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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丹麥,1988

第二卷

丹麥,1988

她停下來,往回翻。兩個月,四個月,六個月。
但是,在那之後,一切都非常平淡無奇了。

現在又在一個德國人在丹麥建造的燃料庫里被一個丹麥裔德國人玷污了。維戈是德國裔丹麥人,一個德國娼婦生下的丹麥雜種。
打她出生起,一切都被她媽媽毀掉了,而她剩下的與別人建立關係的能力也被她爸爸嚴格控制著,他拒絕任何人和她接觸。
她的那本《夢的解析》已經被翻得快散開了,但是,與她讀之前所期待的相反,她發現自己完全不同意弗洛伊德的理論。
她滅了煙,拿出另外一本書。一本關於依附理論的學術綜述,講的是幼兒與其母親的關係將如何影響孩子日後的生活。
一本大學心理學課程課本,還有幾本R.J.斯托勒的書。她很高興一個名字如此接近瑞典語「瘋狂」的人竟然能寫心理學的書,她還發現自己帶來的弗洛伊德的《性學三論》平裝本竟然這麼薄,這讓她覺得很有趣,如果不是荒唐的話。
接著,她放下日記本。她沒有瘋,是其他人都瘋了。
哥本哈根,1988年5月23日
她幾乎認不出自己的筆跡了。
維多利亞合上日記。她聽到窗外有人笑了一聲。

如果你把它解讀成了並不存在的東西呢?
她踢掉了鞋,把背包扔到床上,打開窗戶給房間通通風。
我恨他。善良和原諒只是另一種形式的壓迫和教唆。仇恨則更加純粹。https://read.99csw.com
她可以聽到外面車輛的隆隆聲,還有流浪狗的叫聲。
如果你死不了,那就可以變成另外一個人,而她也知道該怎麼做。

木頭玩偶不會生孩子。它們只會遇熱遇濕而膨脹。
看到我們以後,他起初非常不高興。然後,他就朝我們擤鼻涕,弄得我們滿身都是。他用一根手指堵住一個鼻孔,然後從另外一個鼻孔里擤鼻涕!
首先,她要乘船去馬爾默,然後乘火車到斯德哥爾摩,之後乘汽車去蒂勒瑟,那個老太太住在那裡。
最多才凌晨四點,但是她決定起床。她洗了澡,收拾好東西,離開了房間,她拿走了那條床單,扔進走廊里的垃圾桶里,然後去樓下的接待區。
她在一張小咖啡桌邊坐下,點起一支煙。
她一共有將近兩千丹麥克朗,還有超過九百瑞典克朗。這足夠她住幾天了,說不定她從維戈家裡偷來的音樂盒還能值幾百克朗呢。
當她醒來時,床全濕了,尿液一路流下床墊,流到了地板上。
但是,自從到了丹麥以後,有一個人是她懷念的。這個人不是索樂思。在這裏,她不需要她也能生活。
這樣,維多利亞·伯格曼才能永遠地死去。
韋姆德,1987年12月13日
心理研究表明,夢境清晰的人通常腦容量也非常高。換句話說,她之所以尿床,是因為她的腦袋比別人的要完善發達得https://read.99csw.com多。想到這一點,就變得更有趣了。
我不存在,她想,然後笑了。
但是她也認識到了什麼是她必須做的。
被他在桑拿房裡折磨以後,索樂思不省人事了。我害怕她要死了。她還有呼吸,眼睛也睜著,但是她完全沒有意識了。他對她很粗暴。他做動作時,她的頭撞到了牆,之後,她就像撿棒子遊戲里的棒子一樣,癱倒在桑拿房的長椅上。
她重新拿起日記。
她想到了維戈·杜勒,那個德國雜種。
伊斯泰德街的兩旁立著許多破舊的房屋,有賓館、酒吧,還有情趣商店,她轉到了一條安靜一些的小巷,維多利亞街。距離她上次來這還不到一年,她記得這個賓館很近,隔壁就是一家唱片商店。
她的夢只是反映了她的想法和幻想。它們也許包含象徵意義,但是她不覺得自己能通過思考其中的意義來更加了解自己。
就該把他掐死,扔在奧德遜的碉堡里。
她必須這麼做。
當她打開通往接待區的舊木門時,她注意到上面寫著賓館名字的霓虹燈依然壞著。跟上次一樣,桌子後面還坐著那個無聊的男人。他把鑰匙給她,她用幾張皺巴巴的紙幣付了賬,那是她在維戈家廚房裡的餅乾盒裡找到的。
如果她現在在這裏,她就會認識到維多利亞來這個賓館有一個特殊原因:重新體驗自己的死亡。
她從包里拿出日記本和筆,寫了起來。

我用濕布給她敷臉,但是她還是沒有醒過來。read•99csw.com
她讀到:
她打開門,走進房間。像過去一樣,右手邊靠牆有一張窄床,左手邊有一個衣櫥,朝向維多利亞街的窗戶還跟過去一樣骯髒不堪。房間里混雜著煙味和霉味,小浴室的門開著。
德國淫|婦生出來的,死在德國人建的鬼地方。然後,野豬就會把他吃光。
她從背包里拿出幾本書。
不,你不敢!你不敢!你太軟弱了!
為什麼夢境應該是潛意識裡肉|欲和隱藏的、內在的衝突的表現?

她懷念納卡醫院里那位年邁的心理醫生。
她大笑起來。「索樂思·馬奴迪,安慰安慰我,我瘋了。」
這次,她要把一切都告訴她,她對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她當然沒有任何可以懷念的朋友,也沒有朋友會懷念她。
她懷念與他人的關係嗎?她真的渴望其他人嗎?
不到一個月里,這已經是她第四或第五次尿床之後醒來了。過去也發生過這樣的事,但沒有這麼頻繁,而且從來沒有跟如此清晰的夢境相關。
一年前,她仔細地選擇了那家賓館。在柏林,她住在克羅依茨貝格區的伯格曼大道上,當她到達這裏時,這個圓就完整了。維多利亞街是一個合理的死亡地點。

她是一個木頭玩偶。安靜而又死氣沉沉,她就躺在那裡,她毫無表情的臉尖叫著,因為桑拿房裡太他媽潮濕了。
那天晚上,她夢到一座房子,房子的窗戶都開著。她要去關窗戶,但是她剛關好一扇,上一扇窗又開了。奇怪的是,是她九-九-藏-書自己覺得這個任務太簡單了,不能同時把所有的窗戶都關上。關上,打開,關上,打開,沒完沒了,直到她厭倦了,就坐在地上小便。
更有意思的是她的夢竟然如此清晰明了,她閱讀了一篇相關的文章之後認識到了這點。她睡覺的時候意識到自己在做夢,她可以影響自己的夢境。
試圖通過解析自己夢境來解決生活中的問題看起來相當愚蠢,她覺得這還可能是危險的。
漢娜和傑西卡早已被忘卻了。她們也把她忘了嗎?還有她們對彼此的承諾?永遠做朋友之類的話?

你太可悲了!難怪沒有人在乎你!

天花板上的鉤子鬆了,她醒來時躺在浴室的地板上,脖子上纏著腰帶,嘴唇腫了,還磕斷了一顆門牙。她用一件T恤把血擦乾淨了。
維多利亞往後翻了幾頁。
當沿著嘎吱作響的木製階梯往上走時,她在想那個瓷水槽是否被修好了。她決定上弔前,把一瓶香水砸到了水槽的邊緣,結果水槽一直裂到了下水口。
她死了嗎?
我是洞是裂縫是毫無意義的舉動。在維多利亞街和伯格曼大道上。然後被丹麥土地上的德國人強|奸了,在羅斯基勒音樂節上,三個年輕的德國仔。
1988年1月28日
丹麥是一個該死的國家,到處都是豬和農民、德國妞和德國仔。
然後,她走進浴室。天花板上的洞被堵上了,水九*九*藏*書槽也用硅酮修好了,形成了一條髒兮兮的灰色條紋。
把自己的意圖掩蓋起來不讓自己知道,其意義何在?那就像她做夢時是一個人,醒來時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這哪有什麼邏輯?

他就不能直接朝我們吐口水嗎?!
儘管這本書並不在她課程要求的書單上,而且讀了之後總感到沮喪,但是她還是禁不住經常拿出來深讀。一頁接著一頁,一章又一章,講的都是她被別人拒絕、同時也被她自己放棄了的東西。她與別人的關係。
索樂思拒絕摘掉面具。我開始厭煩她那張毫無表情的臉了。她就躺在那裡哀號。她尖叫。那張面具一定長到她臉上了,好像那些木頭的纖維鑽進了她的身體。
索樂思沒有死。她醒過來了,但是她什麼也沒說,她只是肚子疼,痛得直抽搐,彷彿要生孩子了一樣。然後,他來到了我們的房間里。
她收起了笑容。
七號房間在二樓,一年前她曾試圖在裏面上弔。
我恨她!
瘋了。一個人到底要怎麼樣才叫瘋了呢?
她關上浴室門,躺在床上。
你今天敢嗎?你這個軟蛋?你敢嗎?你敢嗎?
她最後總結道,她每次在夢裡尿床都是自己主動選擇的結果,想到這裏,她不禁自顧自咯咯地笑了。
之後,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浴室里看起來完全是老樣子,除了水槽裂了一條縫,鉤子在天花板上留下了一個洞。這是一次幾乎沒被察覺、也毫無意義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