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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復活的死者 第三十一章 格林有話說

第二部 復活的死者

第三十一章 格林有話說

特雷西的表情像吃了一記悶棍。「哦!我都忘了。約翰為什麼死了?是怎麼死的?不是他演的戲,而是真正的死因——我最想知道的不就是這個嘛!」
特雷西一副「你又知道了」的表情,但格林並沒有因此而退縮,繼續說了下去。
「可如果單憑行為舉止就判斷他是死人,實在沒有說服力啊。」特雷西反駁道。
格林不理會莫妮卡的激烈反應,逼近她身旁,繼續說道:「就用火葬,把詹姆斯的身體燒成灰!」
「因為史邁利爺爺一直在暗示有可能更改遺囑,只要他一天沒斷氣,約翰就一天無法確定自己是否能真的繼承到那些遺產。」
格林十分堅持。「這事已經決定了。將詹姆斯火葬,把他的肉體燒成灰燼。」
格林誇張地嘆了口氣。
「沒錯,格林的確已經死亡,這是經我診斷,並進行腦電波檢測后的結論。臨床來看,他已經徹徹底底地死了。」
「只怪之前的萬聖節命案以及『傑森就是詹姆斯』的說法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其實萬聖節那天還發生了一件值得注意的事。那天史邁利爺爺要宣布修改後的遺囑,我們巴里科恩一族在殯儀館的資料室集合,等待哈定律師到來。當時有兩個人遲到了,就是伊莎貝拉和威廉,他們倆說是去大理石鎮買史邁利爺爺愛吃的巧克力去了,伊莎貝拉還抱怨說巴洛斯的超市裡人擠人,累死了……」
「那天你們帶來的巧克力,並不是當天買的吧?」格林問。
伊莎貝拉看著窗邊那不雅的約翰的屁股,喃喃自語道:「原來那時候偷情的事就被他發現了啊。」
「關於這個,我有個奇怪的想法。我中毒死亡了,但後來又醒了過來,用化妝和防腐處理的方式想隱瞞自己是個死人的事實,而身邊的人也確實被我的偽裝給騙了,把我當成活人看待。換言之,我的的確確在那場茶會上中毒身亡了,但周遭的朋友卻完全沒有察覺到這件事。那麼,是不是同樣的情況也有可能發生在約翰和莫妮卡的身上?」
格林的視線從史邁利身上移到了莫妮卡身上。莫妮卡的臉上依舊掛著詭譎的笑,她對周遭的對話充耳不聞,一味沉浸在外人無法窺知的自我世界里。這時,格林把她從自我的世界拉出來。他像在對重聽的老太太講話似的,吐字清晰、一字一句地說道:「莫妮卡,剛剛……詹姆斯死啦!他終於被殺死了。」
「如果你當時查了的話,約翰的計劃大概就泡湯了吧。不論臉色和體溫如何偽裝,瞳孔是怎麼也裝不來的。」
「沒關係,弗朗西斯,倘若你知道約翰的真正死因,就對大家說吧!我做好準備了。」
「我做完防腐處理后沒多久就醒來了。啊,不過我是在自己認為最好的時間點自願去死的,又這樣厚著臉皮醒過來實在丟臉,於是我強迫自己放棄從棺材里爬出去的難得機會,還是像死了一樣繼續躺著。原本我打算就這樣不動聲色地讓人抬去埋了的,這樣一來還可以享受大家為我舉辦的葬禮,實在是難得的經歷啊!然而那天晚上我卻目睹了那樣的事,我不清楚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那樣,因此我決定再觀察一陣子。誰知事情越鬧越大,不論真相如何,巴里科恩家族的成員都會被牽扯進來,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事情這樣發展下去,左思右想后,我決定把所有的罪承擔下來。趁著現在死人復活事件頻發,如果我從現場逃走了,應該就會被警方當成嫌疑犯吧。於是,我在葬禮舉行前、棺材被抬到地下防腐處理室的時候,從棺材里逃了出去。現在我只想問一件事,那天晚上跟在約翰後頭的那個戴著面罩的男人是誰?」
「不行、不行,這怎麼可以……」莫妮卡的聲調一下子提高了八度,「我不允許,我不允許將詹姆斯火葬!這樣他就醒不過來了……」
「啊,原來如此!我相信你。不管怎樣,我才吃了兩顆就吃到了有毒的,實在太巧了,若是計劃好的犯罪未免太粗糙,可能性不大。於是後來我試著朝紅茶的方向去想,這也是我和哈斯博士討論出來的結果。我們想到兇手可能是在砂糖里混入了砒霜,不過,當時除了我之外,在飲料中加糖的人還有柴郡、約翰和莫妮卡三人,他們都沒有中毒的跡象。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第二天我又去現場調查,但餐具都洗過了,我實在不知道該查什麼,要怎麼查?就只能在廚房裡轉來轉去。
「這些我都知道。」特雷西不太高興地插嘴道,「所以,為了在辦公室留下奧布萊恩的指紋,詹姆斯還拿屍體的手指去沾自己臉上的油脂嗎?」
「那他應該不會太執著于財富了?」
「嗯,活人的皮膚紋路隆線中會不斷分泌微量汗液,手指頭若碰觸到手掌、腳掌以外有皮脂腺的部分,也會粘到油脂,當這些汗液或油脂留在物品表面時,就會形成指紋。但如果細胞已經死亡的話——」
「總之對約翰而言,最煩惱的就是暴露了自己的真正死亡時間。於是他必須事前細心準備,再來就是讓他人對自己的死印象深刻,最後是在尚未接受詳細調查之前逃之夭夭——這三個步驟就是他的主要計劃。接下來我要問的是,警官,你有確認約翰的瞳孔對光有無反應嗎?」
特雷西著急地打斷了格林的話。
「那一切真的就像海倫說的那樣?」特雷西轉向伊莎貝拉問道。
史邁利的出現讓格林終於下定決心說出了真相。他開門見山地向眾人坦白了自己已死之事:「我已死的事,哈斯博士也知道。我沒有心跳,血液也不再流動。現在我的血管里已沒有血液,而是防腐劑和染料合成的『青春之花』,是哈斯博士幫我做的防腐處理。」
「後來砂糖罐被瑪莎不小心打碎了,裝在裏面的東西也就無從查起。不過,我在放砂糖罐的架子縫隙間發現了一些不太像砂糖的白色粉末,並取出少量。在巧克力這條線中一籌莫展的我想到有可能兇手是在砂糖罐里下了毒,便朝著這個方向去查。詢問過瑪莎廚房裡發九-九-藏-書生的事後,我就推測這些粉末可能是從諾曼拿來的辣椒罐中撒出來的。
「嗯,了解了約翰的這種生死觀之後,我們就可以看出整起事件的端倪。如同我剛才說的,茶會時約翰已經死了,那麼,是什麼驅使死而復活的他做那些事呢?」
「看到那個罐子的時候我就想到,之前在廚房裡也曾見過類似的罐子,是瑪莎用來裝麵粉的,形狀一樣,應該是一對。只不過瑪莎裝麵粉的罐子上畫的是青豌豆。我先假設諾曼是色盲,然後再把這些事拼湊在一起,就想到這會不會又是拿錯了?」
腦子還一片混亂的特雷西連忙打斷格林:「喂,你們在說什麼呢?我都還搞不清楚,照順序一個一個好好說,要讓活著的人也聽得懂呀!」
「他竟然想到了這一步……」
「你是先天性紅綠色盲嗎?」哈斯博士問諾曼。諾曼還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戰戰兢兢地點了點頭。
「約翰早就懷疑伊莎貝拉和威廉的關係了,伊莎貝拉在認識約翰之前曾和威廉交往過,從我們局外人的眼光來看,也會覺得伊莎貝拉和威廉湊一對比和約翰更合適。我相信約翰和伊莎貝拉熱戀時也很在意這件事,結果哈定律師的一句話又刺|激到了他。」
「啊,啊啊,對哦……」
「那樣行不通啊。約翰那麼大費周章,就是因為如果照正常程序宣告死亡,就免不了要經歷一番醫學檢查,這樣一來,他真正的死亡時間就瞞不住了。茶會是在刺殺事件發生的三天前舉辦的,他若真是在那時死亡的,後來立下的遺囑可能失效不說,最重要的是那樣一來他就是早在史邁利爺爺自殺前就死掉了,不就不具備繼承遺產的法律條件了?因此,約翰不得不在史邁利爺爺死後,且立好遺囑之後,上演一出被殺的戲,以此向眾人宣告死亡時間。而且必須在屍體被發現后逃走,免於曝光真正的死亡時間。」
格林如此說完后,掃視一遍屋內。坐在沙發上的柴郡和伊莎貝拉手捂著嘴,雖然她們沒叫出聲,不過圓睜的雙眼看起來就像在尖叫似的。房間角落,被奪去主角身份的特雷西和福克斯靠在牆上,都對這話起了反應,整個人彈了起來。不過特雷西馬上又用手按著胃,無力地靠回到牆上。在他們身旁,是恢復意識後上樓來的諾曼,面無表情的他在聽到格林的話后依舊面不改色。早就知道這件事的人只有站在格林身旁的哈斯博士,他不像其他人那樣一臉驚詫,而是同情地看著格林。床那頭,史邁利也望向格林,同情他和自己一樣是具活屍。史邁利旁邊,糊裡糊塗的莫妮卡表情曖昧地坐在輪椅上。她的對面是另一具活屍——頭還插在窗框上,像吊在絞刑台上的叛徒,屁股朝向這邊。
「不,儘管如此他依然很執著。而且,對他而言還有一個方法,也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史邁利沒有理會特雷西的挑釁,他沉著地回答道:「啊!我是看到了,但也沒看到全部。我在棺材里醒來,看見一個戴著面罩的可疑男子在殯儀館里走來走去,我還看到約翰先把刀柄倒插在『黃金寢宮』里安樂椅的鏤空椅背中間,再千辛萬苦地讓刀子刺入自己的後背,然後把懷錶弄壞。
「身無分文?」
「其實……我也是具活屍,我老早就死掉了。一切得從這裏開始說起。」
「我不知道他想要嫁禍給威廉。我想過他為什麼這麼做,但細節仍舊不清楚。不過……」
「如果是這樣就更奇怪了。立遺囑是很費事的,有這個精力和時間,為什麼不選擇馬上結婚呢?為什麼選擇立遺囑呢?結婚表明對未來有所期待,而立遺囑則是預測到自己即將死亡——約翰選擇了後者。這不就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沒有未來嗎?換言之,因為約翰在那個時間點就已經死了,所以他才會做這樣的選擇。
「沒錯,其他人沒有必要在時間上耍花樣,那隻能是約翰的傑作。他的計劃大概是第二天早上屍體被員工發現,留下的懷錶就可以用來證明自己的死亡時間。然後他可能會逃到某個地方,等著肉體腐爛吧。恰好有一輛靈車車鑰匙沒拔,我想也是他為了逃亡預先準備好的。」
「那時約翰一口咬定說是威廉下的毒手,但因為海倫提出了威廉的不在場證明,說他們倆當時在一起,約翰才不得已把話吞了回去。還有,大家因為懷錶上的時間和伊莎貝拉持刀進入的時間而吵成一團時,我們才得知其實約翰是指定威廉去送海狸刀的。」
「這反而成了我們了解約翰身體狀況的絕佳方式。約翰不是有一隻懷錶嗎,他把那隻懷錶怎麼了?」
特雷西急躁地插嘴道:「因此他故意往自己的背上捅一刀,大費周章地演一齣戲?幹嗎做這種蠢事啊?就算是個死人,可他醒過來了,可以自由表達自己的意願了,為什麼不直接說:『我死了,我希望由伊莎貝拉繼承我的全部遺產。』不就好了?」
「當然是因為希望他因殺人罪被捕呀!反正都死了,約翰決定拖威廉下水。
「還有一個疑點。當時是我確定約翰已經死亡的,我先摸了摸他的頸動脈,沒有脈搏了。可是我感覺他的脖子還有餘溫,所以判斷他是剛死不久,也沒覺得哪兒不對勁。但如果照你說的,他已經死亡超過兩天以上了,屍體應該會徹底沒有溫度才對啊。」
「啊,是嗎?」
「即使死了也想要擁有財富?」特雷西說道。
「那為什麼不早點立那份遺囑呢?」伊莎貝拉頭一次開口。
特雷西「啊」了一聲,說:「不,我沒有,當時沒帶小手電筒。」
「沒錯。那天晚餐結束時,約翰宣布他會一直待在辦公室里,同時命令伊莎貝拉待在宅子里。根據後來我的了解,晚餐后他還收買了柴郡,讓她整晚監視伊莎貝拉。約翰要為自己的死布局,他不想讓伊莎貝拉出現在現場附近。他還在十點半左右打電話到巴里科恩宅邸,問柴郡她母親在不在。沒想到柴郡因為不想把已到手的錢吐出來,撒謊說伊九-九-藏-書莎貝拉在。而這個母親比女兒更無可救藥,約翰為了替她製造不在場證明煞費苦心,萬萬沒想到她為了和威廉見面,竟然偷偷從宅邸跑了出去。」
格林還是看著史邁利,說道:「在說這件事之前,要先把殺死約翰的兇手指名道姓地說出來。」
說這番話時格林一直看向史邁利。一家之主依舊一聲不吭,用眼神示意格林往下說。
「那倒是。雖然個體已是臨床死亡狀態,但汗腺細胞還能存活一段時間,死後的十幾個小時之內,皮膚還是會出汗。」
聽特雷西這麼一說,格林看向史邁利,好像在徵詢他的意見。兩人不發一語,四目相對了良久,終於,史邁利開口了。
「那他立完遺囑之後就可以安安穩穩地宣告自己已死的事實了啊。就算不演那場戲,不逃走,也可以呀!」特雷西還是不肯善罷甘休。
「約翰的遺囑……怎麼了?」
格林說著把太陽鏡摘了下來,在場眾人看到后同時發出驚呼。
「為什麼要設局害威廉呢?」
「你果然很了解死人的用心良苦哪!往後我辦案的時候也先以死人的心態來推敲案情好了。不過,當時那個死人的種種用心,應該還有另一個死人從頭到尾看在眼裡吧?」他轉向史邁利,說道,「我記得當時你一直在場,全部經過你應該都看到了吧?」
「可是約翰確實是被殺掉的!」特雷西還是執拗地緊咬著不放。
特雷西依舊一臉狐疑地說:「那隻壞了的懷錶嗎?約翰逃走前把它從西裝背心裏取出來,放在『黃金寢宮』的小桌子上了,現在還在警署保管著。」
柴郡邊回想邊說:「我也看到了廚房裡的那隻畫著青豌豆的罐子。青豌豆是綠色的,辣椒是紅色的,不過因為畫得不好,二者形狀很像,沒有顏色|區分的話,會拿錯也不一定……啊對了,茶會的那天早上……」
伊莎貝拉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手足無措,結巴了起來。於是柴郡代替語無倫次的母親回答道:「那次我引發棺材衝進餐廳事件時,約翰被撞到了下巴,媽媽不是在他的傷口上誇張地親了一下嗎?」
「哈定律師的一句話?」
「一開始我以為這是一起和遺產繼承有關的謀殺。先是史邁利爺爺被人下毒,我遭受池魚之殃。茶會下毒事件后,史邁利爺爺也毒發身亡,接下來,收到『SECOND DEATH』恐嚇信的繼承人約翰也死了。這怎麼看都像是某人為了奪取遺產而犯下的連續殺人案吧。
「是因為收到了那封恐嚇信,約翰在擔心害怕吧?」
「那份遺囑的內容是,他要把全部財產留給伊莎貝拉,並承認她腹中的胎兒是自己的骨肉。這不是很奇怪嗎?如果想把財產留給自己的孩子,和伊莎貝拉結婚就可以了啊。約翰是單身,也沒有小孩,只要兩人結婚,就算沒立遺囑,他因意外身亡后,財產也會順理成章地由他們繼承,不是嗎?」
莫妮卡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不可以……」
「如此一來,那個辣椒罐里裝著的白色粉末就是問題所在了。果不其然,那是用來滅鼠的砒霜。我打了一通國際電話到義大利,詢問應該知道這兩個罐子到底怎麼回事的羅庫。得知是小氣的羅庫把滅鼠劑也像麵粉那樣裝進了罐子保存,放的是畫著辣椒的罐子,以備不時之需。會有什麼『不時之需』我也不知道啦!他說滅鼠劑是從史邁利爺爺準備自殺的袋子里拿的,差不多拿了一半出來移到了罐子里。羅庫堅稱兩個罐子放在儲藏室里完全不同的地方,應該不會搞錯才對,但電話這頭的人就是因為這兩個『應該不會搞錯』的罐子才死掉的,想不到吧!」
原本望著母親的柴郡別過頭去,嘖了一聲。格林會意,把話題拉回到事件中心。
反正自己的肉體就要腐爛了——想到這點,格林覺得稍微釋懷了,也因此,他決定坦承自己已死的事實。
「唯一的方法?」
格林回答道:「我想這大概是因為使用了暖手袋吧!」
「格林,對不起,」柴郡像要哭出來似的說道,「我不知道你已經死了,不知道你這麼煩惱,還一直耍性子,說謊騙你……」
被人當面指出職責上的失誤,特雷西心裏很不是滋味,於是他話鋒一轉,化守為攻。
「沒錯,茶會的那天早上,廚房裡亂成一團。做蛋糕的麵粉用完了,瑪莎就叫諾曼去儲藏室把畫有青豌豆的罐子拿來,那個罐子里裝的是麵粉,是當時回故鄉奔喪的羅庫存起來備用的。不過諾曼拿來了錯的罐子。『哎呀!你在幹嗎?我說的是青豌豆罐頭吧?真是越幫越忙。再去拿!』那時瑪莎生氣的咆哮聲連在客廳都聽得到。接著廚房裡又傳出東西掉落的巨大聲響。好了,諾曼,你可不可以跟我們說說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從哈斯博士那裡借來了哈定律師做證時的錄音帶,反覆聽了好幾次。其中有一段,哈定說當他提到大理石鎮巴洛斯百貨公司星期五發生勞資糾紛,導致員工罷工,讓萬聖節的業績掛零時,約翰的表情怪怪的。哈定專業又準確地描述了當晚的經過,實在幫了大忙。哈定說他曾不解地詢問約翰怎麼了,約翰的回答是萬聖節讓他想起了一件不愉快的往事。其實那時約翰就決定要設計陷害威廉了……」
史邁利說不太清楚了,格林接著說了下去:「不過,你知道約翰比你先死,那場茶會之後你們應該聊了些什麼吧——」
哈斯博士用眼神詢問格林,在格林頷首同意后,他開口對格林的話加以補充。
「等一下,在這之前,我想再探究一下約翰的心態。這次的事件和一般的謀殺案的不同之處,就在於存在死人復活。因為死人復活了,導致案情變得複雜。若是普通的謀殺案,只要鑽研一下兇手的心理,就大致能找到破案的線索了。可是這次的事件中,被害者是早就死去但又活過來了的人,所以我們必須掌握這類人的心理,才能搞明白真相。我遵照哈斯博士的指示,試著推敲死者的心理——因為https://read•99csw•com我也是個死人嘛!站在這個立場去思考,我就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地方,那就是遺囑。」
史邁利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是的,那麼約翰的情況要怎麼解釋呢?從砂糖罐里混入了砒霜這件事來看,我懷疑約翰在茶會時就已經死掉了。我決定帶著這一觀點,重新審視約翰的一舉一動和整起事件。
「約翰不是被刺死的嗎?」
好了,葬禮結束了,該有的禮數也都照做了,差不多可以坐下來聊天了——每個人的心裏這麼想著。
莫妮卡挺直了身子,一言不發地等格林說下去。
「怎麼說?那段證詞我也聽過,沒發現什麼異樣之處啊。我一點也沒感覺出來。」
「現在我所說的不是史邁利爺爺的遺囑,而是約翰的遺囑。是他事發當晚叫哈定過來倉促訂立的。那份遺囑實在匪夷所思。」
「還有一個顯而易見的證據——啊不,眼睛還是看不到的。我們不是一直想不通,為什麼辦公室里沒有指紋嗎,包括約翰的都被擦掉了。但如果從約翰是死人的角度去想,答案就呼之欲出了。因為是死人,所以根本就不會留下指紋。等於約翰的辦公室一直維持著剛打掃過的乾淨狀態,後來他又無法在任何物品上留下指紋。喂!博士,無法留下指紋就可以證明他是死人了吧?」
「是嗎?原來諾曼是色盲啊……然後我又想起之前也曾發生過拿錯東西的事。今天早上,我和柴郡為了一探傑森的過去,去了諾曼的閣樓房間,找他之前留下的東西。當時我們在房間里看到了一隻像是玩具的罐子,柴郡你還用它當板凳來著,對吧?」
「嗯。在史邁利爺爺的葬禮上,南賀不是隨名片一起發了很多日本制的暖手袋嗎?我也收到了一個,如獲至寶啊!當不得不與人握手的時候,自己沒有體溫的事真是藏也藏不住。不過用了它之後,手就可以有溫度了。我想,約翰為避免屍體被提早發現,大概也預先在脖子和心臟部位敷上了暖手袋吧。」
「感覺像是和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樣老掉牙的事了。」
「是的,我那時去和威廉見面了。結果,十點半左右約翰打內線電話來找威廉,要他把資料室里的海狸刀拿去『黃金寢宮』。我當時覺得有些不妥,約翰已經在懷疑我和威廉有私情了。我猜想,約翰是不是想和威廉攤牌,假借拿刀的名義要他過去。最近他一直躲著我,我想,與其讓威廉過去,不如我自己去來得妥當。我還可以藉機和他談談,問問他心裏在想些什麼。於是我決定替威廉拿刀過去,當然,約翰不知道我是從威廉那兒過去的,也不知道我會去『黃金寢宮』。把刀放進棺材后,我原本打算敲敲辦公室的門的,可是心裏有些害怕,到跟前了卻提不起勇氣來,就回去了。到了十一點左右,我心裏還是無法釋懷,就決定再去找一趟約翰,沒想到發現了他的屍體……」
於是格林道出了今天中午發生的阿富汗獵犬和「獵犬」先生,兩具棺材被送錯地方的事。
「約翰聽了哈定說的那些話后大受打擊。自己費盡心思,為伊莎貝拉和孩子打點財產,結果將要繼承遺產的伊莎貝拉卻想和威廉結婚。他心裏肯定不是滋味。而且,一旦他們倆結婚,他的孩子會怎樣呢?於是,他想了個一石二鳥的方法。既然已經死了,就讓自己看起來像是被謀殺的,再把殺人的罪行嫁禍給威廉好了——」
「所以,最後『升天室』的窗戶被鎖起來,也是約翰乾的?」
特雷西皺起眉頭,說道:「約翰簡直就是被惡魔附身的倒霉蛋啊。為了不讓心愛的女人被懷疑,他費盡了心思,誰知道那女人從局外一頭栽進嫌疑圈,卷進命運的齒輪……」他稍微振作了一下,又說,「可是,你發現約翰的時候他為什麼不對你說清楚,並設法讓你撇清嫌疑呢?」
「不,就像剛才所說的,他這樣做反而令人起疑。死後數日,連防腐處理都做過的屍體,就算醒過來了,有可能留下那麼明顯的指紋嗎?」
哈斯博士補充道:「他在引述傑克·倫敦的《約翰·巴里科恩》時還說,他很能體會即將死亡的人想到無法永遠擁有土地時的那種悲哀。」
地板上的黑色物體是一個六角棺材形狀的鎮紙,表面雕有微笑墓園的微笑標誌,裏面刻著「memento mori」。另外,大理石表面沾滿了紅黑色的污漬。格林看著鎮紙說:「這就是經理辦公室里那塊不見了的鎮紙。那上面沾的血污中,舊的是約翰的,新的是詹姆斯的——是莫妮卡殺了他們。」
「親到的感覺如何?像不像親到死人的感覺?」格林問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問題。
——阿加莎·克里斯蒂(Agatha Christie)
「沒錯。這是約翰人生觀的一部分,不管生還是死都不會改變。可是,他已經充分認識到活著的人是勝利者,死掉的人是失敗者。已經死亡的他無法自由地享用財富,不過是一個日漸腐朽的失敗者罷了。」
「對,我的確這麼說過。在還不知道砂糖罐里有砒霜,只是假設砂糖有可能被人下毒的時候,想到這個事實我就馬上推翻了自己的假設。四個人加了糖,卻只有我死了,這要怎麼解釋?事件發生后我問過柴郡,她堅稱自己喝了加了糖的牛奶,而約翰和莫妮卡在我毒發身亡時都還健健康康的。」
「西側的陷阱?」特雷西完全不知所云。
《葬禮之後》After the Funeral
格林開始敘述那場茶會和接下來自己被毒死的經過,以及就這些事和哈斯博士爭論的種種。
諾曼好像比剛才更害怕了。他感覺到自己的失誤似乎鑄成了大錯,講話開始結巴起來。
莫妮卡的反應就好像聽到藍松鴉是卵生的一般,不以為意地點了點頭。
「你是說,約翰想設局陷害https://read.99csw•com的人是威廉?」
「大概他並不知道發現屍體的人是我吧!我當時沒有發出尖叫,而且他是臉朝下趴著的。我馬上去找了龐西亞,和他一起回到現場。」
「是的,但這一點約翰也想到了。也許他剛開始的計劃是讓自己的死看起來像自殺,不過就算如此,伊莎貝拉還是有嫌疑。因此約翰決定建一道防護牆,他決定自己來幫伊莎貝拉製造不在場證明。」
「我們決定將詹姆斯火葬。」
格林的嘲諷並沒有收到很好的效果。特雷西非但沒有笑,反而一臉困惑地提出質疑:「砂糖罐里為何混入了砒霜,我已經理解了。可如果真是這樣,就怪了,你剛剛不是說,在飲料中加糖的除了你之外,還有三個人嗎?」
「是的。約翰並不知道『面具人』詹姆斯的行動,也不清楚監控器在拍攝。他為了順利完成自己的計劃,在室內巡視了一遍,發現窗戶沒鎖,就把它鎖上了。詹姆斯大概也搞不懂為什麼那扇窗戶會鎖著吧?」
「暖手袋?」
「是的,約翰經營醫院失敗,負債纍纍。他待在大理石鎮的大宅里,是在等著繼承史邁利爺爺的遺產。如果約翰是在茶會上,或是更早之前就死亡了,那麼那時的他不僅一貧如洗,還背負著巨大的債務,什麼都無法留給孩子。所以約翰不能讓別人知道自己已死的事實。他決定在史邁利爺爺去世之前,假裝自己還活著,以便繼承財產。在此期間他又立下遺囑,布好局把財產留給孩子。」
「產生這種想法的那一刻,可以證明約翰已死的種種跡象就一一浮現了。那次茶會之後,約翰總是盡量避免與他人接觸。史邁利爺爺都快斷氣了,他還窩在大理石鎮的旅館里。伊莎貝拉,你最後一次和約翰親密接觸是什麼時候的事?」
「沒錯。約翰在西側設了陷阱,想引威廉入局。」
「為了進一步推敲約翰的心理,我們可以先看看他的生死觀。約翰在那場墓園改造計劃的晚餐會上曾經說過,死人是失敗者,在世上享受財富的活人才是勝利者。次日茶會上眾人談論生死觀,聊到『死亡藝術』這個話題時,他又說他不認為對財富執著是受到了魔鬼的誘惑,『如果是我的話,就算死了,還是想要擁有財富。』他是這麼說的。」
「那可是警官最愛的密室呢。約翰知道龐西亞一直待在前台,而且通往辦公室和走廊靠里的兩間太平間都從裏面上了鎖。換句話說,西側與外界完全隔絕了,整個西側是一個封閉的密室。在無法從外面進入的狀態下,只有威廉手拿兇器過去了,當然兇器上會沾有他的指紋。第二天早上,插著那把兇器的屍體被人發現,又發現了一隻打碎的懷錶,時間剛好停在他拿著兇器進入的那一刻,那麼就算是羅馬教皇,也一定會把威廉移送法辦吧!」
「人死後角膜會變乾燥,只要過一天就會像這樣變得渾濁。所以我一直戴著太陽鏡來掩飾。約翰也是,從柴郡闖下棺材衝進餐廳的鬧劇后,他就總是戴著史邁利的有色眼鏡。這也實在太巧了,那是因為他死了,那副眼鏡正好可以用來遮掩變渾濁的眼睛。如果當時你查看了他的瞳孔,大概當場就會發現吧!」
「他們也都死而復生了?」特雷西訝異地反問格林,不過話題的主角莫妮卡本人從剛才起就一副什麼都沒聽到似的樣子,只是微笑著,「我想到兩種可能,一是他們在茶會上中毒身亡,或者,會不會他們在茶會之前就已經死掉了,所以喝下了毒也沒事?肉體已經死了,所以沒有痛覺,對毒物也不會有反應,對安眠藥也是。之後詹姆斯為了捉索瑞,往約翰的紅酒里下了安眠藥,誤喝了紅酒的哈定律師睡著了,約翰卻還能四處走動,原因就是他當時已經死了。」
「等一下,他假裝被謀殺——不,應該說那天晚上就算他只是躺在那兒被人發現,警方都一定會懷疑到遺產的唯一繼承人伊莎貝拉身上吧?因為他是在立了遺囑之後馬上死掉的,即便讓威廉穿上滿是血漬的衣服,與他偷情的伊莎貝拉也很有可能會被懷疑成共犯。」
「那、那個時候,我從儲藏室里拿來的罐子是錯的。我在儲藏室里看到了一個罐子,雖然放的地方和瑪莎說的相差十萬八千里,不過,看了看上面的圖案,我想應該就是瑪莎說的青豌豆罐子。拿去廚房的途中我還打開蓋子來看了看,裏面裝的是像麵粉那樣的白色粉末。于、於是,我就把它放在了廚房的架子上,沒想到手一滑,罐子掉到下層的架子上了。由於蓋子沒蓋緊,裏面的粉末撒了一些出來……混進了原本放在下層的砂糖罐裏面。不過瑪莎沒注意到,我也就沒吭聲,我可不想挨罵。誰知道,瑪莎就瞥了一眼罐子上的圖案,就知道弄錯了,都沒看裏面裝了什麼,就立刻叫我去換。我、我鬆了口氣,馬上再去儲藏室里拿另一個青豌豆的罐子給她——也就是那個畫著辣椒的罐子,我拿到閣樓的房間里,放進傑森的玩具箱。後來的事,我也忘了……」
格林儘可能讓語氣溫柔,這是他第一次以死人的身份跟柴郡講話。被格林點名,柴郡的身體瞬間僵硬。她露出又像哭又像笑的表情回答道:「嗯,我記得,是畫著辣椒圖案的罐子。」
「嗯,是以前幫史邁利買的時候多買的。一旦開始地下情,人就會變得貪得無厭,所有可以利用的機會都不想放過。那天我沒去巴洛斯,而是和威廉到別的地方去了,巧克力算是製造不在場證明的工具。」
「不在場證明?」特雷西以前很不喜歡門外漢使用這個字眼,但現在角色對換,他自己反而成了門外漢,只會一再重複對方說過的話。
「我會捲入這起案子,其實也是因為我已經死了。這件事發生在史邁利爺爺辦的那場茶會上……」
「哎呀,我頭暈了,這傢伙怎麼有這麼多問題啊?我就算投胎三次,大概也只是煩惱胃病的事吧?那麼,你所謂的偽造的『死亡時間』,就是壞了的懷錶上顯示的十點三十五分嘍?」
「可https://read.99csw.com是人剛死的時候還是會分泌汗液的,對吧?」
「然而一切都太巧了,就在取錯靈柩事件發生后……」
「不過,暫且不提這個,先講講我是怎麼死的。茶會上的茶點我只吃了一樣,就是史邁利爺爺給我的巧克力。一開始我以為是那個巧克力被下了毒,不過兇手用了什麼伎倆,讓想謀害的對象吃下特定的幾個加了砒霜的巧克力的,我就不清楚了。我完全沒了主意,還曾懷疑是叫我吃巧克力的史邁利爺爺想讓我和他共赴黃泉呢!」
「可是,儘管如此,背上插一刀,裝作他殺的手法並不妥當啊!用其他的方法不是更好嗎?最重要的是,如此一來伊莎貝拉不就有嫌疑了嗎?」
格林接著說了下去。
「你還記不記得伊莎貝拉和海倫揪在一起打架,醒來的約翰插手勸架的事?」
「那麼,那時可能就是約翰還活著的最後時間點了。之後約翰就開始避免跟人接觸。我也是死人,約翰的心態我非常了解。因為體溫變低了,所以不想被人碰觸;因為害怕身體內部腐爛,所以不吃東西。說到腐爛,即使什麼都不做,身體也是會逐漸腐壞的,想必約翰也對自己的身體做了防腐處理吧。詹姆斯曾發現地下室里的防腐劑被偷了一些,還詢問過我,那時我還以為自己做防腐處理的事敗露了,還慌張不已。後來才想到約翰應該也在偷偷地做防腐處理,所以偷了防腐劑,保存自己的肉體。」
「沒關係的,柴郡。也怪我問的方式不好,業餘偵探果然還是不行啊!總之,因為某件事,」格林故意避開不提,「柴郡其實從窗戶把牛奶給倒掉了,一滴也沒喝。只是她堅稱自己喝了加了糖的牛奶。柴郡沒喝所以沒事,這是理所當然的。那當著眾人的面把飲料喝下肚的約翰和莫妮卡又是怎麼回事呢?
特雷西也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又發生了什麼嗎?」
「沒錯。約翰是親手把那隻懷錶放在小桌子上的,可是那上頭卻沒有他的指紋,這你要做何解釋?還在懷疑『面具人』的時候我們就問過哈斯博士懷錶上的指紋情況,哈斯博士的回答是沒有指紋。從監控器拍到的約翰的動向來推測,他被害的時間應該是接近十一點的時候,那麼他放懷錶的時候才剛死不到一個小時,照理說汗腺還在工作,懷錶上應該留下了指紋才對。而事實上那上面完全沒有指紋,這也就意味著他已經死亡超過十個小時了,身體不再排汗,皮膚變幹了。我覺得是這樣的。」
「雖然事情發生后,大家都說這是多起人為疏失、環環相扣才造成的失誤,但事實並非如此。造成錯誤的直接原因是『獵犬』先生的資料被填在了送往火葬爐的卡片上,而狗的資料被填在送往『睡蓮室』的卡片上。為了加以區分,要送往火葬爐的卡片有紅色邊線,而送往『睡蓮室』的卡片邊線是綠色的。當時被派去充當入殮師的諾曼把死者家屬的委託書謄寫到卡片上時,弄混了人和狗的名字。這事害得我被詹姆斯臭罵了一頓,不過事後我突然想到了另一種可能,也就是,諾曼會不會分不清紅線和綠線,拿了就寫呢?」
「啊?呃、嗯……不會啊,就很平常吧……」對伊莎貝拉而言,這個問題是前所未聞的吧。
「遺囑?你剛剛不是說這起謀殺案和遺產繼承無關嗎?」
「所以你是想說約翰早就死了,那晚的刺殺事件是場騙局嘍?」
「嗯,一開始約翰或許也沒考慮要演一場他殺的戲。只是立了遺囑之後,事情的發展出乎意料,他不得不馬上安排這出被殺戲碼。」
格林繼續往下說:「約翰也死了,威廉不知去向,我和哈斯博士商量之後決定了詹姆斯的葬禮方式。」
「如果他這樣做,活人就會很困擾。你們不知道身為死人,思維方式會發生怎樣微妙的變化。而且事情遠沒有那麼簡單,首先,約翰死亡時,他還是身無分文的。」
突然,莫妮卡發出像動物般粗重的喘息聲站了起來,旋即從輪椅下方拿出一個黑色的東西,舉起手就要朝格林的頭揮下去。屋裡的每個人都倒抽一口氣,但就在千鈞一髮的瞬間,史邁利從後方抓住了莫妮卡的手腕,她手一滑,那黑色的物體就隆隆地滾到了地板上。
「剛剛警官提到約翰大可以直接表達自己的意願,但我認為他之所以鋌而走險,正是因為那是死者的意願……是這樣的吧?雖然會有人質疑復活的死人在法律上的行為能力,但若財產原本就屬於他,大家也無從反對吧。可是,如果是死掉的人說要繼承別人的財產,活著的人就不會答應了。」
史邁利皺起眉頭,好像在說,這怎麼可能?「呃,我的確是自殺身亡的,但我可沒想過要把你牽扯進來啊。」
「嗯,這個我等下會說明。先回到剛剛的話題,罐子事件讓我搞清楚了自己的死純粹是個意外,於是我對整件事的看法也就必須完全改觀。也就是說,為了謀奪遺產而連續殺人這種事,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其實我和哈斯博士討論過史邁利爺爺中毒身亡是否是他殺的問題,但完全說不通。哈斯博士曾說過,如果我不是被人故意害死的,那史邁利爺爺就是自殺。而最終我的死的確只是個意外,所以那個謀殺我和史邁利爺爺的虛構人物也就不存在了。巴里科恩家族成員的犯罪指數一下子變為零。」
特雷西警官像在述說陳年舊事似的,再一次說明詹姆斯在這起事件中扮演的角色,以及他死時的種種。說完后特雷西問史邁利:「所以你不知道約翰是個死人,也不知道他的計劃嘍?」
「是的。就算約翰腐爛消失,這世上還有一個他的繼承人——伊莎貝拉肚子里的孩子。基因遺傳是一種生命的延續,從這個角度來看,就算約翰這個人從世上消失了,他的生命還是可以藉由他的孩子延續下去。於是他心生一計——」
「取錯靈柩事件?」特雷西問道。
對格林而言,說這些教他情何以堪?但如今已經沒有退路,他不得不把真相全盤托出。要說出真相,就無法迴避自己死亡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