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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復活的死者 第二十四章 死亡的威脅

第二部 復活的死者

第二十四章 死亡的威脅

格林不甘心就這麼離開,他繼續盯著平日放砂糖罐的那個地方,突然,發現了某樣東西。瑪莎一轉過身去忙,格林立刻湊近架子想瞧個清楚。
「怎麼說?」
不愧是前所未聞的屍體失蹤案件。從昨晚開始,警方已對這一帶進行了多次搜索,還圍起了封鎖線,但約翰、「面具人」(法林頓),還有下午不見的史邁利的屍體依舊完全不知去向。格林想起剛才特雷西要回警署前神情恍惚、一個人喃喃自語的樣子——「屍體全都不見了。被害人、兇手、目擊者,這些人明明都已經死了,卻嘲弄我,逃得遠遠的……」
「嗯,讓我傷腦筋的就是這一點。如果是約翰做的,那他為什麼不想讓自己的指紋留下來呢?另外,如果昨晚和哈定碰面的人不是約翰的話……」
「又一個喜歡下毒的殺人魔登場了?我都要神經衰弱了。若真如此,那麼沒戴面具的『面具人』可能在晚餐前就已經若無其事地在殯儀館里閑晃了。」
格林看著架子上擺放的瓶瓶罐罐,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柯林斯醫生對整理得乾乾淨淨的躺椅感到滿意,接著他的思緒轉到下一名患者身上。這名中年男子是這裏的老病患,不過近來他變得像個活死人——當然,這是指他的精神狀態。
「就是同為活屍的我……對嗎?」

3

「可是約翰不是很害怕自己會被從繼承名單上剔除嗎?」
「我想多半是因為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怪異世界。」
「你該不會是要告訴我,不只兇手和目擊者,連負責偵查的特雷西警官也是個活死人吧?」格林略帶諷刺地說。
真是個無憂無慮的人呀,他還真把死人搬進了客廳,讓它和著民謠《看看兮》的音樂跳起舞來,房東被嚇得魂飛魄散了……
「嗯,家族的舊事該問莫妮卡,不過這件事關係到自己的兒子,她恐怕無法客觀吧!我們總不能問些『復活的殺人魔是你的兒子嗎』之類的問題。而且莫妮卡最近似乎有點老年痴獃的傾向,言談舉止都怪怪的。瑪莎很早以前就待在巴里科恩家了……不過,若說能將事件始末講清楚、講明白的人,那馬里亞諾神父是最佳人選。」
「怪異世界?」
柯林斯醫生厭倦了病患們不時提出的哲學論調,通常不太理會,但這位病人將自己心中鬱積的暴戾情緒用「死的衝動」這種過分專業的詞語來形容,讓他印象深刻。
「別傻傻地只會站在那裡,去幫我把裝麵粉的罐子拿來。」
博士對格林說道:「以上就是哈定和約翰昨夜見面時的部分經過。後面哈定說他應該是在某個時候被人下了安眠藥,不過也沒人知道是真是假。那個男人,一旦事情扯上自己,就會大驚小怪的。」
他說他對自己的性無能感到不安,面對親兄弟時心存自卑,因缺乏母愛而感到孤獨——這些情緒在他的心中形成旋渦,變成巨大的不滿與挫敗感,導致他有時會以暴力的方式尋找發泄的出口。
「難不成是在預告要殺人的時間?」
格林搖搖頭,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想這個問題了。
瑪莎就像是被人問到「為什麼太陽要從東邊升起」似的,一臉的不耐煩。
格林被引得說出了這段話。但現在可不是展現學識的時候,他趕緊將思緒拉回來。
「沒有砂糖罐嗎?」
變成令人討厭的時代了,柯林斯醫生心想。不管是心理層面還是生理層面,生與死的界線都越來越模糊不清。不過柯林斯醫生是個忠於工作的男人,如果治療對象是如字面意義上的活死人,他絕對不幹。但若病人是心理層面上的死人,這可就是他的專長了。

1

「約翰裝扮成史邁利,打算恐嚇某人。他是想恐嚇『面具人』呢,還是繼承遺產的人?還有,為什麼呢?啊,這實在難以理解。博士,我們一個接著一個地假設,卻又一個一個地推翻,我已經亂成一團了。」
和哈斯博士討論完案情后,不斷地憑空推測已讓格林厭倦,於是他決定坐而言不如起而行。雖然各種假設都碰到了瓶頸,但格林打定主意,要重回事件的原點——那場茶會——展開調查https://read.99csw.com。只是,瑪莎回答時依舊是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
「比如說,我們可以想成是『死亡恐嚇』。」
那是回家路上買的《大理石鎮地方報》,她已經看了兩遍了。頭版以超大字體寫著這樣的報道標題:
「也許兇手猜不到,但他有眼睛可以看呀!如果『面具人』從『升天室』的門縫裡看到伊莎貝拉拿著刀子過來,那麼他就很可能在殺害約翰后想到把懷錶時間往前調,好嫁禍給伊莎貝拉。懷錶上有指紋嗎?」
格林一直待在哈斯博士的資料室里,兩人關在裏面,一邊看監控錄像帶的備份,一邊聽截至目前警方掌握到的線索和證詞。現在格林聽的是下午剛結束的對哈定律師的審訊錄音帶,審訊由考慮周全的哈斯博士主導,因此內容很詳細,連當時的對話都準確地還原了。格林尤其注意到哈定最後的那段話。
剛剛離開的那位病人,一定也在過去經歷過什麼足以影響他一生的事。來這兒的重症病患,大部分有過類似幼時被變態老男人帶進倉庫、綁在椅子上,強迫聆聽理查德·瓦格納的《飛翔的女武神》的經歷,因此留下永難磨滅的陰影。
「哦,這倒是。哈定也說那簽名是真的……所以反過來想,是約翰偽裝成了史邁利?嗯,這麼想比較有可能。」
「也許在晚餐時,有人偷偷往約翰的酒里下了安眠藥。」
架子上放了好幾層瓶瓶罐罐,都是調味料,在最下層,板子與板子的縫隙間,有些白色的東西。如果這不是從新的砂糖罐里漏出來的,就可能是之前砂糖罐里裝的東西了。格林連忙用刀把這些白色粉末挖出來,從一旁的舊報紙上撕下一角包好。
「這麼說,在懷錶上動手腳的不是兇手,而是死而復活的約翰自己?」
「對,畢竟他們早晚都會結婚嘛,她沒有理由這樣蠻幹。我們來把這些情況整理一下吧。不是約翰的遺產繼承有問題,而是一開始的史邁利的遺產繼承有問題,但我怎麼也不相信這是樁謀奪遺產的殺人案。」
「傑森?」
令人震驚的史邁利失蹤事件發生后的傍晚時分,格林終於找到了哈斯博士。因為昨天夜裡博士是和警方一同前來的,所以朋克小子不能強出頭,厚著臉皮討論案情。不過對格林而言,等待是值得的,如今哈斯博士在搜索陣營中已位居要職,警方到手的情報他幾乎都可以掌握到。會變成這樣,大部分源自特雷西警官跳進墓穴那件事。大理石鎮警署署長擔心特雷西的精神狀態,也不放心部下卡拉漢和福克斯等人,於是他默許哈斯博士以特別顧問的身份,擁有和在職警官相同的職權。這固然出自對博士的信賴,但也是目前警力多用於偵查萬聖節女高中生命案后,大理石鎮警署人手不足的窘況下的權宜之計。
「嗯,這麼說來,史邁利被人下毒害死這件事,是約翰乾的?巧克力和密室的謎都還沒解開,偏偏知道內情的約翰又被人殺死了。」
「沒有,這個我沒說,茶會的事我一個字也沒提。我是跟他說之前發生的史邁利宣布更改遺囑的事、家族成員起了衝突、史邁利喜歡捉弄人,以及最後遺產怎麼分配這些。不過特雷西似乎不太感興趣。雖然他說要重新調查史邁利的死因,但也不知道進行得怎麼樣了。現在,為了追查失蹤的屍體,他就已經一個頭兩個大了。」

就在這時,她看到一則新聞。
「嗯,是這樣沒錯……」
——第三代柳家小さん(落語家)
「恐嚇信上的字我們先不管,單看數字代表什麼意思呢?」哈斯瞪大眼睛盯著恐嚇信端詳了半晌,「嗯,11:24、2:11,是什麼意思呢?是時間之類的吧!」
哈斯博士高深九九藏書莫測地皺起眉頭。
「錄音里哈定也說,雖然不知道約翰是何時、又是怎樣收到恐嚇信的,但約翰似乎很怕史邁利死後就會輪到自己。」
艾汀小姐正在吹乾濕漉漉的頭髮,暗自琢磨要不要從冰箱里拿罐啤酒喝。雖然啤酒的熱量很高,但今天經歷了那麼刺|激的事,真讓人有點累,剛洗完澡來上一杯應該很不錯吧?最終她打定主意,拿出啤酒來。喝了兩口后,她又隨手拿起放在冰箱上的報紙走回床邊。
不過,引起她注意的不是報道的內容,而是附在旁邊的奧布萊恩的照片。
「對了,說到時間,我想到……約翰那隻壞了的懷錶,你怎麼看呢?」
「哪、哪個罐子?」
「沒寫字的那個,畫著青豌豆的綠色罐子。」
艾汀小姐盯著那張照片端詳了一會兒,突然靈機一動,拿起放在邊桌上的自動鉛筆,試著在照片上畫了起來。
最近,這樣的病人明顯變多了,柯林斯醫生想。雖生猶死的一群人——活屍。今天來看診的十個人中就有四個宣稱他們已死,這讓柯林斯醫生感到訝異。之後在得知其中只有一個是真正的死人之後,柯林斯醫生又在煩惱是否該放棄這份工作別做了。
「他有什麼理由這麼做呢?」
似乎哈斯博士也被搞糊塗了。這時格林突然想到……
「有一個兩點四十五分的典故,你知道嗎?雖然和恐嚇信上的兩點十一分應該不一樣。」
無法突破史邁利被毒身亡案件瓶頸的格林又把話題說回到恐嚇信。
架子上的糖罐是玻璃制的,和之前的那個不一樣。瑪莎看起來似乎更不高興了,她停下搓麵粉的手,雙手叉腰,斜眼看著格林。
「在那個架子上吧?」
「是啊,我也越來越搞不清楚了。不過格林,我們這麼苦惱的根源,你知道是什麼嗎?」
格林抬頭望天。如果還活著,還有呼吸的話,他真想深深地嘆一口氣。
特雷西警官挖墳掘墓
不過,藉由治療,那被壓抑在心靈深處的過去終會有被喚醒的一天……
「哦,確實!可是根據哈定的說法,這是史邁利一貫的整人伎倆,更改遺囑內容什麼的其實根本就不存在。當然也有可能因為這種不存在的事而引發殺機!但是,史邁利愛捉弄人的怪癖,眾人應該早就見怪不怪了……」
艾汀小姐急忙翻開報紙。要是報上有介紹探討時事的暢銷書,就買一本來讀讀好了。
「監控器的事先放一邊,如果說約翰想要袒護某人,會不會和過去發生的那件恐怖事件有關?和傑森有關……」
「以前的事,只要找個人問問就清楚了吧?」
不用說,當然也登出了特雷西警官跳進史邁利的墓穴中的現場照片。煩惱的警官和空空如也的棺材,都大張著嘴巴愣在那兒。
「可是,是她自己主動拿刀過去的,兇手怎麼能事先料想得到呢?她和威廉都說約翰在電話中指名拿刀前去的人是威廉呀!」
「一號是舉辦茶會的日子,我是在那天死掉的。第二天我和柴郡去十字路口咖啡館,回來后……對了,史邁利爺爺發表了臨終宣言。」
格林眼看著矛頭就要指向自己,連忙轉移話題。
「可是,若她知道遺囑的內容,應該不會傻到讓別人懷疑到自己頭上來吧?因為就算不那麼做,約翰也說了財產要留給她……」
「呵呵,若是偵探小說迷特雷西,肯定會贊成這種說法。十一點二十四分?的確,根據監控器拍到的畫面,命案是在十一點左右發生的,難道兇手臨時將作案時間挪早了一些?那『2:11』又是什麼呢?兩點十一分?二月十一號?還是十一月二號?二號那天有發生什麼事嗎?」
「你說和哈定碰面的人不是約翰……你該不會想說,那是史邁利吧?」
「指紋?」
「對,鑒證科的報告上寫著,那個房間里只有一枚清晰的指紋,就是印在保險箱上的那個。除此之外,別說兇手的了,連約翰的指紋都找不到。這絕對是有人故意抹掉的。」
和神秘的法林頓先生有過最後接觸的悲劇女主角(雖然她自己也不清楚哪裡悲劇!)。
「呵呵,那個男人目前的狀態的確像個活死人啦!別看他平時正兒八經的,其實很神經質。不過我要說的不是特雷西,九-九-藏-書而是經理辦公室里的指紋。」
這樣想著,艾汀小姐突然驚覺,要是媒體繼續炒作下去,遲早有一天記者就會找上門來採訪她。說不定自己還能上電視,接受第七頻道唐·蘭瑟的專訪……艾汀小姐幻想著自己上電視的情景,自我陶醉了好一會兒。
「日本有一種名為『落語』的傳統曲藝,其中有一個故事,講的就是讓吃了河豚暴斃的男子跳舞,藉此敲詐房東等人。」
哈斯博士都忍不住露出厭煩的表情。
「你食言了?你把我已經死了的事跟他說了?」
這回換格林得意了。「在《安全至下》(Safety Last!)這部電影中,哈羅德·勞埃德吊掛著的大樓時鐘所指的時間是兩點四十五分。」

4

「怎麼啦?難道裝糖的容器變了,裏面的糖就會變成鹽了嗎?」
格林說出他在十字路口咖啡館聽到的關於二十年前傑森的事,聽完他的講述后,哈斯博上顯得一臉疲憊。
「我覺得,不管『面具人』是誰,這起案子還是要朝遺產繼承謀殺案的方向去查。那次茶會是整個事件的起點,接著又有恐嚇信的事。」
「沒錯,死人復活的怪異世界。我們必須將死人復活這種前所未聞的棘手要素也考慮進去,這就是造成混亂的主要原因。不過也正因如此,我們反而知道該如何去推理。」
「應該是吧!但他是出於什麼原因要袒護『面具人』,我就不明白了。」
「是呀,這是少爺們小時候玩過的玩具罐。我的助手羅庫拿來裝剩下的麵粉,他那個人啊,雖然小氣,但愛囤東西的個性倒是幫了我的大忙。麵粉用光了,沒人願意幫我去城裡買,就連你也……」
「可是,史邁利爺爺曾宣布說要修改遺囑。」
再一次,格林感覺自己被捲入了混亂的旋渦。
「從約翰在『黃金寢宮』的舉止來看,我認為他應該知道真正的兇手是誰。為了讓真正的兇手——也就是法林頓——擺脫嫌疑,他故意把懷錶弄壞,調整時間,來誤導發現人。可是伊莎貝拉碰巧在那個偽造的時間點上拿刀過來,變成了嫌疑人,所以約翰當時才會那麼著急,極力澄清伊莎貝拉的涉案嫌疑。」
反覆對比著看了兩三次后,艾汀小姐不禁喃喃自語道:「老天爺!不管怎麼看,法林頓都和這個叫奧布萊恩的男人長得一模一樣……」
其他版面還有《尋找所有屍體:逃逸的被害人、兇手和目擊證人》《深夜靈車飆車 引發重大事故》等報道。總之,昨晚到今早發生的種種事件都被大肆報道了一番。而且不光聚焦事件發生的經過,甚至還有熱衷偵探小說的記者在「面具人」的真實身份上大做文章。不但扯出二十年前的傑森·巴里科恩事件,還刊登了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約翰收到的恐嚇信的翻拍照片。報道的字裡行間充斥著對家人爭遺產的暗示,任意發揮。
「說到『面具人』,法林頓那條線追得怎麼樣了?」
只要是站著不動的人,就算是總統——不,就算是死人,瑪莎也要差遣一下。此時她正專心做著明天要吃的蛋糕,這番話是對頭也不回地走進廚房的格林說的。
這麼多情報全都毫無保留地攤在報紙上,這都要怪那個叫卡拉漢的白痴小隊長,艾汀小姐心想。案發後,那個男人就在宅邸正門前,以儼然一副好萊塢影星出身的政治家的姿態,對著蜂擁而至的媒體陶醉地發表演講,仿如總統的就職演說。那個叫福克斯的刑警也是,比起案情,感覺更關心她的電話號碼。下屬們都是這副德行,也難怪特雷西警官會神經衰弱了,她不由得同情起那位跳進墓穴的警官。
「那條線是那個叫福克斯的娘娘腔刑警在追,他還沒回來報告。這事扯上了那個獐頭鼠目的南賀平次,要搞清楚也很困難。」
可是艾汀小姐又突然擔心了起來,面對唐·蘭瑟的訪問時,自己能對答如流、妙語連珠嗎?如果唐就時事問題問自己的見解該怎麼辦?現在惡補不知還來不來得及?
「所以呀,懷著莫名其妙的心情和約翰道別後,我上了車,在車上再一次確認他的簽名。接著我就變得十分想睡,那可不是一般的困意https://read.99csw.com,根本就是被睡魔附身,害得我第二天早上睡過了頭,紐約也沒去成……」
斯圖爾特·柯林斯醫生神經質地撣去躺椅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腦子裡想著剛剛離開的病人。把今天也算在內,這位病人已是第三次來這兒看病了,然而柯林斯醫生還是無法掌握其深層心理。
哈斯博士得意揚揚地說:「林肯的死亡時間確實是上午七點二十二分。」
「如果真是這樣,那約翰應該發覺了你裝的監控器吧?因為是在有人看見了『面具人』的前提下,他才需要動這個手腳啊!但這就怪了,應該沒人知道監控器打開了吧?」
落語《らくだ》
聽到這裏,哈斯博士把錄音機關掉,哈定律師的聲音隨之中斷。
「摔壞了?什麼時候?在哪裡?」
「嗯……我也有這個感覺。那麼,是史邁利化妝成約翰的樣子立下遺囑,想把約翰的遺產分配給伊莎貝拉?可是那上面的簽名是約翰的筆跡吧?」

「就是利用活人都害怕死亡和死人的心理進行恐嚇。像在中國,直到近代都還有以死恐嚇的習俗。比如把死去的窮人的屍體買下來,打扮成被害死的親人的模樣,去嚇唬打官司的對方。在德國也有類似的事,日耳曼的古代法典《薩克森法典》中有一條:如果被害人家屬不將死者下葬,而是將之抬到法院去告發兇手的話,被告的人要麼用自己的項上人頭做賭注和對方打官司,要麼就直接向屍體認罪。」
格林大失所望。茶會的事就因為巧克力這條線連不起來,才想來調查一下那個砂糖罐。早知道這樣,當初早點兒下決心來問就好了。接二連三的突發事件分散了注意力,結果讓到手的線索跑了。
「這樣啊……對哈定的審訊結束后,我也跟特雷西警官說這是一起遺產繼承方面的謀殺案……」
「那個有點奇怪,懷錶壞掉的事我懷疑是人為的。我覺得那是兇手在故布疑陣,這麼做應該是想嫁禍十點半左右拿刀進來的伊莎貝拉吧?」
「換個方式說,我們必須掌握死人的心理。或許他們想的是活著的人根本不會去考慮的事。而能夠充分了解他們的想法的最適合人選……」
「怎麼說?」
格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正準備走出房間時,又聽到瑪莎在他背後叨念:「真是的,自從發生那種事後,每個人都愛查東查西的。你那個不良少女朋友,也得意揚揚地說她知道兇手是誰了。有閑工夫做偵探查案,還不如來幫我忙比較實在。」
格林依照指令取出罐子,一邊拿到她身邊,一邊說道:「什麼嘛,這像是小孩子過家家用的罐子,為什麼要用什麼青豌豆的罐子來裝麵粉呀?」
格林拼了命地回想。

2

「那如果不是兇手,還有誰會去做這種事呢?難不成是約翰抹掉的?」
「照常理的確可以這麼解釋,但你還記得錄像帶里的畫面吧?正如我剛才所說,『面具人』戴著手套,所以他應該沒必要抹去自己的指紋……」
「你不知道嗎?商品目錄或商店櫥窗里的時鐘大多都會停在這個時間,有人說這是林肯總統死亡的時間。」
看到今天早上剛為自己做過筆錄的人竟然這麼丟人現眼,艾汀小姐不禁有種自己被耍了的感覺。不過,看過了右下方的報道后,她心裏的不快稍稍獲得了平復。那篇報道的標題是《消失的法林頓先生——死人復活》,下方刊登了法林頓的畫像,是根據今天早上她和詹姆斯的證詞繪製的。雖然被卷進了可怕的事件,但自己的證詞竟像這樣風風光光地刊登在了報紙的頭版上,也不算是件壞事。
討論到這個階段,格林心裏突然升起一陣不安。雖然他們推理出了各種情況,但每種情況都只能推到一半,不僅如此,在推理的過程中,嫌疑人還不停地轉換,理不出清晰的頭緒。格林覺得,就像被害人、兇手、目擊者以及被傳訊的傢伙接二連三逃之夭夭一般,推理中的假設和懷疑也正一個一個從自己的掌心中溜走。哈斯博士接下來說的話更讓格林堅定了這種想法。
「我記得晚餐時哈定匆匆忙忙地走了進來,一坐下就拿起九_九_藏_書約翰的酒大口喝。」
「因為摔壞了啊!」
柯林斯醫生很清楚,他一直只談些表面的事。
只要是站著的人,不管是總統還是朋克少女,都想使喚嗎?格林苦笑。不過下一秒鐘,格林突然有種奇妙的預感。他覺得瑪莎說過的話中似乎隱藏著什麼重要的線索,只是他想不起來是她剛剛講的這些,還是很久以前講的了。而且那句話和下毒事件沒有什麼直接聯繫,格林拚命地回憶,找尋拼圖碎片。
哈斯博士神色凝重地說:「所以他才也立了遺囑吧?雖然伊莎貝拉不知道有這麼一封遺囑,但從遺囑的內容來看,她又變成最有嫌疑的人了。」
「你這個人真的很煩啊!就是那次茶會之後!手一滑,不小心摔壞了,就因為我忙這忙那的,又沒人來幫忙……」
「又是殺人魔復活的傳說嗎?難道『面具人』的真正身份不是法林頓,而是復活了的傑森?真讓人頭痛啊!關於這件事,我也略有耳聞,不過當時我還在芝加哥大學任教,詳細情形並不清楚。哈定做證時提到,約翰對萬聖節那天的事有些在意,如果這指的不單是前些日子的萬聖節,而是也包括二十年前那個可怕萬聖節的話,這一點就該納入考量了。」
太好了。如果上了電視,就可以向去過紐約的凱蒂炫耀一番了。
格林也馬上意識到他們倆是在講廢話,這種找碴兒遊戲再玩下去就更難發現真相了。哈斯博士大概也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將話題拉了回來。
「死亡恐嚇?」
「然後,那一天半夜,史邁利就被人下毒害死了。嗯,這和第二位死者收到的恐嚇信有什麼關聯嗎?這種數字,怎麼解釋都行,根本毫無頭緒,就像那個八點十八分的廣告之謎一樣。」
像這種沒營養的知識,格林知道得也不少。
格林決定回到之前的話題。
標題是《州歷史文藝協會授以已故的奧布萊恩先生特殊成就獎》。報道中對《墓碑村、大理石鎮一帶的歷史及民間傳說》一書的作者,不動產商人弗蘭克·奧布萊恩做了一番介紹。
「嗯,哈定也說他總覺得那個人哪裡怪怪的。而且,你不覺得戴著那副眼鏡和假髮的約翰跟史邁利實在是太像了嗎?」
沒有概念的哈斯博士一臉遺憾地搖搖頭。
「是什麼?」
走火入魔的兩人湊在一起閑聊倒也無傷大雅,但如果特雷西也在場的話,一定會一邊撓頭一邊大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這樣的嗎?」
柯林斯醫生衝著候診室的門喊道:「理查德·特雷西警官,請進來!」
「沒有,那個……那天茶會上用的陶制砂糖罐不在上面。」
「不是啦,只是我很喜歡之前的那個,所以想問問怎麼換掉了。」
她試著為奧布萊恩畫上了眼鏡和鬍鬚,然後再翻到報紙的頭版看。
「沒有,半個指紋都沒有。『面具人』戴著手套,想從指紋上找線索算是沒指望了。其實,偵查會議上大家也傾向你剛才說的方向,不過我試著往更深的一層去想。」
不論是受胃病折磨的中年男子,還是罹患艾滋病、精神沮喪的同性戀,只要朝著病因一路追溯下去,就會發現大部分痛苦均源自幼時受到的創傷。最要緊的是耐心聽他們說話,發掘出問題的癥結所在,然後再幫他們除去心結。柯林斯醫生覺得自己的工作和掘墓人很像——不,應該是推翻墳墓的人。
「是兇手抹掉的吧?想抹去自己的指紋,卻連約翰的指紋也抹掉了。」
「因為繼承遺產的這些人,並不像外界所想的,對史邁利的遺產分配心存不滿啊!一開始宣布遺囑的時候就沒人提出異議。詹姆斯認為自己的技術比金錢更有價值;威廉雖然需要錢投資戲劇,但他繼承到的金額用在這上頭是綽綽有餘的;也沒聽說傑西卡和弗雷德這對夫婦特別貪財;而就莫妮卡而言,她是個不需要萬惡的金錢來妨礙自身修行的人;負債最多的人就屬約翰了,不過據說他繼承到的金額是超出負債的!不是家族成員卻也分到了好處的人有馬里亞諾神父、瑪莎,還有我。我們都得到太多了,我不禁懷疑,人真的都這麼愛錢嗎?嗯,或許這其中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真的嗎?如果是這樣的話——」
「八點十八分的廣告之謎?」
「還有件更奇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