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多利亞深深地隱藏了自己。

「嗯，還是你來讀吧。我說了，我不想——」

他們彷彿是在說她，她想起了那份疼痛。

「索菲婭……」珍妮特抬頭看著她，「遇到你我真的很高興。這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事，在……嗯，我也不知道多長時間里。」

儘管已經是成人了，她的身體處於緊繃狀態仍會作出本能的反應。腎上腺素急劇升高，她的身體作好了戰鬥的準備。

接著，維多利亞的聲音突然回來了。

「如果我們不能再見了，我們會怎麼樣呢？因為工作，我是說。」珍妮特問。

她進化了，維多利亞卻永遠也做不到這點。

有一段短暫的停頓，索菲婭聽到有人在喝水，然後把玻璃杯放到桌子上。

「你想讀一讀控訴書的內容嗎？」

索菲婭知道，他的反抗行為是因為他還習慣處在掌控地位，被告的身份讓他感到不舒服。

「你怎麼看他說他看到的那個女人？」

索菲婭注意到珍妮特的眼睛是濕潤的，而且不只是因為疲憊。

「是的，這周忙壞了。」

離她不超過二十分鐘。

只要她審視自己的內心，就會發現那份力量。然而，與此同時，她努力地把維多利亞從她的記憶中抹去。幾十年來，維多利亞一直試圖讓索菲婭明白，握有鑰匙的是她，而不是索菲婭，但索菲婭很少真正聽進去。

「現在開始，請你對著麥克風清晰作答。很明顯，如果你只是點頭，便無法錄音。我們要你盡量清晰地表達自己。好了，開始吧。」

她叫維多利亞·伯格曼。他還在那裡。本特·伯格曼，她的父親，他還活著。

「坐吧，我去拿杯子。我猜你想喝一點吧？」

索菲婭鬆了口氣。

索菲婭站起身，感到酒精直衝上頭頂，她咯咯read.９9ｃｓw•coｍ地笑了，然後扶著珍妮特站穩，後者把手放到她的手上。

「你去查過蜘蛛俠說的話嗎？」

「你還有倫德斯特勞姆的信息嗎？他還處於昏迷狀態嗎？」

「第一次審問本特·伯格曼。時間是13：12。主審官珍妮特·科爾伯格，陪審人員延斯·赫提格。本特，你被控多項罪名，但本次審問只關於強|奸和（或）暴力強|奸，以及人身傷害和（或）嚴重人身傷害，該項罪名至少判兩年監禁。可以開始了嗎？」

索菲婭認識到自己越來越為她著迷了。不到十分鐘，她就看清了珍妮特的感情和性格。開心，自信，聰明，悲傷，失望，懷疑，失意。

她喝完剩下的酒，又倒了一杯。

「然而，她實際上是獨自在朋友的沙發上睡的——」索菲婭插|進來說。

珍妮特默默地坐了片刻，然後用誇張的嚴肅口吻繼續說，「假設彼得·克里斯托弗松被迫要解讀一個模糊不清的情形。假設他的女朋友在一個男性朋友那裡住了一晚。他會把這看作背叛，他總會選擇對自己以及牽涉其中的每個人最為不利的解讀，特別是她的不忠——」

維多利亞一直在等待時機，等待著索菲婭為了防止自己沉淪而被迫把她釋放出來的那一刻。

擁抱的時候，索菲婭看出珍妮特洗了澡，身上的香水也跟之前的不同了。她們走進客廳，珍妮特把一瓶酒放到咖啡桌上。

乘地鐵從市政大廳到中央車站，然後換乘綠線到市民廣場。再步行一段，跟幾個鐘頭前一樣，只是方向相反。青年大道，四個街區，就到家了。一百一十二步。

但是她跟維多利亞像連體嬰兒一樣被銬在一起，因而也彼此依賴。

到家后，她把複製的光碟放進筆記本電腦。

珍妮特幾乎有些難為情了。htｔps://reａd•９9ｃsw.com

她想起每當有人取笑她，她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她像個乖女兒一樣把飯吃光，還讓他碰她。

「我確定你們很清楚，我是在城市南部被警察攔住的，我正要返回位於格里斯林奇的家中。我們住在那裡，在郊外的韋姆德。我剛把路邊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放到車上。我只想幫她，送她去南斯德哥爾摩醫院接受治療。這不犯法，對吧？」

索菲婭停下來，這份表白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上帝，你聽起來像我的同行。你確定你從未學過心理學嗎？」

「噢？為什麼不是？」

「是下水道的味道，有鄰居在整修衛生間。」

「找個周末帶約翰去蒂沃尼遊樂園怎麼樣？」

比如當她讓在河邊發牢騷的男孩閉嘴的時候。

她深深地看著珍妮特的眼睛，這時，她聽到頭腦里響起了維多利亞的聲音。

珍妮特還有些懷疑，不過看起來對這個解釋挺滿意。

「清楚。」

「之後，他們還談論他是個大傻瓜，坐在家裡，沒有任何疑心。」

他的聲音嚇了索菲婭一跳，她不由自主地有些退縮，抬起雙臂保護自己。

當時多麼痛啊，儘管他說很可愛。

索菲婭躺在地板上，盯著天花板。她只想睡覺。但是她怎麼做得到呢？

珍妮特·科爾伯格立刻打斷了他：「我說，清楚了嗎？」

「你憑什麼審問我？我接受過八年多的高等教育，我拿到了學位，我還自學了不少心理學。你知道愛麗絲·米勒嗎？」

索菲婭等著珍妮特的回答。

索菲婭倒了一些酒。

就像走在通往湖邊的松針散落的小路上的感覺。她六歲的時候就學會了如何觸碰他，他才會態度和善，她想起了艾爾莎姨媽糖果的甜味。冰涼的井水，還九-九-藏-書有刷洗皮膚的硬毛刷子。

索菲婭僵住了。約翰？

表示出興趣。

「本特，你要明白一點，是我主導這次審問，而不是你。清楚了嗎？」

換個時間，換個地方，她想。她需要做的就是不讓珍妮特看到她內心的黑暗。每次見面，她都要把它隱藏起來，而且珍妮特永遠都不能見到維多利亞·伯格曼。

她完全忘記了，珍妮特的生活中還有其他人。

索菲婭想到他們從摩天輪上下來以後馬丁消失的經過。

當她認識到他們行為的不倫時，她是多麼迷茫啊。

「好主意，多可愛的主意啊，」珍妮特笑著說，「你一定會愛上他的。」

珍妮特停下來，讓索菲婭接著說。

「是的，不過這改變不了什麼。檢察官一直擔心他的藥物治療之類的事……你知道……」

「你的意思是原告塔蒂亞娜·阿卡托娃的傷害不是你造成的，不是像你讀的控訴書上記錄的那樣。」

她們大笑起來，當珍妮特靠在沙發上時，索菲婭看到淺色的沙發外飾上有一個紅棕色的斑點。她趕緊抓起一個墊子，鬧著玩似的朝珍妮特扔過去，後者一把抓住，放在身邊，遮住了塞繆爾的血跡，謝天謝地。

珍妮特默默地看著桌子。「該死的阿克，」她突然爆發了，「我覺得他是愛上那個畫廊老闆了。你知道有多愚蠢？說實話，我根本不在乎。他讓我感到噁心。」珍妮特深吸一口氣，「什麼味道？」

「嗯……」

「我跟你說清楚——我憎恨暴力。我看電視只看新聞，偶爾看電影，也是看高質量的電影。我根本不想跟這種惡行有任何瓜葛，它是那麼普遍，在這個——」

珍妮特繼續說道：「我想哪天讓你見見約翰，你會喜歡他的。」

「嗯，reａd.９9ｃsｗ•cｏｍ你怎麼看？你會喜歡坐在這裏，被錯誤地指控一大堆噁心的罪名嗎？」

「你好嗎？你看起來有些傷心。」

「我真的不知道——」

她想告訴珍妮特，狼吞虎咽地吃下食物然後再嘔吐出來的感覺，以及被刮鬍刀片割傷的疼痛。

「根據對塔蒂亞娜·阿卡托娃進行檢查的醫生的說法，她于周日晚上將近七點的時候進入南斯德哥爾摩醫院，受傷情況包括：數處肛|門破裂，以及……」

「實在抱歉，酒勁上來了，我得去一下洗手間。」

他的惡行終於讓他嘗到苦果了，她想。可是他卻不會因為他對她的所作所為而受到懲罰。這不公平。我被迫帶著傷疤苟活於世，而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作惡。

他的聲音、他發音的方式和語句間的停頓，以及他強裝的鎮定都讓她覺得自己回到了十歲。

她想把一切都告訴珍妮特。

索菲婭露出了微笑：「我反正覺得我們可以繼續見面。」

索菲婭聽不下去了，關掉了它。

比如當她照顧拉斯的時候。

「這是一個只看到女人的胸部或臀部的傢伙，所有的女人都是一個樣。」

索菲婭想起了廚房裡的玻璃罐子，書架後面的高，同時也聞到了瀰漫了整個公寓的化學品的酸臭味。

「感覺如何，本特？」

「你聽起來像個心理學家。」索菲婭喝了一小口酒，「我得說我有一些好奇你對那個年輕人的診斷……」

「不過，」珍妮特繼續說，「對他來說，在朋友家過夜和跟朋友過夜是一回事，無論如何，他都會聯想到……」

「你說過他十三歲了？」她說。

「這簡直荒唐透頂！」

她隨即聽到了父親的聲音。

把談話轉到其他話題上去。

「就是個普通人吧，我想。充滿了九九藏書錯綜複雜的情結，缺乏安全感，迷戀性|愛，」珍妮特說，「可能有暴力傾向，至少在他覺得重要的事情上。我指的是任何違背他的想法或者質疑他的信仰的事情。他絕非不聰明，但是他的聰明是破壞性的，看起來有些適得其反。」

索菲婭感到頭痛減輕了，而她良知的橡皮筋越來越長，到了崩斷的邊緣。她感到自己想要把一切都告訴珍妮特。告訴她父親是如何虐待她的，向她描述晚上不敢睡覺，唯恐睡著后他會來到她的房間。白天上學則睡不醒。

她們擁有同樣的心臟，流經她們身體的也是同樣的血液。但是，維多利亞鄙視索菲婭的軟弱，索菲婭則羡慕維多利亞的堅強，並且覺得自己不如她。

「你是說彼得·克里斯托弗松？不，我們還沒有任何進展。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說實話，我覺得他主要是對我的胸部感興趣。」她大笑起來，索菲婭也笑了。

「首先，我在想你都受過什麼樣的正規教育？」

「我可能會覺得很糟糕，然後不惜一切把問題說清楚。你是這樣的感受嗎？想告訴我們你為什麼被捕嗎？」

珍妮特·科爾伯格再次打斷了他：「你想自己讀，還是我來讀？」

「我覺得他確實看到了一個漂亮的金髮女人和塞繆爾在一起。他認為他甚至盯著她的臀部看了。他年輕，腦子裡時刻想著性。注意，凝視，注意，凝視，想象，然後就手|淫。」珍妮特大笑，「但是，另一個方面，我覺得這跟他送建築材料的女人不是同一個人。」

她們一言不發地坐了片刻，只是看著彼此。索菲婭喜歡珍妮特的眼睛。她的眼神很堅定，充滿好奇，透過它們能看出她很聰明。但是，其中還有其他東西。勇氣，個性，很難弄明白那是什麼。

她看著珍妮特的眼睛，給她一個同情的微笑。

「我問你感覺如何？」

「你對他有什麼感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