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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向日葵療養院

第二卷

向日葵療養院

「她跟你住在一起?」
女人終於轉過頭來,珍妮特看到那張蒼老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它看上去溫和了一些。
索菲婭再次露出了笑容。「維多利亞?是的,我記得她。」然後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女人用手揉著臉頰,「我的口紅沒問題吧?沒花吧?」
「他們是顧客,不是病人。」老婦人的回答很迅捷,帶著一絲責備的意味。
現在輪到年邁的索菲婭了。
珍妮特開始起了疑心。「維多利亞·伯格曼。」
「你記得她都寫了什麼嗎?」
索菲婭的臉上又恢復了冷漠的表情,過了幾秒鐘,珍妮特重複了她的問題。
「她去了哪裡?」
索菲婭的回答很可能不全是真的。「我知道,不過是在我的房間。把我推到那裡,我們去抽支煙。」
「嗯,你知道,我來就是想問幾個問題,是關於你過去的一個顧客,」珍妮特說,「二十年前你見的一位年輕女士。」
珍妮特鬆了一口氣。她決定直奔主題,把椅子挪近了一些。「我有一張維多利亞的照片。我不知道你的視力如何,你覺得可以認出她嗎?」
她曾經跟索菲婭談過這個話題,索菲婭提供了一https://read.99csw.com個全新的視角。對索菲婭來說,愛上一個人並不是一件神秘或者美好的事情。她說它就如同患上了精神病。愛,只是一個理想中的、與現實不符的圖像,而陷入戀愛的人只是迷戀戀愛的感覺罷了。索菲婭把它比作孩子覺得寵物有感情,但實際上寵物並沒有。
珍妮特朝院長做了個手勢,表示她們要離開休息室一段時間。
珍妮特看著學校年鑒上那個表情嚴肅的年輕女孩,她的外表符合老婦人的描述。「你停止為她治療之後,她發生了什麼?」
「是的。她懷孕了,孩子讓人領養了。她沒有說太多,但是我知道她在1988年夏初去找那個孩子了。她當時跟我住在一起。將近兩個月。」
「她的長相有什麼顯著的特徵嗎?你看起來對她的長相記得非常清楚。」
珍妮特往回挪了挪自己的椅子,站起來,小心地把輪椅轉過來。「好了,我們去你的房間坐吧。房間在哪兒?」
還是只是一陣暫時的好感,不過是孩子般接吻后的迷戀?一段稍縱即逝的美好?
不管怎樣,愛上一個人到底意味著什麼read.99csw.com
「維多利亞,」年邁的索菲婭說,「我當然記得她。」
珍妮特一直很喜歡亞斯布丹和仲夏花環這種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建在市中心的小鎮。很適合在那裡安度晚年。
「是的,但很顯然不是逐字逐句都記得了。主要是說她的女兒。」
「索菲婭?」院長走到坐輪椅的女人身邊,一隻手放在她的肩上,「有人來看你,是斯德哥爾摩警察局的珍妮特·科爾伯格警官,她想跟你聊聊你之前的一個病人。」
「沒有,看上去很好。」珍妮特回答。她開始擔心索菲婭·柴德蘭的短期記憶有問題了。很可能是老人痴獃。
「好了,我們抽煙吧。」
老婦人依然盯著窗外。她看上去兩眼渾濁恍惚。白內障,珍妮特想。她是瞎子嗎?
在房間的遠處,靠近陽台門的地方,一個女人坐在輪椅上,眼睛盯著窗外。
「你為她治療的時候,那個女孩十七歲,」珍妮特繼續說,「她叫維多利亞·伯格曼。這個名字你熟悉嗎?」
她把煙掐滅,按響了向日葵療養院的門鈴。
「走廊盡頭,右手邊最後一間。」
「更加堅強了?」
索菲婭的回答跟珍妮九_九_藏_書特的問題幾乎毫無關係。「自從1988年秋天,我就沒見過她了,但是十年之後我收到了她一封信。」
老婦人突然嚴肅起來了。彷彿她的皮膚緊張了,皺紋也變得平緩了。「是的。她當時有自殺的念頭,我有責任照顧她。如果不是認識到見到孩子對她非常重要,我絕不會讓維多利亞離開的。」
珍妮特被這突然轉換的話題弄得有些困惑。很顯然,索菲婭·柴德蘭很難抓住對話的脈絡,不過這並不代表她的長期記憶受損了。
第二天上午,珍妮特駕車徑直前往仲夏花環去拜訪那個年邁的索菲婭·柴德蘭。她終於在靠近地鐵站的地方找到了一個停車位,關掉了她那輛破奧迪的引擎。
到現在為止,沒有任何進展,儘管珍妮特確認了老婦人的長期記憶沒有問題。
珍妮特把煙和打火機舉起來,索菲婭點著了一支。「煙灰缸在梳妝台上,挨著弗洛伊德。」
弗洛伊德被雪蓋住了,她想。索菲婭·柴德蘭至少還有一絲幽默感。接著,她重複了自己的問題。「自從維多利亞·伯格曼獲得被保護的身份后,你見過她嗎?」
索菲婭·柴德蘭搖了搖頭。「她拒絕回https://read•99csw•com答。但是她回來的時候,變得更加堅強了。」
「她是個非常聰明的女孩。她很可能太過聰明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但是她也知道田園牧歌的表面之下藏著裂痕。直到幾年前,草寇摩托幫還盤踞在幾個街區之外的地方。
是因為索菲婭她才有這麼大的煙癮嗎?她現在一天差不多要抽一整包,有好幾次,她像個頑皮的孩子一樣,試圖不讓約翰知道這件事。但是尼古丁幫助她思考,更自由,更迅捷。現在她正想著索菲婭·柴德蘭,那個她可能正慢慢愛上的索菲婭。
珍妮特拉過來一張椅子,在索菲婭·柴德蘭身邊坐下。
到了她的房間以後,索菲婭堅持要坐到扶手椅上,珍妮特幫老婦人坐舒服了。然後,她在靠窗的小桌子邊坐下。
索菲婭又笑了。「誰?」她問道。
通常,水晶球里的畫面都是玩耍的兒童、雪人,或是其他的冬日場景。但是索菲婭的水晶球里卻是表情憂鬱的西格蒙德·弗洛伊德。
她非常瘦削,穿著一條藍色的長裙,裙擺一直蓋到她的腳趾。她的頭髮全白了,長度及腰。她化著艷麗的妝容,藍色的眼影,大紅色的口紅。
「她的女兒?」珍九*九*藏*書妮特一下來了好奇心。
和院長簡單溝通之後,她被領進了一間休息室。
沒錯,她身後有個煙灰缸,很大一個,用水晶做的,挨著一個水晶球。
「是的,好像她把一些困難的東西拋到了腦後。不過他們在哥本哈根對她的所作所為是錯的,不該對任何人做那樣的事。」
索菲婭·柴德蘭居住的療養院位於天鵝湖公園附近的黃色現代派街區。
「不,從未再見過。新出了一部關於保密身份信息的法律,所以沒有人知道她現在叫什麼名字。」
珍妮特站起來去拿煙灰缸。同時,她情不自禁搖了搖水晶球。
「恐怕這裏不讓抽煙。」珍妮特說。
「不明白。什麼意思?」
索菲婭咧開嘴大笑。「噢,不。我已經瞎了二十年了。不過我能說出她當時的模樣。金色頭髮,多半是藍色眼睛。她常常苦笑,眼神強烈而專註。」
沒有反應。
弗洛伊德?珍妮特扭過頭去。
她介紹了自己,說明了來因,但是老婦人甚至沒有屈尊看她一眼。
「維多利亞·伯格曼,」索菲婭重複道,「一個極為罕見的故事。對了,你身上有煙味……你還有煙嗎?」
她進去之前抽了支煙,想著年輕的索菲婭·柴德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