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忘了提一項線索。」

「我的意思是有這種可能性，沒說他一定是兇手啦！而且他勢必得繞路才能去現場行兇，時間上不知能否來得及，得研究看看。」

砰！

完了，所有情況都對我不利。

我飛快拾起那一頁，展示給他們看。

夾克男盯著我纖細的上臂，說聲「失陪了」就帶著戶斗臉離開，大概是去找大山問話吧！

戶斗臉立刻起身向門口走去，我因為突然的聲音獲救，感到放鬆許多。

「B女走到漢中街和峨眉街口時，沒有朝那個地方看嗎？」

「什麼意思啊！」我有點惱怒。「我可是被當成嫌疑犯欸！在那麼緊張的狀態下，會忘記力量控制的事，也是很正常的吧！」

「為什麼……」

「有可能，但若是如此，肯定有別人動過屍體。」夾克男指著自己的後腦，說道：「根據你們的證詞，發現死者時他是俯卧，如果死因是在虛擬世界里滑倒，或是故意用後頭部撞擊地面，那應該會是仰卧才對。而且，還要考慮實際情況和動機問題……」

又來了，說風涼話的傢伙，被懷疑的可是我欸！

「你看，這是西門町的地圖，假設大半夜裡沒有任何人影，兩個人闖進這裏找人……」

腆著肚子的媽媽盯著我。「小露。」

「你以前當過偵探吧？要不要來玩推理遊戲？」

而且，就在大山告訴夾克男AI店員只能在店面附近移動，推翻他的「NPC行兇論」之後，他銳利的目光就越來越強烈。

戶斗臉撇撇嘴，似乎很不甘心，他應該是惦記著上次在派出所出的糗，想討回顏而才會搶話吧！

「什麼事情？」

「不好意思，這間有人用。」

她一語不發，過了好久才抬頭看我，說道：「小露，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他剛剛說什麼，傳送門？我昨天有和媽媽提到這個東西嗎？沒有，因為怕她聽不懂，我改成了現實世界的版本。

幾秒鐘后，夾克男的眼神才稍微和緩。

相當眼熟的東西，我停頓數秒，才想起是那天測試的兩個數據系統之一，只不過從外觀看不出來是舊系統，還是新系統，因為外殼和後面的管線接孔都一樣。

我望著一臉狼狽的他，發現自己不再像前兒天那樣，一遇到他就神經緊繃，而且說到底也是因為他，我才能脫離剛才的窘境。最重要要的是，我從來沒看過他跌個狗吃屎的樣子，真是太好笑了，哇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嗎？也罷。」

「下面那條則是B女的路線，仔細觀察一下，就會發現這兩條路線距離差不多。也就是說，A男在現場行兇的過程中，很有可能被剛到的B女撞見，因為，他不能保證B女回程的速度多快，而且她極有可能彎進現場找人。」

「不過這些都是雙向界面，資料可以輸出，相對地，也可以輸入別的資料。」

「可是，即使知道能修改數據系統的資料，又代表什麼……」

「這問題很簡單嘛，當然有可能啊！」

之前形容她「就像風一樣」還有另一個理由——她像極了掃落葉的秋風，消化食物的速度快得驚人。今天也是，吃過午飯的我並沒有動多少筷子，可是每道菜都被她徹底解決，盤底朝天。

「可是很多警匪片都這樣演。」

我走到廚房大喊：「媽！」

戶斗臉像是被點名的士兵，結巴地回應：「什、什麼事，學長？」

想成為我的媽媽？話還沒說完，她就對我微笑，回答：「因為，發生了很多事啊！」

夢裡有我和大山，兩人為一段影片的內容爭論不休。

「刑警先生，你想說什麼？」

「不是給『你』吃的，是我自己想吃這麼多。」

「他？」

我想提醒他還有兇器的問題沒解決，憑我弱女子的花拳繡腿，是不可能打死一個人的。

令人很不舒服的影片。

砰！頭痛頓時加劇，我無法分辨那是因為睡眠不足，還是刑警的話造成的衝擊。

「你去看一下門外，剛才門發出聲響，我懷疑有人在偷聽。」

很明顯，他在懷疑我們。因為無解的情況下，首先考慮的就是證詞的真實性，就算證詞全無虛假，我們也是在死亡時間內，四人就這麼八目相對，令人窒息的氣氛在我們之間瀰漫開來。

啊，糟了。我立刻掩嘴，但又想起這樣反而更做作。

「很正常呀！因為必須連接到彙集各VR據點的路由器（Router），當然可以接網路線，如果要輸出資料至個人電腦，支援USB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我正打算追問下去，她立刻拋給我一個微笑，試圖支開話題。

「大山，我這幾天可以去VR看一看嗎？」

「我才不想跟你拌嘴。對了，露華你是發現者吧！有遇上什麼麻煩嗎？」

「我有預感，小露一定會回來吃飯。」

「你、你果然有偷聽！」

「對啊，你也是在那裡跟我說，想成為我的媽媽。」

「回程我加快步伐，幾乎是在奔跑，不過到了『小香港』那裡，我又進去巷子找而逗ｒeaｄ.９９csw•cｏm留一陣子……回到地鐵出口時，已經看見大山在那裡，然後因為發現屍體的震驚，又耗了一些時間。」當時的不快|感突然湧上。發現對方的眼神更加銳利，我強壓下這股情緒。

我也鬆了一口氣。

「Luva，這是怎麼回事？」小皮揉了揉肩膀，問道。

「誰問的？」

當晚，我做了一個夢。

用完餐后我和小皮告別，下午幾乎沒什麼事要忙，我準時下班回家。

是綜藝節目的片段，節目里，外景主持人去訪問一個家庭，身為家長的爸爸出來迎接，當爸爸呼喚妻子和孩子的名字時，並沒有人出現，爸爸說了句「真傷腦筋」后，帶領主持人進屋。

「幹嘛？」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了。

我望向她腰間的警肉，這女人自從和我生活后，就日益發胖。

「好巧，我昨天也研究了一下，覺得不可能是他欸。」「那我們交換一下想法吧！我先告訴你我的推論，就我看來，他應該是在回程的時候行兇的……」

夢中的我無法支開話題，只能聽他滔滔不絕地說，我終究無法打從心底認同他的觀念，最後無奈地敗下陣來，勝率跌破三成。啊，做夢應該不用列入計算。

「所以我說你反應太誇張。」小皮喝了一口餛飩麵湯。「在這種僅有狀況證據的情形下，警方不會貿然把你帶回警局的，所以說，你根本不用擔心。」

如果利用傳送門的話呢——我愣在原地，不安又襲上我的心頭，後頸瞬間冒出冷汗。

「喂，小趙。」

在夢裡，大山又變身成那個令我惱怒的「天敵」，針對影片說出一堆歪理。

大山點頭，夾克男以眼神向他示意，希望先詢問我，於是大山起身走向採訪室的門。

「一周內如果確定是人為因素——也就是找出兇手，那開發計劃仍會持續，否則，就會被認定是疏失造成的系統意外，主事者會被追究責任，計劃也被迫中止。」

門一打開，就傳來一陣撲鼻的香味。

「有的話，一定要告訴媽哦！」

「喂，聽我說一下嘛！」小皮追了上來，打算拉住我的手，我立刻甩開，他跟著我上二樓。

「你之前不是說過，改天一起吃飯嗎？」我指指小白屋的大門方向。「我知道一家還不錯的。」

「哦……」她看了看沒戴眼鏡的我，好像從我的表情發現了端倪。「那我就沒轍啦！」

「嗄？」

「法醫的判斷沒問題嗎？我是指，死亡時間的推斷，可能會有誤差之類的……」

——「你說人和非生物之間，怎麼可能有情感交流？噢，重點不是真實存在與否，而在於當事人的實際體驗。那個爸爸感受到我們沒感受到的事物，你不能說那真的不存在，更不能因此說他有病。」

夾克男搖頭。

一股惡寒竄上我的背脊。

我想起自己在去程時耗了很久，足足有40分鐘。兇手就算走這條路線，也花不到20分鐘，如此一來會比我先到公園。

「不能說出去哦！」

——「你覺得那個爸爸有病嗎？」

「刑警先生，要不要喝飲料？」

「無所謂，反正是在找人，推說自己檢查得仔細了點，B女不會起疑。」

——「那個爸爸沒病，是我們不懂他和那些人體模特兒、性|愛娃娃之間的親情『語言』。」

好想再進去幾次，留下多一點回憶。

對方準備進行最後一擊，拿起路線圖，放大音量說道：

「兒子」和「女兒」，似乎是童裝櫥窗的人體模特兒，「媽媽」的口部有開孔，八成是情|趣|用|品店的性|愛娃娃。主持人感到很好奇，伸手捏了「媽媽」的胸部。

「不，我今天是來告訴你我的發現。」小皮將臉湊上前，壓低聲音。「我昨晚想了很久，覺得他應該是兇手。」

「嗯……可能有吧！不過那一帶路燈都被破壞，被害者在暗處所以看不到。」

這傢伙，要我提醒多少次才懂得？

「無辜」這兩字從媽媽的口中說出，心頭頓時湧起一片光明。大山是無辜的，他不是兇手。

好機會！

「我只能說，那位醫師的判斷是一流的。而且我還特地詢問，有沒有可能把範圍放寬，以符合VR里還有其他人的時間，醫師笑著回答：『我告訴你的時間己經是保守估計了，如果要我精確點，我甚至可以前後縮短半小時，變成8點半至11點半！』他都這麼說了，我也不想去質疑他的專業。」

「小露，吃晚飯了。」遠處傳來媽媽的聲音。

小皮又低頭吃面，似乎因為自己的推論陷他人于不義，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兩位刑警的目光集中在我們身上，我為了調整紊亂的心情，也裝作幫忙整理。此時，文件的某一頁映入我的眼帘。

如此推論下來，所有兇手可能性都被排除，到底是誰做的？「當然，不能排除VirtuaStreet發生故障，在沒受到外力的情況下，自動將被害人敲擊致死的可能性。不過我們已經派人詢問障礙調查人員，目前先不考九-九-藏-書慮這個。」

「也就是說，A男確定是走原本的路線，而且速度和B女相同？」

由於現在沒什麼其他的工作，我和大山道別，打算立刻前往VR室。此時走廊的另一側，又冒出熟悉的面孔。

「哎喲！」

「簡單來說，如果你是兇手，利用數據系統製造不在場證明，然後進入虛擬世界殺害死者，可是這有一個先決條件，就是VR搜尋的路線，得由你決定才行。」

「那個B女，視力沒問題吧？」

我盯著他的臉，說道：「你，真的不是替八卦雜誌工作嗎？」

「徵信社和偵探不一樣。」

「你有沒有想過，大山為何在那裡？」

「系統開啟」的電子音響起。

「嗯。」聲音很虛弱。「不過還有很多事沒理清，他們也不能採取行動。」

「嗯……如果計劃沒有中止的話。」

「可是，你們在裏面卻待了80分鐘——4倍的時間，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媽媽當時反駁的理由，是「回程期間，兩人路程所花的時間一樣，A男行兇容易被B女發現」。

「虛擬實境里，有東西會導致滑倒嗎？而且，幹嘛選在VR里自殺，還用這種奇怪的方法！」

我和夾克男的視線立刻轉移——門猛然拉開后，一個人影倏地倒了進來，摔到地上發出疼痛的哀嚎。

「根據這個圖，你的路程大約1.3公里，我們昨天進去走了一遍，約花20分鐘左右。」

「那我們換另一間吧！」

「怎麼這樣……」

「怎麼突然開門……」

「我們會再問他。能不能估計一下，你的兩段路程，以及發現屍體后所待的時間，大概是多久？」

「B女在前往公園的過程中，分別在漢中街、西寧南路、昆明街和明太子街四個路口，往武昌街的方向看了一下，結果四次都有發現A男橫越馬路的身影。」

「你好像很辛苦，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嗎？」

「大山？怎、怎麼可能……」

真的嗎？大山真的有可能是兇手？

「你很沒禮貌欸！我是關心你才會去問。」

「不用，我們不渴。」戶斗臉的回應，立刻被他打斷。

「什麼意思？你們公司真的發生了什麼事？」

若不是昨天對他稍微改觀，我真想嗤之以鼻，把媽媽昨天提出的矛盾點說給他聽。但我現在不想說也不想聽，一方面有別的事，另一方面，是不想再聽到有關「大山是兇手」的任何言論。或許，是想逃避這個話題吧！

「還有啊？」

我端上自己的冰咖啡坐下，全身的細胞開始警戒，頓時覺得數日前的癥狀——睡眠不足產生的後遺症——又回來了，頭痛、眼皮沉重，情緒莫名焦躁。

「沒轍？」

一位是大山團隊底下的主任工程師，另一位是小皮，他們似乎打算找間採訪室使用，碰巧大山開了門。

「關於時間就問到這裏，我也會核對大山的行動。接下來……小趙！」

一派輕鬆。

「邏輯問題？」

「不要跟過來！我剛說過，閑人勿近。」

我回憶起方才的壓迫感，仍然心有餘悸，好想找個人訴苦。

「首先，我想A男應該不是在回程的時候下手的。」她拿起筆，在平面圖上畫了兩條路線。

「不可能是自殺或意外嗎？」我試著提出各種可能。

調査有一周的時限，換句話說，我回憶中的西門町，很有可能下周就這麼消失了。

「啊」

小皮一邊撫摸疼痛的部位，一邊起身整理散落一地的文件。

「你真的沒發生什麼事？」

我從那天打瞌睡后發現燈號轉變，和大山進入VR搜索，之後又被警察盤問，到今天為止發生的情形，一五一十說出來。小皮聽完后，交抱雙臂沉思了半晌。

在我仍是少女的那段時期，每次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或是受了什麼委屈，一定會向她傾訴，現在卻什麼也不能說。遭受警方盤問的壓力，親近的上司又有兇手的嫌疑，我不知道怎麼揮開這股陰霾。

——「至於你問他們之間『語言』的型態是什麼，我只能說，只有當事人才知道，可能是眼神的傳遞，或是心電感應之類的。」

「原來如此，真是個大災難。」

「呃，露華，對不起……」他搔了搔頭。「我一直忘記。」

「你想想看，請你一起進入VR的目的，是幫自己做不在場證明，如果你們的路線對調，你不就無法發現屍體了？所以他才會跑到地鐵出口附近等你，這樣才能兩人一起發現屍體。加上可以把嫌疑分一些到你身上，是我的話，我也會安排自己的路線遠離現場。」

我不想再聽他說話，打開最近的一間VR室大門，進入室內。只要關上厚重的鐵門，外面的聲音就會被隔離，任憑他聲音喊得再九九藏書大，我也聽不見一字一句。

「那真是謝謝了。」

「我只是想說……」

知道他的身份是雜誌記者一一雖然不是那種八卦雜誌一一后，兩位刑警都用狐疑的眼神望著他，經他再三保證，自己絕對沒有偷聽的情況下，他們才放過小皮，離開採訪室。

他的臉湊過來，雖然表情掛著微笑，卻刻意加重語氣，說道：「甚至可能在你們進入虛擬世界之後。」

我決定裝傻，試探一下。「沒、沒有……媽你在說什麼啊？這是別人問我的問題啊！」

太好了！

然而，「大山是兇手」的推測從那時起，已經深深打入我的腦海，再也揮之不去。

「對哦，還有這個。」

「抱歉，小皮，警方下了封口令，我現在什麼都不能說。」小皮察覺我的困窘，嘆了口氣。

語畢，他立刻恢復銳利的目光，直射我和大山的雙眼。

怎麼可能？不可能的，他不會做這種自掘墳墓的事！

數據系統的資料可以修改，而最有機會的人，當然是一直守在旁邊的我。

「可是這樣時間會花得比較久……」

「我……完全不知道有這回事。」

大山點頭微笑，和兩人錯身而過。他們正好瞥見室內的情況，我特地觀察小皮的表情，結果他只是瞄了幾眼，就轉身和工程師離開。

「沒關係，對了，你肚子餓了吧！」

首先是廚房，爸爸說：「這是內人，正在做菜才會怠慢了您，請別介意。」但是廚房裡的「媽媽」卻一動也不動，砧板上的高麗菜切到一半，瓦斯爐沒打開。

「不過這麼一來，那個大山的嫌疑應該比你還大。」小皮低頭沉思。

夾克男和戶斗臉一直盯著我看，令人很不舒服。

夾克男的細框眼鏡，還有身上穿的褐色夾克，在我眼前不到10厘米的位置，如此近距離造成極大的壓迫感，我的身體不自覺往後傾，心跳持續加速。

我也無法理解，為什麼會做這種夢——絕不是日有所思的緣故。

「嗯，那一刻仍然歷歷在目。」

轉身進房。

周末前一天的早晨，不知為何有股滯悶的空氣，雖然經由媽媽的話加強了大山的清白，仍有些許不安殘留在心頭。當然也可能是昨晚那個奇怪的夢，和最近的心情相抵觸一一我一直以為，看到大山脆弱的一面，他對我而言就再也不是「天敵」。

從夾克男告訴我們一項消息——死亡時間實際上是8點至12點——開始，一股沉重的氣氛就瀰漫在兩組人之間，「警察組」八成認為我們證詞有問題，才會導致推論的矛盾，我們「證人組」也意識到這種情況，擺出防備架式，準備迎接對方的質問。

「大山才不會這麼惡毒。」

我們走進一家餃子館——我和同事經常來這裏吃午飯。點餐上菜后，我們邊吃邊聊天。

夾克男從口袋取出一張紙——是他昨天給我看的時間表，我和大山每個時點的行動，清楚地標記在上面。

我收拾好一片狼藉的碗盤，回到茶几旁。

「對呀，我怎麼沒想到……」

「喂，你怎麼可以非禮別人的老婆！」爸爸大怒，開始毆打外景主持人。

「我昨天將機器帶回分局，請資訊室的人檢查后發現，這種機器不僅有一般資料匯流的功能，許多家用作業系統（Operating System）甚至還內建它的驅動程序（Driver），而它提供修改的軟體也很容易操作。換句話說，只要接上PC，即使不是精通電腦的人，也能很快學會修改裏面的資料。」

「你看，如果他在回程行兇，上面這條會是他的實際路線。首先他假裝往漢門街的方向，等到B女走遠了，他便立刻彎進武昌街，直走轉漢中街來到現場。」

「那個人啊！」他指向大山離去的背影。「我把地圖和你告訴我的行動順序，稍微研究了一下，最後得到這個結論。」

聽到這句話，我原有的好奇立刻拋到九霄雲外，心頭一凜。

大山說的，正是我心裏所想的。

說曹操，曹操就到。

本來就沒有道理，他會在自己打造的樂園殺人嗎？這結論太可笑了。

「露華！你昨天研究的時候，有考慮『大廳』的傳送門嗎？」砰！一切回歸靜寂。

「媽。」

剛才出現的那一頁文件，是VR世界力量控制的規則說明，也就是「使用者施予物體的力，會乘以0.8計算」的那一頁，我將它給夾克男看，他立刻回想起來。

「算了，我早就知道啦！VirtuaStreet里死了人，對吧？」

「就是這個！刑警先生，你忘了考慮這個！」

「不過說到西門町，還真是懷念從前啊！」媽媽已經脫離「推理遊戲」的情境，開始遙想過去。

「所以剩下15分鐘。就是你到了現場，見到大山和屍體，回到『人廳』所花的時間。」

「我真的什麼都沒聽到啦！而且我只是靠在門上休息，沒想到門一打開就跌進來了。」

「陳先生，不干你的事哦！我和兩位刑警正在二對一約會。」

「我就不繞圈子了。我要說的是，不排除裏面的資料被動態修改（Dynamic Modification）的可能性。」

「顏小姐，我回顧了一下這張圖，你的出發點距離現場，好像還蠻近的。」

夾克男拿起桌上的時間表，率先開口： 「首先，你們在VR的這段時間，我有點疑問。」

大山托著腮幫子，表情像是想到什麼。

「我昨天向大山借了這個。」夾克男指著機器，說道：「結果發現有趣的事情。」

小皮訝異的臉龐浮現笑容，拍完身上的灰塵后，立刻跟上我的腳步。

我再度點頭，雖然事實上我在「小香港」多停滯10分鐘，但兇手不會預測到這點。

誤會？

「就這樣，如果你是B女，你認為A男有沒有可能是兇手？」為了隱藏內心的不安，我將語調放得很輕盈。「啊對了，假設被害者一直待在現場，也就是誠品116的位置。」

「什麼事？」

「才不是，我有說我跑過社會線吧？當然會認識一些同行，其中有幾個現在還待在同樣的位置。那個消息只是壓下來不報導，並不是完全封鎖吧？我稍微問他們就知道了。」

我擺出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說：「因為要檢査是否有人，所以有彎進一些小巷子，而且我很喜歡里而的街景，步調比較慢……」懷疑的表情瞬間加深，我的不安也更強烈。

雖然他的結論說得很迂迴，但我馬上聽出他的意思，言下之意，他懷疑我或大山在測試的同時，利用網路線或其他界面篡改裏面的資料。

好詭異的夢。

「沒想到再過不久，人就可以在虛擬世界里用餐了。」小皮榜起飽飩，一口吞下。

「不過如果是在前往公園的路上，就另當別論了。」媽媽拿起另一種顏色的筆，又在平面圖上畫了兩條路線。

「可是，為什麼兇手要安排自己的路線遠離現場？」我試圖為大山辯解。

我感到一陣暈眩。

「你的採訪還真密集啊！」

「喏，從③出發的這條，就是A男的實際路線，另一條則是B女的路線。A男先來到峨眉街口，等看見B女走遠了，就彎進現場行兇，再沿著漢中街走到武昌街，最後到公園和B女會合。」

「大山，你也被懷疑了嗎？」

「去程的路線沒變，回程又不太可能，我想，A男應該是無辜的吧！」

「顏小姐，我想不用這麼明白地說出來吧？資料能修改，代表燈號變成紅色的時機可以任意控制，也就是說，我們認定的死亡時間下限，不一定是9點10分。」

他指向9點10分的位置。「不過，你們發現兩個數據系統資料不一樣的時候，被害者應該已經死亡，而你們……」他的手指往右移。「約25分鐘后，才進入虛擬世界。」

然而實際情況是，大山比我還要晚到，而且我握有確實的證據，證明他不是走這條路線。

最後是卧室，爸爸說：「這是小犬，正用功讀書呢！不好意思。喂，你怎麼不叫叔叔？真沒禮貌！」順著爸爸的視線望過去，「兒子」坐在書桌前，仍是一動也不動。

「璧河說得對，這樣就沒有兇手了。」大山低頭沉思。

媽媽凝視著我，過了片刻，板起的臉孔逐漸柔和。

這點我非常肯定。「她的視力有1.2，而且距離才100米，不會看錯人。」

就在大山開門時，門外出現兩個人的身影，我不禁倒吸一口氣。

兇手修改新系統的資料，使Players變成0，造成被害者當時己死的假象，以製造不在場證明。進入VR后，立刻前往案發地點去見等在那裡的死者，殺害他，再若無其事地搜索到結束，最有可能辦到的人，也是距離現場最近的我。

他彈了一下手指。戶斗臉從袋子里取出一個機器，放在桌上。「還記得這個嗎？」

再來是客廳，爸爸說：「這是小女，這個時段有她最愛的偶像劇，她一看電視就會入迷，真拿她沒辦法。」電視機前的「女兒」正端坐著，也是一動也不動。

我望向我的「餐桌」——窄得可憐的茶几上，擠滿了數個盤子盛裝的菜肴，有紅燒獅子頭、炒高麗菜、涼拌肉絲、番茄炒蛋……等等，這陣仗，這些盤子……

「不好意思，我希望對兩位進行個別訊問。」

他張開口。我覺得他的下一句話，有九成的幾率會是「小姐不好意思，可能要請你到局裡一趟」。

「https://read.99csw.com別那麼小氣，錢會還你的啦！」

他指向上頭「進入傳送門」和「離開VR」之間的部分，接著拿出一張地閣——是我和大山的搜索路線圖。

老實說，我並非關心他才上前探問，而是為了脫離夾克男的手掌心。

「而且做那麼多菜，我怎麼吃得完！」

「才不會。不過，露華你反應未免太誇張了，連這麼簡單的思維都沒發現。」

突然，一個點子閃過我的腦海。

「真的真的真的沒發生什麼事。」

我立刻奔向那裡。「小皮！你沒事吧？」

「有一點……我覺得很怪，明明大山跟我約好的地方，是在制服街巷口。而且他一直喘氣，好像做了什麼耗費體力的事，所以我猜，他應該是飛奔過來的。至於原因，我不是很清楚……」

「嗯……從②的位置走到電影公園，約花了40分鐘，在電影公園等了5分鐘才見到大山，從電影公園走成都路到『小香港』，由於是奔跑只花10分鐘，但是又在巷子里逗留10分鐘……」

「看一下後面的管線接孔，可以接網路線，也支援USB或其他界面。」

此時我發現媽媽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嚴肅。

「怎麼樣？」這關係到VirtuaStreet的存亡，我也想知道結果。

好像看見什麼可怕的東西。

「我才不管你的預感，你又拿我的錢買菜了？而且我剛數過，盤子多了兩個。」

「很抱歉，我現在急著前往VR室。」我轉身走向樓梯。「閑人勿近。」

「小趙，那些推論我來講，你記錄就好。」夾克男轉頭，用嚴厲的口氣說道。

——「透過『語言』，他們得以交流，在他眼中看來，這些東西真的就是他的太太和兒女。主持人摸了妻子的胸部，被他毆打，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也就是說，死者被殺害是從最後一位測試人員登出，到我們進入VR之間，然而這段時間內，卻沒有任何嫌疑犯。」

門即將關上時，傳來小皮最後一句喊叫。

「嗄？」

可惡，哪天我一定要問出來！

「那是戲劇，跟現實不同，我覺得那個警察只是想藉由告訴你這個推論，來觀察你的反應。而且我剛說『簡單的思維』不是指什麼力量控制，而是一個邏輯上的問題。」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我一頭霧水。慢著，該不會媽媽也知道了吧？

「沒錯，死亡時間已經由法醫判定，這段時間內，其他測試員都登出了，這是根據大山你給我的資料。NPC也有不在場證明，所以不會是兇手。」

「都要動腦筋嘛！來來，幫我想一下今天同事問我的問題。」我拿出那疊資料，打開裏面圖的那一頁，推到她面前。媽媽雖對我的舉動感到疑惑，還是上前看了看。

我想甩開夾克男逼人的視線，起身往冰箱走去。

我點頭表示同意。

他似乎明白我的心情，點頭答應。

我和大山在走廊相遇，他向我打聲招呼。我乘機觀察他的臉，黑眼圈增加不少。

雖然是可以猜到的結果，仴還是覺得不甘心，尤其是現在有很多疑點，無法鎖足一人嫌疑的情況下，狀況更是不樂觀。

窗戶射入的陽光，使採訪室比起走廊明亮許多，裡頭有我、大山、夾克男和戶斗臉。兩位刑警與狹小的空間讓我產生錯覺，彷彿這裡是警局的審訊室，若不是大山也在身旁，我可能覺得下一幕就會是戶斗臉把窗帘拉上，夾克男打開強光對準我，然後拍桌子的畫面。

我望著她浮現皺紋的臉龐，突然感到悲從中來。

我把當時我和大山進入VR，到發現屍體為止的狀況，詳細地敘述一遍。當然，並沒有提到兩位主角是誰，大山用「A男」代表，而我就以「B女」稱之。

「早安，……露華。」

夾克男在原本的時間軸加上幾筆，拿給我確認。

「因為路線是他決定的，要你做測試的也是他。而且，那台機器有網路線接孔吧？或許他可以透過網路，修改系統的數據。若是這樣，他符合的犯案條件比你還齊全。而且他是研發團隊領導人，說不定有能力開發出『兇器』……」

「當然，以這次情況來看，就算你的路線離現場很遠，你最多只要放棄行動，等待下次機會就好。但先前約好的被害者會因此起疑，大山也可能會調査系統出錯的原因，然後找到你頭上，如此一來，就算之後行兇得逞，被懷疑的幾率也很髙。」

「那幫我倒……」

眼前的這個人……既然知道有命案了，再詳細一點也沒關係吧？

天啊！剛才腦中的審訊畫面要成真了。

「你太緊張了。」小皮伸出雙手，作勢安撫。「對方不過是警察，不用自己嚇自己，放輕鬆點。」

唉！瞞不住了，兩個警察和一個女子在採訪室，總不能說是二對一約會吧？

「沒有，露華你專心處理別的業務吧！」大山揉了揉太陽穴。「對了，政府那邊有消息了。」

「嗯，大概是我誤會了，小露不用在意。」

「這……是誰呢？」我按著額頭，裝作在回想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