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被盜的文件

被盜的文件

上校嘆了一口氣,說:「我要說的很簡單。凌晨兩點,我妻子聽到女傭瑪麗在樓下尖叫,她去看是怎麼回事。瑪麗呼喊道:食品儲藏室里有賊。我妻子趕緊跑去拿鑰匙並招呼我,我帶著一把手槍衝進了食品儲藏室。他媽的真是見鬼了!食品儲藏室的窗戶被撬棍還是什麼東西給撬開了,裝著文件的鐵罐不見了。賊也溜走了。真是命里有此一劫。」
他的妻子嘆了一口氣,然後去廚房痛哭了一場。
上校欣喜若狂地說:「被盜的文件已經被你找到了。來吧,親愛的,把杯子和白蘭地拿來。皮斯托拉先生,我想——但我真的不知道——我想說的是——來吧,皮斯托拉先生,喝酒喝酒!」
上校吃了一驚,說道:「該死的!這些人真該死,做這樣的爛窗戶是什麼意思?」
中校沒接這一話茬,自顧自說:「我想看看那個食品儲藏室。」
上校咆哮道:「看在上帝的份上,讓我一個人待著!我真希望是對面的那個猶太人算計了我。」
他說:「嗯,實際上這些文件是C計劃里的一部分。」
上校認同道:「噢,那是當然。不過在家待著幹嗎呢?」
漢普爾上校跳了起來,努力理清自己的思緒。打開門映入眼帘的是皮斯托拉先生的松鼠牙。
上校垂頭喪氣,說道:「你看看這裏。昨天我一整天都在看這些文件。但是到了晚上我開始思索為什麼要我來負責這麼一件破事。我沒把文件放到抽屜里。我也沒有保險箱。如果有人知道這些文件在我手上,那可就玩兒完了。第一天晚上我把文件塞到我的床墊下面,到了早上一看,皺得不成樣子,就像被大象踩過一樣。」
皮斯托拉先生那小而亮的眼睛瞪了起來。
中校不經意地問道:「你把文件放到罐子里的時候你人在哪裡?」
「卡洛斯。」他的妻子叫了二十次他的名字(為了安全起見,她預先把他的左輪手槍藏在女傭的皮箱里)。「你不想吃點東西嗎?」
從窗戶的柵欄望出去,有兩名士兵在當值。
「這就是派派克或安德里克的手筆。但是派派克正在服刑。如果只是把窗戶玻璃卸掉,就有可能是東德、洛伊沙、諾瓦克、霍西斯卡或克里門特乾的。這個案子只能是安德里克乾的。」
「就在這裏,在這桌子邊。」
「那時候罐子在什麼地方?」
上校在桌子上砸了一拳。
中校倚在桌子上,出神地望著窗外。黎明時分,空氣中帶著霧氣,隱隱可看到對面那座以灰色和紅色為主色調的住宅的輪廓。
上校聽了緊張得透不九九藏書過氣來,他驚叫道:「那這些文件現在在哪裡?」
上校嘟噥道:「你好像說得很有把握。」
「該死的,我從來沒想到這一點!讓我想想,是個猶太人住在那裡,職業是銀行經理之類的。可惡,現在我全明白了。弗爾扎爾,我覺得我們有線索了。」
上校惱火地咆哮道:「你怎麼老是跟我提安德里克這傢伙?」
上校樂呵呵地叫喊道:「管他媽的罐子呢!我親愛的皮斯托拉先生,你能這麼快就找到那些文件真是太神了。我敬你一杯,皮斯托拉先生。」
「我說,我現在混亂極了。快坐下。這件事簡直糟糕透頂、可惡至極。我告訴你,我馬上就要面對可怕的窘境。事情是這樣的:前天總參謀長給我幾份文件並跟我說:漢普爾,你最好在家裡研究這些文件。知道這些文件的人越少越好。在辦公場所不得聲張。行了,你可以走了,休幾天假,在家裡做這個工作。但你得知道隨機應變。就這樣吧。」
說話的人掛斷了電話。
弗爾扎爾中校打斷他說:「你家的食品儲藏室裝的是雙扇窗還是單扇窗?」
「是誰?」上校拋出疑問,自己也努力揣測著。
皮斯托拉先生變得異常嚴肅,他的內心既驚訝又激動。他快速將鈔票揣進口袋,說:「您不必這麼做。這沒有什麼。好了,非常感謝您,先生。願意為您效勞——」
上校一把將已經弄皺了的珍貴文件從皮斯托拉先生手中抓了過來。他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了,眼裡湧出了淚水。他輕聲說:「你真是個大好人,你做得太棒了。我真不知道怎麼感謝你才好。」他突然叫了起來:「天啊,請這邊移步。你是案件的負責人,嗯,叫什麼巡官來著——」
這時候門鈴響了。上校站了起來,定了定神。如果真有軍官來逮捕他,他會表現得像個真正的戰士。(他分散了一下注意力,在想來的人可能是誰。)但是來的並不是軍官,而是一個有著淡棕色頭髮的小個子男人,他手上拿著一頂低圓頂軟氈帽,露出松鼠般的牙齒。
上校同仇敵愾地說:「他們是罪有應得。皮斯托拉先生,喝酒。」
皮斯托拉先生說:「聽說您家的食品儲藏室被盜了,所以我來看看。」他露齒而笑,顯得有些神秘。
漢普爾上校遲疑了一會兒。
上校不耐煩地說:「是很有意思,不過你不必追究此事了。」
他疲憊地問道:「誰住在那裡?」
皮斯托拉先生說:「真是非常感謝您,先生。但是我酒量不好。好吧,這一杯我敬您,先生。他們—read.99csw.com—嗝——他們只是小毛賊,不是您說的特工,先生。他們每個人都只會一種雕蟲小技,在再次落到我們手裡之前他們會故技重施。比如安德里克那個傢伙,他一見到我就說起食品儲藏室的事。他說,皮斯托拉先生,這回真不划算,我只在那個罐子里找到一些文件。我偷東西前真應該看看。我對他說:『跟我來吧,為這事你起碼要坐一年牢,你這個蠢蛋。』」
皮斯托拉先生露出牙齒說:「盜竊罪就是這麼判的,先生。好了,非常感謝您,先生。我現在要去一家店鋪走一走。這個案子不是克萊茨卡做的,就是魯多爾做的。如果您有事就去警察局找我。您只要報上皮斯托拉的名字就行。」
中校取下手套,爬到窗子上,這窗子非常高。
「替我向他問好。」上校氣得冒煙。他再度陷入沉思,覺得皮斯托拉的結論無法採信。警局的人真是徹頭徹尾的蠢貨。他們哪怕提取一下指紋或觀察一下腳印也好,這樣才說得過去,才算得上靠譜。他們的處理方法如此愚蠢,怎麼能指望這些人去對付國際間諜?此時上校只想知道弗爾扎爾的調查進展得怎樣了。
「接下來——這兩名士兵當然要待在這裏。」
上校本來想下逐客令,但他忍住了。
上校很是鬱悶,聳了聳肩。
上校覺得崩潰。「就這樣吧,再見。」
提出這個慷慨的懸賞計劃讓漢普爾上校稍微放鬆了一點。他覺得現在自己至少也為追查那個卑鄙無恥的間諜盡了點力。極度的精神緊張令他疲憊不堪,他躺在沙發上,想象著有一百個、兩百個、三百個人(這些人和皮斯托拉先生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都長著淡棕色頭髮和松鼠般的牙齒)在搜查火車,攔截朝邊境方向行駛的車輛,埋伏在街角等待目標出現,並且突然出現這樣一個場景,有聲音在說:「以法律的名義,跟我走,保持沉默。」後來他夢到自己在參加軍校的彈道學考試,他大聲叫了起來,醒來時滿身是汗。這時候門鈴響了。
上校咆哮起來:「該死的,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食品儲藏室裝的是單扇窗。我完全不記得去檢查那些窗戶。真他媽見鬼!」
上校語速很快地問道:「有何貴幹?」不經意間,他原本緊繃的神經鬆弛了下來。
「也祝您身體健康,先生。我們不負責間諜案。但是如果是黃銅鉤被盜了,那就是賽耐克或平庫斯乾的,如果是銅線被盜了,只需追蹤一個傢伙,那就是圖賽克。如果是鉛管被盜了,那肯定是漢諾九-九-藏-書賽克、布胡塔或斯萊辛格乾的。先生,我們對這些事可是了如指掌。全國的保險箱盜竊者我們都鎖定了。一共有——嗝(打嗝聲)——一共有二十七個,但是其中有六個已經進了監獄。」
中校說:「現在沒時間喝咖啡。當然,文件被盜這件事你不要再對任何人提起,除非……除非上頭命令你這麼做。還有一件事:跟那個女傭說,竊賊只偷了一些果醬。」
他滿意地說:「噢,沒錯,窗戶是用鑿子撬開的。這十有八九是派派克或安德里克乾的。」
「那來吧。這邊,這邊走。」上校一邊說著,一邊急切地帶路,「這裏就是,罐子原先放在頂上那個架子上。」然後上校吼叫道:「瑪麗,你在看什麼?到閣樓或地下室去。」
上校驚異地說:「天啊,真沒想到!如果這是一宗間諜案,情況會是怎樣?這一杯祝你身體健康,皮斯托拉先生。」
「恕我冒昧,先生。我的名字叫皮斯托拉,是本地警察局的。」
皮斯托拉先生臉上的笑容帶著狐疑,他說:「請原諒,先生。我還是得看看那間食品儲藏室。」
「當然是安德里克啦。」皮斯托拉先生的表情一下子變了,嘴唇把松鼠牙都藏了起來,「這事還能有誰幹得出來?派派克正在服刑,不是嗎?」
「啊!」弗爾扎爾中校應了一聲,表情開始變得十分嚴肅,「繼續說。」
漢普爾上校同情地說:「要坐一年牢啊。是不是長了點?」
「我不清楚。我那些間諜同僚們能找到任何東西,這群卑鄙的竊賊。」說完這句話他立馬記起弗爾扎爾中校是幹什麼工作的,表情顯得有些狼狽。他糾正道:「我想說的是,他們是非常聰明的傢伙。」他又補充說:「我沒把這事告訴別人,我向你發誓我真沒告訴別人。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不可能有人知道我把文件放到空心粉罐子里啊!」
「我是總參謀部的漢普爾上校。立馬派兩名憲兵到我這裏來。通告弗爾扎爾中校一聲,他在情報處。是的,當然,這和你沒有關係,告訴他立馬過來。是的,就是現在。是的,坐車過來。看在上帝的份上,動作利索點!」
凌晨三點,駐防中心的電話突然鈴聲大作。
皮斯托拉先生說:「這真有意思,他們竟然只偷了那麼點東西。」
皮斯托拉先生微笑著說:「不好意思,先生。但這裡是我的巡邏區域,不是嗎?您家的女傭今天早上告訴麵包店的人說您家的食品儲藏室被盜了,於是我就對巡官說我要來這裏走一趟,明白了嗎?」
「隨你吧。」他read.99csw.com語氣不悅,帶著這個小個子男人去了食品儲藏室。
上校無法擺脫想給弗爾扎爾中校打電話的想法。經過半個小時的掙扎,他終於聯繫上了弗爾扎爾中校。他語調溫和地說:「喂,我是漢普爾。我說,你進展得怎麼樣了——我知道你不能說,但是我只是——我知道,但是我只要你告訴我是否——天啊!什麼都沒查到?——我知道這事很棘手,但是——我說,弗爾扎爾,稍等一下。我想我可以自掏腰包獎勵破案人員十萬克朗。我只能想到這麼做,但是你知道這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如果——是的,我知道,但是十分隱秘——嗯,是的,這隻是我的私事,不能當作公事處理,否則許多偵探都會參与進來。是嗎?噢,當然,你要裝作不知道,但是你要給那些傢伙放點風,讓他們知道漢普爾上校懸賞十萬克朗。好的,你的士官可以去辦。老朋友,你可得盯著點。麻煩你了。非常感謝。」
漢普爾上校整個早上都在家裡痛苦地走來走去。有時候他腦海里浮現出兩名軍官來逮捕他的畫面,有時候他又猜想弗爾扎爾的進展情況,以及想象如何調整這個龐大而隱秘的軍事情報服務機構。他在心裏把總參謀部描畫得恐怖不堪,他甚至因恐懼而呻|吟了起來。
皮斯托拉先生突然嚴肅起來:「你認為還有別人會偷食品儲藏室嗎?我覺得不太可能。麥托也會用鑿子撬窗戶,但他從來不理會食品儲藏室,先生,他不會這麼干。他會通過盥洗室進入屋子,而且他只偷亞麻布品。」說到這兒時皮斯托拉先生露出了他松鼠般的牙齒。「我想我得去會會安德里克了。」
皮斯托拉先生恭敬地說:「我也敬您,先生。好啊,這下沒事了。只要有食品儲藏室被盜,我們就會追蹤安德里克或派派克,但是派派克現在有兩個月的刑期。如果是從頂樓進去的,我們就會追蹤皮斯基、托德拉、康那、西馬和霍斯卡。」
弗爾扎爾中校問道:「這是憲兵嗎?……是的。我要到外面去看看。順便說一句,如果我是你,就會一直待在家裡,直到接到新的命令。」
上校用鼻子哼了一聲,吞下一大口飲料。
「在我口袋裡。」皮斯托拉先生的松鼠牙又露了出來。他翻著他的羊駝毛夾克,「在哪呢——?找到了。這是您的嗎?」
中校說:「我是準備去找。」他以標準的姿勢併攏腳跟,向上校行禮告辭。
這位松鼠牙先生說:「嘿,我又來了。這件事就是他乾的,先生。」
中校催促道:「你繼續說吧。」
弗爾扎爾中read.99csw•com校說:「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上校說:「順便說一句,如果你——嗯——這件小事——我的意思是,那些文件沒什麼特別的,但是——它們丟了我也很著急,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嗯,你就當這是你工作的酬勞吧。」他說得匆匆忙忙,並把一張五十克朗的鈔票塞到皮斯托拉先生的手裡。
皮斯托拉先生露齒一笑,說道:「哎呀,這沒什麼。這酒很烈啊,先生。噢,天啊,那個罐子還留在警察局。」
「我知道了。你不想來點咖啡嗎?我妻子會給你送來。」
上校很反感,粗聲大氣地說:「這事不值得你費心。盜賊只偷了——呃——一罐通心粉。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
一個小時后弗爾扎爾中校來了。他是從郊區趕來的,距這裡有很長一段路程。接待他的是一位穿著便衣(確切地說是穿著襯衫和長褲)、神情焦急的中年男子。
上校吼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上校開始回憶,「讓我想想,那時候我坐在這裏,罐子就在我面前。」
「有人知道你把這些文件帶回家了嗎?」
他強調說:「是他偷了您家食品儲藏室里的通心粉。他已經被羈押在警察局了。恕我冒昧,先生,我來只是想問您——您看啊,現在安德里克說罐子里沒有通心粉,只有一些文件。我在想他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上校尖聲問:「你說什麼?」
皮斯托拉先生靈光乍現,說:「我猜是有人中途發現他們了吧。」
「皮斯托拉巡警」。這個小個子男人說話時露出的牙齒彷彿都有了表情,顯得那麼心滿意足。
上校嘆了一口氣:「這麼做是不行。我妻子甚至比我膽子還大。第二天晚上她跟我說應該把文件放到通心粉罐子里,然後把罐子在食品儲藏室里放一晚上。她說她晚上會把食品儲藏室鎖上並把鑰匙收好。我家那個女傭巨肥無比,成天都在打瞌睡。我妻子說沒人會去食品儲藏室里找那個通心粉罐子的。好吧,我當時認為這是個好主意。」
皮斯托拉先生頗有興味地四處打量這個狹小的房間。
上校覺得有點失望,他大聲說:「我說,你要去找那些文件,不是嗎?」
事後漢普爾上校對他的妻子說:「我給了他五十克朗。打發這樣的蠢貨,給二十克朗就足夠了,但是——」上校慷慨地揮了揮手,說:「他找到了那些該死的文件。」
弗爾扎爾中校問:「是什麼文件?」
「是用鑿子撬開的。」他一邊說一邊檢查著窗戶,「窗框是軟木做的,隨便找個男生都能把它劈開。」
弗爾扎爾中校用手指敲打著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