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真相的披露

真相的披露

貝克大笑起來,不帶一絲幽默。「還是那句老話,保護病人的隱私。她說你平安無事,沒有受到嚴重的傷害——其他事情等你準備好的時候會親自告訴我。」
「如果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選擇獨自面對。」我告訴他。
「嗯,他們擔心我們會把花吃掉。」我答道,然而立馬就想把說出的話收回來。我決定還是不要表現出愛開玩笑的樣子。「事實上,我覺得這規定在醫院其他病房也適用,」我告訴他,「花會擋路,引發過敏,還有可能惹來蟲子。我覺得即使你已經處於垂死狀態,醫院也不會允許你收到鮮花的。」
「你要繼續堅持獨自面對那些事嗎?」他的聲音平穩,但還是蘊含著擔憂,微妙地證明了我的決定是正確的。
「你什麼都說不了,也做不了。我有自殺傾向,而且根本無法和人交流。」
「不,不能。」
「噢,她不會介意的,她人很好。很明顯,我家不是宮殿一般的大房子——是阿克頓的公營公寓——所以你可能要在沙發上睡。或者你也可以在我的房間里睡,如果我那時候還沒出院的話,不過……嗯,我想我那時候應該已經出院了。」梅洛迪有點害羞地笑了,「莉薩最近一直在討論我出院的事。我只需要一周回來幾次接受治療。」
按計劃他十一點會到,然後可以待最多一個小時,視情況而定。我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撐十五分鐘。很奇怪,這和我們第一次約會時的感覺很像——同樣忐忑不安,同樣緊張地想著要和對方說什麼話。我甚至還想過化妝,後來覺得這不合適。我的內心有一部分覺得化妝是在築起圍牆。我不想看起來過於正常,過於光彩照人,過於健康。畢竟,我還在康復之中,素顏和隨意的穿著——運動褲和樸素的寬鬆上衣——是向他表明這一點的最好方式。
「和預想的一樣。」
貝克笑了,因為他認為我在開玩笑。我當然沒有。「你呢,最近怎樣?」

我點點頭。因為我確實知道這是什麼感覺,然後我意識到我倆之間的默契多麼難得。很奇怪:梅洛迪和我在很多方面都沒有什麼共同點——如果我們是在醫院外面相識,很難想象我們會成為朋友——可是我感覺我倆能在更深的層次上理解對方。別人會覺得我的某些想法不合邏輯,但我不需要向梅洛迪解釋或證明這些想法的合理性,正如她不需要和我解釋為什麼她喜歡划傷自己一樣。
我想,前男友是另一塊梅洛迪的故事里缺少的拼圖,但很明顯,還有更多塊拼圖沒被找到。不過,我覺得如果她想告訴我剩下的故事,她自然會說。我不打算追問她,而她也很快把話題轉回我身上。

「貝克沒有拋棄我,」我糾正她,「我們同意分開一段時間。這是我們共同的決定。」
「我的分手是簡訊通知的,」梅洛迪說,「還是一個非常糟糕的時機。就在大概一周之前……嗯,我來這裏之前。」
我聳聳肩。「和電影幾乎一樣。只是在一些地方有點不同。艾希禮去了三K黨。」九_九_藏_書
梅洛迪是西蒙的女兒。
「我可以想出很多。」我說。
我走進去。
他看著我,沒有說話。我想他肯定已經從我的語氣聽出來,這場對話不會令人好受。
「我在漸漸康復,」我答道,「他們讓我服用鋰鹽,我也成功忍受了副作用,忍了一個星期左右。我的狀態時好時壞,但現在好的時候要比壞的時候多一點。事情在往正確的方向發展。」
「我們一起面對。」貝克糾正我的說法——這個糾正如此貼心、寬宏大量,讓我恨自己為什麼要講接下來的話。但我沒有太多選擇。他還不能夠理解他的提議意味著什麼。
「你能不能告訴我,那時候你都在想什麼?能不能給我點提示?」
沒過多久,完整披露的真相擊中了我——就是這種感覺。在多切斯特酒店的經歷在重演:我的臉被狠狠地摑了一巴掌。
哈德利醫生有潔癖,她的辦公室總是乾淨整潔。即便是現在,按照任何正常的標準來看,她的辦公室也稱不上凌亂。只有一些跡象表明這一天令人異常焦慮:地上的一支筆;沒有清洗的咖啡杯;電腦屏幕邊上貼著的一張粉紅色便條。但是,當我在老位子上坐下來的時候,我發現這些細節讓我微笑起來。在一家國民醫療保健系統的醫院里,哈德利醫生的辦公室不可避免地是簡樸、充滿機構特徵的,和我熟悉的芭芭拉醫生的辦公室相比,哈德利醫生的辦公室缺少個人特色。不過,我常常會想,這樣的環境恰恰反映了哈德利醫生性格中的一部分。她總是表現出嚴肅的專業素養,讓人難以親近。因此,看到這一點點凌亂也已經讓我感到很新鮮。看到她人性化的一面真好。
「那太好了,」我稍微猶豫了一下,說道,「你一定很高興。」
「聽著,」我開始說了,「我不是不感激你做的一切——不,對不起。我的表述錯了。這聽起來好像你只是在幫我一個忙,但我知道你為我做的遠不止這些。讓我嘗試重新表達。」我閉上眼睛,深呼吸,讓自己鎮定下來。「你很了不起,你的付出遠遠超過我應得的。」
我能看出我的話有多傷人,但此刻我必須坦誠。從長遠來看,這樣反而比較仁慈。儘管如此,接下來還有更傷人的話,我如果現在不說,那我永遠都不會告訴他。
我點頭。
「你知道對我來說最糟糕的事情是什麼嗎?」他終於開口問。
「對不起,」我說,「我知道這些話並不能讓你安心。」
我看得出來他在反覆揣摩我的話,搜尋裏面的暗示。
我陷入了沉默。雖然我的解釋如此混亂,但這是我能給出的唯一的誠實回答。我想貝克會明白的——雖然我看得出來他依然不知道如何回應。我不想讓他為難。
「嗯——或者應該說,她說了在什麼地方接上你。但這就是我知道的九*九*藏*書全部信息了。」
西蒙的姓是布萊克。
「別——」
這樣是不是有點在擺布他,嘗試操控他對我的印象?可能吧。但如果我美化自己的外表也同樣是在擺布他。嘗試重新適應正常的生活,去處理所有那些複雜的社會交往,對我來說是件陌生的事情。一旦你開始擔心怎麼才能表現得最自然,這個適應的過程就會更加艱難。
「好。」
「天哪,艾比——你有時候實在太殘忍了!這不是我能說什麼或者做什麼的問題。你沒必要自己一個人承受這一切。我本來可以陪你渡過難關的。難道我的陪伴一點用都沒有嗎?」
那天下午我和哈德利醫生約了一次額外面談。我們都認為追加這次面談很明智,說不定我和貝克見面以後需要和她聊聊。但是,這也意味著哈德利醫生被迫重新安排她的工作,把和我的面談塞進和另外兩個病人的面談之間——這一個小時通常是她的空閑時間。因此,她那天非常忙,和我見面之前一反常態地表現慌張。
「是的。」
「聊得怎麼樣?」她問。
「噢……那塑料假花可以嗎?」
「是永遠被你擋在一臂之外。一旦你覺得受傷、受到驚嚇或者受到威脅,你就會築起一道牆,無法穿透的牆。過去的幾周內,你甚至都不讓我見見你——嗯,我希望我能說這讓我很吃驚,但事實上並沒有。這太平常不過了。」
那之後貝克很快就離開了,而我也馬上走到外面抽煙。和我預想的一樣,梅洛迪已經在吸煙區等著我了。我走過去的時候她笑了,我也回以一個微笑。
我彎下身撿起掉在地上的筆,把它放回哈德利醫生的筆筒里。就在我把筆放下的時候,我瞥到了粉紅色便條紙上寫的字:
我不得不承認我對此感到吃驚,雖然我不太確定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我來到亞馬孫河后也有幾名病人出院——畢竟醫院又不是提供長期住宿的地方。我想我會驚訝是因為我理所當然地認為梅洛迪會一直待在這裏。我一天中能看見她這麼多次,就好像她是病房裝飾的一部分。
「該死。」
「你們住在一起吧?你和你男朋友?」
「我也不知道。」我說。
「我給你帶了花,」他一邊告訴我,一邊坐在了窗邊的椅子上,「但是接待處的人把花扣下了。」
他慢慢地點點頭。「醫生有沒有告訴你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嗯,我想是這樣。至少分開住一段時間。老實說,我還沒好好想過這個事情。但我的選擇很有限,我付不起太貴的房租:我要還一大筆信用卡欠債,還要繼續支付同居公寓的一半房租。至少還要再付幾個月。」
打給CRT,回復梅洛迪·布萊克。
她說這話的語氣讓我確定她之前在電視上或者電影里聽過這句台詞。但我還是覺得這句話聽起來意外地討人喜歡。事實上,我很高興她能在這和我聊天。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我的床邊似乎是麻煩最少的選擇,而且也符合來探病的人的期待。當你探望住院的病人時,你預期中的場景就是坐在病床旁。而且這對我有利,因為這又是一個表明我依然處於虛弱狀態的視覺提read.99csw.com示。不過,這同時感覺像在作秀。我從來不會賴床到這麼晚。並不是說我這個時候還躺在床上。我只是半躺著,穿戴整齊,卻把被子拉到腰部蓋著——我肯定這看起來太刻意了,就像在為一幅名為《康復中的女孩》的畫做模特擺姿勢。
「那接下來怎麼辦?」她問,「你知道的,出院以後。你會搬走嗎?」
「我有嗎?」問完后,他沉默了幾秒鐘,「你瞧,這就是問題所在,不是嗎?老實說,我不知道那些事情有多少是你內心想做,有多少是因為……我不知道——因為你生病了,狂躁了,或者是其他原因才會做出來。」
這些擔憂在貝克走進房間的那一刻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我之前沒有考慮到的窘境。首先,我不知道怎麼和他打招呼。最後我只能奇怪地揮手揮到一半,儘管他就站在離我幾英尺遠的地方。當他彎下身來要親吻我的臉頰時,我因為自己的坐姿而不得不笨拙地把腰和脖子扭過來,發顫的手搭在他的肩胛骨上來保持平衡。我的整個姿勢充滿了僵硬、不安的感覺。
「還有一個原因說明為什麼你在這裏幫不上忙,」我說,「你在這裏對你對我都沒有好處。」
當然,我花了幾個小時嘗試說服自己:我可能想錯了,我產生了某種嚴重的妄想。但事實上我知道自己想得沒錯。就在那一瞬間,所有拼圖的碎片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我和梅洛迪關於她爸爸的對話;她的背景故事里奇怪缺失的信息;甚至是她看起來那種古怪的熟悉感。我想到的毫無疑問是真相。
「我離家出走的那天晚上……」我開始說道,「我不知道芭芭拉醫生和你說了什麼——應該沒說太多,我猜。」
剩下的選項不多了,小廚房是其中之一——明亮,實用,相對安靜,還有現成的、味道不怎麼樣的即溶咖啡,但也很有可能每隔幾分鐘就有人進進出出。剩下的唯一一個也許可行的公共區域是祈禱室,不限於某個宗教宗派——但是我們必須找一名護士帶著我們離開病房,因為這間祈禱室是服務於整個心理健康部門的。況且,我不能排除有人真的想去祈禱室祈禱的可能性。
「這就是全部了?」貝克問。
「我給自己在多切斯特酒店訂了間房。她和你說了嗎?」
「實際上,我有點害怕出院,」我說漏嘴了,「我的意思是,出院后我要應付很多事情。那些事情——」
梅洛迪聳聳肩。「來我家住,如果你想的話。下次我媽來看我的時候,我會問問看。」
「聽著,」我說,「我需要些時間一個人來理清頭緒。你也是。我出院后——不管什麼時候出院——我們分開一段時間會比較好。」
「我們回到我的房間,」我說,「我們親吻,他碰我的胸部——到此為止。我沒有讓事情繼續發展下去。事實上,我開始拚命叫喊。酒店的夜間門房來了。我也是在那時候打電話給芭芭拉醫生的。」
在接下來的五分鐘里,貝克一句話也沒說。他只是一動不動地坐著,聽我完整敘述了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當我說到酒吧里遇見的男人時——我甚至都忘了他的名字——他不再和我有眼神接觸,但這並沒九_九_藏_書有讓我的敘述變得容易些。唯一的小小安慰是,我發現他做好了準備去面對一個比我要講的更糟的故事結局。
選擇第一次見面的地點同樣讓我頭痛不已。我排除了娛樂室這個選項,因為我無法想象在那裡進行嚴肅的對話:電視上播放的《拍賣屋投資》會發出噪音;張女士會像幽靈一樣在我附近徘徊。很可惜,吸煙區也是毫無可能。雖然在那裡見面能夠吸煙這點很棒,但是梅洛迪肯定會在某個時候出現,她和哈德利醫生約了十點接受治療,我猜她結束後會直接去吸煙區。當然,她知道貝克要來,也知道我為和貝克見面擔心,但這不代表她懂得留出空間給我們進行私人談話。她更有可能走過來開始談論電休克療法或者自殘。
「我的男朋友也甩了我,」梅洛迪告訴我,我覺得她這麼說是為了表示和我團結一致,「就在那時,我又開始划傷自己。我們在一起很長時間了。七個,不是,八個月了。」
「不,請讓我說完,這已經足夠困難了。」我停頓片刻,直到他點頭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我想這就是為什麼我和梅洛迪出院后一起住這個想法看起來不再不切實際,至少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內是這樣。
我正準備敲門,她就從辦公室里走了出來,噘著嘴,臉頰通紅。「噢,艾比。」她擺出一個疲憊的微笑,「別擔心,我沒忘。能給我幾分鐘嗎?你也可以在辦公室里等我。」

「你可以說任何想說的話,沖我大吼大叫也行,你絕對有權利這麼做。」
這行字乍看起來沒有什麼不妥——在正常意義上沒有不妥。它沒有透露隱私或者敏感信息。我知道CRT指的是社區康復小組,因此我猜這和梅洛迪早上告訴我的她有可能出院有關。但這不是我再次笑了的原因。讓我微笑的是梅洛迪的名字。
雖然聽起來很奇怪,但我之前並不知道梅洛迪的姓。除了張女士,我不知道其他任何一位服務使用者的姓。我們只稱呼對方的名字,就像醫務人員稱呼我們那樣。所以這是我第一次知道了梅洛迪叫「梅洛迪·布萊克」,而我馬上愛上了這個名字。它如此陰鬱、抒情,都可以成為西爾維婭·普拉斯筆下的詩句了。
「是的。」我唯一省略的細節是那個男人打了我。但我覺得提及這個細節不公平,因為我不配表現出受害者的樣子,哪怕只是一點點。
「那麼糟糕?」
貝克聽完后很長時間沒說話,我也沒有。
「我腦子裡的想法一片凌亂。我的確失控了——我喝醉了,糊塗了,過分活躍,但是……天哪,我聽起來就像在找借口,我不覺得我能這麼做。事實是,我內心有一部分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但我還是停不下來,或者說我不想停下來。我不知道是哪種情況。我的行為完全不理智,而且是在自我毀滅。我想我能給出的最具體的解釋是,我根本不在意發生了什麼。我沒有能力去在意。雖然這也不是事實的全部九九藏書,因為很明顯我內心有一部分還是在意的。」
「我想試試看,」我告訴他,「我不想再經歷過去幾周在這裏發生的事情了。但我依然無法輕易決定是否要獨自面對回歸正常生活后的挑戰——是的,我知道其他人很難理解。我會想念有人陪伴的日子——我已經開始想念了。可我無能為力。我覺得自己低人一等,但我必須學會接受這種輕賤感。」
「我不確定。」
我知道,梅洛迪的敘述缺失了某些信息,但這不是她第一次對自己在什麼情況下被送進精神病院含糊其辭。我能看出來是因為這幾乎是梅洛迪唯一說不清楚的地方了。所有其他信息,她都非常樂意提供。我當然知道她吞了32片撲熱息痛——這幾乎是她告訴我的第一件事——我也知道她從十四歲開始割傷自己,到十六歲為止都在接受藥物治療;我們還就自己嘗試過的種種抗抑鬱葯廣泛交流看法。但每當說到她嘗試自殺前那幾天發生了什麼,信息的缺失還是如此明顯。我還記得她在說到個人治療時也是吞吞吐吐,不過這其實說得過去。有一次我問她和哈德利醫生面談時說了什麼,她給出的回答和我告訴她的一樣:「主要聊父親的話題。」
那天早上我坐立不安。我嘗試閉眼躺下,從100倒數到1。我試過聽音樂來分散注意力。我試著讀《飄》,可我努力看了幾頁之後還是走神了。於是我端坐在床上,每隔幾分鐘就看一下時間。
一陣沉默。貝克指了指床邊柜子上打開的書。「《飄》好看嗎?」
「你很了不起,」我又說了一遍,「但有些事情我必須自己面對。藥物治療是其中一件。」
貝克重新看著我,幾乎是一臉茫然。「我不知道能說什麼。」
我說完后,空氣中的沉默就像暴風雨來臨前的烏雲。
「是的,我想是吧。既開心,又有點害怕——你知道是什麼感覺。」
然而,不止這些——這個名字和我的生活還有某種我說不出的關聯。起初我以為,我只是有種奇怪的感覺,認為它是個貼切的形容詞,彷彿在我腦海里迴響的這兩個字是某人對我過去七周內經歷的美好和黑暗的精闢概述。
這個提議出乎意料,大方慷慨得不計後果——儘管梅洛迪在代表她的母親做決定——讓我一時半會說不出話來。然後,我還是給出了和其他任何聽到這樣的提議的人一樣的回應。「噢,不,我真的不能那樣打擾你。我的意思是,謝謝你——真的,謝謝你——但是——」

我微微一笑。「也許吧。我之前答應給《觀察家報》寫篇文章,天知道事情會有怎樣的變化。不過,不管怎麼說,我還是覺得屋裡住進一個陌生人對你母親有點不公平。」
「我想,我們的關係結束了。」我告訴她。
「我的私人治療師認為我最快下周就可以出院了。但她也說過,除非我感覺自己準備好了,否則他們不會允許我離開。還有……嗯,我不確定。」
「你可以給錢,如果那能讓你好受點,」梅洛迪打斷我,「我每周給媽媽60英鎊用來支付房租和賬單。你付得起這筆費用吧?你只要賣出那幾篇供稿雜誌的文章就能解決問題了。你手頭還有更多約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