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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難所

避難所

到了一點半,我看到潮水已經湧上更遠處的木樁了。我所在的沙地面積正在不斷縮小,橫亘在我和堤道那頭的沙丘之間的沼澤地也逐漸被潮水淹過——堤道是離我最近的高地了。從此刻開始,我前往大陸的路已經被潮水切斷。
「對。很明顯我醒了,但——」
九點的時候我給她那個禁止我使用的緊急電話號碼發了條簡訊:你好,米蘭達,我是艾比。我決定步行回大陸。到那以後我會叫輛計程車。鑰匙放在花盆下。
大約一個小時以後,我來到了第一個避難所,停下來稍作休息。雖然我已經習慣在林迪斯法恩到處走,但在軟綿綿的沙地上走起來還是比平時累得多,所以我覺得讓雙腳放鬆一下比較好。我知道離潮水淹沒步行道還有一段時間,所以沒必要心急趕路。另外,我還想好好看一下避難所,之前我只在堤道上遠遠眺望過。
幫郵局工作人員把箱子搬進倉庫后,我買了包二十支裝的萬寶路香煙,一個三明治和兩瓶無糖可樂。然後,我最後一次走回米蘭達的農舍。
不過,過了一會兒,這些胡思亂想開始消散,很快我就明白它們有多荒唐。我甚至對自己有點惱火,也許是這個原因導致我沒有立刻原路返回。相反,我從大衣的兜里拿出一根香煙,抽到接近濾嘴的地方,直到我恢復絕對的冷靜。然後,我對準自己來時的腳印,重新跨了十步,回到了避難所。


然後,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我感覺自己處在快要進入夢鄉的迷糊狀態。許多記憶碎片襲入我的腦中——大部分都是過去六個月里發生的場景,一個接一個地浮現在我的腦海里。但我看不出它們之間有任何邏輯,只是許多雜亂無章的畫面隨著回憶的波浪起伏,逐漸淡出。我記得的最後一個畫面是瑪麗·馬丁在蘇活區那家荒謬的餐廳里給我行屈膝禮,然後沒過多久,我就睡著了。
我在平台上又待了一個小時,然後決定再次爬下樓梯。我用手機的光照亮平台的入口,脫下手套好讓自己扶得更穩,然後往前伸出腳試探,直到感覺鞋跟滑過了平台的邊緣。找到鐵扶手的位置后,我轉過身子,兩隻腳都踩在第一級樓板上,接著往下踩到第二級,然後把手機放回褲子的后兜里。在絕對的黑暗之中,我非常緩慢地往下走,數著又走了六級,接著重新拿出手機。我拿著手機往下面照了照,看見了沙地和剩下的最後一級木板。潮水退去后,木板重新變幹了。
平台是個完美的正方形,大約有八英尺乘八英尺那麼大,由十塊木板鋪成,每塊木板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損。大部分木板上長滿了地衣,有一些甚至開始腐爛、乾裂。但是木板看起來還是堅實的,人踩上去應該沒有問題。木板並沒有多少彈性,我猜來自某個地方的某個人肯定會定期檢查平台是否足夠穩固。不管怎麼樣,它看起來都沒有坍塌的危險。
儘管我背著包,但爬起梯子來並https://read.99csw.com不費勁。梯級由厚木板搭成,每兩級之間相隔約一英尺。梯子的頂端是鐵把手,固定在圍著平台的齊胸高的欄杆上。我輕鬆地通過平台狹窄的入口,然後卸下背包,放在對面的角落裡。
我不知道在一手打造的奇怪「蠶繭」里躺了多久,我只能衡量出時間過得很快。不久之後,我又聽到了海浪聲,潮水再次奔騰而來。我沒有看手錶,也沒有起身抽煙或者舒展一下筋骨。很奇怪,在硬邦邦的木地板上一動不動地躺得越久,我就覺得越舒服、越放鬆。一開始還有些惱人的地方——我的肩胛因為沒有墊子而硌得生疼,呼出的水汽也讓我覺得悶得慌——但很快,這些不適都不見了。或許是我選擇了忽略它們,我只是稍微轉移了注意力,它們就從我的意識里淡出了。
我的身體出現了不適:雙腳冰冷,脖子僵硬,背部瘀傷,胃似乎又小又緊。但除此以外,當我站起來舒展身子的時候,我發現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居然感到精神抖擻,彷彿昨晚不是在木板上小憩了幾小時,而是在一張彈力很好的床墊上熟睡了八小時。我的頭腦也是異常清醒——之前的胡思亂想全被清空,好像一夜之間系統重啟了一樣。
「我想立刻打給你會比較好。」
回到平台後,一股微風從入口處吹來,於是我轉移到斜對面的角落。我開始給自己鋪設一張在這種條件下能做出的最好的「床」。我把帆布背包當作枕頭,拿了一件長款羊毛開衫作為毯子蓋上,然後躺在黑暗中仰望星空。夜空中當然有星星——成百上千,滿天璀璨。自從離開倫敦,我已經習慣了觀賞星空,然而此刻和我平時看到的景色還是不一樣。繁星好像綴滿了每一寸夜空,準備好如煙花般絢爛綻放。
隨後,我用箱子把所有不|穿的衣服打包好,搬到郵局。箱子又沉又笨重,我不得不幾次停下來調整呼吸。從米蘭達的家到村莊廣場這半英里的路程我走了至少二十分鐘。但這似乎是最簡單的解決方法了。我可不想背著十五公斤重的帆布背包徒步穿過沙坪。
我在之前的位置上撒了尿。雖然漆黑之中我什麼都看不見,但這次做起來簡單點了。然後,我背對避難所,屏住呼吸,在沙地上往前跨了十步。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做,真的。我猜我只是想測試一下自己,只是想看看在四周一片漆黑的情況下走在空曠的野外是什麼感覺。
這箱衣服的收件人是我媽媽,因為在離開小島的前一天晚上我決定先回她家住幾天,給自己點時間調整一下。那時候,我感覺要回到倫敦、在高峰期去國王十字車站擠地鐵是完全不可能的事。而且,老實說,我不知道回到倫敦之後會面臨什麼。我最後一次給貝克寫信是在九天前,他沒回信,我就再也沒聽說過他的消息。公平地講,大部分人不會像他堅持這麼久,換作別人早就放棄了。

read.99csw.com這時候我意識到,如果我不想憋尿憋足七個小時或者在平台的角落裡撒尿的話——我的確不想——我最好沿著樓梯爬下去,尿在沙地上。我這麼做了;只是整個過程比想象的要複雜些。我從來沒在戶外撒過尿,或者說從我記事起的大部分時間里我沒這麼做過。把這形容為挑戰已經是保守的說法了。結果是,我把牛仔褲脫到腳踝處,半蹲著,背靠著其中一根樁子,背對著馬路撒起尿來。背對馬路這個動作也許是多餘的——在馬路上的人需要一台望遠鏡才能準確判斷遠處的人在做什麼——但我還是採取了這項預防措施。當你在一片寬廣遼闊的空地中央暴露自己,你很難不覺得難為情。我以最快的速度撒完尿,然後摸索著爬回平台以保安全。我在原來的位置上坐下來,繼續俯瞰往避難小屋涌過來的海浪,同時對自己一手造成的無可挽回的狀況進行了更多的思考。
下一個任務是查看潮汐時間。我當然知道大概的時間——因為我知道米蘭達什麼時候會回來——但由於我腦里出現了新的想法,我認為還是記下具體的時間比較明智。下一次退潮在10點22分,那麼六個小時多一點之後,也就是下午4點39分會有一次漲潮。這意味著我下午之前要穿過沙坪,不過當地人告訴我,即使我像遊客一樣漫步,一路走下來也不會超過兩個小時。
米蘭達說過她會在中午回到農舍,然後我可以乘坐載她回家的計程車離開小島。總的來說,這顯然是最合理的安排。然而,那天早上醒來后,我立馬知道自己不想等到中午才離開——而且我不想待在屋裡。
天黑了,但不是一片漆黑。或者更準確地說,天色如此昏暗以致一點微光似乎就能提供充足的照明。我低估了月光的作用。它在西邊的天空低垂,像把彎刀一樣,在大海里投下的倒影猶如一條長長的銀絲帶。月光在海面上瀰漫,倒影隨著海浪在夜幕中翻騰變幻。我辨認不出海岸線——除了離我最近的木樁以外,我什麼都看不清——但我還是能看見遠處的零星燈光:大陸邊緣上農場的燈光,還有在相反方向上林迪斯法恩村莊的街燈。我知道街燈整夜不滅,因此無論夜色多暗,我都至少還有一個參照物可以讓我辨別距離和方向。
過了一會兒,我感覺到自己的嘴唇冰冷。我的臉是唯一還暴露在空氣中的部位。我重新戴上手套,把愛斯基摩人大衣的兜帽拉到最低,以致我的臉稍微轉動就能感到兜帽的毛領在臉上摩擦。我把圍巾往上拉,蓋住臉,只在眼睛處留下一條細縫,好讓我能繼續觀賞星空。隨後,氣溫似乎又下降了,我只能把眼睛也蓋上了。
縱覽完四周景色並且確認剩下的路途沒多遠之後,我在背包旁邊坐下,就在入口對面的角落裡。我吃完了三明治,抽了根煙,用拆開的食物包裝作為煙灰缸。我可不想走後留下垃圾。
避難所的建成時間很難猜測。它看起來就像故https://read.99csw.com事書里的沉船殘骸一樣老舊;然而,在這個全是鹽、沙和水的地方搭起的任何建築,幾個月內可能都會變成這個樣子,甚至只需幾周。支撐著避難小屋四角的圓形支柱和標示步行道的木樁一模一樣——直徑比巴掌大點,帶有深色的水痕,比我頭頂高出幾英寸。小屋的一角有個梯子,順著它可以爬上十二英尺高的平台,比漲潮時的最高水位還要高,是個安全的棲息地。我猶豫了片刻,開始爬梯子。
我當然知道自己只是杞人憂天:我只需沿著來時的腳印就能回到避難所,幾秒鐘的事。但那個時候,這感覺更像是一個信念而不是事實。當你的四周都是一片虛無的時候,你很容易會覺得自己按原路折回時會發現去了另外一個地方,甚至是無處可歇——避難所可能在它從我視線里消失的那一瞬間就真的不復存在了。
在這麼一個冬天里的工作日,沙坪上空無一人,和我預想的一樣。唯一的生命跡象是零零散散的幾隻正在蹚水、啄地的小鳥,還有十來只同伴在天上盤旋。我望向正前方,那片絕對平坦、沙色均勻的沙坪一直延伸到諾森伯蘭郡的層巒疊嶂處,兩者的分界線遠遠望去就是一抹淺藍。除此之外,只有木樁在破壞眼前畫面的空曠感了。
當我想清楚了這點以後,我依次站在了平台的四條邊上,看到了四周的全景。要在這片空曠、幾乎毫無特色的景色中估算距離很難,但我想我所處的位置應該非常接近沙坪的中心。在這樣的高度上往前眺望,我能夠辨認出標路的木樁結束的地方;回頭看,我也能夠看見步行道和海灘相接的地方,那是沿著海角的曲線畫出的一縷灰色。大陸在我的右手邊,相距可能不到一英里。我的左手邊是一片覆滿護根的鹽水沼澤地,一直延伸到堤道和更遠處的蒼白沙丘。
那天早上我正好在七點前醒來,在過去的四個月里我每天都在差不多的時間醒來。喂完賈斯珀和科林后我便查看了天氣預報。雖然外面天色依舊昏暗,但我從卧室窗戶往外望去看到的景象和天氣預報說的一樣。衛星圖顯示天空萬里無雲,而且在接下來至少二十四小時內都會保持這樣的好天氣。外面幾乎無風,氣溫對於十二月來說算高了:中午會達到9攝氏度,傍晚會下降到5攝氏度左右。
太陽下山後,氣溫應該已經降到了三四攝氏度,所以我又多穿了件衣服,戴上手套和圍巾。我在背包里翻找衣物的時候,還發現了一小包餅乾、一個能量棒和一些薄荷糖——前一個月我徒步旅行的時候留下的。這些算不上一頓晚餐,但也總比我以為的什麼食物都沒有要好。我就著幾口無糖可樂把這些零食都吃進了肚子里,然後抽了根煙當作甜品,內心湧起意料之外的滿足感。
我離開農舍時是9點59分,10點18分到達海灘。狹長的海灘上散布著很多石頭,把馬路和沙坪分隔開來。我的穿著充分考慮了天氣和地形:帶有毛領兜read.99csw.com帽的愛斯基摩人大衣,墨鏡,厚厚的牛仔褲和襪子,還有三個月前在貝里克郡買的靴子。這雙靴子和那六雙我塞在倫敦公寓衣櫥里的靴子不一樣。這雙靴子是實實在在的登山靴——堅固耐用,鞋底防滑。我離開農舍的時候還戴了羊毛手套和圍巾,但現在它們都在我那沒裝多少東西的背包里。步行沒多久我的身子就變得暖和了。
當我發現自己回到樓梯處時,我感覺內心的某處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彷彿我完成的不只是沙地上的一次短暫步行。
「親愛的,你爸爸他……」
「艾比,你醒了。」
雖然是退潮時間,我腳下的沙子卻不能用「乾燥」一詞來形容。它和海邊的沙子一樣——顏色暗沉,堅實,濕潤。有些地方的沙子比其他地方要柔軟很多,我也搞不清這是為什麼。我還沒走到第二個木樁,靴子就已經陷進地里好幾次,而且一陷就是一英寸左右。
很奇怪,我竟然不介意。實際上,我在無路可退的情況下反而感到輕鬆點了,雖然這個窘況明顯是由我的不作為造成的。接下來至少七八個小時內,我都只能待在原地不動。不過事實上,我可能要待更長的時間。如果滿潮如期在三個小時內結束,等潮水後退到我可以繼續步行的時候,天色也將是一片漆黑。此時月亮已經升起來了,只是一彎細細的新月,在依然明亮的天空里難覓其蹤。等到太陽下山後,月亮肯定無法提供足夠的照明。這將會是一個漆黑的夜晚,我很可能要等到第二天早上才能離開避難所。
我又抽了一支煙,看著陸地、大海和天空慢慢變暗,直到再也分不清彼此。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奇怪,那種讓你的心立馬一沉的奇怪。「媽媽,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表面看來,我做了一個瘋狂的選擇——就像我過去六個月里做出的那些瘋狂的事一樣。然而這次的感受完全不同。我要告別林迪斯法恩了,用這樣的方式為這段日子畫上句號其實是顯而易見、不可避免的。避難所這裏非常寧靜,海水在下面打旋,頭頂是萬里無雲的晴空。現在我回到了平台上,我感覺非常安全,也確實沒有任何危險。天氣預報說一整天都不會降水,即使氣溫正在下降,但夜裡也會保持在零度以上。我的背包里還有多餘的衣服和兩小瓶尚未打開的無糖可樂。總之,我感到非常平靜和安心,而這種幸福感隨著時間流逝越發強烈。
感覺還不錯,或者說一開始感覺不錯。等我重新打開手機讓屏幕的淡光露出來時,我害怕了。因為那時候我可以看見自己多麼孤立無援。我回過頭,卻再也看不見避難所。手機屏幕發出的藍白色的光在地上畫了個圈,我站在中央,然而圈外就只剩一堵堵弧形的黑牆,穿不透,也看不見盡頭。

天一點一點地變亮。我喝了幾口無糖可樂,吃下藥片,然後把肘部靠在欄杆上,看著潮水逐漸退去,太陽從林迪斯法恩島上升起。
剛過八點半。平台下方的潮水https://read.99csw.com退去,天空呈現淡藍色。我背起帆布背包,準備爬下樓梯。就在這時,手機響了。媽媽打來的電話。
那時又傳來了海浪聲。我能聽到波濤拍打路基碎成浪花時發出的微弱的嘶嘶聲,這說明潮水已經從堤道上退下了一定距離。但我不得不又等了一會兒才真的看見了退潮邊緣的泡沫,然而沒過多久就又看不清了。等到潮水幾乎退到避難所時,月亮已經墜落到接近地平線的地方,就像從地平線伸出的一根彎曲的針,散發微弱的光芒。幾分鐘過後,月亮完全消失不見。於是我陷入了黑暗中。

在第二條水溝的對岸,沙子上覆蓋著成千上萬的細小的白色貝殼,就像一條鋪開來的圖案精美的地毯。我不知道貝殼為什麼都聚集在這片沙地上——究竟是偶然現象,還是背後有某種晦澀難懂的原理——但這片貝殼地看起來綿延無際。貝殼被我的腳壓得嘎吱作響,像踩在碎玻璃上一樣。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我能聽到的只有這些嘎吱聲。風沙沙作響,偶爾從我身後的堤道上傳來的車流聲已經逐漸消失。
手機信號依舊暢通,所以我給媽媽發了條簡訊,告訴她我改變了計劃,第二天才能回到埃克塞特。然後我面朝大陸站了一個小時左右,看著潮水慢慢湧上沙坪,直到和避難所只有數米之隔。
這暗示了沙坪並不像我在岸邊時看到的那般平整。我越往前走,這個事實就越發明顯。潮水退去時留下了一個個小水窪,分散在各處,說明地形肯定存在肉眼看不見的局部變化。我還被水溝擋了兩次。它們不深也不寬,但我還是得離開木樁標示的路線來找到合適的地方蹚過水溝——溝里的水都快沒過我的鞋帶了。
我把臉上的圍巾拿開,一陣冷風迎面吹來,刺痛了我的臉頰。天空依然繁星滿布。我看了看手機,已經是早上6點50分,還有不到一個小時天就亮了。

我不確定自己是在什麼時候決定留下來的,甚至不知道我是否刻意做出這樣的決定。我想如果我真的做了決定的話,那也是有意識的不作為。
剛過中午的時候,我告訴自己再等十五分鐘,再抽一支煙,然後站起來動身離開。時間很快就到了十二點半,我意識到如果繼續耽誤時間,我將很難順利穿過沙坪。這時我已經能看到潮水湧進來了:之前走到路程的一半時,還只是一條狹窄的小溪流,現在變成一條水位不斷上漲的河流,每分鐘都在變得更寬、更湍急。然而我還是什麼都沒做,只是繼續坐著看潮水變化。
快到三點半的時候,太陽下山,我也把墨鏡換成了普通的眼鏡。天空呈現令人驚嘆的紫羅蘭色,大海也是如此。海浪卷向四面八方,很快便淹沒了大部分的沼澤地,拍打著路基。
醒來后我一時分不清自己身處何方,但很快就想起來了:我在大海中央的一個面積為八英尺乘八英尺的平台上等待天亮和退潮。然後我想到,這可能不是可以和其他人分享的事情,把它當作秘密會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