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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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於保密原則不向死者家屬透露調查進展，警察的確有可能這麼做，但不排除他們在知情的提前下依然要求學校負責的可能。「總而言之，現在沒有明確的結果就對了。」關月青說。
「是導師的項目。之前說好六月底把我這部分完成就行了，前天突然說要儘快出一份評估方案，所以只好加班加點了。」
「其實現在選擇挺多的。」
「有方向嗎？」
「一整天都沒閑著，已經進入學期後半段了，最近每天都有一堆工作等著我。」關月青說，「只是還有作業沒批完，剩下可以明天繼續。我下午的課少，到點就準時出來了。」
服務員低頭在餐單上快速寫著，完事兒說了句「馬上就好」便離開了。
肖馨並不排斥給導師打工的做法，既然碩士教育的氛圍已然如此，不如就乖乖地完成好導師布置的任務。但讓她感到無奈的是，自己的導師在業務方面算不上是個精明人。這兩年別說參与過什麼政府項目，連大企業的合作都公關不下來。像這回客戶臨時更改需求的例子也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這也是一貫輕視合同的做法導致的。
「你不能這麼想。這種學生不能放任，你一定要表現出老師的嚴厲，震懾住一次，下次她就不敢了。」肖馨不停說著，手中的銀色小勺在空中比畫個不停。
「對！」
「難道不是嗎？」
「真不明白他這麼做有什麼意義，事倍功半不討好，讓我們幾個研究生陪著他浪費時間，還不如老老實實搞學術呢。」
「就是咱們大三時去的，有螢火蟲的那座山。」
「八成出問題了。」
「剛恢復過來。你不知道前幾天有多累。」
最後，她選了冰咖啡。
「都是什麼單位？」
「好奇心沒有得到滿足是吧？」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了。」
「上次死了的那個男生後來怎麼樣了？」
「有機會就抓住。你之前就是這麼勸我的。」關月青說。
「好啊！」肖馨立馬贊成好友的提議。最近剛好有部進口大片兒在上映，之前忙於實驗，總是抽不出時間去看，可要是等實習回來片子可能就下線了。
「正好。山裡會涼快些。」關月青喃喃道。
「可能是學生家長對警察的行動方向並不知情。」
「不，是我還沒決定選擇哪個。」
「就因為幾次視你不見，不和你打招呼？」
「微生物。」
「不會，沒人做得了。」這句話，她說得很有把握。
不過，肖馨讀研后發現研究生的調研質量好歹比本科時期上升了一個檔次。本科時期大多是在周邊省市的山區。緯度帶接近，生物分佈也相似，最樂觀估計也只能滿足本科生的實習內容。
「才幾天而已，回來的時候這裏就正式熱起來了。」
「工作節奏和以前上班九*九*藏*書沒什麼區別。」
關月青苦笑地看著同學：「不是你想的那樣，學習方面最多是帶有消極情緒，還不至於和我對著干。讓人頭疼的是另一件事。」
肖馨連忙擺手。「絕對不會。」
「就是啊。所以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吧。」
「原來你是胸有成竹了。」
「這還不夠嗎？」
「已經做完了？」
「會不會是警察開始暗中調查了？」
關月青從頭至尾翻看了一遍。如今類似的店面到處都是，甜品的內容也大同小異，無非是港式的茶點再加上一些水果做的甜品。要說賣點可能就在於每個品牌的裝飾風格了，但是單憑這樣就能吸引到顧客，真不明白現在年輕人是怎麼想的。
「可能和之前休息太久有關，我覺得身體都變懶了。」
「我臉上有什麼嗎？」關月青問。
「你還是精神飽滿的樣子。」
肖馨朝遠處收銀台招了招手，一名服務員立刻走了過來。「一杯冰咖啡，還要一份芒果冰。」
「今晚一起看電影吧。」
「還是老樣子啊。」關月青用嘲諷的語調感慨道，「那你這次是去哪裡？」
「去哪裡啊？」關月青問。
「工作是可以消磨興趣的，有很多人最終是失去了一門興趣愛好。」
「唉，真是沒意思。」肖馨像泄了氣一樣，整個人軟軟地倚靠在椅子上。
「會考複習。」關月青說，「還有教育學生。」
「來的時候只有這裏了，要麼就坐在最後面。」肖馨回頭朝角落的方向指了一下。
「你之前的工作給了你什麼啟發？」
「那該怎麼辦？」
肖馨把芒果分給關月青一部分。從剛才起，她便沒有再動過，可能是餓了，越是吃水果肚子越空。
「連著熬了兩天夜。昨天我連實驗室都沒去，在宿舍好好睡了一覺。」說著，肖馨不自覺地打了個哈欠。
「那幾座山」指的是自本科以來學院內安排的幾個實習地點。不論是本科生還是研究生，在校期間都有機會前往那裡實習。當然地點的選擇標準是從生物多樣性角度出發的，因此不一定是風景秀麗的旅遊勝地。
「你說得對。」
這時，服務員送來了冰咖啡和芒果冰。
「你再糾纏下去也沒用，還是會無功而返的，甚至會被嘲笑神經質、過分敏感、更年期提前。」
「當初那些企業肯定不是被態度打動的。」
關月青有氣無力地點著頭。「沒有什麼特別想喝的。最近嚴重睡眠不足，還是喝咖啡吧。」
「畢業之後呢，有什麼打算？」
肖馨還是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
「喂！別光顧著笑！」
「還挺好的。」
肖馨舀起一塊芒果，勸慰道：「我覺得你就別放在心上了。」
肖馨停頓了一下，繼續說：「其實之前的收入足夠日常花ｈｔtｐｓ://ｒeaｄ•99ｃｓｗ•ｃoｍ銷，可我就是不滿意那種狀態。好像去賭場，你把所有的籌碼都押到一個數字上了，它左右你的喜怒哀樂，你卻成了被動的存在，而工作就是那個數字。」
「先去吃飯吧。我餓了。」肖馨摸著癟了的肚子。
「我會酌情使用你說的方法。」關月青含住吸管，吸了一口冰涼的咖啡，身體從內到外頓時涼爽起來。「你呢，你說的實習是怎麼回事？」
「就是去野外做調研，形式上和咱們本科時的沒什麼區別，只是範圍更廣了，工作量大了不少。」
「我覺得這個奮鬥路線最大的問題就是富裕的生活，富裕當然好，但是怎麼富裕，富裕到什麼程度，之後怎麼辦，這些事情根本就是因人而異的。」
「你憑什麼說人家做得明顯？」
「不能這麼想。雖然只是基礎考核，但認真對待不會錯的。」
正是因為看透了這個規則，肖馨放下了對未來的焦慮，以一種度假的輕鬆狀態開始拓展眼界充實自我。
「證據⋯⋯怎麼得到呢？」
「誰啊，這麼有個性。」
推開鑲嵌玻璃的紅色西式木門，關月青一進入店內就聞見了淡淡的甜香氣味。穿過服務台，關月青向餐區眺望環視。幾乎是同時，好友也發現了她的身影，舉起細長的手臂在空中揮了揮。
「你被學生反將了一軍？」
「我現在連方向還沒有決定好。當年快畢業的時候，大家都在四處投簡歷，生怕找不到工作，後來真的工作了覺得也沒什麼。就算就業形勢不好，那年其實我們都能找到工作吧，問題是能不能找到好工作。什麼叫好工作，當時的想法肯定是工資待遇福利都好的，所以大家生怕機會被甩在後面，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很搶手的樣子。」
「你的學生認同嗎？」
坐在椅子上，關月青開始環視起店內環境。這家甜品店位於購物中心的一角，店內緊湊地擺放了二十余張圓桌。不到六點鐘，現在竟然已經坐滿了客人。據說這家店在年輕人圈子裡非常有人氣，若不是肖馨能提前來，她們現在未必會有座位。
「那就只談學習，她學習成績怎麼樣？」
「我覺得你應該適當地還以顏色。」
「他知道你在挖牆腳嗎？」
「說得輕鬆。要是學生家長來學校理論可怎麼辦，到時候連校長都會讓步，畢竟人家是花錢來上學的。」
「過來人都覺得簡單。」
「你發表自己的論文了嗎？」關月青問。
「我怎麼覺得現在就已經很熱了，還是我太累了。」天氣熱起來，人也容易變得浮躁，每天還要應付一群精力旺盛的學生，關月青明顯感到精力不如從前了。
「你需要資金支持。」
「會考啊，不是挺簡單的嗎？」肖馨偏著腦袋想起了從前的事情。
說
read.99csw.com完，肖馨觀察著關月青的反應。
不管上學到什麼時候，最後都繞不開就業問題。但肖馨對未來並沒有什麼擔憂，這份淡定應該和過去的工作經驗有很大關係。
現在學校幾乎沒有人再談論這件事了，就是忽然想起來都會覺得已經過去很久了。活著的人要向往常一樣處理接踵而至的事情，沒有人會費心去想無關的死者。從這個角度講，肖馨還能記得這件事，即使是出於好奇也真是難得了。
「還能是哪，只會把學生往那幾座山裡送。」
「當然不，他們的想法倒是和你差不多。」
「那你準備回到之前的公司嗎？」
「怎麼可能，學校可是實行打卡制的。」
制訂好計劃，兩人一刻也沒猶豫就開始行動了。
「你就認了吧，待遇還可以吧。」
「怎麼還？現在學校已經不像過去那麼強勢了，老師也不能隨便批評學生。」
「你能對未來有規劃也挺好的。」
「還是學校里輕鬆些。而且設施齊全，生活上也很省心。」
「什麼？」
「我給你帶些山裡的特產？」見對方沒什麼反應，肖馨又追問了一句。
「一個女生，本來就是不冷不熱的性格，幾次故意無視我。我昨天找她談話，結果她說是我多心了，我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肖馨眯著眼睛觀察了一番，的確，好友的臉上有淡淡的黑眼圈。
肖馨面帶微笑直勾勾地看著關月青，好像表現得誠懇就能讓對方透露更多的信息。
「我被學生無視了。」
關月青無言以對。
在大廳的中央，一道裝飾性的矮牆把空間隔離成兩部分，她們的座位就緊挨著這道牆。看著四周有說有笑的年輕人，關月青問：「怎麼坐在這呢？」
「不知道。」關月青搖著頭說。
「熊貓眼。」
「還沒結果，警察沒再來過，學生家長似乎一直在和學校交涉。」
「那豈不是要換成別的人負責？」
關月青抬眼望過去，那位置守在過道，確實不太舒服。
「等到考試失利的時候再和她談話吧，也不用特別嚴厲，只要讓她從心理上屈服你就行了。如果再不老實就請家長，在她父母面前曉之以理，反正就是要讓她心服口服。她畢竟還是小孩兒，肯定有畏懼心理。」
「態度積極沒什麼不好。」
「哦，那可就麻煩了。」
關月青露出有些無奈的笑容，肖馨的腦子裡總是充滿這些點子，這些年一點沒變。
「因為她做得太明顯了，我必須要教育教育她。」
「足夠了。但是你沒有更直接的證據，你怎麼讓她承認？」
「不敢想象。」肖馨故意奚落。
「嗯，也就這點不錯了。」
「明天就走。」
「這種事因人而異，我沒有這方面的困惑。」肖馨說，「我最近倒是反覆思考了過去工作的事情。」
「不
https://read.99csw.com都是這樣嗎？」這麼一說，關月青也有點兒無奈。
當付出得不到對等的回報時，人便開始學會敷衍，窮於應付。這種偷懶的心態不需要有人教，可說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本領。
如果不能在科研單位就職，學歷再高也很難提升自己對公司的價值。身為公司一員，提供公司最需要的成果，拿到市場回報才是第一要務，至於具體做什麼並沒有標準答案。
「方便嗎，要是你行李多就算了。」
肖馨搖搖頭說：「我不能理解。你一開始找人家談話幹什麼？」
「所以幫導師做課題的時候我也會留意收集資源。」看神情肖馨似乎是非常自信。
之前，肖馨儘管工作得心應手，但那也是剛剛進入公司的時候。日復一日做著相似的工作，卻遲遲不見升職的機會，肖馨愈發感覺工作的無聊，職業瓶頸也滲入各個工作環節。倒不是變得厭惡工作，即使不是市場環節出了問題，單是自己職場上的萎靡，也足夠讓肖馨重新審視起自己的職業需求了。除了考慮專業方向和報酬，未來還應該把興趣和發展都納入求職標準當中。
「所以還是做自己的事情，做出成績來。」
「現在是遠遠超出預期了。」關月青扶著額頭說，「即使是從高一開始教也不錯啊，為什麼非要讓一個外行人臨危受命呢。」
「你幫他們簡簡單單梳理一下知識結構就可以了，這種考試不需要追求優秀率的。」
「那你還下班這麼早。」
「是的。」關月青並沒有猶豫。
學校與學生的立場漸漸發生轉換，再加上學生家長起到的作用，學校的職能正在退回「教書」這個起點上。
之前的積蓄在休假的半年時間里已經花得差不多了，關月青不想讓家裡人養著，這也是迫使她出來工作的原因。
「吃烤肉。我要補充一下能量。」
「我覺得我面試的時候還是能打動人的。」
「你知道我為什麼非要繼續讀這個專業嗎？我覺得本科時只學到了皮毛，但是能預見這個學科的發展前景，應該還不錯。相比別的學科，從科研到應用的周期也沒那麼長。」
「下班了還要喝咖啡？」
肖馨聽完就笑了出來。
「查出來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了嗎？」
「嗯，就這麼定了。」像是怕對方反悔，肖馨愉快地終止了話題。
「夠準時的。」關月青剛一走近，肖馨就開口了，「不會是提前出來的吧。」
「實驗出問題了？」
「知道也沒關係，反正也是我在幫他維護。」
「肯定是。結果我連自己的論文都放下了，先幫他收拾殘局。」
下午上完課，關月青照例把手機從靜音模式調回到正常模式，這才看見肖馨早就發來的簡訊，說希望在外出實習前能出來坐坐。關月青趕緊回復，兩人才將約會定下。
「你之read.99csw.com前說想找個輕鬆的工作暫時過渡一下，但我現在還是想說，讓人忙起來能更快進入狀態。」
「哦。」
「沒想好，到時候再說吧，還有一年呢。」
「但也並不是說什麼都不做。你真的確定她是對你懷有敵意嗎？」肖馨似乎是做最後的確認。
「什麼時候出發？」關月青用吸管撥弄著杯里的冰塊，發出「喀啦啦」的聲響。
「只是在自尋出路。我們都是工作了幾年的人了，真的還相信找到一份好工作就能讓自己快樂嗎？工作就是工作，只是換取生活資本的勞動契約而已。沒有十全十美的工作，總會有讓人不如意的地方。所以有些事喜歡就做，不喜歡就不做。不是對方付錢就能讓人全心投入的，還是能力和興趣更重要。最後這一年裡，應該能出個成果。」
「畢業后工作又進修，躲進學校其實就是在調整自己與社會的關係，試圖找到一個合適的立足點，然後再殺個回馬槍。可是什麼樣的立足點才適合殺回馬槍呢？學校是不會告訴我的。這個問題需要自己解決。這是我們教育上的一個漏洞。畢業之前老師們都會說好好學習將來畢業之後就能找到高薪工作，就能過上富裕的生活。但這隻是少數，我們帶著成為少數派的憧憬努力，成功則罷，萬一落敗了呢？再者說，富裕的生活就可以滿足一個人對生活的期待了嗎？其實生存這件事不是靠成績保證的，應該是人自己探索出來的。」
「現在的學生很聰明，不會給老師留下把柄。這也不是學習上的問題，經過那次談話她應該懂得隱藏自己的行為了。」
關月青看了眼時間。「先去找吃飯的地方，然後去看晚場的電影。」
「那好吧。」
「發了幾篇，不過都是在別人研究的基礎上的，不能說是我獨立或者主導的發現。」
「別想這個了。我記得往屆的那些人讀研後有去研究所工作的，待遇和工作環境都很好，你往這方面考慮過嗎？」
「沒有。你覺得我會去嗎？」
「聽起來很有意思。」
「如果是這樣學生家長就不會和學校糾纏不休了。」
「你呢，最近在忙什麼。工作太拚命可不行。」
肖馨把印有「甜品」字樣的塑料本推向關月青，問：「想喝什麼？」
「你想吃什麼？」關月青倒沒什麼食慾。
「帶點兒東西而已，反正我自己也會買。」
「很難。人際關係當中有很多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意念，這是只有當事人才能捕捉到的信息，你講給外人聽可能人家都理解不了。」
「是你太累了，我白天並不覺得熱。」
「這我明白，大學也是如此。可是如果以為家裡交了學費就可以為所欲為，連老師都不放在眼裡那豈不是無法無天了？何況這還是十幾歲的學生，現在不好好教育將來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