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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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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賭什麼?不賭,不賭。」韋定坤的表情十分狼狽了,他真沒想到共產黨居然摸透了他的一切底細,「其實我也是為了國共聯合抗日的大局,所以今天才只過來讓你看一看剛才那些東西的。」
朱萬玄又幫了自己一個大忙!馮承泰對他是說不出的感激。但朱萬玄究竟是為了誰才肯如此不遺餘力地幫自己,馮承泰自然是心中有數的。
馮承泰忽然腦中念頭一閃,開口問道:「你那張名單上有共黨在忠縣潛伏的地下分子嗎?」
「劉……」韋定坤急忙轉身開槍亂擊,一支飛鏢直射過來,正中他的左肩窩—他慌得一下伏倒在地,從草堆里滾了開去。
黃繼明的眼睛眨了幾眨:「我知道軍統局對你這個愛徒兼高徒一直是嫉妒不已。但平心而論,在你心目中,你這個愛徒兼高徒就沒有什麼可批評改進的?」
韋定坤滿臉微微發青:「我今天來,是警告你們:明處你們要守規矩,暗處你們也休想亂來!國民政府的每一粒鹽,都只能到它該去的地方去。」
這時,瘦削男人開口說話了:「共產黨最喜歡裡應外合,老屋裡的殺手既然露了餡,他們的外援人員便應該立即行動了。」
眺望著這一派美景,齊宏陽雙眉舒展,心情甚佳。延安近期正在召開六屆六中全會,以毛澤東同志為首的黨中央總結了抗戰以來的經驗,糾正了王明左傾冒險主義錯誤,確立了國共繼續合作抗日的方針。但是與國民黨右派頑固勢力的交往中,要施行「和中有斗,斗中有和,斗而不破,和而不同」的策略。同時,會議撤銷了長江局,設立了南方局,由周恩來副主席擔任南方局書記,統領華南、西南對內對外黨務工作。這一切,昭示著共產黨正在從勝利走向勝利、從光明走向光明,為黨內地下工作指明了正確的航向。
黎天成點頭講道:「不錯,吳井然這邊也遞來了消息,和你說的情況高度重合。」
齊宏陽深深地感覺到,六屆六中全會結束之後,共產黨各方面的事業必將迎來一個新的高潮。這也進一步堅定了他對我黨贏取最後勝利的絕對信心。
「嘭」的一響,平地爆開了海碗般大一朵火花!
黎天成擱了電話,想道:如果胥才榮自己想嫖娼取樂,那他一個人在「妙香閣」就可以把事情辦了,用不著帶妹兒外出。他此番既是親自帶妹兒外出,那麼就一定是韋定坤安排他來做的。黎天成知道,韋定坤自己又不好女色,他不可能找這麼多妹兒去宣洩作樂—所以,一定是某個「客人」向他提出了這方面的「特殊娛樂」要求。而這個「客人」,應該就是劉國范。
朱六雲伏在屋頂上仔細觀察著:四處聞聲而出的軍統站人員里並沒有韋定坤的身影!他應該沒有在這老屋裡—他若是沒在,那劉國范自然也就沒在。看來,這鄧家老屋裡裡外外都是陷阱!幸好自己沒有暴露身形,完全可以找個空隙脫身而去了。
黎天成細細聽完了吳井然的稟報,斂顏定色,極為肅重地吩咐道:「從現在起,你要儘力保護牟寶權、儘力搶救牟寶權。等他醒轉過來,一切也許很快便會真相大白了。」
「嗯,我出去后馬上就布置行動。」黃繼明重重地一點頭。
馮承泰將這匯款單翻來覆去細看了兩分多鍾,拿過一件寫有「絕密勿泄」字樣的公文袋,蓋上封印,放進了辦公桌旁的鐵制保險柜里。
「很好,這些read•99csw.com話我倒是想給你說一說的。」齊宏陽淡然而言,「你們那一日在吊耳岩那裡究竟幹了什麼,也並不是只有鬼才知道吧?」
「咕嚕咕嚕」一串聲響從室內滾起,同時,黑暗角落裡人影一晃,有人低低地罵了一句:「哪來的死耗子?把什麼東西碰倒了?」
齊宏陽一開口就直插他的要害:「假的就是假的。韋副站長,你敢把它們公布出去讓民眾來評判真偽、分辨是非嗎?我倒是非常歡迎你這麼做。」
「那好,你談一談這幾天對他倆是如何監視的?又監視到了什麼?」
這時,辦公室屋門外被人輕輕敲響了三四下。
「警察局辦案是『疑罪從無』,軍統局辦案是『疑罪從有』。」韋定坤聲線平直如矢,「因為我們遇到的對手,不是平民百姓,而是計謀多端的異黨分子。他們太善於偽裝,太善於掩飾。或許,一丁點兒的蛛絲馬跡,就是我們翻盤的大好良機。」
「六雲哥潛進去執行任務,我就當他的外援。人多了真沒用,反而會拖累我們。」任東燕乾淨利落地說著,「做這種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方遠照還不是被我一個人除掉的?」
「你是說會仙樓爆炸案?你找到了什麼線索沒有?」
黃繼明回憶了片刻,答道:「沒有。」
朱六雲在窗外聽得清楚,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床上那不堪入耳的聲音竟是被人事先錄好音用錄播機再播放出來的,目的便是以此引人入瓮。
「我知道,我們這一次是輸了。」韋定坤冷冷地斜視著他,「不過下一次,你們可就未必再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胥才榮等人也追出門來,大呼小叫著,見到劉國范橫躺在地,韋定坤瘋狂亂射,都吃了一驚。
吳井然一怔:「書記長你準備捉他嫖娼的奸|情?」
劉國范慘叫一聲,一手摸著頸側,一手捂住腰部,踉蹌了幾步,栽倒在地。
「這附近會使鏢的沒幾個,會不會是任東燕他們?」胥才榮小心至極地進言道,「你看這手法,簡直是……『魔鏢』。」
「進來。」馮承泰答了一聲。
黃繼明一怔,眼裡微微失神:「共產黨真的是太過分了,居然把我們和軍統局都耍了!看來,咱們內部有內鬼!」
「齊代表說得是。」韋定坤知道自己今天不放低姿態是不行了,於是變軟了語氣求道,「齊代表,今天這一頁就算翻過去了吧。我們還是丟掉過去,並肩面向未來吧!」
「哎呀!老馮你這句話就見外了!他可是我中央組織部出去的青年幹將哪!我黃某人對他自然是和你一樣的心意。」黃繼明朗聲一笑,「行,一切包在我身上。你是舐犢情深不好講硬話,我來出面替你當『惡人』!」
「劉……劉督導員……」胥才榮跑近一看,只見劉國范身中數鏢血流如注,顯然是活不成了。他急忙勸住韋定坤,讓手下隊員上來給他包紮肩頭傷口。
房門開處,廖華恭敬非常地陪著黃繼明走了進來。
「這個事情,馮某早就知道了。」馮承泰卻仍是滿面陰鬱之色,「徐副局長昨天也被總裁召去批評了一頓。咱們派往陝北的『金佛山特訓班』成員,竟然在這兩三個月內接二連三地失手被擒,果夫老部長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黎天成看罷字條,思忖了好一會兒,才拿起電話筒打給了吳井然:「吳局長,最近還比較忙吧?」
「老馮,你知道嗎https://read.99csw.com?戴雨農的『飛狐計劃』在忠縣一敗塗地了。他剛才就被老頭子喊過去狠訓了一頓,搞得像落湯雞一樣。」黃繼明幸災樂禍地笑著。

就在劉國范抵達石寶碼頭的當天,黎天成便收到了陳永銳派人送來的密語字條,責成他務必儘快剷除掉這個叛徒。
十五分鐘后,吳井然的電話又打了進來:「書記長,胥才榮把那些妹兒送去了塗井鄉場鎮邊的鄧家老屋裡。而且,據眼線報告,這幾天鄧家老屋周圍突然冒出了一些軍統站的人員在把守。我們的警員不好硬闖進去抓他胥才榮的奸|情啊!」
馮承泰鬆了一口氣,感慨道:「看來,還是我們黨員訓練處放出去的同志靠得住啊!正是黎天成把忠縣治理成了『全國黨建示範基地』,所以共黨分子才無法滲入忠縣……沒想到他這一番防患於未然的功夫,反倒引來了別人的嫉妒和攻擊!」
齊宏陽也沉住了氣,把那些信件、相片、供詞一一看完,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有些人無中生有的伎倆真高!可惜,它們都是偽證,而且還是死證。」
信封被緩緩拆開,一張瑞典安達森洋行重慶分行的國際匯款單露了出來,收款人是就讀於美國哈佛大學的馮明秀,匯款人的姓名則是「朱萬玄」三個字,總金額為六千五百美元。
「呵呵……蔣總裁天天教導我們要『法古今完人』,可這世上哪有無疵可尋的完人呢?黎天成自然也是有長有短的:他之所長,在於聰穎善思;他之所短,亦在多思過慮。有時候,他事事求全、處處留心,倒有些難收奇功了。」馮承泰侃侃直言道,「比如,在黨國之內,聯合共產黨『說得做不得』的,雖然對外嗓門調得很高,但絕對當不得真;而抵制共產黨則是『做得說不得』的,雖然在外面無聲無息,但暗地裡卻決不能絲毫鬆勁。而天成始終沒能把握好這兩者之間的分寸,所以才被韋定坤暗咬他『防共不力、誤黨誤國』。老黃,你這一次赴川東開展行動,倘若順便路過忠縣,可以代我好好地提點一下黎天成。馮某對此感激不盡。」
「對了,黎書記長,另外我要向你稟報一件事情,是關於我們對郎山平假冒身份的追查。郎山平自己交代他當初進鹽廠當技術顧問是應聘而來的。總務股股長顏利久卻回憶說,當初郎山平入場工作是田廣培硬行安插的。我們又訊問了田廣培。田廣培起先有些推託,最後才說是牟寶權把郎山平推薦給他的。他田某人還收了郎山平幾根『黃魚』。我們正準備傳訊牟寶權,他就在『會仙樓』前遭炸了,至今還是昏迷不醒。他也是霉運當頭,偏偏在這個時候……」
一念既定,朱六雲不敢輕易闖進去。他從腰袋中摸出一個鐵丸,往房裡的地板上輕輕一擲。
前幾天,我黨駐重慶通訊處將「吊耳岩鹽案」最新內幕情況和軍統局「飛狐計劃」等有關材料以絕密的方式轉給了他備存。這讓他與國民黨敵對分子的明暗較量中又多了幾張底牌。
「需不需要外援?」黎天成問道。

「唔,那就對他們繼續監視著,暫時不要輕舉妄動。」黎天成本來就無意讓縣警察局這邊倉促介入,於是便順勢下坡了。
「你和任東虎在製造『吊耳岩鹽案』的那天晚上,有一個馱運工被你們打傷后跌下懸崖,結果掛在樹枝上沒死。他在暗中聽九-九-藏-書到了你們後來清理現場時的對話。脫險后,他被我黨的地下組織保護了起來。」齊宏陽的表情像敘述一個陌生人的故事般平淡無波,「你需不需要我黨在合適的時候挑明開來?讓他站出來指證你們?」
玻璃窗外,秋高氣爽,陽光明媚,滿山滿坡的楓葉紅得醒目。
「好!好!齊代表吟得一首好詩啊!」房門緩緩推開,兩個軍統站侍衛隊隊員當先而入,韋定坤負手在背,凜凜然邁步走來。他幽幽笑著,「齊代表心心念念究竟是想和誰『生死可同』?又想和誰『心心相通』?還要和誰一起『雄關飛渡』啊?」
廖華十分識趣,應了一聲,疾步退出室外,還順手把房門緊緊拉上。

「大局?你還知道有個大局?若不是為了這個大局,今天應該換我到你們那裡咄咄質詢了!」齊宏陽義憤之氣頓作,「武漢都快失守了,華中都要淪陷了,中華民族都到了最危急的關頭,你們卻還一門心思地想著給自己的同胞、給自己的戰友『捅刀子』!韋定坤,你還有你們蔣委員長經常掛在口頭的『禮義廉恥』嗎?」
一聽到「劉督導員」這四個字,任東燕的心頭不禁劇烈一跳: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這個瘦削男人顯然就是川東特委的叛徒劉國范了!她再也顧不上偷聽他們在說什麼,瞧見韋定坤、劉國范抬腳似乎要離去,便飛快地行動起來:她藉著稀薄的晨暉,瞄準劉國范上半身的要害部位,一串飛鏢倏然齊射而出!
他在屋頂上似壁虎般摸到老屋的天梯口向下探望,看到二樓的走廊里不時有特務來回巡視。很顯然,從這裏下去是很容易被發現的。他只好扶著檐沿,挨著二樓的窗戶一間一間地窺探過去。
馮承泰看到黃繼明臉上是笑意欲溢,顯然有什麼好消息告訴自己。他心念微動,看了一下廖華:「你先退下吧。」
「我想也應該是徐恩曾保密不嚴而走漏了風聲。」黃繼明附和了一句,眼中忽然地凶光畢露,「共產黨如此戲弄我們,我們必須給他們一點兒顏色瞧瞧!」

「那你稍等一下,我問了后給你再打過來。」
「不錯,書記長,就是這個案子。這個案子我第一感覺便是韋定坤、胥才榮他們乾的。聽說是牟寶權、程曉智向《新華日報》舉報了他們軍統站挪用公款販賣走私的爛事兒嘛。案發第二天,我立刻帶人去問了胥才榮。胥才榮很坦白,聲稱他們正準備制訂刺殺牟寶權的計劃,沒想到牟寶權就被炸了,倒省掉了他們不少時間。韋定坤的回答更離譜:牟寶權是通共分子,把他被炸的賬記在軍統站的名下,也未嘗不可。但他們就是不願意給咱們局裡簽字銷案。」
其他的房間里幾乎都是一個或者兩個男人的鼻息之聲。只有到了中間一所黑漆漆的房室處,裏面傳出了不堪入耳的聲音。看來,這裏就該是劉國范的藏身之所了。
回顧這幾個月來,他孤身深入虎穴執行黨的鹽務督護工作,實在是步步驚心、步步艱難,但他終於還是一路闖將過來了。這期間,他亦隱隱感覺似有一個無形的「金鐘罩」在屏護著自己,使自己在緊要關頭總能化險為夷。錢之光處長曾經給他講過,在這暗戰的河流中,組織上還派了一位隱蔽在敵人心髒的同志一直潛伴著他,為他保駕護航。然而,他卻不知道他是誰。身邊的人彷彿個個皆有可能,但https://read.99csw.com又彷彿個個皆不可能。這更顯出了那位同志的成熟與精幹。將來若有機會相見,自己一定要為他敬酒喝彩!
對朱六雲而言,鄧家老屋是他從小就玩得熟門熟路的地方,基本上用不著踩點。他在下半夜裡翻牆進去,一直等到萬籟俱息之後,方才縱身躍上屋檐,開始動手了。
「來來來,老黃,這一盒洋煙你拿去抽吧。它可是重慶農民銀行副總經理給我送的,是貨真價實的東西。」馮承泰從抽屜里取出一盒雪茄遞給黃繼明,唇邊掠過絲絲冷笑,「近來奇聞怪談到處亂飛,我聽了都禁不住發笑:居然還有人造謠誣衊黎天成是『親共赤化分子』—這真是笑死人了。假如連我們中央組織部一手栽培出來的黎天成也成了共產黨人,那從果夫老部長以下直到我們,豈不是統統都瞎了眼睛?軍統局整天一點兒正事不幹,搞這些名堂倒是無所不用其極!可惜,有個屁用!」
一念至此,齊宏陽不禁低吟而道:「一寸情山水難隔,萬里行生死可同。呼吸間心心相通,揮戈處雄關飛渡!」
朱六雲一手攀住窗沿,一手掏出手槍,正準備一躍而入—他忽又停住了動作:這時已經是下半夜了,劉國范真的是色中餓鬼,竟還整夜地鬼叫個不停,生怕外面的人聽不到?這似乎是演戲特別引人注意的!總而言之,實在有些反常。
「這樣的手段也不是不可採用。」黎天成肅然道,「先把他的行蹤摸清后再說。」
他暗罵一聲,身子一翻,上了屋脊。沉思片刻之後,他決定來一個引蛇出洞,就又從腰袋中掏一個大爆竹,拉了引線點燃,往樓下院壩西角處一扔!
黎天成心頭一動:「你趕緊問一下:胥才榮把那些妹兒帶到哪裡去了?」
任東燕身形一定,靜伏不動。但天色較暗,她並未完全看清那瘦削男人是否便是黎天成給她那張相片上的劉國范模樣。
「別的話我不多講。你和六雲哥應該比我更有經驗。」黎天成關切地說道,「你倆一定要記住:安全第一!一旦出現困難,就火速撤退—今後再想辦法!」
「這次開辦『金佛山特訓班』屬於黨內的高度機密,我們黨員訓練處這邊應該是嚴守未泄的。」馮承泰悶悶地言道,「依本座之見,主要還是徐恩曾那邊跑風漏氣了。這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當年共黨姦細錢壯飛都當過他的機要秘書哪。」
「共產黨從不脅迫民眾做不應該做的事情。我們還知道你們後來把劫走的那幾百袋鹽藏在了哪裡、又賣到了哪裡,時間、地點、人證,我們到時候都可以拿出來公之於眾。」齊宏陽向他繼續逼視過來,「韋副站長,你敢和我們賭一賭嗎?」
「呵呵……脅迫平民做偽證,古來常有之。」韋定坤的笑聲有些難聽。
放下電話,他辦公室的門就開了,任東燕腳步輕快地走了進來,同時把門反鎖上。她滿面欣喜之色地向黎天成報道:「天成哥,幫里的兄弟們四處探察,終於訪到韋定坤、胥才榮把那個劉國范護送進了鄉場邊的『鄧家老屋』住下了。他們軍統站特別行動隊的人把那兒里三層外三層地守護了起來。」
任東燕直入主題:「我們要找得力的幹將去除掉他。我一個,六雲哥也算一個。我倆能飛檐走壁,其他的人基本上都用不上。」
「你在吟閑詩,我來談閑事。」韋定坤面色陰沉,在他對面慢慢地坐下,慢慢地打開一個公文包,慢慢地取出read•99csw•com一封匿名舉報信、幾張相片、幾份供詞,一件一件地擺在桌面上,「齊代表,這些東西你可見過?」
任東燕一擊得手,正欲再戰,忽然瞥見圍牆牆頭上灰影一閃,朱六雲已是安然飛身而出。她便開槍掩護著朱六雲,二人一齊施展輕功,迅如飛矢地沖入樹林深處,疾躥而去,須臾之間已杳然無蹤。
「韋副站長駕臨,有失遠迎。」齊宏陽不卑亦不亢,平和答道,「齊某閑來而吟,倒讓你見笑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我把他倆都全面監視了起來,準備收集到證據后再和他們說硬話!你當初說得正確,對他們就是要時時盯緊,防止他們因失權失意而搗亂。」
「怎麼辦!怎麼辦!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了!」韋定坤看了看已在地上氣絕身亡的劉國范,雙手捂臉蹲了下去,「功敗垂成!功敗垂成!『飛狐計劃』至此破滅矣!我……我還有何面去見戴老闆啊!」
齊宏陽正視著他:「你們就算有再好的運氣、有再深的計謀,誰也不可能一手遮天、指鹿為馬!有些彌天大謊,一時沒被人們戳破只是偶然的,而被人們戳破才是必然的。」
「劉督導員,你這一條『圍城打援』之計確實是高!」韋定坤用強光電筒往四下亂照,「但咱們也在這圍牆外巡視蹲守大半夜了,好像並沒發現什麼『共黨的外援支隊』啊!難道裏面那個是『獨狼』式的殺手?」
不料,就在此刻,一陣倉促的腳步聲急奔過來。藉著東方的魚肚白,她看清為首的竟是韋定坤和一個瘦削的男人,帶領著一支軍統站的便衣隊,還牽著幾頭獵犬,似張望又似搜尋。
「我專門派了幾個從鄉鎮派出所抽調出來的精幹警員化裝後去跟蹤監視的。韋定坤神出鬼沒的,又有貼身侍衛,我們對他們很難跟蹤。胥才榮有些粗枝大葉,我們倒沒把他跟丟。這不,剛剛塗井那邊的眼線給我打電話,說胥才榮到『妙香閣』找了幾個妹兒去玩了。」
「韋定坤、胥才榮這是敢做不敢當吧?」黎天成沉沉道。
「你懂個屁!」韋定坤咬著牙皺著眉硬硬地說道,「任東燕憑什麼來殺劉國范?她要下手,也是沖我來的!她在暗,我在明,她一鏢射來,還會失了準頭嗎?我還能活到現在?倒是這傷我肩膀的一鏢,恰巧證明那個殺手不是任東燕!」
「那……那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麼辦啊?『飛狐計劃』還……還搞不搞了?」胥才榮有些六神無主了。
「你那裡不是收穫到一份名單,是關於共產黨在川東地區活動的一批地下分子名單嗎?」馮承泰陰沉沉的臉上直似凍起了一層寒冰,「我知道你們已經布網很久了,現在確實是到了該出手的時候了。」
「砰砰砰」四下里亂響,一排排子彈飛瀉而出。院壩當中跳進了胥才榮,他帶著手下朝西角的黑暗處死命地射擊著:「你們來得好!胥某我等候多時了!」
韋定坤腦門的冷汗「唰」地直冒上來:「你說什麼?我不懂。」
鄧家老屋外面那棵大黃葛樹樹冠中隱蔽著的任東燕斂息凝神、靜如木雞,直到聽聞院里傳來了乒乒乓乓的亂槍聲和叫喊聲。她一握手槍,正準備從濃密的樹冠內一躍而下,到圍牆那邊去接應朱六雲。
「忙啊!忙得很!」吳井然像是江河決堤一樣立刻在電話里朝他大倒苦水,「我這個代理局長當得真是不順。你看,有人一上來就給了我一個下馬威,炸倒幾個人當場擺起,要把我搞得灰頭土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