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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西方的回應

第七章 西方的回應

這件事在基伯托斯(Kibotos)表現得最為緊迫。這個地點事先就被阿萊克修斯確立為集合點,西方各路騎士們將在此整編為一隊,準備攻打尼西亞。屆時預計將有成千上萬人來臨,因此阿萊克修斯在這裏做了大量的後勤準備:食物儲備、日常供應、商戶引入都是按照會有大批人馬湧入的標準預備的。甚至他還迅速建造起一所拉丁修道院,以滿足西方來客的精神需求,同時也能表明阿萊克修斯對羅馬天主教禮儀所持的開放態度。
在某種程度上,恰恰是因為烏爾班二世在克萊蒙會議之前、之中和之後的呼籲都非常模糊,才使得人們的回應這麼有力。加入前往耶路撒冷的武裝朝聖被表述為關乎信仰的行為,而不是在規劃一場軍事運動。雲集而來的騎士們是被為上帝服務的熱情所驅動,或者在很多情況下,是被贖清自己罪責的願望所驅使。但是,把後勤安排等丟在一邊也有很強的政治原因:這些理應由君士坦丁堡的皇帝來處理。既然是阿萊克修斯要求得到軍事力量的幫助,抗擊突厥人,那他當然就應該負責對遠征做出規劃,並籌劃各種具體事宜。
封閉的專營市場加帝國贈禮,這種模式在拜占庭西部各個省份中執行,也在前往君士坦丁堡的兩條主要幹道沿線不斷複製。1096年秋,布永的戈弗雷來到巴爾幹半島的城鎮奈索斯(Naissos),他很高興地收到了穀物、大麥、葡萄酒和橄欖油,以及皇帝送給他作為私人贈禮的大批野味。他的人馬再次得到特許證,能夠到市場上購買補給,而且能出售自己的任何東西。戈弗雷一行人在這裏待了好幾天,「物資豐富,人歡馬暢」。博希蒙德在穿越了伊庇魯斯、馬其頓和色雷斯的貧瘠區域后,軍中儲存的葡萄酒和穀物竟然還增加了,這再次說明,阿萊克修斯預備的後勤體系是多麼有效。
騎士們紛紛開始為遠征做必要的準備,蒙梅勒的阿沙爾(Achard of Montmerle)就是其中之一。他與克呂尼修道院達成一項協議,用自己的土地做抵押,換取了「總共2000(金幣)加4頭騾子」。考慮到自己前往耶路撒冷的漫長旅途肯定還需要錢,阿沙爾稱,如果他死了或不打算回來了,「永久的正當財產繼承權」就將轉給克呂尼修道院及其「傑出的信徒」。雙方的協議中寫道,之所以要募得這筆錢,「是因為我希望能全副武裝地參加這場為上帝而前往耶路撒冷的偉大遠征」。
這場遠征號稱是基督教大團結的展示,是教會分裂、地區認同、世俗與神學爭端都被忽略的特別時刻。但它首先是羅馬與君士坦丁堡達成合作的時刻,是彰顯樂觀主義偉大事業的時刻。1098年的巴里大會議及次年的羅馬會議試圖解決幾十年來東西方教會間關係破裂的問題,這讓教會聯合顯得已經觸手可及。如果事情進展順利的話,在西方人的幫助下,拜占庭人將最終能在小亞細亞與突厥人一較高下。而參加遠征的人們熱切地渴望抵達聖城。隨著第一次十字軍東征開始,一種樂觀的情緒在四下蔓延。
有一個事例突出表明皇帝參与了東征初期階段的規劃,甚至在十字軍抵達帝國邊境之前,皇帝就已經發揮了很重要的作用。我們已經看到,圖盧茲的雷蒙是教皇最先接洽的權貴之一。他的財富、地位和之前曾給予教廷的支持都使他成為教皇的強大盟友。這位伯爵挑選了一條艱難的路線,穿越了斯拉沃尼亞(Slavonia)。「一塊被廢棄的土地,山巒重疊,難於通行,有三個星期,我們既沒看到一頭野獸,也沒看到一隻飛鳥。」他的一名隨從這樣記錄道。這片領土危機四伏,雷蒙一行經常受到攻擊,不時有人被殺。濃霧、密林和陡峭的山地都讓這支隊伍在南下的路途上難以自保。而伯爵的回應是對當地人施以報復,他弄瞎了一些人,砍掉了一些人的腳,黔了一些人的臉作為嚴厲警告。這段旅途實在太艱難了,以致雷蒙的隨軍牧師只能宣稱上帝是在藉助十字軍的苦難和力量來敦促「野蠻的異教徒們」背棄罪惡,與末日告別。
一份文獻稱,在「基督徒普遍和狂熱的響應潮」中,教皇必須付出艱苦的努力才能阻止那些造成阻礙者參与。1096年秋他在寫信給托斯卡納的瓦隆布羅薩修道院時,就很明確地談到了這一點:「我們聽說,你們有些人想要與前往耶路撒冷的騎士們一道出發,懷揣著解放基督教的良善好意。這是一種極好的犧牲,但準備如此行事的人卻錯了。因為我們是在鼓舞騎士們踏上征途,只有他們或許才能遏制住薩拉森人的蠻行,讓基督徒們重獲往日的自由。」而他在之前寫給博洛尼亞居民的信中所說的也基本相同。
教皇話音剛落,「一位至為高貴之人,走向(烏爾班),微笑著跪下,請求他的准允和祝福可以讓自己踏上這段光輝的路途」。這個人就是勒皮主教,他的重要性可見於教皇在不久后寫給佛蘭德斯教徒們的信中。他寫道,他「已任命了代表自己領導這次辛勞旅途的人,那正是我們最親愛的子嗣——勒皮主教阿代馬爾」。烏爾班二世演講后的第二天,圖盧茲伯爵派來的使節抵達,稱雷蒙願意參加這次遠征。這位權貴的支持早在演講之前就已經精心設計好了,意在給啟動儀式推波助瀾。
為保證十字軍能在帝國領土上順利行進,拜占庭方面還採取了一系列有效措施。布永的戈弗雷到達帝國邊境后,獲得了一份特別許可證,可以從一些不對當地居民開放的市場上獲取補給。這就意味著十字軍在沿路是很容易獲得食物的,避免了這樣一支規模龐大的武裝力量因為給養不足而變得躁動惹事。同時,這也能讓中央可以預先確定食品價格,把一定會出現的價格飆升控制在可接受的範圍內,防止當地的商人利用供不應求的態勢大肆抬高價格。
但是,雖然十字軍東征能夠帶來巨大的好處,阿萊克修斯和烏爾班二世也承擔了極大的風險。一旦啟用了十字軍,他們也就創生了一場自己都未必能控制得住的運動。在對十字軍初始階段的描述中,安娜·科穆寧娜就提出了關於這種矛盾的警示。她寫道,眾多報告稱,不計其數的來自西方的隊伍正在來拜占庭的路上,這讓皇帝深感不安。「他們熱情滿滿,激|情萬丈,擁塞了每一條交通要道,伴隨這些戰士而來的還有大批平民,數量比海灘上的沙子或天空的星星還要多。他們身披棕櫚葉,肩佩十字架。如同從四面八方匯入大河的支流一樣,正全速向我們湧來」。這可不是拜占庭皇帝曾期待的紀律嚴明、戰力高效的部隊。可是,到底是哪裡出錯了呢?read•99csw•com
高級教士們強化了這樣的信息,但也實在遭遇了不少困難。圖盧茲主教花費了不少力氣,才讓一位富有的女士阿爾泰亞的艾美利亞(Emerias of Alteias)打消了親自參加遠征的念頭。之前她可是決心堅定,甚至已經「在右肩佩上了十字架」,還發誓要抵達耶路撒冷。主教大費周章地勸說她,或許成立一所濟貧院可能會更受歡迎,她才很不情願地同意不親自前去。
東征的其他方面也需要仔細謀划。對於怎樣更好地監管這一大批來到東方的西方人,君士坦丁堡也預先做了準備。「皇帝召來了羅馬軍隊的一些將領,派他們前往迪拉基翁和阿夫隆納周邊區域,指示他們妥善地接待從海路前來的人,併為這些人供應充足的補給。他們將密切監視並尾隨這些人,萬一來者沿路搶劫或偏離路線洗劫周邊地區,他們就會小規模地與之交火加以制止。這些官員都帶有懂拉丁語的翻譯,其職責是防患於未然,將事故平息于萌芽之中」。
烏爾班二世將基督徒受難、精神獎賞和耶路撒冷這三個因素混合在一起,這種敘事方法非常有吸引力。而他還有另一個非常有用的工具。這位教皇在法蘭西各地巡遊時,曾為多座教堂的聖壇祝聖,如旺多姆的聖三一教堂,以及馬爾穆捷和穆瓦薩克的修道院教堂。其中大部分教堂都獲贈了真十字架的碎片。沒有比這個聖物在情感上更能與耶路撒冷的解放緊密相連的了,這也是參与遠征者要高舉十字架(因此叫作「十字軍」),並在衣服上以此為標誌的原因。
克萊蒙會議在1095年11月召開,為會議畫上句點的是烏爾班二世的那場把小亞細亞描繪成修羅場的演說。雖然教皇報道的場景駭人聽聞,但卻又要命地精確。這一點,他的聽眾們也可以通過由其他渠道得到的東方消息來印證。教皇說得很對,希臘人的帝國正在變得四分五裂,突厥人已經征服了要花整整兩個月時間才能穿越的廣大地域。烏爾班二世敦請他的聽眾們行動起來:「終止你們之間的所有世仇,平息所有的爭吵,結束所有的戰爭,讓所有不諧導致的衝突走到和解。出發踏上前往聖墓的道路,從一個邪惡的種族手中拯救那片土地。」所有願意如此行動的人們,都受命在衣服上戴上一枚十字架,可用絲綢、黃金或更加簡單的材料製成,以表示他們是上帝的戰士,在行使他的意願。
更為深層的意義是,眾所周知,真十字架的碎片保存在君士坦丁堡,從公元4世紀以來——當時君士坦丁大帝將珍貴的碎片贈予了羅馬的賽索利安宮(Sessorian Palace)——就一直被用作帝國外交政策的一項重要工具。真十字架是拜占庭外交政策中最高等的饋贈。因此,雖然烏爾班二世所分發的碎片有可能是教廷寶庫中本來就有的,但更可能的是,這些與君士坦丁堡緊密相關的碎片是由阿萊克修斯一世提供的。
儘管花費不菲、路途危險,需要做的準備也複雜瑣碎,但民眾對教皇烏爾班二世發出的號召依然報以了空前熱烈的響應。法蘭西各地的人們都準備踏上東征的路途,他們紛紛聚集到了諾曼底的羅伯特及其妹夫布盧瓦的史蒂芬還有圖盧茲的雷蒙的麾下。布永的戈弗雷和他弟弟鮑德溫,以及佛蘭德斯伯爵羅貝爾二世(他在1093年接替父親繼位)也都召集起了相當數量的人馬。
對十字軍的人員招募過程,阿萊克修斯皇帝的籌劃也起到了根本性的作用。阿萊克修斯需要的是軍事幫助,而不僅是空洞的好意。他需要吸引具有戰鬥經驗的人來抗擊突厥人,因此,教皇烏爾班二世也相應地反覆強調了這一點。正如當時的一位教士所說:「我所處的位置讓我能夠親耳聽到教皇烏爾班大人的言語,聽到他即刻開始敦促俗世的人們前往耶路撒冷(武裝)朝聖,但與此同時,又禁止僧侶前往。」對於禁止「不適合戰鬥者」參加遠征,另一位編年史家稱:「因為這樣的朝聖舉動與其說是幫助,不如說更像是在拉後腿,沒有任何實際用處,反而徒增負擔。」
還有一個需要考慮的重要事項就是十字軍們的行進路線。十字軍的主要領導者們是分多路、多支隊伍來到君士坦丁堡的。有些人,如布永的戈弗雷,橫穿德意志和歐洲中部,從陸路前往拜占庭帝國,其間一路穿越了巴爾幹半島,最後來到帝國的首都。而其他人則沿義大利一路南下,在阿普利亞登船,渡海來到伊庇魯斯,然後沿著連接新羅馬和舊羅馬的艾格納提亞大道(Via Egnatia)行進。佛蘭德斯的羅貝爾、韋芒杜瓦的于格、布盧瓦的史蒂芬和諾曼底的羅伯特都選擇了這條路線,來自義大利南部的博希蒙德和他的諾曼人小分隊也是如此。儘管沒有直接證據表明這些權貴人物選擇這條路線與阿萊克修斯有關,但各支人馬行進的間隔似乎都有條不紊,簡直稱得上完美,那就不太可能是巧合。他們的分批抵達,減輕了對拜占庭的資源和後勤造成的壓力,因此有理由假定他們是特意做過協調安排的。
雖然只是粗略的估計,但準備參与遠征者的人數確實以某種方式傳回到阿萊克修斯那裡,因為皇帝據此開始做起了準備。十字軍戰士們分成多個規模較大的團隊穿越拜占庭領土時,都得到了皇帝提供的補給,這可以充分說明一個事實:皇帝已經事先做了周密的安排,在進入帝國的邊境地帶以及通往君士坦丁堡的主要路線沿線都做了必要的準備。
「如果有誰因對上帝和對自己兄弟們之愛而在征途中喪生,」烏爾班二世在一封寫給貝薩盧(Besalú)、安普利亞斯(Empurias)、魯西永(Roussillon)和塞爾達尼亞(Cerdana)等幾位伯爵的信中說道,「他大可不必懷疑,他必定能見到自己的罪責得到赦免,因我主的仁慈大愛,他將歸入永生。」但要讓十字軍戰士們完全接受這種殉道與救贖的觀念,還需要時間。似乎一直到這場運動已經開展一段時間后,這個觀念才確立下來。這可能是因為十字軍在途中確實經歷了深重的苦難,尤其是1098年在安條克。這就加強了一種信念:為捍衛信仰而付出終極代價者,將獲得精神獎賞。然而,雖然這種推動力非常重要,但在概述某人決定參加遠征的文獻中,它卻極少被提及。來自普羅旺斯的兩兄弟——西格的居伊與戈弗雷只是說,他們準備前往東方,「去掃蕩邪惡和瘋狂的異教徒,因為他們導致不計其數的基督徒遭受壓迫,在野蠻的暴力下被囚或被屠戮」。https://read.99csw.com
可是博希蒙德的舉動並不像這份文獻所述的那樣完全出於自發,更沒有書中描寫的那麼絢麗。博希蒙德給他留在巴里的心腹威廉·弗萊蒙古(William Flammengus)發了一個指令,讓他在1096年春出售一批土地。這說明和其他人一樣,博希蒙德已經在著手準備盤活資金參加遠征了。他迅速放棄圍攻阿馬爾菲,集結部下,出發東進。這同樣說明,這個諾曼人之前已經做過準備,絕不是倉促做出的遠征決定。
同樣,雖然十字軍的終極目標是很清楚的——捍衛東方的基督教會,擊退突厥異教徒,最終抵達耶路撒冷,但詳細的軍事目標卻很不清晰。人們不怎麼談論如何征服或佔領聖城,更別說將來怎麼保住它了。關於他們到耶路撒冷之後具體要怎麼做,也完全沒有明確的計劃。至於在與突厥人作戰的過程中,到底要瞄準哪幾座城鎮、哪幾個地區和省份,這些細節全都沒有規劃。對這些問題的解釋又有賴於君士坦丁堡,真正制定戰略目標的其實是阿萊克修斯一世:尼西亞、塔爾索斯、安條克以及其他一些被突厥人奪走的重要城鎮才是拜占庭進攻的首要目標。而至少在十字軍剛抵達君士坦丁堡的時候,他們是接受這些目標的。另外,對於主要考慮政治問題的教皇來說,軍事計劃是次要的,相對沒那麼重要。
而實際上,隨著這場艱難征途的展開,領導權也不斷在發生變化。烏爾班二世不明確指定東征的領導人是有原因的,這些歐洲最有權勢的人都自認為是教皇代表,所以教皇只有這麼做才能避免傷害他們的自尊。他們彼此競爭,而誰都不好被看輕。這種說法當然有一定道理,但教皇不明說領導權還有另一個原因:這樣,西歐人到了拜占庭境內后就要聽從阿萊克修斯一世·科穆寧的指揮。出於技巧和策略上的考慮,烏爾班二世可能會很謹慎地避免明說這件事,但真相還在於,拜占庭的皇帝也在操控著事情的進展。
沒有任何正式的記錄表明,到底有多少人準備高舉十字架前往東征。而且我們也不清楚當時的條件下是否有可能做這樣一份記錄。不過,有一點卻是顯而易見的:確實有相當多的人熱情地投身其間。十字軍運動能形成這樣的規模,很重要的一點要歸功於烏爾班二世在招募法蘭西騎士時起到的核心作用。很多次,教皇都親自聆聽了即將東征者的宣誓。而且每次他都會親自與重要人物會面,並在利摩日、安茹、勒芒、圖爾、尼姆等地方為十字軍東征宣道。他當時就能感覺到,儘管具體數量很難確定,但確實有龐大的人群都吶喊著要參与東征。
還有其他一些重要人物也決心參加這場遠征。其中就有法蘭西國王菲利普一世的兄弟韋芒杜瓦的于格。他參加遠征顯然受到了1096年初那場月食現象的觸動。當時月亮變成了血紅色,于格認為這表示他應該參加遠征。但菲利普一世本人的加入卻並不受歡迎,因為他曾以自己的妻子太胖為理由拋棄了她。後來他和蒙福特的貝特拉達(Bertrada of Montfort)搞在了一起,但這個女人除了長得好看以外,風評真是一無是處。1095年,克萊蒙大公會議以通姦罪對菲利普一世處以絕罰。隨著人們對遠征的熱情日益高漲,菲利普一世的臣民們也呼籲他參加遠征贖罪,以撤銷絕罰。國王召集貴族們開了一次會議,專門討論他該怎麼做。1096年夏,他得出了一個結論:只有放棄貝特拉達,才能重新贏得烏爾班二世的青睞。這很清楚地表明,烏爾班二世爭取西歐權威領袖的努力成功了。儘管菲利普一世最終沒有參加十字軍東征,但他的兄弟于格自願參与,成為法國王室在遠征軍中的代表——這進一步鼓舞了教皇的計劃。
不能親自前往的地方,烏爾班二世就送去了信件。比如,他沒有去佛蘭德斯,這無疑是因為阿萊克修斯與這個地區在11世紀90年代就一直保持著較好的聯繫。不過,他還是送了一封信給佛蘭德斯的王公、教士和人民,解釋他正在努力確保東方遭迫害的基督徒們能夠得到幫助。正如他們已經清楚了解的那樣,東方的野蠻人正在造成巨大的破壞。「悲痛于災害之巨,感動于虔誠的關懷,」烏爾班二世寫道,「我們遍訪高盧各地,全力敦促這片土地上的王公及其臣民前往解放東方的教會。我們鄭重地在奧弗涅會議上將這項事業的重要性告知他們,預備消除他們的罪責。」
博希蒙德是個強勢的人物,相貌堂堂,意志堅強,不論是對戰術還是對自己的髮型,他都自有主張。他不像其他西歐人那樣把頭髮蓄到肩膀,而是堅持只留到耳際。他是個卓越的指揮官,但他在1082—1083年對拜占庭的進攻卻顯示出自私和慵懶——他的部下們正在拉里薩進攻帝國軍隊之時,他卻和朋友坐在河岸邊逍遙地吃葡萄。但從教皇的角度來看,重要的是至少有一名來自義大利南部的諾曼人領袖參加了遠征。其他領袖很難招募到,西西里的羅傑很精明,他知道前往東方與穆斯林作戰可能會讓自己的領地出現麻煩,畢竟那裡也住著相當數量的穆斯林。1085年,羅傑·博爾薩(Roger Borsa)繼承了阿普利亞公爵領,所以他顯然沒有興趣參加東征。而相反的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博希蒙德曾在他們父親去世的時候爭權失利,所以此時的他當然要跳出來抓住這次前往東方冒險的機會。read.99csw.com
野心勃勃且對前景樂觀的教皇,還有遠在君士坦丁堡四面受敵的皇帝,都希望能有數量可觀的人響應他們武裝東征的號召,但他們誰也沒有估計到最終會形成這樣的宏大規模。教皇一直密切關注著西班牙11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局勢變化,他也用類似的方式鼓勵可能前往西班牙作戰的十字軍戰士們,但騎士們卻並沒有因此而紛紛前往伊比利亞半島。與此相反,讓第一次十字軍東徵得以開始,同時也讓歐洲為之狂熱的原因,一方面是耶路撒冷,另一方面則是人們一直密切關注著東方局勢,其中,以小亞細亞的極速崩潰最能刺|激人們的神經。
烏爾班二世在克萊蒙的演講也確實在歐洲掀起了波浪。前往耶路撒冷的武裝朝聖即將開啟的消息迅速傳開。一批精力充沛的教士被派往各地宣道,激起了人們強烈的興趣。比如阿爾貝賽勒的羅貝爾(Robert of Arbrissel)被派往盧瓦河谷,那裡的貴族早就對此事關注多時,躍躍欲試;還有第戎的聖貝尼涅修道院院長雅倫托(Jarento),也被派去招募合適的人選。他先去了諾曼底,之後轉往英格蘭。法國的利穆贊(Limousin)等地區積極響應,十字軍啟動的消息被人們以極大的熱情和極快的速度加以傳揚。
參与遠征就能得到贖罪的獎賞,這個想法的提出旨在更進一步擴大十字軍運動的吸引力。之前格列高利七世以及阿萊克修斯一世也曾號召人們武裝救援拜占庭,但那時他們談論的都是基督徒彼此之間的義務,以及在危急關頭應該表現出的團結。但教皇烏爾班二世顯然技高一籌,他所提出的理由更加有力:參加遠征的人不僅是在盡義務,更是在為自己贏得救贖。
其他許多人也在1095年和1096年間採取了類似的措施,用自己的土地和財產做抵押來獲得貸款。各種文獻都清楚表明,耶路撒冷就是最大的吸引力,在這段時期,幾乎每個簽署過類似協議的人都會說他們的願望是要前往基督曾在塵世中行走過的那個地方。通過踏上征途來換取救贖的說辭顯然也很有說服力,勃艮第兩兄弟的例子能說明這一點,他們「將與其他人一道踏上前往耶路撒冷的征途,以贖清自己的罪責」。
對阿萊克修斯來說,一支有戰鬥力的軍隊才是最重要的,而這支軍隊的規模也相當關鍵。君士坦丁堡方面必須提前作好後勤準備,這樣才能在很短的時間內接待大批人馬。中央還必須作好必要的計劃,指明在西方人抵達拜占庭境內后如何迎接、引導併為他們提供補給。這可能也是教皇為什麼在最開始就堅持讓所有想要參加遠征者必須許下特定誓言的原因之一。在皮亞琴察,聽取了拜占庭使節們的傾訴后,「我們的教皇大人號召眾人起而擔責,發誓以上帝所願前往那裡,為皇帝提供最忠誠的幫助,竭盡所能抗擊異教徒」。克萊蒙會議上烏爾班二世又重申了這一點,強調必須正式公開宣誓自己是以這樣的意願來參加的。另一方面,人們也受到威脅說,如果退縮反悔,後果將極其嚴重。他們被警告道,他們是在背棄上帝,「不背著他的十字架跟從我的……也不配做我的門徒」(《馬太福音 10:38》)。
不過,在某些情況下,人們也把力氣花在了阻止某些不合格的騎士進行東征的努力上。梅岑科(Mézenc)的三名騎士龐斯、彼得和貝爾納曾一直迫害奧弗涅地區勒沙福樂修道院管理下的教區居民。起初,他們三個妄想加入遠征的請求遭到了拒絕,於是他們公開悔悟自己從前的過錯,但這並沒能說服當地的僧侶們接納他們。修道院把這樁事情提交給芒德和勒皮兩位主教來裁斷,到底這三人應不應該獲准參加東征。主教們聆聽了對這三人的指控,「震驚於他們的殘忍,但最終還是赦免了他們,理由是他們踏上去耶路撒冷的征途就已經是一種悔悟了」。 沒有人會因為他們的離開而感到傷心。但教會試圖控制遠征參加者的資格正是其權威和野心逐步增長的證據。
重要聖物的大量分發更加激發了法蘭西各地狂熱情緒的蔓延。與此同時,教皇還在不知疲倦地「敦促我們的人民前往耶路撒冷,獵殺佔據了這座城市的異教徒,還有那些佔領了基督教徒在君士坦丁堡所有土地的異教徒也不容寬恕」。還有其他一些資源也被用於獲取支持,比如11世紀初一份記錄了聖墓教堂被毀的文獻,其意圖不僅是要讓人們對耶路撒冷的局勢感到憤怒,更是要故意將基督徒所受的苦難與穆斯林聯繫起來。至於這場遠征的真實目的(即向拜占庭提供軍事援助)教皇卻一般不會明說。比起講述遠征的細節,耶路撒冷的名字和它的吸引力更能讓聽眾們心情激動。
各地的教士都在傳播教皇發布的音訊,並接受了嚴格的指令:只許精確傳達,不要妄加渲染。但是吸引大眾支持的主要動力還是來自烏爾班二世本人。在克萊蒙首次發出號召后的幾個月里,教皇一直待在法蘭西,從一個市鎮去往另一個市鎮。1095至1096年間他一直都在奔波,到處說服、勸誘和敦促信眾加入十字軍。聖誕節前後他在利摩日(Limoges)傳道,1096年春又先後到了昂熱(Angers)和勒芒(Le Mans),之後南下前往波爾多(Bordeaux)、圖盧茲和蒙彼利埃(Montpellier),7月,又在尼姆(Nîme)的另一場會議上講話。隨著教皇從一座城鎮輾轉到另一座城鎮,從一座重要教堂來到另一座教堂,地方上的編年史家們已經對教皇來訪的意圖再無疑問了。正如一位史家所寫的,烏爾班二世來到勒芒是為了「宣揚前往耶路撒冷的征途,他來到這些地方都是為了這個目的」。對馬爾西尼(Marcigny)一座教堂的建造許可也被追溯到那一年,「當教皇烏爾班來到阿基坦,動員基督徒的軍隊前往遏制東方猖獗的異教徒」,整個世界都被攪動起來,被敦促著出征耶路撒冷。九九藏書
意識到自己在義大利的地位提升后,烏爾班二世大受鼓舞,開始精神滿滿地著手確認和招募有影響力的大人物,以期他們的加入能帶動更多人參與。1095年夏天,他四處旅行,親自去與這些人物一個個會面。他去見了影響力頗大、關係網廣泛的勒皮主教蒙泰的阿代馬爾。後者很快表示要抓住這個機會前往耶路撒冷。烏爾班二世還會見了勃艮第的尤德(Eudes of Burgundy)和勢力強大的里昂大主教於格。他馬不停蹄地在法蘭西南部穿梭,先後造訪了瓦朗斯(Valence)、勒皮、聖吉爾和尼姆,之後又開始北上。
這些準備工作之所以成為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是因為關於遠征的明確時間表在一開始就被確定了下來。教皇將出發日期定在了8月15日——夏季最為重要的神聖節日,聖母升天節。這一方面是想要對即將展開的旅程做一些時間規劃,另一方面也是意在給拜占庭方面足夠的協調時間。如果在夏天,也就是在烏爾班二世于克萊蒙發表演說9個月後出發的話,那麼,阿萊克修斯就有足夠的時間可以儲備西方人到達后所需的糧草。
1095年10月中旬,教皇烏爾班二世來到強大的克呂尼修道院。他曾在這裏擔任過副院長。他在這裏逗留了一個星期,為修道院大教堂正在新建的主祭壇祝聖。此時,消息已經傳開,人們對耶路撒冷遠征的興奮情緒正在發酵。就在這時,教皇宣布,他將在克萊蒙會議上向信眾宣布一個重要消息。他鼓勵前來參加會議的康布雷主教和蘭斯大主教將「本教區所有最有名望的人和最有權勢的王公」都帶來。
十字軍東征依賴的是激|情、宗教狂熱和對冒險的渴望。烏爾班二世以強有力的方式強調和宣揚了基督徒的責任和被救贖的前景,眾多參与者顯然都深受鼓動。十字軍啟動勢頭之迅速與猛烈,很容易被解讀為一場自發的大規模運動。但實際上十字軍運動也經過了精心設計:為了激起西方的回應,烏爾班二世採用的敘事手法是經過仔細權衡的,意在吸引他最需要的那類十字軍戰士(既指軍事戰力方面,也指社會影響力方面),他也儘可能安排為一波波前往聖地的戰士們提供持續的鼓勵和引導。因此,想要理解十字軍東征這股基督徒力量的集中釋放,我們必須去探究其背後鋌而走險的設計和安排。烏爾班二世的措辭字斟句酌,專門針對他的西方聽眾,但他的演講所具有的吸引力又脫胎於一個更大的謀划,正是身在君士坦丁堡的阿萊克修斯一手打造了這個計劃。烏爾班二世走的是一條艱難的路:激發大眾的熱情,募集起一支戰力可觀、紀律可控的軍隊,來滿足拜占庭非常具體的軍事目標。這場西方大動員是一個充滿了異常精巧的政治和後勤準備的故事——其中的權衡計量是如此複雜,以致最終根本無法控制。
有些人希望在出發之前就進行告解。一位來自勃艮第地區圖爾尼(Tournus)的騎士于格·布洛沙爾(Hugh Brochard)希望自己做下的諸多錯事能夠得到寬恕,特別是他曾經侵佔過聖菲利貝爾教堂的土地,現在他承認這是有罪的。他的告解其實是基於一種擔憂:自己作為一個曾經冒犯過教會的罪人,現在想要參与捍衛它的遠征,還想要在披風上鑲嵌或在額頭上佩戴十字架,這實在不太妥當。
烏爾班二世隨後與圖盧茲伯爵雷蒙進行了接觸。雷蒙在法國南部和普羅旺斯控制著廣大的領土。他出身於一個與教廷聯繫密切的家族,同時與耶路撒冷也有千絲萬縷的聯繫。雷蒙的兄長威廉曾前往耶路撒冷朝聖,並於11世紀90年代早期在那裡去世。威廉這麼做可能是覺得自己已經沒法回家,又或者早就打定主意要在聖城度過自己最後的時日。而雷蒙的虔誠也毫不遜色,他招募了一批神父,每日為他舉行彌撒,行祝禱儀式,並堅持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在勒皮教堂中的聖母瑪利亞像前長明一根蠟燭。1080年,布里克森會議選舉出敵教皇而讓教會陷入分裂危機之時,格列高利七世最先求助的人就包括雷蒙。
烏爾班二世也經常強調遠征能夠贏得的精神獎勵。在寫給自己在博洛尼亞的支持者們的信中,教皇指出,他非常高興地得知,有很多人想要參加前往耶路撒冷的遠征。「你們還應知曉,」他繼續寫道,「若你們中有誰踏上了征途,不為對塵世諸物的慾望,而是為自己靈魂之救贖與教會之解放,你們將贖清自己的所有罪責,成為一場徹底而完美的告解。」加入前往耶路撒冷的遠征對那些確實有具體罪責待贖清的人也是有好處的。據一位編年史家所言,烏爾班二世曾建議那些「無法找到合適方式來贖清對自己人民犯下的無數罪孽的法蘭西王公」宣誓並踏上東征路途,這會是最恰當的悔悟之舉,還能帶來豐厚的精神回報。
烏爾班二世的計劃從很多方面來看實施得都堪稱極佳:早就鎖定好願意參加遠征的關鍵人物,這樣的話他們的參与就能成為推動其他人參加的催化劑。因此教皇激發起了一場大規模的騎士運動。教廷投入了大量精力散播號召人們武裝東征的消息,並做了必要的安排,推動熱烈的反應轉化為實際行動。但他的計劃當中有些部分依然很含糊。比如,遠征領導權的問題一直讓人困惑,有好幾個人都覺得自己是十字軍大部隊的總指揮。至少在最開始的時候,烏爾班二世是想讓勒皮主教作為自己的代表來領導這次遠征的,但其他人也覺得自己扮演的是這個角色。比如,圖盧茲的雷蒙就自稱是前往耶路撒冷的基督教騎士們的領袖。韋芒杜瓦的于格對自己在軍中的地位也自視甚高,隨身攜帶了一面教皇的旗幟,表明自己是烏爾班二世在遠征軍中的代表。還有些人把布盧瓦的史蒂芬視為「全軍議事會的首腦和領導人」,他自己肯定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會在寫給妻子(「征服者」威廉之女)的信中說,同行的王公們推選他為全軍的統帥。https://read•99csw.com
烏爾班二世於1095年抵達法蘭西南部,他接下來的幾個月都花在了為這場遠征奠定基礎的工作上。教皇在各地遊走,會見有影響力的大人物,不斷著力宣揚他的目標:擊退突厥人,一舉解放東方的基督徒和聖城耶路撒冷。但所有這些會談都很少涉及遠征的結構設計、具體目標抑或組織方式——更不用說「解放」東方具體而言可分解成什麼步驟了。
事實上,圖盧茲伯爵選擇這條路線是有理由的,他是為了烏爾班二世而要去征服康斯坦丁·博丹(Constantine Bodin),原因是這位塞爾維亞統治者在十字軍東征前夕對拜占庭實施了侵擾,還和敵教皇有接觸,這些都激怒了烏爾班二世。雷蒙這樣重要的人物居然會途經澤塔(Zeta)這樣偏遠的沿海地區,這就表明第一次十字軍東征曾經歷過多麼精細的預先謀划。雷蒙沿達爾馬提亞海岸南下的事實就再清楚不過了,明顯是阿萊克修斯皇帝和教皇攜手謀划的結果。按照設計,十字軍人馬到來后的第一步是進攻尼西亞,驅逐小亞細亞西部的突厥人,之後阿萊克修斯再對其他地區示警,藉機有所突破。而圖盧茲伯爵這樣與教皇關係密切的人,因為值得信賴而被選中走一條不尋常又艱難的路,從而給博丹施壓,讓他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因此,毫不奇怪,博丹對圖盧茲伯爵一行表現出了敵意,將他作為皇帝的代表和塞爾維亞獨立的威脅加以攻擊。但是,此後數十年裡,帝國的西北邊境再無軍情。這顯示出,阿萊克修斯能從對耶路撒冷的遠征中獲益良多。
烏爾班二世知道,雷蒙的參与非常關鍵。這將表明,這場運動得到了一位重要贊助者的支持,這能夠推動其他大人物投身其中。阿萊克修斯與佛蘭德斯伯爵羅貝爾聯繫,也是出於相同的考慮,希望他的幫助能夠給其他人做個榜樣。因此,圖盧茲伯爵的積極回應對烏爾班二世來說是非常重要的激勵。同時,從另一方面來說,烏爾班二世如果能把自己樹立成信仰守護者的形象,並建立起以自己為中心的聯盟,那麼他在整個教會的領袖地位就會更加穩固。
1096年下半年,有大批人馬正在路上行進,去東征路上的第一站君士坦丁堡。有人估計,可能有多達8萬人參加了第一次十字軍東征。在此之前,還從來沒有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出現過這樣大規模的、有組織的、長距離的人員流動。這給來自西歐各地的參加者們帶來了種種問題。「由於如此多人從西方各國前來,」沙特爾的富歇寫道,「每一天,在行軍的路上,這支隊伍都在一點點壯大,從為數不多的小群體演變為一隊隊的騎士。你可以看到來自各個地方的數不清的人,操著各種語言。」隨後他又羅列了遠征隊伍中人員的多樣性:「誰曾經在一支軍隊中聽到過這麼多種語言糅雜在一起呢?這裡有法蘭克人、弗拉芒人、弗里斯蘭人、高盧人、阿羅布魯日人、洛林人、阿勒曼尼人、巴伐利亞人、諾曼人、英格蘭人、蘇格蘭人、阿基坦人、義大利人、達契亞人、阿普利亞人、伊比利亞人、不列吞人、希臘人和亞美尼亞人。如果有不列吞人或條頓人要問我問題,我還真是聽不明白也回答不了。」
阿萊克修斯還下令,等西方人一來到拜占庭境內,就慷慨地贈予他們大量金錢。這個舉動一定程度上是為了給那些初次與帝國有接觸的人留下好印象。但正如一位評論家敏銳指出的,這還是一種非常聰明的經濟學行為:皇帝分發出去的所有錢財都被花在了購買皇室代理人提供的商品上,最後這些錢又回到了帝國國庫。
羅貝爾·吉斯卡爾之子博希蒙德是另一名主要的應募者。據匿名作者所著的《法蘭克人事迹》稱,在1096年圍攻阿馬爾菲的時候,博希蒙德才第一次聽說東征的事情。他注意到過路前往義大利南部港口的人們都高喊著「上帝所願!上帝所願」。這位作者稱:「博希蒙德受聖靈鼓舞,下令將自己最為貴重的斗篷撕碎,做成十字架。追隨他一同圍攻(阿馬爾菲)的騎士們大多馬上響應了他。」博希蒙德和他的手下組成了一支讓人印象深刻的隊伍:「他們的護胸甲、頭盔、盾牌或長槍在燦爛的陽光下閃閃放光,誰能直視這樣一支耀眼的隊伍呢?」
教權鞏固的另一項證據是它為東征的人們提供了必要的資金。無論是否以武裝形式進行,朝聖這件事都非常昂貴。長途旅行在食品、運輸、裝備和武器上的花費都相當不菲,而當需要做準備的是一大群人時,耗費就更是成倍增長。如同我們在蒙梅勒的阿沙爾的例子中所看到的,教會顯然是可求助的對象,因為修道院、主教區和下級教區通常都擁有大量捐贈,它們有能力提供所需的流動資金和物品。作為一個非常殷實的地主,教會就是現成的借錢對象,也是很明確的買主。以布永的戈弗雷為例,他後來在1099年耶路撒冷被攻克后成為新建王國的首任國王,當他開始為旅途募集資金的時候,就選擇了向教會求助。他把莫塞(Mosay)、斯勒奈(Srenay)和蒙特福孔達爾貢(Montfaucon-enArgonne)的城堡,和自己對凡爾登國的繼承權通通賣給了凡爾登主教里希耶(Richier)。其他一些地產和財物則賣給了尼維爾修道院(convent of Nivelles)。列日主教給了戈弗雷一筆1500馬克的貸款。通過把土地等不動產變賣為流動資金,戈弗雷成功地籌集到了一大筆錢。「征服者」威廉之子、諾曼底公爵羅伯特從自己的弟弟——英格蘭國王威廉·魯福斯(William Rufus)那裡借到了一筆一萬馬克的巨款,「這就意味著羅伯特無須變賣公爵領地或從第三方那裡借款就能籌得十字軍東征所必需的現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