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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不可能性 第七節 風險

第二部分 不可能性

第七節 風險

外祖父去世時,馬斯克已經三歲了。「所以我唯一的印象就是我外祖母用幻燈片向我展示了各式各樣的冒險,」他回憶道,「小時候,我發現幻燈片有點乏味,也有可能是它不知怎的卡住了。現在我很想再看那些幻燈片。但當我還是個小孩的時候,我的態度是:『我想和我的朋友一起玩。你為什麼要給我看這些沙漠的幻燈片?』」
有兩位來自個人航天聯盟的代表參加了聽證會,已經做好了準備要反對他們眼中的煩瑣規定。聯盟成員之一邁克爾·凱利也曾擔任航管局諮詢委員會成員,他說他們踏足了前人未達的領域。沒有人曾試圖以商業形式飛入太空,因此也就沒有人試圖去規範它。他說,如果政府過於強硬,就「等於禁止將個人航天作為一項活動進行」。
死亡是探索太空邊界可能帶來的結果,這一行為也因而看起來像極其危險的活動。但它是一種解放,某種程度上來看甚至是樂觀的。若死後能望到的不是墳墓而是地平線,怎麼看這個犧牲都是值得的。初探未知領域,除了必需的充分準備外,總伴有盲目的希望。比如,麥哲倫穿越智利南端那個日後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海峽並首次進入太平洋時,並未意識到這個地方的廣袤,也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著陸。
他們並不指望肯尼迪能從墳墓里爬出來,為他們提供中意的太空計劃。也許他們自己,就是他們一直在等待的人。
宇航員和試飛員總是公開談論死亡,出於同樣的原因,海軍陸戰隊隊員們也常公開談論殺戮——這樣才能對其脫敏,使之變成現實,並最終接受它作為生活中不可避免的一個事實。他們的遺囑很久以前就已經寫好,並簽上了名字。他們何時會喪命——無論是壽終正寢,還是被狙擊手的子彈擊斃或死於墜機——其實是一場充滿風險的俄羅斯輪盤 遊戲,事關運氣。
SpaceX已經在研究下一枚火箭——「獵鷹9號」。(多年前馬斯克就在航管局的招待會上承諾,公司會放棄建造五引擎的「獵鷹5號」。)
「不幸的是,推進個人航天業時必須時刻銘記,致命事故是不可避免的。」他寫道。
布萊基在她的證詞中承認,跟上這個快速發展的行業「將是一個真正的挑戰」。
政策制定者們已經開始行動,一些國會議員對這個希望能夠在沒有疏忽的情況下讓人們進入太空的新行業嗤之以鼻。
在執行「阿波羅11號」登月任務期間,地面指揮中心的員工平均年齡是26歲。飛行指揮官基恩·克蘭茲留著平頭,是個意志堅定的人。35歲的他已經是個管理人員了。「我是房間里的老人了。」他說。
蓋德馬克的備忘錄警告說:「目前的首要風險就是監管是否會過於繁重。另一項也同樣非常關鍵,即法規不明晰、不規整、不協調。一個行業如果毫無定數、充滿混亂,急需的資金也會迅速枯竭。」
但正相反,她站出來大力支持了這個行業,將商業航天的重要性等同於一百年前的商業航空,而那時萊特兄弟在「小鷹號」上首次進行了飛行。她讚揚企業家如馬斯克、布蘭森和艾倫等人的努力,稱他們將所有家當都壓在這個行業上,還將他們稱作「太空企業家」。
聽證會的進展情況和他們所希望的一樣。但他們必須保持警惕。
不過,SpaceX無法確定它會飛還是會爆炸。
當歐內斯特·沙克爾頓於1914年起航,橫渡南極洲時,據說他登了一則報紙廣告,內容如下:「招募船員,需熱衷冒險旅行,能忍受低薪、嚴寒、長達數月的完全黑暗、持續不斷的危險狀況以及安全歸來的不確定性。若航行成功,將贏得榮譽和認可。」(有些人懷疑這個廣告並沒有真的登過報。但這仍是段令人驚心動魄、充滿危險的旅程。)
航管局局長馬里恩·布萊基的證詞可能是最重要的。如果她呼籲國會打擊企業,那麼個人航天聯盟的公司可能會遇到麻煩。
在現代社會中,很少有地方允九九藏書許這種自由——雖常被警告,但從未禁止。沒有人告訴林肯·比奇這位航空業早期的特技飛行員,在寇蒂斯D飛機上加一個10加侖的油箱並不能打破10466英尺的高度紀錄,飛機只會耗盡燃料,然後滑回地面。沒有人告訴他,他不能飛越尼亞加拉大瀑布邊緣。當時他離瀑布極近,幾乎和瀑布融為一體,飛機飛得極低,看起來似乎已經迷失在底下濃霧瀰漫的渦流中。而後,卻有15萬人共同慶祝了他死裡逃生的盛舉。當然也沒有人告訴他,他不能去做那次最終讓他喪命的空中雜技——1915年他在舊金山海灣上空表演垂直S形時發生了空難。
維珍銀河總裁威爾·懷特霍恩也參加了聽證會,他指出,讓客戶喪生通常不是一種好的商業行為。
參觀到某一處時,遊戲程序員約翰·卡爾馬克自己走開了,對一張桌子上擺放的接線圖感到好奇。經過細緻的研究后,他抬頭看著馬斯克說:「我有一個問題。你在這裏用了什麼電線?」
業內有名有姓的人都到了。當然了,貝佐斯和藍色起源的人不包含在內。
對成員中那些有自由主義傾向的人來說,「聯邦監督」和「聯邦監管」這樣的字眼是為他們的核心理念所深惡痛絕的。在最壞的情況下,這種政府的參与可能導致其公司的消亡。藉由群策群力、共同發聲,他們可以幫助制定法規,確保華盛頓在這個剛剛起步的行業離巢騰飛之前不會扼殺了它。
哈德曼並非專門從事雜技飛行,而是一個非常有成就的業餘飛行員,他飛遍了北美、非洲和亞洲,並於1952年完成了長達22000英里的環球旅程。他也被認為是第一個使用單引擎飛機從南非飛往澳大利亞的人,正如馬斯克指出的那樣:「他是在沒有電子設備的飛機上完成這件事的。供能情況也不同,有些地方是柴油,有些地方是汽油,所以他不得不根據燃料自行重建引擎。」
但也只能如此了。聲勢浩大的「水星」和「阿波羅」時代已經過去,就像貧困潦倒、孤苦無依的牛仔騎馬走向夕陽。太空事業也為父輩們的悲哀肅穆所取代,因為他們參加了太多子孫後代的葬禮。而年青一輩也開始知道後果,溫順和害怕變得理所當然。
如果整個行業想要迎來真正的改變,那麼催生了「太空船1號」的革命就要開始走下一步了。但有些人擔心,公眾會像阿波羅登月之後那樣很快變得意興闌珊。在化不可能為可能、將人類送上太空之後,NASA的人類航天計劃一直在努力複製這種成功。
「我們對太空的認識,很大程度上局限在火箭發射的倒計時和朱爾斯·伯格曼。」她說,指的是在20世紀60年代報道太空計劃的ABC新聞廣播員,「對太空的印象是有星光閃爍的黑白照片和宇航員跳來跳去的圖片。但以後不再是這樣了。美國對太空的熱愛不再是間接的。現在有一群大胆的人,這些『太空企業家』,他們的目標是將太空飛行推廣到每個人。」
除了這個堂·吉訶德式的目標之外,還有一個最為直接的訴求。「太空船1號」激動人心又令人心驚膽戰的飛行不僅吸引了整個世界,還有國會和聯邦航空管理局的關注。正如業內一些人擔心的那樣,聯邦政府現在正在權衡如何最好地管理這個新興行業。
他們見過各式各樣的捕食者,有豹子,也有一對獅子。獅子是哈德曼無意中碰到的,他慢慢地退後並對他的妻子說:「看,威恩,一隻獅子。」他們大聲呼叫,把獅子嚇跑了,並用火把「把獅子趕到了山上,獅子在那兒盯著他們直到日出」。
一直注重任何細節和快速點火工程問題的馬斯克第一次被問住了。
最後,該行業也不得不為最壞的情況做好準備,蓋德馬克警告道。
人人都有自尊心。如果把自尊比作燃料,那絕對足夠讓火箭升空了。有時候在會議桌上,決定誰和誰挨著坐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這份座位表上的人,互相之間都是敵人,他們全都是太空商業化行業里響噹噹的名字,自然也就成了競爭對手。要安排好他們的座位可是個社交上的技術活。這些與會者必須相處得來。他們得搞清楚怎樣才能開創一個新行業。
儘管那架著名的太空梭不會再起飛了,https://read.99csw.com伯特·魯坦仍然認為「太空船1號」的飛行只是一個開始。
「美國是人類探索精神的精華,」他說,「幾乎每個人都是從別的地方來到這裏的。責難一群志在探索的人是毫無道理的。」
但這個國家孕育了尼爾·阿姆斯特朗、查克·葉格、萊特兄弟、劉易斯 和克拉克 。繼往開來的精神長期以來一直是美國基因的一部分,自《五月花號公約》 影響到了昭昭天命 (Manifest Destiny)和登月計劃。馬斯克將冒險探索看作美國的內在精神。
他覺得人類對空間的探索應該像穿越其他邊界(例如從海底到山巔)一樣毫無障礙。
在2006年,藍色起源仍然諱莫如深、遮掩極嚴,包括業界同行在內的許多人都搞不懂他們在做什麼。
他負責將其設立為非營利組織,並把公司章程送去加利福尼亞州州長辦公室,趕在情人節的會議前一周通過認證。他為他的老闆編寫了一份備忘錄,概述了該行業可能面臨的監管障礙。
至少他們有地方可以見面。埃隆·馬斯克慷慨地表示願意在SpaceX位於埃爾塞貢多的工廠舉行這次會議。雖然他的名氣還遠未到家喻戶曉的地步,但他仍被這個小組所尊重。他的表態也讓這次會議看起來頗為可信,受邀的人在回復時也更容易給出肯定的回答。統籌每個人的檔期卻簡直是個噩夢。但最後,他們還是定了日期——2006年2月14日。
「現在已經有1800人與我們接觸,表達了想要參加飛行的意願。而且這些人的名字列在一起簡直就是一本好萊塢、國會和國際明星的教科書。我們可不想讓他們死於一趟飛行,」他告訴委員會,「以最安全的方式進行操作是我們的意願。」
邁克·梅爾維爾在「太空船1號」驚心動魄的駕駛飛行中兩次死裡逃生——第一回是導航系統失靈,相當於盲飛;第二回則是機翼不受控制地旋轉。但他仍然堅持到底,並在此過程中贏得了沙克爾頓近一個世紀前所承諾的榮光——「榮譽和認可」。
但這個工廠里還缺少一些東西。SpaceX第一枚火箭的試飛在千里之外的太平洋馬紹爾群島發射場進行。首次發射已經一而再、再而三地推遲了。但現在公司馬上就要嘗試首次點燃引擎。
馬斯克總有種流浪的癖好。他還是個小男孩時,就問過他父親:「整個世界在哪裡?」他來自一個冒險家家庭。他的外祖父母約書亞·哈德曼和威恩·哈德曼已經從加拿大移民到比勒陀利亞,以逃避他們認為是壓迫性的政治氛圍,但其實也是在尋求「可供探索之地」,馬斯克說。
曾在莫哈韋航空航天港任海軍飛行員的斯圖·威特坐在桌子最遠的那端,旁邊則是代表理查德·布蘭森的維珍銀河出席的艾利克斯·泰和喬治·維丁希爾。維珍銀河正在設計「太空船1號」的繼任者「太空船2號」。
戰場之外,再沒有什麼比被綁在火箭頂端所承受的破壞性因素多的了。這是一種九_九_藏_書使用高度易燃推進劑的遙控爆炸行為。NASA從美國海軍和海軍陸戰隊中選擇了如此多的宇航員是有道理的,經過戰爭洗禮仍鬥志滿滿的戰士們擁有一切應有的特質。
在完成了歷史性的飛行之後,這架飛機已經退役,並被移到國家航空航天博物館供展出,位置就在林德伯格的「聖路易斯精神號」和葉格的X-1試驗機之間。
就像他的外祖父可以自由地駕著飛機去往任何他想去的地方(比如卡拉哈里沙漠、澳大利亞和南非),馬斯克也喜歡飛行帶來的快|感和風險。有一段時間,他甚至買下了一架蘇聯的L-39戰鬥機。「我會駕著它做雜技,駕著它靠近植被頂端,飛上一座山的山頂,再倒飛回另一邊。」他說,「但之後我就想,好傢夥,這可是蘇聯技術人員製造的,他們擰緊了螺栓最好,也有可能沒擰緊啊。我沒想太多,當時的心情就是:『這太瘋狂了。我可是有孩子的人。我必須停下來。』」
塔克曼峽谷(Tuckerman Ravine)這座冰河環形山位於州訓為「不自由,毋寧死」的新罕布希爾州的華盛頓山頂峰之下。那裡的雪崩中心會給那些蜂擁而至的滑雪者貼出一份警告,上面寫道:「溪谷遊客在意外發生時絕不應該期待可獲救援。不要指望他人會來救援,你的同行者是唯一能夠響應求救的隊伍。」
加斯·格里森 在「阿波羅1號」的一次例行測試中因艙內大火而犧牲之前,已經做好準備迎接這個極有可能發生的結果。
哈德曼是他外孫的榜樣。他出生在明尼蘇達州,還是個「業餘考古學家」,馬斯克說,他對卡拉哈里沙漠中的「失落之城」非常著迷。他帶著孩子們在那裡進行了十幾次探險,其中就包括馬斯克的母親梅。
幾百個人。許多人的遺體就躺在那兒,成了冰冷的提示,告訴人們登頂探險危機重重。
當時的許多飛行員在探索邊界。他們被認為冒失莽撞,卻也被渴望開拓太空的人視為偉大曆程的殉道者,做出了完全值得的犧牲。按定義來看,探索——發現陌生事物的行動——要求對風險具有高度的包容,正如約瑟夫·康拉德在《吉姆爺》中所寫的那樣,要願意「沉浸在破壞性因素中」。
情人節的會議休會時,馬斯克給了小組成員參觀他的設施的機會。對這組工程師和企業家來說,這就像是在邀請六歲的孩子去參觀一家巧克力工廠。
連鎖酒店美國預算住房(Budget Suites of America)的創始人、億萬富翁羅伯特·畢格羅坐在維珍銀河代表的對面,他想要在太空中建酒店。開發了電子遊戲《雷神之錘》和《毀滅戰士》的程序員約翰·卡馬克則坐在中間。
但行業需要提出自己的標準。這個標準會隨著經驗的逐漸積累而得到發展。凱利表示:「能夠快速積累經驗並且學以致用,然後及時反哺行業的人,只能是那些本身就在行業中的人。」
這可是情人節啊。約翰·蓋德馬克想,這些太空巨擘腦子裡怕是根本沒有浪漫。這位23歲的實習生剛剛研究生畢業,在SpaceX狹小的會議室里艱難地推進著排座次的任務。
「完全不清楚他們的計劃是什麼,」蓋德馬克說,「就我們所知,他們更像是一家研發工作室。」
他們正在尋找19世紀由末吉列爾莫·法里尼發現的神秘的城市。1957年開始,哈德曼重新走上探險家的道路,進入了無人問津的地區,使用的地圖信息量很少,有時還得自己寫。年復一年,哈德曼一頭扎進這個貧瘠荒蕪的國度,有時候他還得進行距地僅有幾百英尺的低空飛行,這樣他的嚮導才可以通過研究地面上的地標進行導航。
他認為,嘗試打破市場僵局將會遭遇重重困難,並寫道:「樹大根深的航空航天業不僅日益被壟斷,還得到了聯邦政府的大量補貼。」
「這並不安全,」他繼續說道,「反而非常被動,這就我介意的原因。」
儘管read.99csw.com它將被留存下來以供後世敬仰,但X大獎相關人員乃至整個行業都不希望對這架飛機的紀念成為他們未竟事業終結的標誌。他們想要開創一個能讓普通人進入太空的新行業。
但是載人火箭方面卻沒什麼讓人印象深刻的。
根據其規定,航管局保護的是地面「未參与的公眾和財產」。但它沒有為飛行器上的實際乘客提供保護。奧伯斯塔認為這很荒唐,需要做出改變。
在奪取了十四位宇航員生命的「挑戰者號」和「哥倫比亞號」太空梭災難發生后,許多人擔心過於官僚化不利於將人類送往太空。他們認為「阿波羅」之後NASA的一蹶不振將是常態,認為「阿波羅」不過是個異數,是場僥倖,並且是不可複製的。他們還認為尤金·塞爾南在1972年自信滿滿地承諾「我們將會回來」,自己卻成了最後一個登月的人,恰恰昭示了預言如何變成謬誤。
他們在SpaceX的總部正式聯合起來,並自稱「個人航天聯盟」(Personal Spaceflight Federation)。他們希望這一舉措能夠引起注意並廣為傳播,並認為該行業需要組建起行業協會,這樣才能保住勢頭,並告訴國家政府和聯邦航空管理局,他們是來真的。
現在,商業航天正重拾NASA未竟的事業,也在擔心如果在一次「異常」中「成員失聯」(正式語境中那種自欺欺人的話術,用來代替「人」「死亡」和「爆炸」),那麼可能真的會惹上麻煩——國會和航管局的調查,各類傳票、報告和聽證會。所有這些都可能會使「聯盟」這股新生的力量崩潰。
蓋德馬克在黃色的筆記本上勾勒出座位安排。埃隆坐在桌子的一頭,作為主持人,他有資格坐那兒。他的左邊則坐著彼得·迪亞曼迪斯,他是安薩里X大獎的組織者。
在SpaceX尚處早期的時候,馬斯克曾問一位太空行業的高管:「你知道有多少人死在珠穆朗瑪峰嗎?」
「我們應該擔心飛機上的人。」他說。
你有自由以各種愚蠢的方式殺死自己——這其實非常美國,也是吸引了馬斯克這個南非移民的原因之一。他還心醉於美國的自由市場、敢做精神及創業之心。在矽谷淘金熱之後,他從比勒陀利亞、多倫多和費城一路走過,搬到了加州,最後去了西部。
一份旅行指南指出,塔克曼不僅是一條溪谷,更代表著一場文化衝突——它宣揚的風氣是「為現代社會的各類價值觀所厭棄的。要歷盡千辛萬苦才能到達那個沒有規則可言的地方,任何錯誤都會帶來可怕的後果;除了雪地上轉瞬即逝的印記外,你的努力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一家人帶了帳篷,但很少使用。他們的嚮導會先睡在火堆邊上,這樣當「他的腳變冷了,他就知道是時候添一把柴火了」,哈德曼寫道。然而,他們首次出遊的四人組中,最小的孩子李睡覺的時候頭上還有東西遮掩——「他睡在汽車的前排座位上,因為他對那些飢餓的夜間捕食者來說太誘人了。」
在為情人節那天的會議做準備時,蓋德馬克意識到,個人航天聯盟的「聯盟」之名只是虛有其表。誠然這個組織發了新聞稿,宣布要成立,但它沒有任何資金,也沒有作為非營利組織的合法身份。蓋德馬克認為這兩者都是必需的。
死亡更像是一個「會」發生而非「可能」發生的結果,也是他們應當面對併為之計劃的殘酷現實。但這不該成為阻擋他們的理由。因為要進步,傷亡不可避免——無論是在太空中,還是在如跨越大西洋、探索極地圈或開拓西部等各種形式的探索活動,都是如此。
幾十年後,隨著太空梭時代進入頂峰時期,NASA內部的平均年齡也到了50,對風險的厭惡也隨著年歲漸增。「挑戰者號」災難造成7人遇難,緊接著「哥倫比亞號」事故又奪去另外7條生命。調查堆積成山,指責日益激烈,年輕無敵的氣勢也消失殆盡了。
商業化太空正經歷著自己的「林德伯格時刻」,彼得·迪亞曼迪斯和X大獎等各方都希望這巨大的一躍能引發人類太空旅行的革命。林德伯格一手促成了航空界的革命,為此,截至1955年,乘坐商業客機的乘客比坐火車的人還要多。林德伯格的飛行有一個最直接的效果:商業航班機read.99csw.com票銷售量猛增,同樣增加的還有獲許可的飛行器。
備忘錄一開始就寫道:「個人航天聯盟是一個非營利組織,成立於加利福尼亞州,致力於解決個人航天業面臨的監管、法律、政治和其他廣泛的戰略挑戰。」
像馬斯克一樣,其中一些成員也是矽谷型的人,所以名字中「個人」(personal)實際上來自「個人電腦」(personal computer)。他們想表明,就像計算機從工業大型主機發展到小型台式機一樣,太空也能為個人所享用。
但其他人在聽證會上稱讚了X大獎的成就及其引發的熱情。眾議員約翰·米卡表示,「太空船1號」的飛行「已經開創了一個全新的太空時代」。這次飛行預示著一個令人振奮的未來,並「改變了我們對未來航空系統的看法」,他說。「我們現在看到了各種可能性,包括太空旅遊、美國太空港、全球交通運輸的快速發展。」
儘管如此,他們仍然聯繫了藍色起源,邀請它派人參加會議,但沒能邀到。
正如他所說,儘管去火星殖民是出於「自我防禦」——這樣就算地球發生任何事情時人類還有地方可去——但這並不是激勵他去火星的原因。
「探訪無人知曉、無人命名、無人踏足的地界讓人莫名地著迷。」他寫道。
約翰·肯尼迪曾在1961年承諾,十年內必定把人類送上月球。如果NASA、國會或任一總統無法像他一樣,那這件事就交給企業家們來做吧。
他還草擬了發展「知情同意」標準的計劃,並試圖將這個行業當成蹦極或者跳傘這樣的極限運動來對待——如果你足夠瘋狂,敢於跳出飛機,那就做我們的客人吧,但你要知道,死亡也是可能的結果。要記得拉開降落傘的開傘索啊。
來自美國航空航天監管機構負責人的支持可謂強勁有力,為此企業家們有理由積極一些。他們至少可以暫時鬆一口氣。
從那時起,NASA一直在開拓先河,將探測器送上火星,把機器人派去探索太陽系的邊陲,此類壯舉簡直不勝枚舉。哈勃太空望遠鏡揭開了宇宙的神秘面紗。「旅行者1號」發射40年後,已進入了星際空間,距太陽有130億英里。「旅行者2號」也於1977年發射,是派往木星、土星、天王星和海王星四顆外行星的唯一飛行器。兩台飛行器每天都與NASA交流溝通。「卡西尼號」成為有史以來第一次繞土星飛行的飛船,同時還對神秘的土星環和它的衛星有了新發現。
他們年輕無敵,腦子裡都是浪漫幻想,並不知道肯尼迪總統給他們的任務是不可能完成的。
「最讓我興奮的是,我認為這是我可以想象的最偉大的冒險。這是最令人興奮的事情,我想不出有什麼比未來的火星更令人興奮、更有趣、更鼓舞人心的事情了。」他曾經這樣說,「這將非常困難,可能會有很多人犧牲,而且一路上還會發生可怕的事情。但美國建國的歷程也是這樣的。」
在情人節會議的前一年,名為「商業太空交通:X大獎之上」的國會聽證會給「聯盟」的成員們帶來了打擊。國會長期成員詹姆斯·奧伯斯塔表示,他「像一隻鷹般看著整個過程」。
在創建SpaceX時,馬斯克相信,除了試圖讓人類成為一個跨行星生存的物種外(最終目標是把人類送上火星),他還將太空旅行看作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冒險,甚至超過了對迷失之城堂·吉訶德式的探尋。
但是,對於這個新興產業的熱情以及它預示的未來,如何管理仍是一個棘手的問題。
馬斯克引導他們穿過工廠時,小組成員「問出了各種詳細的技術問題,而他一一做了回答」。蓋德馬克說:「他從未說過『我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因為這是專利』……著實令人印象深刻。」
「如果我們死了,我們希望人們能接受它。」他說,「我們從事的是高風險行業,若有任何事發生,我們都不希望它會拖累整個項目。征服太空值得我們做出犧牲。」
他表示「自己已經轉而支持這個行業了」,之前他還把太空商業化視為「完全令人分心的東西」。他同時還呼籲制定更強有力的法規。這些法規不僅要保護地面人員,還要保護選擇參与飛行的乘客。他說聯邦航管局總是有「墓碑意識」——等到有人死了,才進行監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