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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空洞的聯盟 二

這個空洞的聯盟

「你為什麼站在我的卧室里?」
「下個塞爾蒂之內?」加爾芬問。
「這麼耗時間可不是個好主意。」奧勒壓低聲音說。
「這艘飛船本來就會爆炸,評議員,」奧勒說,「沒必要太講究。」
「這樣的話,小行星會多出一個嶄新的隕石坑,碎片擴散得又遠又廣,有可能飛進停泊區,給其他飛船造成損傷,甚至有可能進入小行星的其他區域,包括人口稠密的地區,」奧依說,「這樣的話,傷亡情況就會有點嚴重了。」
「你也許會被炸死。」奧依說。
「哪位駕駛員?」我問。
「索瓦赫評議員,」這位外交人員說,「我是美國國務院的丹妮爾·洛溫。非常感謝你們救了我和我們隊伍的其他人。」
「對,但不是傻乎乎地去尋死,」奧依答道,然後轉向加爾芬,「你估計奧德希安波號的動力系統什麼時候會爆炸,說說看。」
「有人類被困在飛船上,」奧依說,「包括來自地球的外交使團。」
「圍繞目標高速旋轉,」奧勒說,「交通艇的慣性場發生器需要一點時間才能覺察到新增了一個物體,調整它的運行速度。假如我在直線路徑上接起咱們的新乘客,按照我剛才的速度,他們會在交通艇內壁上摔得粉身碎骨。於是我以高速旋轉飛船,給場發生器足夠長的時間覺察到他們的存在,讓他們配合我們的運動。」
「另外三名外交人員和錢德勒號的那個船員,」茲說,「他們都活著。」奧勒對著耳麥說了幾句,放大奧德希安波號的後半截船身,對準錢德勒號用粒子束燒出的那個窟窿。
「好。」
粒子束陡然消失,和出現時同樣突兀,奧德希安波號的船殼被燒出一個直徑約三普林特的洞口。監視器上,錢德勒號艙門口的人影跳向洞口,背後拖著一根纜繩。
「你是怎麼進來的?」
「真是稀奇,」洛溫說,「上次我見到哈利,同樣有飛船在爆炸。」
「你這麼說是存心詛咒咱們。」我說。
我微微一笑,轉身離開。
「不,你們百分之百成功了,」我說,「七個人安全登上錢德勒號,你知道如果你讓剩下三個人下船,我們就能找到你們。」
「肯定能排進前幾位。」我贊同道。
「我們能做到嗎?」
「我們必須警告他們。」我說。
「錢德勒號的船長叫涅瓦·巴雅,它向我們問好,說暫時不需要幫助,」奧勒聽了一會兒說,「它說它們時間有限,將我們引入計劃只會增加壓力。它請我們保持二十公里的相對距離——也就是二十五楚——監測奧德希安波號,看是否有能量浪涌或迅速升溫的情況。」
「你們居然沒死!」奧勒朝監視器叫道,「你們居然沒死,你們飛船居然沒死,你們這幫人居然沒死!你個吃屎的太牛逼了!」
「在我看來是的,」奧依朝加爾芬揮動觸手,「不過假如咱們的同事能提供任何不一樣的信息,我都會欣然接受。」
「當然了,種族聯合體不能搶走救援你們的全部功勞。」我朝士兵點點頭。
「我見過她,」我說,「只要有可能,人類通常不願意被稱為『它』。」
「對。」
「什麼成功了?」我問。
「船員呢?」塔瑟姆問。
「是的。」我說。
「伯恩女士,」塔瑟姆說,「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只要錢德勒號能和奧德希安波號保持同步。」
「奧依局長沒說錯,」她說,「受控摧毀奧德希安波號是最優的選擇,而且越快越好。我們不能允許它撞擊空間站,等待時間越久,飛船的動力系統就越有可能爆炸。」
「媽的。」奧勒叫道。
「對,」奧勒贊同道,「這就是關鍵。他們的計劃把所有難點放在了一個地方。」
「假如奧德希安波號的船長還在船上,請它向我們發送實時的數據流。」我說。
我閉上嘴巴。奧勒把地球外交人員的位置放在駕駛員顯示屏上,疊加那塊碎片的預測路徑。茲駕駛交通艇前進,眼睛盯著茲的顯示屏,發瘋般地輸入指令,一次也沒有抬起過視線。
等茲說完,我評論道:「鼓舞人心。」
「做這份工作真是受益無窮。」奧勒說。
「要撞上了!」奧勒喊道。
返回聯合體小行星的路上,奧勒重新給后艙充氣,打開了駕駛艙的門。「獲救的一名外交人員想和你談談。」奧read.99csw•com勒說。
奧依用眼神說:這會兒難道非要討論這個?
我正要開口,奧勒忽然舉起手阻止我,聽著耳麥里的聲音。茲從監視器上抬起頭:「肯定是開玩笑吧?」
「沒錯,」洛溫說,朝士兵打個手勢,「索瓦赫評議員,請允許我向你介紹——」
「另外,涅瓦·巴雅船長是『她』,不是『它』。」
「沒關係,」奧勒說,「只是意味著我必須在缺少副駕的情況下做這個。」茲按下控制台上的一個按鈕。「各隊員請注意,」茲說,「你們有兩迪圖的時間穿上真空服,三迪圖后我將泵出船艙的空氣,然後開啟船艙。準備迎接高速飛來的乘客,準備好緊急氣瓶和熱源。這幾個人會凍得夠嗆,瀕臨窒息。如果他們死在你們手上,我就把你們留在這兒。」
「怎麼了?」
而我望著外部監視器,看見一大塊碎片冉冉升起,我們的交通艇不偏不倚地飛向它,像是瞄準了碎片中央去自殺。我望向奧勒,但茲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
「恕我直言,評議員,」奧勒說,「在一位船長自己作出決定之前,我不會建議它放棄自己的飛船。」
「我看他們沒多少時間了。」我說。
「對,但前提是沒有新增的推動力,」奧勒指著監視器上的奧德希安波號說,「但奧德希安波號船身受損,不斷噴出各種各樣的東西。誰也說不準噴射會在什麼時候發生。因此它的軌跡是徹底混亂的。錢德勒號的駕駛員在複製它的所有動作,幾乎做到了實時。」
奧勒順著我的視線望向副駕駛員的監視器。「你說得對,」茲說,然後抬頭看我,「隨便問一句,你不會湊巧帶了真空服吧?」
「我們的外交人員被困住了。」蕾甘·伯恩說。
「因為我需要你醒來。」它說。
「你們二位顯然有一段很有意思的過往。」我說。
「撞擊地點沒有居民,無論是普通人還是專門人員,」加爾芬說,「傷亡情況不會很嚴重。但奧德希安波號會正面撞擊我們的一個太陽能發電場,附近還有幾個地表層的農耕拱頂,它們很可能會遭受嚴重破壞。具體情況取決於撞擊時飛船動力系統是否會爆炸。最樂觀的預測是我們僅僅在撞擊中失去發電場。最悲觀的預測是撞擊導致動力系統劇烈爆炸。」
「收到損傷報告后,我的分析員立刻著手研究數據,交叉對比我們掌握的奧德希安波號的情況。」奧依說,「奧德希安波號是一艘租借的飛船,原先是一艘奧爾穆護衛艦。爆炸后立刻報告的損傷模式不符合動力系統故障有可能造成的結果,而是符合動力系統遭受攻擊后發生繼發損傷的模式。」
「目前的情況是奧德希安波號嚴重受損,在聯合體空域內翻滾。爆炸給了飛船一丁點兒朝向小行星的推動力,剩下的就交給小行星自己的引力了。要是放著不管,它會在三塞爾蒂五十五迪圖后撞擊我們。」加爾芬換上一張圖,描繪出奧德希安波號飛向聯合體總部的預測路徑。
「船長就是這麼報告的,」加爾芬贊同道,「你們代表團居住的客艙結構完整,但連接客艙的通道嚴重受損,進不去也出不來,除非爬上船殼,切割出一條路來。」
「別再做這種事了。」
奧德希安波號的後半截爆炸了。
「肯定不多。」茲答道。
「但這就是他們的工作啊。」勞斯說。
奧勒似乎思考了半秒鐘。「嗯,好的。」茲說。
「撞擊會造成什麼樣的破壞?」我問。
「反正結束得也很快。」
「保持二十五楚的相對距離,我們用自動駕駛就能做到。這艘交通艇上塞滿了感測設備。沒問題的。」
「我們收到奧德希安波號的第一次求救后,他們就開始準備了,」加爾芬說,「你需要他們去,他們就會出發。」
「同意,」勞斯望向奧依,「假如種族聯合體甚至不嘗試一下去救他們,你認為這說明你們對我們抱著什麼樣的態度呢?」
「我們必須理性地判斷其中的各種風險,」奧依瞪了回去,然後轉而面對房間里的眾人,「我們必須儘快作出決定。」它指著奧德希安波號的圖像說,「飛船離撞擊還剩三個半塞爾蒂,但我們沒有那麼多的時間。此時此刻,就算我們動用防衛力量摧毀飛船,它離小九九藏書行星還足夠遠,我們可以控制碎片,將小行星和其他飛船受到的損害降低到最小。然而等這個塞爾蒂過去,控制它有可能造成的損害就越來越困難了。另外,飛船隨時有可能爆炸,由此產生的破壞將不受控制,我們的風險會因此增大。」
救援隊在忙著照料那些外交人員,他們都裹著自發熱毯子,通過面罩吸氧。只有一個人除外,他只穿著我一眼就能認出的殖民防衛軍戰鬥緊身服。緊身服的主人半跪著和一名外交人員交談,後者是個女人,有一頭黑色捲髮。她抓著他的手的用力之大,除非是經過基因改造的士兵,否則肯定吃不消,不過緊身服的主人恰好就是。綠色皮膚泄露了他的身份。
「大約一百迪圖前,奧德希安波號躍遷進入聯合體空域,」加爾芬說。九十迪圖是一個塞爾蒂,因此事情才發生沒多久。「幾乎立刻報告發生了數起爆炸,飛船遭受嚴重損傷。」
「一艘飛船一旦開始翻滾,就會以相同的方式持續翻滾,」我說,「這個好像是什麼熱力學定律。」
「我不認識那位駕駛員,但無論那個吃屎的能喝多少,我都願意請他喝。」
「一個,」奧勒說,「還有九個。」
「哪一方的?誰派出的?」我問。
「請給我跟蹤軌跡。」我說。奧勒把這個視圖轉到副駕駛員的監視器上。奧德希安波號後半截的主體依然在旋轉遠離地球外交人員,但一大塊碎片飛向了完全不同的另一個方向。我看著交通艇的電腦標出的預測軌道。
洛溫擠出一個虛弱的笑容。「既然你這麼說,我也同意。」她開始劇烈顫抖。我望向那名士兵,他領會了我的意思,走過去拿著毯子回來。洛溫感激地接過去,輕輕地靠進士兵的懷裡,他毫不費力地接住了她。
「那就是沒多少時間了。」我說。一個蘇爾是三十個塞爾蒂。
「你這是要我們的救援人員拿生命去冒險。」奧依說。
塔瑟姆隨後望向我。我也望著他,默不作聲,我們共事這麼久,他肯定知道我對伯恩這種國家利益至上的回答有什麼看法。
接下來的幾分鐘,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我抽空看了一眼副駕駛員的監視器,上面顯示的是奧德希安波號的動力讀數和溫度信號。也沒什麼不尋常的,這是好事。「你可以建議奧德希安波號的船長,剩餘的船員也可以儘快疏散了。」我對奧勒說。
那個人還是站在艙門口,像是在等待什麼。
「他們必須切開船殼,」奧勒指著光束說,「救援行動中,我們通常先派一組人過去,用粒子束工具切開船殼。這艘交通艇上就有兩個專家,但很花時間。他們缺的就是時間,因此他們直接用武器在船殼上燒出一個他媽的大窟窿。」
「嗯,好的,然後呢?」我問。
「還有更糟糕的。」奧依說。
我們放大畫面,立刻看見了:一個穿反射服的人影從洞口飛出來,翻滾著進入太空,緊接著是第二個,然後出現的兩個手拉手——最後一名外交人員和錢德勒號上的船員。奧德希安波號旋轉著離開。
「什麼?」我從更衣室里探頭望向奧依,「哪兒?被誰?」
「醒一醒,哈芙蒂。」有人說。
「假如我想炫技,當然可以,」奧勒說,我忍俊不禁,「但我絕對不會用比這艘交通艇更大的東西來表演。無論錢德勒號的駕駛員是誰,它都在用一艘飛船這麼做。要是它搞砸了,就會有兩艘飛船翻滾著砸向總部,而不僅僅是一艘。」
「要是不成功呢?」
奧勒照我說的辦,用茲的母語對著耳麥嘟囔了一陣,而我只能望著兩艘人類飛船一前一後翻跟頭。
「我們正在梳理手頭的數據,看是否有其他人或物體在奧德希安波號抵達前不久或近期躍遷進入附近空域,」加爾芬說,「我們已經回溯了一整個蘇爾,但還沒有任何發現。」
「一艘人類飛船受到攻擊。」奧依說。
塔瑟姆點點頭:「咱們先說目前的情況。」
「好的,我看懂了,」奧勒說,「他們正在從錢德勒號到奧德希安波號拉一根纜繩,打算這麼把那些人弄下飛船。」
「這塊碎片會擊中他們倆。」我指著連在一起的兩個人說。
「要是可以的話,評議員,結束前別和我說話,我需要集中精神。」
「看哪,這位駕駛員太愛炫read.99csw•com技了。」救援|交通艇的駕駛員陶姆·奧勒對我說,我們正在靠近奧德希安波號和錢德勒號。救援|交通艇里有我、奧勒、茲的副駕駛員利亞姆·胡爾(我佔據了他的座位,他只能在後艙轉悠)和另外六名負責救援的弗弗利克特人。弗弗利克特人有五個性別:雄性、雌性、茲性、雅性和中性。奧勒是茲性,茲喜歡別人準確使用茲的代詞。換了我是茲,應該也會這樣。
「你險些害死我們。」
「聽上去你挺喜歡。」
「我會記住的。」士兵說。
「別迷信。」奧勒說。
「求你別這麼說了,」我在奧依面前站住,「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們在朝飛船開火。」我說。
「有意思。」奧勒說。
「好消息是現在不需要了。」
塔瑟姆轉向加爾芬。「魯姆?」他說。
「你告訴錢德勒號,給他們一個塞爾蒂完成救援行動,然後我們將氣化奧德希安波號以保護我們的總部,」塔瑟姆說。「告訴他們,我們也將派出一組人員,如果他們需要,可以協助救援,不需要就從旁觀察。」加爾芬點點頭,對著耳麥說話。
洛溫看著我和他。「你也認識他?」
「你最好盡量壓低身體重心。這東西的慣性和重力系統相當可靠,但有時候也難說。」
那名士兵看見我,朝女人使個眼色,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她摘掉面罩,掀開毯子——這是個壞主意,因為她立刻開始顫抖起來——她走向我,伸出手。士兵站在她身旁,稍微靠後一點。
我望向塔瑟姆,他正在對我微笑。我知道他的意思,意思是:你是不是覺得很慶幸,還好我不顧你的勸告,執意要見殖民聯盟的代表團。
「哈利·威爾遜中尉。」我替她說完。
我望向奧勒:「你還好吧?」
「那麼地球就會知道我是在救援他們人員的時候被炸死的。」也會知道種族聯合體沒有讓殖民聯盟單獨承擔風險。或者犧牲,我心想,但沒說出口。我知道這是塔瑟姆的算計的一部分。我朝眾人點點頭,走向房門。
「很抱歉,我們的救援嘗試只成功了百分之七十。」士兵說。
「啊哈,」奧勒說,然後對耳麥說,「接到他們了?好,很好,非常好。」茲望向我,「嘿嘿,成功了。」
「怎麼了?」
「怎麼可能還在惡化?」我套上一件最簡單的罩袍,走出更衣室。其他衣物回頭再說。
「快,快,快,」奧勒對著監視器大喊,「走啊,腦子灌屎的白痴,你們太近了。」我確定茲在朝錢德勒號的駕駛員大喊。
「這是比較簡單的解釋。」奧勒說。茲向駕駛員控制台輸入指令,應該是去接另外兩名外交人員了。「我還必須告訴交通艇我需要目標相對交通艇內部的運行速度,消耗掉忽然注入整個系統的動能,諸如此類的。重點是,成功了。」
「你能做到嗎?」
「它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問。
「算了。」我說。我從睡座上起身,走向更衣室。我通常不喜歡讓其他人看見我沒穿衣服的樣子,但那是為了他們好,我無所謂;拉蘭人沒有裸體方面的禁忌。「至少先說說發生了什麼。」
「多麼謙虛,」我說,我轉向洛溫,「你呢,洛溫女士?你也是出於希望?」
我望向副駕駛員的監視器,它錯誤地將奧德希安波號視為一個物體。前半截船身迅速冷卻,動力系統完全關閉,熱量和動力噴向茫茫太空。但飛船的後半截恰恰相反,不但溫度很高,而且在我的注視下變得越來越熱。
我朝監視器擺擺頭:「能穩定飛船的圖像嗎,讓它們顯得不是在翻滾?我想看清楚正在發生什麼,但又不想看得頭昏。」
「三迪圖。」我說。
「你去哪兒?」伯恩抬起頭看著我。
「我很受歡迎的。」威爾遜對洛溫說。
「錢德勒號的人員,」加爾芬聽了一會兒耳麥,繼續道,「一艘人類的飛船,來自殖民聯盟。我們開始會議的時候,他們剛好躍遷進入附近空域。」
「總不能扔著他們不管吧。」伯恩瞪著奧依說。
「我們不清楚究竟是什麼,」加爾芬說,「抵達時,奧德希安波號報告——包括口頭的和自動監測得到的——所有系統都正常。但轉眼之間就全完蛋了。」
「你最好還是等著看吧。要是能成功,你會大開眼界的。」
「相信https://read.99csw.com我,評議員,他們比你領先太多了。」奧勒說。
「救援隊什麼時候能出發?」塔瑟姆問加爾芬。
「來了。」奧勒說,朝監視器擺擺頭。屏幕上,錢德勒號正對著奧德希安波號,前者敞開的氣密艙門口站著一個人。兩艘飛船之間的距離不到三十普林特——換算成人類的單位就是五十米。奧勒沒說錯:錢德勒號的駕駛員技術超群。
「有道理,」我望向顯示奧德希安波號圖像的監視器,「你看。」我指著畫面說。第一名外交人員沿著纜繩出發了,他裹著高反射性的真空服,胸部固定在挽具里,滑車在前方牽引他。
「人類的飛船因失控而被這顆小行星的引力拉向我們,」奧依說,「離撞擊還有四個塞爾蒂。」
「純屬巧合。」威爾遜說,看看洛溫,又看看我。
「沒問題。」
「考慮到已知的損壞情況,我估計六成可能性吧,」加爾芬說,「現實中的概率恐怕只高不低,因為我們知道的損壞情況只是最小可能。」
幾乎就在最後一瞬間,顯示屏上陡然爆出一團白色,我注意到——太晚了!——一個穿真空服的人即將迎頭撞上我們,而那塊碎片從下方像巨獸般升起。我吸氣想喊叫,看見監視器上畫面飛快閃動,我攥緊拳頭,準備迎接那塊碎片撞上交通艇的衝擊。正如奧勒說過的,事情會結束得很快。
我對他微笑。「真的?」
「我們知道是什麼導致了爆炸嗎?」高朝奧依擺擺頭,問道,「伏納克告訴我和哈芙蒂說這是一場襲擊。」
「我似乎不怎麼喜歡你的想法。」
「在我們的空域內,」奧依說,「我們不知道。但還有更糟糕的。」
「我可不會這麼形容你。」她微笑道。
「我沒帶,」我說,「但光是聽你這麼一問,我就已經非常後悔了。」
「背後,上方。在幾普林特之外擦身而過。」
我醒來了。叫我的是伏納克·奧依。我瞪著它看了好一會兒,這才積蓄起足夠的腦力開口。
「那塊碎片呢?」
「別客氣,洛溫女士,」我說,「歡迎來到種族聯合體的總部。非常抱歉,你的到來竟然如此……有戲劇性。」
「絕對不安全,」奧勒說,「假如他們切開的船艙里有人,多半會立刻死於窒息。當然了,更有可能被粒子束氣化。」
「稍等——」加爾芬舉起一隻手,聽著耳麥里的報告,「有一支救援隊已經在路上了。」
「謝謝你,將軍。」伯恩說。她整個人像瀑布似的放鬆下來。
「我和我們的救援隊一起去,」我說,「去觀察。」
「哈芙蒂,」塔瑟姆說,我在門口停下,轉身望向他。「請活著回來。」
「我猜裏面是真空服、挽具和自動滑車,」奧勒說,「讓他們穿上真空服,用挽具固定好,然後剩下的就交給滑車了。」
「哦。」
「這是奧德希安波號。」魯姆·加爾芬指著簡報室顯示屏上一艘不停翻滾的飛船說。加爾芬是聯合體所屬港口和設施的主管。簡報室里有我、奧依、高將軍、勞斯議長和蕾甘·伯恩。加爾芬的幾名下屬站在牆邊,看樣子像是在等待槍決。要是奧德希安波號撞上小行星,槍決他們恐怕是最仁慈的做法。
「多久?」奧勒問。
「上次我也是一路都陪著你的。」士兵說。
但是它們並沒有,錢德勒號的駕駛員帶著飛船高飛低走,跳著瘋狂的三維芭蕾舞,終於避免了碰撞。兩艘飛船之間的距離漸漸拉開,雖說就我的喜好來說過於緩慢:五十普林特,八十,一百,三百,一楚,三楚,五楚,錢德勒號穩住了聯合體總部的飛行姿態,加速駛離奧德希安波號。
「你覺得他們有多少可呼吸的空氣?」我問奧勒。
茲是對的,錢德勒號太近了。奧德希安波號已經斷成兩截,各自飛往不同的方向,前半截歪斜著危險地逼近了錢德勒號。
伯恩花了幾秒鐘平復心情。「我總不能說我不希望你們去救我的同胞吧,」她說,「假如你們不去,我甚至不敢說我能完全理解。我只能說假如你們不去,我會請地球各國政府不要因為你們的拒絕而影響未來的談判。」
加爾芬點點頭,轉向一名下屬,他遞上一副適用於她的種族的耳麥。塔瑟姆轉向伯恩:「蕾甘,我們會把他們救出來的。」
「這意味著有可能犧牲外交使團,」我說,「這https://read•99csw.com個選擇恐怕不可接受。」
「不好,」茲說,「我很確定我尿在身上了。」茲望向我,我猜茲頭上的表情應該是純粹的敬佩,「這種事不該發生的,錢德勒號上的人不該活下來,錢德勒號應該已經是一團正在擴散的碎片了。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牛逼的景象,評議員。假如你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牛逼的景象,我肯定不會吃驚。」
「錢德勒號的駕駛員,」奧勒指著讓茲看見艙外景象的監視器說,「奧德希安波號在無序翻滾,錢德勒號在同步它的動作。」
我伏下身子:「奧勒,你要幹什麼?」
「我不知道,」他說,「只是希望如此。」
「我是出於信任,」洛溫說,望向士兵,「我不是第一次被這個人扔進太空了。」
「要是我沒記錯,上次見面的時候也有飛船在爆炸。」我對威爾遜說。
幾乎沒有任何警兆。我看著第七名外交人員進入錢德勒號的氣密艙,看見副駕駛員監視器上的信號陡然跳進危險區間。我朝奧勒大喊,命令他提醒錢德勒號。顯示艙外情況的監視器上,畫面猛地抖動,兩艘飛船之間的纜繩隨即斷裂。奧勒放大畫面,剛好捕捉到奧德希安波號船身中部炸開的情形。
「船員六十名,乘客十名,全都是來自地球的外交人員,」加爾芬說,「船長報告稱爆炸導致六人死亡,八人重傷,以輪機班為主。死者還在船上,傷員和大部分船員已經乘救生艙疏散。船長、大副和輪機長還在船上。」
「等一等。」奧勒說。人影消失在奧德希安波號里。過了一會兒,本來有些鬆弛的纜繩忽然收緊。緊接著,一個大號容器開始沿著纜繩移動。
「這對負責救援的人員來說更安全,」奧勒說,「使得兩艘飛船彼此相對穩定。但很難做到,因為錢德勒號的駕駛員必須精確跟蹤奧德希安波號的動作。」
「呼叫錢德勒號,謝謝,」我說,「告訴他們,要是他們需要,我們可以提供幫助。」
「將軍,有個新問題。」加爾芬說。
「你希望我們怎麼做?」加爾芬問塔瑟姆。
「伏納克?」高說。
「很有用,」奧勒說,「我只把他們扔出去過一次。評議員,請縮進來一點。我要封死駕駛艙了,除非你打算屏住呼吸一段時間。」
「所以你是在要我們的人去送死,幾乎百分之百。」奧依說。
「險些。」奧勒贊同道。
奧勒朝耳麥大叫,監視器上的畫面忽然開始瘋狂旋轉——看起來是這樣,因為監視器無法繼續追蹤兩艘飛船的動作,恢復了普通視角。奧德希安波號開始四分五裂,錢德勒號開始飛離它厄運臨頭的同伴。
「問題在於奧德希安波號的動力系統已經受損,」奧依說,「隨時有可能爆炸。要是我們派遣救援隊,而飛船剛好爆炸,那我們和他們的人就都死定了。」
「確實如此,」洛溫說,「但不等於我們必須總是這麼做。」
「四個人彼此之間沒有飄遠,」奧勒說,兩迪圖后,我們已經出發。茲將畫面放在主顯示屏上,標出幾名外交人員的位置:「兩個人在一起,因此實際上只有三個目標。」一條曲線貫穿三個位置點,「我們打開艙門,放慢速度,等他們飄進船艙。三個目標,三迪圖,大功告成回家,這個蘇爾的英雄就是咱們了。」
「穿過真空。」我說。
塔瑟姆轉向我。
「因此是蓄意攻擊。」高說。
「好的。」我彎腰走出駕駛艙,穿過走廊來到貨艙。一名弗弗利克特人從我身旁擠過去,對我點點頭;那是副駕駛員,急著返回工作崗位。我再次彎腰,鑽進貨艙。
「你確定?」
一道光束從錢德勒號射向奧德希安波號,幾乎緊貼著艙門口的人影。
「什麼有意思?」
「要是不夠小心,搞不好會炸掉飛船。」
接起另外兩名人類外交人員簡直定義了反高潮這個術語。
「你別說了,我已經知道了。」我站起身。
「當然,」奧勒說,「這是個相當簡單的救援計劃,只使用一些很簡單的工具。救人這種事,越簡單越好。少出差錯。」
錢德勒號剛收到第七個人,奧德希安波號忽然爆炸了。
「我需要他們去,」塔瑟姆說,「讓他們出發,謝謝。」
「看上去不太安全。」我望著這一幕說。奧德希安波號噴出氣流,沒有被粒子束變成等離子的氣體在真空中瞬間結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