它。所以，防腐處理也好，為遺體化妝也罷，不都是為了把死亡給人帶來的不快遮掩起來，讓生者能忽略它嗎？不僅如此，在墓園的這段日子里，我還發現生者的類似心理還反映在其他行為上。」

「咦？Lan……huo……bingci？好奇怪的名字。」

「我不在乎能不能吃飽，就算餓死在路邊，只要能留下優秀的作品，我就無所謂。」

為了讓詹姆斯停止無禮，約翰苦口婆心道：「詹姆斯，你誤會南賀先生了。他跟日本那些心狠手辣的地產商不一樣。他見多識廣，對殯葬業也有很深入的了解，還出過書呢！南賀先生的筆名是南克·費爾奇，這個名字你應該聽說過吧？」

莫妮卡一副不得其解的樣子，嘴裏念念有詞。旁邊的馬里亞諾神父連忙請她安靜下來。

詹姆斯的態度轉變讓約翰滿意地點了點頭：「明白就好。你也該多和南賀先生聊聊，這樣對你的工作也有幫助！」

面對苦口婆心的約翰，威廉使出了一張王牌。

雖然詹姆斯的臉上還有些許不快，不過嘴上先道歉了。即便是他，也無法做到隨便反駁《生意興隆的殯儀館》的作者吧？這本書對殯儀館的要求算得上雞蛋裡挑骨頭，評論極其辛辣。

「所以你才跟南賀先生……」哈斯博士挑起一邊眉毛問道。

「威廉，你怎麼回事！今天你打算站在約翰那邊嗎？」

「日本人能接受這個習俗嗎？」

約翰馬上回答。

「那麼，你打算出錢資助威廉嗎？」

「南賀先生請我九九藏書將墓園東邊的土地開發成日本人專用的墓園。另外，收購墓碑村一帶土地的計劃也在進行中。」

約翰立刻嚴肅地制止了詹姆斯的發言。

約翰聽到了這句自言自語，從而轉向威廉，曉以大義。

這本書對一些墓園產生了意想不到的影響，比如書中對洛杉磯的佛蒙斯特墓園的神父是這麼評論的：「大聖堂的氣氛莊嚴肅穆，但費爾南德斯神父帶有鼻音的聲音實在是讓人很難聽清楚。哪怕是坐在最前排的聽眾，最多也只能忍受那沉悶的佈道五分鐘，就要起身離開了吧。很遺憾，我的評價是兩星半。」輕易就給這座墓園判了死刑。順帶一提，書里的最高評價是五星。

由於這個決定會影響自己的工作，因此，一直裝聾作啞、專心吃飯的詹姆斯插嘴道：「那麼防腐和美化遺體的工作是不是都不用做了？」

「不，詹姆斯，不是戰爭，而是和平的經濟上的交流。而且不是美國一直以來做的賠錢買賣，而是有利可圖的進口貿易。」

「沒問題的。日本人舉行葬禮的時候，光是靈堂的租金一天就要一萬美金上下，他們還不是眉頭都沒皺一下就付了？更何況，日本人新年是去參拜神社，葬禮卻是佛教儀式，結婚、過萬聖節時又變成基督徒了，可見日本國民對宗教沒有那麼虔誠，只要宣傳得當，保准你財源廣進。反正你們美國人最能說會道了。」

「不、不，我剛剛說過啊，一件事的好或壞，完全是由生者來做評價的。你抱著這種想法，能成功嗎？別幼稚了。無論你的目標多麼遠大，死了就都結束了。別再說這種不切實際的話了，就按照老爸的期望，作為巴里科恩家族的成員為墓園盡一份力吧！」

由於眾人都沒有回應，年紀最大的哈斯博士只好勉為其難地開口問道：「哦，那你打算怎麼做？」

「南克……費爾奇？寫那本《生意興隆的殯儀館》的費爾奇嗎？」

眾人在資料室集合之後，傍晚時分，又將在殯儀館的餐廳里舉行一場晚餐會。聽說好像是約翰要把新的生意夥伴——一位日本人——介紹給眾人。

「真是無情啊……」威廉不假思索地嘀咕道。

格林看著掛在餐廳後方的巨幅馬賽克壁畫《最後的晚餐》，不由自主地數起參加晚餐會的人數——壁畫里參加晚餐的共十三人，他們這邊則是十一人：之前資料室的那群人中除去已經回去的哈定律師、傑西卡夫婦以及柴郡，然後再加上墓園裡的天主教教堂祭司馬里亞諾神父，以及剛才提到的那個日本人，總共是十一人。不，還少算了一個「大人物」，格林心想。這時，從外表不太看得出來，但實際上是一名「愛貓人士」的約翰如往常一樣，提著貓咪「索瑞」的籃子走了進來。

「喂！你們日本人，把貨物傾銷給我們還嫌不夠，現在連屍體都要傾銷給我們嗎？」

南賀故意講得曖昧不明。

詹姆斯的怒火頓時爆發了。

一直默不作聲的莫妮卡突然從意外的角度提出了反對意見。

「姑且不論這個計劃的好壞，法律上允許這麼做嗎？居民會作何反應？我覺得這是問題的根本吧。」

身上有一半日本人血統的格林可一點都不想附和南賀的說法，不過他還是儘可能客觀地回答：「確實，跟其他國家的人比起來，日本人的宗教觀算寬鬆的。但這總比因為宗教衝突而讓孩子們都流血犧牲的國家九_九_藏_書要好得多吧？」

這句話讓出席晚餐會的眾人騷動起來。詹姆斯目瞪口呆地看了看鄰座的威廉和馬里亞諾神父，之後大聲抗議起來。

「啊哈！哈斯博士，您不用擔心，我只是想稍微改改墓園的陳年陋規，開創新的事業。」

「什麼叫『就分一點』？全世界最有錢的國家竟然不能在自己的國家建造墓地，這種鬼話誰會信？依我看，你們是想以死人為借口，暗地裡策劃著用日元再次發動太平洋戰爭吧？」

「這次的事，我想南賀先生會支持我的。」

「抱歉，約翰，恐怕不行，我已經受不了墓園的工作了。我想從事的是真正的舞台演出，對著一群從進來開始就不停流眼淚的觀眾，還有與一句台詞都不會講的冰冷屍體演對手戲，這些我都受夠了。我想借這次機會離開墓園。」

「這次機會？」

「你說的這個遊樂園，會對生意有幫助嗎？」

「是啊，你說得有點過分啊，詹姆斯。」

南賀驚訝地看著這位老婦人，臉上露出狼狽之色。比起指責他賺黑心錢，明顯質疑他的宗教信仰讓他更難受。

詹姆斯用諷刺的語氣道：「哎喲我說，你蓋那麼多墳墓幹什麼？難道還想把約翰遜總統從墳墓里挖起來，請他再發動一次越戰嗎？」

「活著的人們會在日常生活中把死者忘得一乾二淨，只在每年特殊的節日，比方說忌日、母親節、萬聖節這些，或者有什麼一廂情願的訴求的時候，才來掃墓。而且，這種攜家帶眷的掃墓活動往往跟休閑娛樂活動差不多。我們這處鄉下墓園為什麼能吸引那麼多人來掃墓呢？其實他們都是想趁著掃墓，順便參觀老爸親手打造的歐式花園，或是順便到附近的春田瀑布去玩。這樣他們就能忘掉令人不快的死亡，開開心心地回家去。所以呢，我打算讓生者掏更多的錢出來。死人的那份錢，在簽訂生前埋葬合同的時候就收了，況且也不可能跟已經消失在這世上的死者要錢。今後，我要把重心放到獲勝的那一方，要從還在人間享樂的生者身上撈更多的錢。」

聽到這番話，詹姆斯非但不吃驚，反而顯得很愉悅。

「關於這點，請大家放心。議會那邊，南賀先生早就疏通完畢了，他可是操控政客心理的高手。」

「啊，我不知情……剛才有些神經過敏……十分抱歉。」

「是的。老爸上了年紀，有點過於保守了。我想讓這座墓園不僅在州內揚名，更要做到全美國——不，全世界第一。」

「這又不是美日戰爭，這叫互惠互利。日本人需要土地，美國人想賺錢，就這麼簡單。此外，新開發的土地也並非全都拿來蓋日本人的墓地，其中的五百英畝，我打算改造成配有住宿設施的遊樂園。」

這句話可是格林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說出口的。詹姆斯也萬萬沒想到朋克小子能做出這種回答，當場愣住了。確實，自己根根直立的頭髮跟「宗教觀」這類的詞很不搭調，格林在心裏苦笑道。

詹姆斯插了句話。

「詹姆斯，別再說這種沒大腦的美國式言論了。你那一套，最多只能去全美傷殘軍人集會上講給那些士兵聽。對吧，威廉？」

「我不喜歡異教徒侵佔我們的墓園……」

「當然。遺體的防腐和化妝、製作高級桃花心木棺材，以及太平間的使用等項目和以前一樣收費，此https://read.99csw.com外再加上火葬的費用……對了，火葬時棺材也會被燒掉，骨灰要用昂貴的東洋陶瓷罐來裝。你覺得如何，南賀先生？」

「嘿！這還真是個好主意。而且還可以反過來向日本人推廣屍體的防腐處理和遺體展示啊！」

察覺到氣氛有些凝重，哈斯博士連忙使出他的獨門絕招——炫耀學問——來化解僵局。

「巴里科恩先生說得對極了。日本的情況也跟美國差不多，土地不足，墓園都遷到了郊外，要是再不搞些休閑娛樂，活人更不會過去了。說到這個，我想到一個不錯的點子，建造日本人專屬的墓園時或許可以派上用場。我們針對那些苦於土地不足、擔心無處安葬的日本死者後備軍打出這樣的廣告詞怎麼樣？『美利堅的神聖土地。首批移民的祖輩夢想中的千年王國，迎接最後審判的新英格蘭。想不想讓這裏成為您靈魂安息的地方呢？就與這片墓園定下永久的約定吧。這裏的紅葉與京都的同樣美麗。』至於對活人們，我們可以這樣宣傳：『結合掃墓的美國尋根之旅，在新英格蘭的土地上圓您的美國夢！有東北部迪士尼樂園之稱的微笑樂園，刺|激歡樂的雲霄飛車保准讓您大呼過癮！』只要為他們安排好行程，保證財源滾滾。」

如果獲得這樣的評價，對自詡「專業人士中的專業人士」的詹姆斯而言，無異於被人背後捅了刀子。在他的意識里，對他的評價一律都得是五顆星才行。

接下來，看到在約翰身旁坐下的日本人，格林更加鬱悶了。那是個脖子幾乎縮進肩膀里的矮胖子，從薄薄的嘴唇里露出來的金牙閃閃發光。若再在肩膀上扛一台相機，就是經常會在美國報紙的滑稽漫畫上看到的「典型日本人」了。體內也有一半日本人血液的格林並不希望看到他成為眾人的笑柄，因此在一旁提心弔膽。不知是不是看穿了格林的這種心情，約翰看起來很高興地向眾人介紹起這名日本人。

格林想象著此時詹姆斯心中的不安。

「是的。正是如此啊！結果，死者成了生者的陪襯。這個世界畢竟還是為生者而存在的，生者會以優先自身為前提，支配死者的權益。不管多麼偉大的人，死後照樣要屈服於生者的支配，受生者評價。對死人而言，活人的觀點往往勝過死人對自己的評價。所以說，我打算改革這間墓園，讓它更符合生者的需求。」

「你不要想太多，威廉，南賀先生說得很有道理，我覺得我們這裏也可以引入火葬。其實美國人的喪葬方式也在逐漸改變，就說喬治亞州好了，甚至不用下車的『快餐店式』葬禮不是也被接受了嗎？加利福尼亞那邊，在設有禮拜堂的大型遊艇上舉行水葬，或是用塞斯納小型飛機在空中拋撒骨灰的空葬，現在都很流行。這些可是我們美國人自己的流派。而拚命想出好點子打敗競爭對手，不正是身為葬禮總導演的你的職責嗎，威廉？」

「哦？此話怎講？」

「那火葬的費用要另外收取嗎？」

一直等著說話機會的南賀，此時用帶有奇怪口音的英語加入了談話。

「唉！也不能光責備來自日本的客人，美國人也好不到哪裡去。就說查爾斯頓舞流行的那個年代，大富豪們還不是眉頭都不皺一下就買下歐洲的古堡，還拆開分解、大費周章地把它們漂洋過海地運過來。看來不管是哪國人，只要錢多到一定程度，想法都會與旁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