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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她的影子 第二章 交易

第一部 她的影子

第二章 交易

「你們兩個合不來。」洛克說。
「對,不公平。很多好人獻出了生命,讓你能活到今天。你再這麼瞎折騰下去,大概很快就會見到他們了。你打算對卡羅、蓋多和小蟲兒說些什麼?鎖鏈呢?納絲卡呢?」金俯下身,對著洛克咬牙切齒地吐出下面的話:「你打算對我愛過的女人說些什麼?她被活活燒死,否則你今天怎麼有機會躺在這兒?」
洛克臉上僅剩的血色也消失殆盡。他張開嘴唇,但似乎無法把任何一個字擠出喉嚨。
「饒了我吧。你又不是我老媽。如果金願意接下這個任務,你絕對不可能找到比他更厲害的角色了。我能做到的事情他也都可以,而且他更擅長活到最後。謝謝你跑這麼遠來逗我開心,但現在請不要再打擾我了。」
「我的生活分為私人和職業兩部分,」她最後說,「後者我也許願意和你討論。但如果你無法尊重前者,你就會嘗到……後果。」
「等一等,」金說,「『活過接下來的事件』是什麼意思?」
「狗屁。」洛克最後嘟囔道。
「法師絕對不能對彼此使用法術。」耐心說,「我們和你們一樣,也是凡人,有七情六慾,會覺得不安全,本能地想要爭鬥。唯一的區別在於,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哪怕只是稍微有點生氣,打個手勢就能讓一個人化為青煙。
「我們不會決鬥,」她繼續道,「我們頂多隻用魔法彼此戲弄。若是彼此的目標有所衝突,誘惑我們做出不明智的舉動,我們會強迫自己敬而遠之。」
「想。」
「說出你的要求吧。」
「放棄我吧,金。讓我去死,帶走他們的樂趣,然後他們也就沒有理由要折磨你了。」
「我只代表我自己,」洛克說,金的心沉了下去,「我只說我想說的。我不清楚你到底有多大的力量。我不信任你,不信任這個局面,但是我同樣無力來揭穿你的謊言。如果你沒有說實話,那這就是個陷阱;如果你說的是實話,那這肯定是個怪到家的爛泥塘。」
「但你——」
「接下來的六個星期,你們將享受最奢華的生活。你說你還需要什麼吧?」
「金,我想告訴你的是,我的所有本能都在說,這是一個圈套。」
「請您再說清楚一點?」耐心說。
「耐心說得對。」金靜靜地說,「她浪費了大家的時間。你會被自己的鮮血嗆死,今天還是明天倒無所謂,你會心滿意足地死去,因為天曉得為什麼,死亡變成了一項功績。」
「這一部分也怪我。我等到最後才來找你們。我應該在你忍不住去綁架醫師之前就露面的,現在洛克的情況已經不只是危險了,換了一個完全健康的人只怕都很難熬得過去。」
「等一等——」金開口道。
「行,」金說,「我去叫——」
金冷冷地瞪著洛克。洛克躺在耐心的斗篷底下,瘋狂的表情與精緻的油布顯得那麼格格不入。一隻被逼進死角的動物,準備面對死亡,蜷縮在抵得上高級工人幾年薪水的上等衣物底下。他的眼白正慢慢變成粉色。
「生兒育女這種事除了傳統方式並不存在其他的方式。」
「失敗當然不會有獎勵。你們還是可以自由離開,但只能用雙腳丈量大地。」
「只有一點我能百分之百地保證,」耐心看著兩人悉心照看洛克,「那就是上船后我要做的,將是你遇到過的最可怕的事情。」
「你需要我們效力多久?」洛克說。
「等,等,等。」過去這幾周的憤恨和煩惱開始沸騰。就彷彿磨損得只剩下最後一股的麻繩,古老而熟悉的脾性陡然爆發,怒火在身體里就像高壓蒸汽,他從頭頂到指間都隨之搏動。但這次比平時更加嚴重,因為身邊沒有可以攻擊的目標。索代斯蒂,科爾泰薩——金隨手就能像捏碎劣質陶器似的折斷他們的骨頭,甚至連耐心也一樣——他可以掐住她的脖子,挑戰她的巫術。但因為洛克,他的武器只剩下了言辭,只能用嘲笑和辱罵攻擊他們。「除了等,我他媽還做了什麼?在船上等著看你什麼時候倒下。等在這兒,一個星期又一個星期,眼看你一天天垮下去。白天黑夜,在這個該死的城https://read.99csw.com市裡追逐每一個渺茫的希望,而你——」
「她在盤算什麼事情。」
「你放什麼傲慢的狗——」
「政府事務有點超出我們的經驗。」金說。

2

「啊哈,好得很。太他媽的妙了。你死了,讓他們覺得不太舒服,甚至有點失望。多麼划算的交易!就像你和別人下棋,就在對手吃掉你的棋子之前,你一刀割了自己的喉嚨。」
「是什麼?既然你這麼聰明,你說說到底是什麼。」
「怎麼個左右法?」
「好得很,」金說,「他媽的了不起。我看你終於把她氣走了。」
「因為如果這些人明白什麼叫『又快又簡單』,馴鷹人早就會在卡莫爾殺了我們。」
「該死,洛克!」金說。
「激勵?一條性命還不夠嗎?你們會打扮得光彩照人,會恢復健康,會平步青雲,去繼續你們……你們的職業生涯。如果你們成功,我們的謝意還將包括舒舒服服地送你們去你們想去的任何一個城市。」
「我說的不是你該死的巫術。我指的是我看清了你的把戲。全是狗屁。第一幕,一幫拉塞因龜孫子砸爛我們的住處;第二幕,一個神秘的救星走出黑夜,你說什麼我們都照單全收。這堆爛事根本就是你安排的。」
「如果失敗呢?」
「選舉日是六周以後。」
「我們分為兩個主要派系。卡泰因政壇有兩個大黨派。我們通過代理人彼此爭鬥。規則允許兩邊各自選人,充滿鬥志的普通人,但絕對不能是法師。我們放任他們代表我們爭鬥。以前我們更喜歡演講家、政治組織者、煽動家。但這次,我說服我的同伴雇傭某些履歷更加不尋常的人物。」
「多麼合情合理的借口!諸神在上,女人,你以為你在和誰說話?」洛克咳得渾身痙攣,但立刻用驚人的意志力控制住了自己,「圈套徑直落在我的腦袋上,我應該一眼就看出來的!」
「不。你從來不承認這個。你不會乖乖躺著,洛克。我們在塔爾維拉說掙到大錢就可以退休,我順著你的意思說,但那都是胡扯,我們都知道。你不會退休。你甚至不放假。你從一個計謀跳到另一個計謀,像熱煎鍋上的螞蟻。等你終於被迫乖乖躺下,沒有千頭萬緒能夠讓你分神,你就真的只想死了。現在我看明白了。我他媽的真是遲鈍,實在愚蠢,居然這才第一次看明白!」
「因為如果她不想用最簡單的辦法得到你的真名——」
「就是這個勁頭。耐心!」金喊道,轉身面對房門,「耐心!你——」
「當然不是在一口大鍋里釀出來的。」
「為什麼?」金說。
「不,求你了。叫耐心回來。」
「我想我明白了。」金說,「你們的規矩就好像不能在飯桌上拉屎?」
三個人同時沉默了好幾秒鐘。金目瞪口呆,洛克猛皺眉頭,耐心讓這幾個字掛在半空中,沒有更進一步解釋。屋頂木樑在晚風的觸碰下吱嘎輕響。
「你要死了,」耐心說,「真的以為我煞費苦心只是為了折磨你?諸神慈悲,我究竟還能用上多少力氣?」
「你要我的真名,對不對?」洛克用嘶啞的聲音嘲弄道。終於有了可以爭辯的話題,他聽起來得意揚揚;盜賊之神這會兒顯然沒有理性可以勻給他。「你敲掉了我的所有支柱,然後在最後一分鐘出現,揮舞著一份緩刑通知書,而你需要的只是我的真名,對不對?哈,否則你怎麼要挾我,一點沒錯。你不會因為馴鷹人的事情原諒任何人。」
洛克嘶嘶地吸了一口氣,準備繼續口吐狂言。金拔刀見血的本能讓他一抬手就捂住了洛克的嘴巴,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又一使勁把洛克的腦袋按回了枕頭上。「我無法代替洛克答應你什麼,但我願意聽聽你的提議。告訴我們,這個任務是什麼。」
「多麼偉大的發現!多麼驚人的推理!真是抱歉,能說一說你還有什麼其他選擇嗎?」
「偷盜難道不是偷盜?謊言難道不是謊言?如果這是你們自己的主意,難道不正是你們花上好幾年才會追尋到的良九-九-藏-書機?再說了,這個任務對你們而言也同樣有好處,接下它能救你的命。」
「任何問題。魔法、卡泰因、你本人、馴鷹人。無論我想到什麼。我受夠了你們這種人把兜圈子稱之為對話。如果要我為你做事,那麼我就要你解釋一些事情。」
「他和我承擔了某些決定的後果,那些決定是我們在他接下卡莫爾的合同前做出的。」她用堅定的聲音說,「我要不要解釋這些決定,那是我的事情。」
「我才不當那個巫婆的玩具。」洛克說,「全卡泰因的錢堆在我面前也不幹。她不是人類。他們都不是。」
「那麼你會接受了?只要能救你一命,無論要付出什麼代價,無論耐心要你做什麼事情?」
「說得太輕了。」耐心說。她低頭看著腳尖,金覺得這個動作完全不符合她的個性。「遠在他還沒有贏得第一個環之前……馴鷹人就已經是我在每一個領域內激烈的反對者了,魔法和其他方面都是。假如我們位置對調,他恐怕不會覺得有義務要為我復讎。」
「你要我們擾亂的是一場什麼樣的選舉?」
「我們浪費了太多時間馴服你的自尊,洛克。如果你想活過接下來的事件,我們就必須搶回剛才丟掉的每一秒鐘。」
「不,」耐心說,「在明面上,法師與城邦政府必須秋毫無犯。在私底下,我們被禁止使用那些伎倆。不能用在哪怕最貧窮的卡泰因人身上,不能操縱哪怕一張選票。」
耐心輕輕點頭,動了動右手的指節,指間銀線的微光開始流動。金眨了眨眼,就在這一瞬間里,銀線和女人一起消失在了空氣中。
「馴鷹人的心臟還在跳動。你們不需要怕我。」
耐心輕輕摸了摸洛克的額頭,然後示意車夫過來把他裝上擔架。金擔心地看著,但沒有插手,因為他們看起來很穩當,動作也非常小心。
「我不知道!也許耐心能像翻書似的讀心,但我他媽的絕對做不到。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是什麼嚇得我魂飛魄散:是孤獨,是變成我們所有人苟活到最後的,只因為你是個自私頑固的膽小鬼!」
「金……叫她回來。」
「你們見識過我們的一些手段。你們與馴鷹人交戰。你們逃出了塔爾維拉。」
「滾你媽的!」洛克吼道,「我不在乎你以為你知道什麼。你沒有資格向我提起……咳咳……這個話題。」
「我們在討論的是,」耐心說,「雇傭關係,而非強迫。請相信我,我有足夠的智慧,記住盧希亞諾·安納多流斯和馬克西倫·斯特拉戈斯的下場。威脅對二位似乎永遠不會奏效,我們想要的是等價交換。」
「是你這兒不願意,」金指著自己的腦袋,「是你這裏的深處想要這樣,深得你自己都意識不到。你認為你請耐心滾蛋有合情合理的高尚理由,但其實是你深處的黑暗在作怪,是它想一勞永逸地解決你。你被什麼東西嚇得魂飛魄散,看什麼都是顛倒的。」
「她要我身上的什麼東西,該死,比她表現出來的還要迫切!但她已經得到了你能給她的所有東西,對吧?你自己說的。如果她想得到你,她就肯定能如願。但如果她不虧待你,那麼你就會得到一個有利的位置,可以繼續前進。」
「我們這一方的條件已經慷慨得超乎想象了。」
「談什麼條件!」洛克吼道,「請這個老婊子滾蛋,我們才不當她的傀儡。」
「已經差不多了。」洛克捶了幾下胸口,「相信我,我曾經躲開過要賬的手,但這次諸神只怕是要我安息了。你他媽的應該忍一忍,怎麼說呢,不向塔爾維拉天殺的執政官泄露我的計劃,否則他怎麼會給我下毒!那樣的話,我近期的時間也許就會比較,咳咳,安排得開了。」
「很高興知道我還有這個本事。」洛克說。
「想象一下,有這麼一群男男女女,他們普遍擁有這種力量。」耐心說,「想象一下……坐下和四百個人共進晚餐,每個人的酒杯旁都擺著上膛的十字弓。大家要是還想活著看到最後一道菜上桌,就必須強制執行某些非常嚴格的規矩。」
「我說真的,你悠著點兒。」洛克憋住一聲咳嗽,「https://read.99csw.com好吧,你可以殺死我們,但你似乎並不想這麼做。你的兒子沉浸在他自己的意識世界之中,但你說你其實並不在乎。那麼,耐心,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為什麼會來拉塞因,還把斗篷借給了我?」
「資源呢?衣服、金錢、棲身地——」
「但有幾個前提。」洛克插嘴。
「閉嘴。」金用力按住洛克的肩膀,阻止了他翻身跳下床的企圖,「給我們說說你的任務。」
「開什麼玩笑。既然知道他們想利用我們,為什麼不能反過來利用他們,從交易里榨出每一滴好處?」
「你是真他媽的失心瘋了嗎?她可以救你一命。」
「不公平。」洛克喘息道。
「你只是想哄我開心嗎?」
「我隨時都能得到你的真名,何必費這個事呢?」
「呃,別逗了,」洛克說,「雖說我們知道不管怎樣——」
「我們需要考慮——」
耐心抬起雙手,掌心向上,像是在衡量兩件看不見的物品。
「她可以做很多事情。」
「那好,」洛克說,「我也想。你已經雇傭了我們,耐心。現在履行你的諾言吧,把這鬼東西從我體內弄出去。」
「天,卡泰因是我們的城堡,從裡到外。我們左右一切事務,滿足我們的需要,這其中就包括了居民。我們不能插手的是這場爭奪:選舉本身。」
「叫她回來。快回來!諸神在上,我要她趕快治好我,讓我把你的肚子打成雜碎湯。」
「你不能在卡泰因人身上使用你的巫術?」金說,「完全不能?」
「不對,該死,你好好想一想。」
「在這兒做不到。」耐心說,「我們必須離開,儘快離開。有艘船在碼頭等我們,帶我們去亞瑪瑟爾的另一頭;我需要的東西都在船上。」
「我在。」
「你指望我們相信?」金說。他經過勝利和災難多年交替錘鍊的防禦本能猛然抬頭。儘管耐心目前不構成任何威脅,但她腦子裡的齒輪肯定正轉個不停。「他的朋友原本可以殺了我們,但你用一個哀傷的微笑驅散了滿天烏雲?」
「洛克!」金用最大的嗓門說。
「閉嘴。你給我閉嘴。說起來,你健康的時候,可以當面嘲笑諸神;但病得奄奄一息了,地獄在下,你完全就是個可悲的小雜種。」
「我一向承認——」
「如你所願。」耐心動了動右手,金見到她的手指間有銀線穿梭的微光,「看來我浪費了大家的時間。等你的朋友死去,金,我會在卡泰因見到你嗎?」
「很好。我還要一個特權。」
耐心慢慢地抬起頭,直到她的黑眼睛與金對視,他終於能夠第一次認真打量這雙眼睛。金私下裡覺得有些人長著射手的眼睛——堅定而冷淡,超脫世俗的精確。擁有這種眼睛的人會把周圍的世界分為不同的目標,連身旁的人都不知道聊天已經結束,他就選好了首要攻擊目標。這種眼睛背後的主人是殺手,而耐心無疑就擁有這麼一雙。
「有些人玩手球,」耐心微笑道,「有些人玩捉公爵。這是我們的運動項目。選舉能夠釋放派系間的敵意,給勝利者背後的團體帶來威望。這早就成了一項眾人矚目的傳統。」
「該死,」洛克說,「我還以為這場對話已經夠尷尬了呢。」
「我猜到過卡泰因的這場表演是由你們主持,」洛克說,「只是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出。那些可憐蟲每五年排隊投票,真是一個笑話。」
「對你對我都一樣。」
金猛地轉身。她已經回到了房間里,就站在他背後。
「耐心,」金說,「你真能解這種毒?不需要他的真名也能做到?」
「和政治有關。」耐心說。
「我很失望,」耐心說,「我以為你至少還有一個想活下去的理由呢。你難道能誠心誠意地說,你一點也沒有想和薩貝莎重逢的念頭,在你腦海的某個地方——」
「每五年,」耐心說,「卡泰因的市民會選出一個議會,也就是所謂的『議事堂』。十九個城區,十九名代表。這個尊貴的小團體將管理這座城市,我要其中的多數席位落入我喜歡的派系手中。」
耐心考慮了一會兒。
「無論勝利者是哪一方,民眾都會得到一個井然有九*九*藏*書序的城市,」耐心說,「在卡泰因,沒有人可以在清空國庫之後人間蒸發。也沒有人可以每晚舉辦假面舞會,任街道堆滿糞便和動物屍體。我們會保證這一點。」
「我有個任務想請二位去完成。」
「謹慎點評估嘛,」耐心轉向窗口,望著外面的雨勢,「我要它里裡外外都受到操縱。」
「金,等一等——」
「對,我們——」
「在你終於失去諷刺挖苦的力量之前,洛克,我可不需要雇傭哭喪的。」
「你聽見我說了。」洛克的聲音依然嘶啞,但金覺得其中灌注了真正的力量,或者怒氣——就目前而言,他倒是正好需要。「我不希望你們的某個人過了五年突然蹦出來,轉彎抹角說你救了我一條小命,因此我還要聽你差遣。我要你親口告訴我們,當著我們的面:這次選舉結束,我們就屁也不欠你的了。」
「只能用在任務上?」
「她說得對,」金繼續道,克制不住聲音里越來越劇烈的興奮,「如果她要的僅僅是你的真名,為什麼不來折磨我?我已經妥協了,我他媽的無法抵抗。又快又簡單。所以這會兒我為什麼沒有在慘叫?」
「我沒說我會走得很遠。」金的問題還沒問出口,就被她憋了回去,「你們都願意接受了?」
「我要左右一場選舉。」
耐心打個響指,公寓大門忽然打開。一輛四輪馬車停在外面的街上,黃色燈球在夜雨中綻放柔光,四匹馬默默在等待。
「我可以解你體內的毒。」
「既然我能爬起來,活過諸神詛咒的每一天,那麼你這個小王八蛋也可以。」金從床邊退開,「你也可以。我去外面等著。你決定吧。」
「佩里蘭多的蛋蛋,成功帶來的一丁點兒激勵就特別好了。」
「那麼,咱們談條件吧。」
「你要我們做的就是這個?」洛克終於推開金的手,咬牙切齒道,「扯什麼鬼蛋!你擁有那麼大的力量,肯定是他媽的瘋了才……咳咳……才會滿足於金和我能玩出的小花招!你動動小手指,就能讓他們選阿貓阿狗上位。」
「——態度對……咳咳……什麼?」
「如果你想讓我吃盡苦頭,我相信你什麼都做得出來。」洛克用手背擦擦嘴,金看見他的唾沫里有血絲,「我對復讎略知一二,而你擁有我做夢也想不到的力量,因此我只能相信你什麼都做得出來。」
「要是動作快一點,是的。」
「如果你在撒謊,」金說,「如果你有所隱瞞,那麼我會再次嘗試殺死你。明白了嗎?我會押上我的全部,哪怕會逼著你當初宰殺我。」
「求你他媽的閉嘴。」金說,每一個音節都咬得清清楚楚,像是在教嬰兒第一次說話。洛克瞠目結舌地看著他,這個結果令人滿意。
「只是說說而已。」洛克嘟囔道。
耐心點點頭。
「諸神垂憐。」洛克說。金覺得他是真的被嚇了一跳。「你的骨肉?用,呃,傳統方式生出來的?」
「那你本來能安穩度過的那些年月呢?你還沒來得及做的那些事情呢?」
「什麼問題?」
「你和我,在船上,一把火燒了玻璃地窖之後。幹掉了殺死小蟲兒的兇手之後。你記得我們談過什麼嗎?我們像是什麼?還有維爾維拉佐。你想把自己淹死在酒海里,替灰王完成他的願望。現在又是這個!你病倒的時候不只是暴躁,洛克,你有那個……呃,『Endliktgelaben』,韋德蘭高地語的一個詞,我在艾贊·基拉教會見習時學到的。意思是,呃,死亡傾向,求死慾望。很難翻譯。意思是你心情不好就想徹底自毀。可不是什麼自憐自艾,而是一心一意地求死。」
「夠好了。」洛克用罩衫袖子擦擦嘴唇,在舊血跡上又加了幾抹新的,「好了,金,你還想接這個任務嗎?」
「胡說八道。你們會覺得如魚得水。政府是什麼?只是合法的偷盜罷了。你們會在一群臭味相投的同伴之中活動。」
「隨便你。」金說,下意識地後退半步,抬起雙手。
「抓住這個機會,洛克。」
「你和馴鷹人毫無區別,」洛克,「一樣他媽的——」
「嗚嗚嗚,」洛克在金的胳膊底下徒勞無功地掙扎,「嗚嗚嗚他媽的https://read.99csw.com嗚嗚嗚!」
「對。我們需要控制議事堂,怎麼樣都行。一旦選舉結束,新政府就會變成一件通用的工具。我們按共同意願左右它的成員。但在選舉的過程中,我們會熱血上涌,因此必須讓我們的技藝與整件事隔絕。我們必須成為純粹的旁觀者。」
「我沒有錢,」洛克說,「沒有存款,沒有財寶。我這會兒病得都站不起來了。因此我只剩下一件東西可以讓你拿走。」
「你這傢伙到底在說什麼?」
「他想聽你說下去,」金說,「他說想聽你從頭到尾仔細說說,簡直迫不及待。」
「因為你有一張可愛又天真的大臉?」
「你以為你在和誰討價還價,他媽的餡餅販子?你要是寧可輸掉這場選舉——」
「相信我。」洛克咳嗽幾聲,把視線從金轉向耐心,「首先要說清楚的是,我們對你的義務僅限於這場選舉期間。我們這邊的條件就是這個。不能有隱藏的意外。不能有好心被蛇咬、兩面三刀的盟契屁事。」
「一個任務?」洛克大笑,笑聲很快變成痛苦的咳嗽,「一個任務?可憐的卡泰因巫婆,希望你需要的是一個人幫你裝點棺材,因為我這會兒能完成的任務只有這一個了。」
「等一等!」金說,「耐心,請給我們一點時間,私下裡談一談。」
「可是——」
「你真是夠喜歡舞台效果的。」洛克說。
「我怎麼覺得蠢到了家。為什麼要有這個限制?」
「洛克,冷靜。」金感覺心臟都快從嗓子眼兒跳出來了,「你先仔細想一想。」肯定是什麼花招,某種計劃,陰謀的一部分,但諸神在上,有什麼敵得過必死的結局呢?金默默地祈禱詭詐看護人,讓洛克擁有哪怕幾秒鐘的理性。
「我和科爾泰薩毫無關係。金昨天沒有處理好那位醫師,所以這個拉塞因人才會來找你們麻煩。」
「你把傲慢這門藝術上升到了何等高度啊。」耐心說,「如果你認為這場遊戲非得這麼玩,那就隨你的吧。如我所說,等價交換,然後一刀兩斷。」
「答案。無論我在什麼時候提出什麼問題,你都要儘可能地回答我。我不希望你揮揮手,跟我胡扯什麼一切都好、都不好、都他媽的誰也不知道。」
「別插手,金,這是我們也慣用的強買強賣。」洛克說,「先提出驚人的允諾,然後才是重要的免責條款。你就放馬過來吧,耐心。願意怎樣就怎樣。我已經夠煩惱了,受得住你砸在我身上的任何巫術。」

1

「那麼她就肯定要其他的東西。會跳舞的驢糞蛋啊,金!」洛克轉回去面對耐心,又閉上眼睛,一邊揉一邊說:「她要我出於自由意志,自己把腦袋鑽進絞索,明白了嗎?她要我自己跳下行刑台,割了我自己的手腕,她可以心滿意足地……羞辱——」洛克又是一陣痙攣咳嗽,金在床邊坐下,輕輕拍打他的後背。來回晃動手臂對金新收穫的疼痛和瘀傷沒有任何好處,但很快就止住了洛克的咳嗽。
「羞愧!對,你個混蛋,我怎麼可能不羞愧?」
「就算你們不保證,裝滿一個城市的傀儡難道會真的在乎嗎?」洛克喘息道。他清清喉嚨。「你要我們為了秩序和城市衛生而實施欺詐。多麼荒唐的想法!」
「既然你認為我的力量在製造痛苦方面無窮巨大,那為什麼不相信我在治療救助上也同樣有力呢?」耐心抱起手臂,「你們諮詢過的一些黑鍊金術士肯定暗示過——」
「我們為你們準備了全套新身份,所有能想到的舒適和方便,以及深不見底的資金池用於這個任務。」
「金肯定說了些很有意思的話,讓你羞愧得重新撿起了勇氣。」耐心拍了一下手,兩名高個男子大步流星走進門。他們戴著寬檐帽,身穿黑色皮革長大衣,抬著一個摺疊擔架。「要是想活下去,就牢牢抱住那份羞愧吧。」
「你羞愧嗎?」
「類似這次選舉。」金說。
「只需要問一聲就行,」耐心繼續道,「問你願意看著金·坦納受苦多久,才會哀求我讓我聽你的真名。」
「佩里蘭多在上,金,要是還有其他選擇,我願意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