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最後的程序開始了。但預測是不準確的,因為輿論分成了兩派,一群人認為善良的神甫是一位聖人,而不信神的人堅信他是半個瘋子。事實是,他的生命證明了許多東西,但沒能證明生命本身是什麼。一月,他過了八十二周歲生日;八月,他的神甫生涯將迎來第五十二個年頭。而且,他顯然是擁有巨大影響力的哥倫比亞人中,唯一完全不想成為共和國總統的。花白的頭髮與教士服外面的白色羊毛斗篷勾勒出了國內最受尊敬的形象之一。十九歲時,他出了一本書,內容是他創作的詩篇。青年時代,他以「年華流逝」為筆名,創作了許多其他詩歌。憑藉一部短篇小說集,他獲得了一個已經被遺忘的獎項。因為他的公益事業,他獲得了四十六塊勳章。不論是在順利還是在艱難的時刻,他總是腳踏實地,過著無神職信徒的社交生活,他自己講,也聽別人講各種口味的笑話。在關鍵時刻,他一直隱藏在教士斗篷下的內心會浮現出來:一個地地道道的桑坦德人。
雖然比亞米薩爾想陪他去,但是他沒有去爭取,因為這事已經約定好了。但是,他可以和司機交談。
埃爾南多帶著政治眼光閱讀那篇尚未發表的社論。其中的內容是埃斯科瓦爾數次揭露過的事實,但是帶有無法證實的驚悚細節。文章寫得很認真,而且帶有微妙的惡意。律師說,作者是埃斯科瓦爾本人。無論如何,這像是他的風格。
從一九九一年三月三十日開始,對他來說,土星在接下來的三年中都會保持五度的斜角。他的命運只剩下三種歸宿:醫院、墳墓或者監獄。第四個選擇——修道院——對他來說似乎並不可行。無論如何,當時的形勢更有利於就談判條約達成協議,而不是將最終的可能性封死。也就是說:他最好的選擇是政府提議的有條件投降。
「他一分錢都沒要。」埃爾南多回答說,「我們從來不談錢。」
希拉爾多·安海爾部長本人檢查了所有可行的選擇。自從法比奧·奧喬阿于去年十一月投降之後,他很關注戒備森嚴的伊塔古伊監獄,但是埃斯科瓦爾的律師拒絕了,因為那裡很容易成為汽車炸彈襲擊的目標。他認為將波夫拉多修道院改建為裝甲監獄的想法很可行,那裡距離卡利集團安置了兩百公斤炸藥的居民樓很近,埃斯科瓦爾曾逃過那場爆炸襲擊,但修道院的修女們不願意出售它。他曾經提議過強化麥德林監獄,但是被麥德林市政委員會集體否決了。阿爾貝托·比亞米薩爾擔心投降計劃會由於找不到監獄而終止,因此他提出了有分量的理由,支持埃斯科瓦爾在去年十月提出的建議:埃爾·克拉萊特戒毒中心。該中心距離恩維加多的主公園十二公里,位於一座名叫拉·卡特德拉爾·德爾·巴耶的農莊中,這座農莊處於埃斯科瓦爾名下。政府明白,如果無法解決他自身的安全問題,埃斯科瓦爾是不會投降的。於是,政府研究了租用埃爾·克拉萊特戒毒中心並將中心改造為監獄的可能性。他的律師要求看守是安蒂奧基亞人,並要求監獄的外部安保絕不能由警方負責,因為他們擔心由於謀殺麥德林的警察而遭到報復。
但瑪薩·馬爾克斯將軍相信這是真的。他一直堅信,而且把這一點告訴了所有願意聽的人——罷免他將是埃斯科瓦爾投降的重要條件之一。長久以來,加維里亞總統似乎對瑪薩·馬爾克斯向媒體發表隨心所欲的聲明感到非常不滿。而且根據從來沒有被證實的謠言,一些重要信息的泄露是他乾的好事。但是,當時,在他任職數年之後,憑藉他強硬打擊犯罪活動積累的巨大威望以及對聖子溢於言表的崇拜,加維里亞總統無法立即決定罷免他。瑪薩應該也意識到了自己的權力,但他同樣應該知道,總統也會行使他的權力,而瑪薩唯一的請求(他們共同的朋友透露)是提前足夠長的時間通知他,以保證他家人的安全。
比亞米薩爾對那場血腥、徒勞的戰爭非常失望,這場戰爭擊潰了情報機構的每一項倡議。比亞米薩爾做了最後一次努力,想爭取讓政府進行停戰談判。這是不可能的。拉法埃爾·帕爾多從一開始就讓他明白,只要人質家屬的提議與政府不讓步的決定發生衝突,反對投降政策的人就會控訴政府正在把國家交到毒販手中。
但是神甫迫不及待地想回去,他情願不戴眼鏡離開。在道別之前,埃斯科瓦爾讓神甫為他脖子上戴著的一塊金牌祈福。在隨從們的包圍下,神甫在花園裡給金牌祈福。
當加西亞·埃萊羅斯神甫把密信傳達給巴勃羅·埃斯科瓦爾的時候,這些是僅有的鼓舞人心的徵兆。加西亞·埃萊羅斯神甫是如何做出那個富有預見性的決定,以及這個決定與科韋尼亞斯海有什麼關係,這些依然令國民好奇。然而更加讓人費解的是,他是如何想出這種做法的。一九九一年四月十二日,周五,他拜訪了馬努埃爾·埃爾金·巴塔洛約醫生——瘧疾疫苗的發明者,請求他擔任《上帝一分鐘》製作組中的醫療崗位,進行艾滋病的早期檢測。除了一名來自他教會的年輕神甫之外,一位具有諸多美德的安蒂奧基亞人也陪伴著他。這人是他偉大的朋友,在世俗問題上幫他出謀劃策。由於他本人的決定,這位不願透露姓名的施主不僅捐款建造了加西亞·埃萊羅斯神甫的私人祈禱室,而且為了神甫的公益事業自願繳納什一稅。在將他們載往巴塔洛約醫生免疫學研究所的汽車上,他感受到了一種急切的想法。
在拉法埃爾·帕爾多的嚴格保密下,比亞米薩爾絕對秘密地行動了五個月。比亞米薩爾認為,加西亞·埃萊羅斯神甫的口才讓整個行動處於永久的危險之中。因此,他通過申請得到了神甫最九-九-藏-書親近之人的幫助——排在第一位的寶琳娜,她可以提前為一些行動做好準備,無需事先通知神甫。
埃斯科瓦爾永遠不會滿足於一種渠道,他也不會停止用各種合法或是非法的方式千方百計與上帝和魔鬼談判。並不是因為他對一些人更加信任,而是因為他不相信任何人。儘管他已經明確表示自己對比亞米薩爾有所期待,但他依然記得曾經破滅的政治赦免的美夢。一九八九年,大毒梟們和追隨者們獲得了M-19成員的證件,以期作為游擊隊員得到赦免。卡洛斯·皮薩羅司令用不可能達到的要求阻止了他們。兩年後的現在,埃斯科瓦爾通過制憲議會尋求第二次機會,從金錢賄賂到恐嚇,想方設法向數名制憲議會成員施壓。
他在聖若望·歐德教區的教會過著清貧的修士生活,他住的房間漏雨,但他拒絕修繕。他睡在一張沒有床墊的木板床上,沒有枕頭,床罩是幾位慷慨的修女用帶有彩色小房子圖案的碎布給他縫製的。他沒有接受他們提供的羽毛枕,因為他覺得這違背了上帝的規定。只要他們不給他新鞋,他就不換鞋子;只要他們不給他新的衣物,他就不更換他的衣服和白色斗篷。他吃得很少,但他在餐桌上有著不錯的品位。他懂得如何品鑒美食和上等葡萄酒。但是,他不讓別人邀請他去高級餐廳,因為他擔心他們認為他會付賬。這些人中有一位出身顯赫的女士,她戴著一隻杏仁大小的鑽戒。
那位女士因為這句話而感到茫然失措,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但是,第二天,她把戒指寄給了他,並附帶一張禮貌的字條。戒指當然不夠建造一百二十座房子,但無論如何,神甫確實建成了一百二十座房子。
他們說服他吃完午飯再走,這個承諾讓他恢復了精神。他吃得很香,交談很愉快,他像自己最健康的時候那樣有趣。最後,他宣布說,他要去午睡了。
「用這樣一枚戒指,」他在她面前說,「我可以給窮人建造一百二十座房子。」
「埃斯科瓦爾大概非常不安,他非常在意自己的出生星圖。」一名記者說。因為他一得知毛里西奧·布埃爾塔散布的消息,就想詳盡地了解他分析中的細節。然而,埃斯科瓦爾的兩名使者並沒有到達目的地,其中一名永遠地消失了。因此,布埃爾塔在麥德林舉辦了一個眾人皆知的研修班,以便讓埃斯科瓦爾與他取得聯繫。但是,一系列奇怪的不利因素阻止了他們的會面。布埃爾塔將這些因素解讀為星辰的保護,任何事物都無法干預難以改寫的命運。
三天後,埃斯科瓦爾親筆回信了。他同意投降,為和平做出犧牲。他明確表示,他不奢求赦免,也不要求對摧毀貧民窟的警察進行刑事處罰,而只要求紀律處罰。但是,他不放棄以激烈的報復作為回應的決心。他準備認罪,雖然他確定沒有一位哥倫比亞或是外國的法官有足夠的證據判決他。而且他相信,他的對手也會服從於同樣的體制。然而,與神甫的熱切希望相反,他沒有提到與他會面的提議。
兩天後,加西亞·埃萊羅斯神甫在記者會上透露,他已經與關押人質的負責人取得了聯繫。他樂觀地表示,他們很快會被釋放。比亞米薩爾毫不遲疑地去《上帝一分鐘》找他。當神甫第二次前往伊塔古伊監獄拜訪時,比亞米薩爾與他同行。即日,代價巨大的保密程序開始運轉,而且必將以毒販投降告終。這一程序以神甫在奧喬阿兄弟的牢房裡口述信件開始,瑪麗亞·莉婭用打字機將口述內容列印出來。神甫站在她面前,用和一分鐘佈道時同樣的儀態、同樣使徒般的語氣及同樣的桑坦德口音即興口述。他邀請埃斯科瓦爾一起探尋哥倫比亞的和平之路。他說他希望政府任命自己為擔保人,「讓你的權利,以及你的家人和朋友的權利得到尊重」。但是,他提醒埃斯科瓦爾,不要要求政府無法給予的東西。在以「我親切的問候」結尾以前,他說明了這封信的真實意圖:「如果你覺得我們可以在某個安全的地方見面,請你告訴我。」
很難讓他恢復常態。他陷入了令人驚慌的興奮狀態。緩和劑和奧喬阿家的女人煎制的鎮靜劑都沒有起作用。天還在下雨,但他想馬上飛回波哥大公布這個消息,他想和共和國總統交談,當場敲定協議宣布實現和平。他們成功讓他睡了幾個小時,但是從凌晨起,他就在黑燈瞎火的房子里走來走去,他自言自語,大聲誦讀他腦海中閃現的禱文,直到黎明時,睡意才擊垮了他。
關於加西亞·埃萊羅斯神甫對巴勃羅·埃斯科瓦爾的拜訪,唯一已知的是神甫本人回到拉·洛瑪時講述的版本。他說,埃斯科瓦爾接待他的房子又大又豪華,裏面有一個奧運標準的游泳池和許多體育設施。出於安全原因,他們不得不在路上換了三次車。但由於大雨一直下個不停,好幾處警察崗哨都沒有攔下他們。根據神甫的講述,剩下的崗哨是為「可被引渡者」的安全服務的。他們行駛了三個多小時,雖然他最有可能被帶去巴勃羅·埃斯科瓦爾位於麥德林市內的一處住所,不過為了讓神甫覺得他們去了離拉·洛瑪農莊很遠的地方,司機極有可能繞了遠路。
「最好現在讓您知道,神甫,」他提醒說,「也許您得單獨和司機一起離開,我們不知道您會去哪裡,也不知道去多久。」
勸阻他很難,但是女人們用自己的魅力和精明說服了他。傍晚時,他的情緒又一次劇烈波動,但是他已經不再逃避了。他明白夜間出行的危險。躺下時,他向別人求助,想要摘下隱形眼鏡。因為幫他摘戴隱形眼鏡的人是寶琳娜,他不知道如何自己完成。比亞米薩爾沒有睡覺,因為他覺得埃斯科瓦爾可能認為晚間的黑暗對約見來說更加安全。
「放心,孩子,」他對比亞米薩爾說,「沒有問題,我剛剛讓所有人都下跪了。」
他直截了當地說了,而且沒有任何動機。「那是上面的信息。」他後來講述時,帶著奴僕的敬意和老朋友的信任,他總是這樣暗指上帝。神九-九-藏-書甫在收到信息時,心臟彷彿被箭矢射中了,他變得非常蒼白。巴塔洛約醫生之前並不認識他,他眼中散發出的能量和他的談判理解力給醫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神甫的朋友看到了截然不同的一面。「神甫彷彿在漂浮著。」他說,「在拜訪過程中,他只想著我跟他說過的話。離開的時候,我看見他非常著急,甚至把我嚇了一跳。」因此,周末他帶神甫去了科韋尼亞斯的度假屋。那裡是加勒比的浴場療養勝地,聚集了成千上萬的遊客;那裡也是每日輸送二十五萬桶原油的輸油管道的終點。
一九四九年十二月一日上午十一時五十分,埃斯科瓦爾出生於麥德林。因此,他是射手座,上升星座是雙魚座。他的出生星圖中有著最糟糕的行星會合情況:火星和土星在處|女座會合。他的性格傾向是:殘忍的權威主義、專制主義、難以滿足的野心、叛逆、躁動、不服從、無序、無紀律、攻擊權威,以及難以挽回的結局:突然的死亡。
結局是:比亞米薩爾收到了埃斯科瓦爾的信息,他告訴比亞米薩爾,他不會在當天釋放瑪露哈·帕瓊和弗朗西斯科·桑托斯,他們將於第二天(五月二十日,周一)晚上七點被釋放。但是,周二上午九點,比亞米薩爾得為埃斯科瓦爾的投降事宜再次出現在麥德林。
寶琳娜·加爾頌·德·貝爾穆德斯出生於桑坦德省南部的奇帕塔市。一九六一年,她十五歲,帶著一封專業打字員推薦信和母親來到了波哥大。她的確是一名專業打字員。但她不懂如何在電話中交談,字也寫得太差,她寫的購物清單是旁人無法解讀的。但是,她學會了做好這兩件事,並讓神甫聘用了她。二十五歲時,她結了婚,並有了一個兒子阿豐索和一個女兒瑪麗亞·孔斯坦薩,現在,他們成了系統工程師。寶琳娜在兼顧家庭的同時,繼續給神甫工作。他逐漸向她釋放權力並讓她承擔更多義務,讓她變得不可或缺,以至於他們常一起在國內外奔走,但是總有另一位神甫陪伴著他們。「這是為了防止謠言。」寶琳娜解釋說。她陪著他四處奔波,儘管只是為了給他戴摘隱形眼鏡,因為他自己永遠無法做到。
「別擔心,神甫,」他說,「如果您願意,我們把她帶來。」
司機看著比亞米薩爾,彷彿他是個白痴:
他們跪了下來。堂法比奧·奧喬阿說過,加西亞·埃萊羅斯神甫的調解會對埃斯科瓦爾手下的投降起到決定性的作用。埃斯科瓦爾大概也是這麼想的。或許正因為如此,他和手下一起下跪,以做出表率。神甫祝福了所有人,並勸說他們回歸合法的生活,為國家的和平做出貢獻。
周二回到波哥大時,他已經有了大致的想法,這讓他恢復了平靜。周三,日常生活又重新開始了:六點起床,淋浴,穿上帶有教士領的黑色服裝,外面加一件不可或缺的白色斗篷。他在寶琳娜·加爾頌的幫助下了解錯過的事件。在他的半生中,寶琳娜·加爾頌是他必不可少的秘書。那天晚上,他制定了另一個話題的方案,這個話題與之前讓他著迷的內容完全無關。周四上午,巴塔洛約醫生像他承諾的那樣,對他的請求給出了肯定的答覆。神甫沒有吃午飯。六點五十分,他到達國家廣播電視協會的工作室,在那裡播出他的節目。面對攝像機,他即興說出了給埃斯科瓦爾的信息。那是改變他所剩不多的生命的六十秒。回家時,迎接他的是來自全國各地的電話留言和蜂擁而至的記者。從那天晚上開始,記者們不會讓他離開他們的視線,直到他完成自己的使命,牽著巴勃羅·埃斯科瓦爾的手,把他送進監獄為止。
早餐非常可口,用餐時間很長,神甫吃得很香。上午十點左右,瑪爾塔·妮耶維絲盡量不那麼戲劇化地向神甫透露,埃斯科瓦爾很快就會和他見面。他吃了一驚,很開心,但是不知道該怎麼做,直到比亞米薩爾讓他回到現實。
奧喬阿一家在拉·洛瑪做好了準備,讓神甫能在必要的時間里得到消遣。堂法比奧不在家,但是家裡的女人們張羅起了一切。讓神甫分心並不容易,因為他明白,一次如此突然而迅速的出行只可能是為了某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埃斯科瓦爾對他致以同樣的禮貌和極大的尊敬。他們面對面坐在客廳的兩張印花椅上,準備開始一場老朋友式的長對話。神甫喝了一杯威士忌,冷靜了下來。同時,埃斯科瓦爾一直都小口喝著果汁。但是,由於神甫不耐煩的性子和埃斯科瓦爾像他信中一樣的簡潔尖刻的說話風格,拜訪從預計的時長縮短到了三刻鐘。
這是他們爭取到的一切。警方為了不泄露難以解釋的信息而守口如瓶,曾經因為走漏消息,埃斯科瓦爾從最嚴密包圍中逃脫了。但是,格蘿莉婭女士沒有空手而歸,因為一名警官在道別時告訴她,瑪露哈在哥倫比亞與厄瓜多交界的納利尼奧省的某個地方。而她通過貝阿特利絲得知,瑪露哈在波哥大。因此,警方的錯誤判斷打消了她對營救行動的恐懼。
在埃斯科瓦爾想開闢的諸多戰線中,他試圖繞過比亞米薩爾協商帕丘·桑托斯的釋放事宜。當時,比亞米薩爾的奔波即將結束。四月底,埃斯科瓦爾通過一位神甫朋友給埃爾南多·桑托斯傳達了一條消息,讓他和自己的律師在烏沙蓋恩教堂會面。消息說,埃斯科瓦爾要和他商議釋放帕丘的重要事宜。埃爾南多不僅認識這位神甫,還把他視為在世的聖人。因此,他于指定日期晚上八點,獨自準時赴約。律師的樣貌在教堂的陰影里勉強能被看清,律師告訴他,自己與販毒集團沒有關係,但巴勃羅·埃斯科瓦爾是他職業生涯的教父,他不能拒絕他的請求。他的任務只是交給埃爾南多兩份文件:國際特赦組織譴責麥德林警方的報告和一篇關於精英部隊暴行的文章,似乎是一篇社論。
「我們非常遺憾,女士,」將軍說,「我們不能中斷攻擊這項罪行的行動。您正在冒險,我們唯一能做的是祝您好運。」
在比亞米薩爾與加維里九_九_藏_書亞總統為數不多的幾次私人會面中,加維里亞總統總是給他私下解救被綁架者的行動提供便利。比亞米薩爾不認為政府的談判與他在政府的授權下進行的談判有什麼不同之處。政府談判的內容在投降政策中就能看出端倪了。圖爾巴伊前總統和埃爾南多·桑托斯(他們雖然從沒有表明這一點,也沒有否認政府制度方面的困難)毫無疑問等待著總統最低限度的變通。面對妮迪婭的堅持、懇求和抗議,總統同樣拒絕了更改法令規定的期限。總統的拒絕依然是抗議的家人們心中的一根刺。迪安娜去世三天後,總統更改了期限。這個事實是迪安娜的家人永遠無法理解的。總統在私下裡說過,很不幸,在那種情況下,更改日期也無法阻止迪安娜的死亡。
比亞米薩爾在妻姐格蘿莉婭·德·加蘭的陪伴下,還拜訪了國家警察局局長戈麥斯·帕蒂亞將軍。格蘿莉婭請求將軍停戰一個月,以便與埃斯科瓦爾取得私下聯繫。
同時,他繼續堅持要求制裁警察,繼續指控瑪薩·馬爾克斯聯合準軍事化分子和卡利集團殺死他的手下。這項指控與殺害路易斯·卡洛斯·加蘭的指控是埃斯科瓦爾執著而憤怒地攻擊瑪薩·馬爾克斯將軍的手段。瑪薩·馬爾克斯將軍總是公開或是私下裡回復說,目前他不會發動戰爭攻擊卡利集團,因為當務之急是對付販毒分子的恐怖主義,而不是毒品貿易。埃斯科瓦爾則在給比亞米薩爾的一封信中自說自話地寫道:「請您告訴格蘿莉婭女士,是瑪薩殺死了她的丈夫,這毫無疑問。」面對這項不斷重申的指控,瑪薩的回答總是相同的:「埃斯科瓦爾本人最清楚,這不是真的。」
在他生命的最後幾年,神甫的右耳失去了聽力。他變得易怒,並對自己記憶的缺口感到更加憤怒。他漸漸地放棄誦讀經典禱文,而是帶著智者的靈感,大聲地即興朗誦自己的禱文。他精神錯亂的名聲不斷傳播。與此同時,民眾越來越相信他擁有超自然的能力,能與水體交談,並掌控它們流淌的路徑和方式。他對巴勃羅·埃斯科瓦爾的理解態度讓人想起他就一九五七年八月古斯塔沃·羅哈斯·皮尼亞將軍回國接受國會審判這一事件說過的一句話:「如果一個人向法律屈服,那麼即使他是有罪的,他也值得尊敬。」幾乎在他生命的盡頭,在一次組織困難的「百萬宴會」上,一個朋友問他,之後他會做什麼。他給出了一個十九歲少年的回答:「我想躺在草地上看星星。」
三月底,往來的信函中確實沒有新鮮的話題。更糟糕的是,埃斯科瓦爾顯然把比亞米薩爾當作向政府傳送口信的工具,並且沒有給出任何東西作為交換。他的上一封信里只有沒完沒了的抱怨。他說,談判還沒有破裂,但是他已經給了下屬抵禦警察部隊進攻的自由;警察部隊已經被列入了大型襲擊的目標名單;如果不迅速解決問題,他會增加對警察和平民的無差別襲擊。他抱怨檢察長只罷免了兩名警官,但「可被引渡者」指控的警官足有二十名。
「您認為,如果我和聖人坐在一起,我們會出事嗎?」
帕丘·桑托斯的妻子也得到了一名預言家的超自然啟示。這名預言家曾經憑藉令人驚嘆的洞察力預見了迪安娜的死亡。她同樣肯定地告訴帕丘的妻子,帕丘還活著。四月,預言家又一次在公共場合遇見帕丘的妻子,趁機湊到她耳邊說:
恩維加多市市長負責整個工程,他對政府報告做了記錄,開始安排監獄的配備工作。根據雙方簽訂的租賃合同,他應該將配備方案呈交給司法部。基礎建築風格簡潔,樓層用水泥澆築,屋頂鋪設瓦片,金屬房門漆成綠色。管理區域位於原來農場老房子的位置,由三間小廳、廚房、鋪滿石子的後院和牢房組成。牢房區有一間四百平方米的集體卧室,一間用作藏書室和學習室的大廳和六間有獨立衛生間的單人房。戒毒中心有一個大約六百平方米的公共空間,裏面有四個淋浴噴頭,一間更衣室和六個衛生間。二月,改造工程啟動,七十名在編工人輪流倒班,每人每天只睡幾個小時。複雜的地形、糟糕的路況和嚴冬的寒冷迫使他們放棄自卸車和卡車,不得不用騾子運送大部分傢具和電器。第一批包括兩台五十升的熱水器、行軍床和二十四張漆成黃色的管椅。二十個盆栽——南美杉、月桂和檳榔完善了室內裝飾。作為一間古老的監獄,那裡沒有安裝電話網路。監獄一開始的通信將依賴於無線電系統。工程的最終造價是一億兩千萬比索,由恩維加多市政府支付。根據最初的估測,工程將在八個月內完成。但是當加西亞·埃萊羅斯神甫登場時,工程被強制加快了進程。
瑪爾塔·妮耶維絲打了幾個電話,希望從側面獲得一些信息,好讓她在神甫醒來時留住他,但一無所獲。快到三點的時候,所有人都在客廳里打盹,發動機的聲音把他們吵醒了。汽車到了。比亞米薩爾突然站了起來,他習慣性地敲了一下神甫卧室的門,然後把門推開。
「但是,我提醒你們,」他伸出食指威脅說,「午睡醒來我就走。」
投降計劃中的另一個難題是如何瓦解埃斯科瓦爾的私人軍隊。埃斯科瓦爾似乎並不認為監獄是一種法律鎮壓的手段,反而認為它是攻擊敵人,甚至攻擊司法本身的避難所。但是,他沒有得到一致同意,因此不能讓他的軍隊和他一起投降。他希望保留軍隊的理由是監獄無法保證他家人的安全,並會讓他的同伴們落入精英部隊手中。「我不會單獨行動。」他在一封信中寫道。但是,對於很多人來說,那封信的內容不完全是事實。因為他也可能想讓完整的工作團隊留在他身邊,好在監獄里繼續經營他的生意。政府更傾向於把他們和埃斯科瓦爾關在一起。因為那是將近一百個不處於長期備戰狀態的武裝團體,他們是一線的預備力量,幾個小時內就能快速集合併武裝起來。這意味著得讓埃斯科瓦爾解除手下十五或二十名無畏長官的武器,並把他們一起帶進監獄。
九_九_藏_書五月十三日,他收到了埃斯科瓦爾的信息,要求他帶著神甫前往拉·洛瑪農莊,並讓他在那裡停留必要的時間。他提醒說,可能是三天,也可能是三個月,因為他得親自仔細檢查行動的每一個步驟,甚至有可能在最後時刻由於安全問題取消會見。很幸運,神甫總是為讓他難以入眠的事情做好充足的準備。五月十四日早上五點,比亞米薩爾敲響了他家的大門,發現他像白天一樣在書房裡工作。
當比亞米薩爾陷入窘境的時候,他會和豪爾赫·路易斯·奧喬阿商量。但是,如果有更棘手的事情,豪爾赫會讓他去父親的農莊尋求建議。老人給比亞米薩爾倒了半杯用於祭典的威士忌酒。「您幹了它吧,」他說,「我不知道您怎麼受得了這麼慘烈的悲劇。」四月初的情況就是這樣。比亞米薩爾來到拉·洛瑪,向堂法比奧詳細地講述了他和埃斯科瓦爾的分歧。堂法比奧分擔了他的失落。
「巴勃羅,」他說,「我是為了解決這件事來的。」
但是,埃斯科瓦爾的敵人們也在他的計劃中橫插一腳。他們發布了一則所謂來自毒販的視頻,引發了一樁轟動卻無益的醜聞。這個視頻應該是用旅館房間里的攝像機拍攝的。視頻中,一名制憲議會成員收取了埃斯科瓦爾的律師的現金。該制憲議會成員已經被選入M-19成員名單。然而實際上,他屬於為(在戰爭中攻擊麥德林集團的)卡利集團效力的准軍事集團成員,他的信譽無法說服任何人。幾個月後,一名私人武裝部隊首領向警方坦白道,他的手下製作那個粗糙的視頻是為了證明埃斯科瓦爾正在賄賂制憲議會成員,並以此推翻赦免或不引渡的決議。
比亞米薩爾擔心神甫會忘記,特地囑咐神甫記下對話的內容。神甫確實這麼做了,而且他似乎做得更多。他以糟糕的記憶力為借口,要求埃斯科瓦爾親筆寫下他的核心提議。提議寫成之後,神甫又以無法完成為由讓他更改或剔除。就這樣,雖然埃斯科瓦爾控訴警方的各種暴行,但提議中他把執意要求的警察革職問題最小化,並集中談到了囚禁地點的安全問題。
「我們去看看巴勃羅究竟怎麼了。」他說。
「請您告訴我真相。」律師說,「因為埃斯科瓦爾控制著賬務,他控制著一切,他需要這個信息。」
「我來這裏只是為了您兒子的性命。」律師說,「如果明天這些文章能發表,後天弗朗西斯科就會被釋放。」
他講述說,大概有二十名攜帶武器的人員在花園裡迎接他。他斥責他們糟糕的生活方式和抵制投降的做法。巴勃羅·埃斯科瓦爾本人穿著一套白色棉質家居服在露台上等他,鬍子又黑又長。見到埃斯科瓦爾時,神甫從到達拉·洛瑪起就坦白的恐懼感和後來旅途中的不確定感都消散了。
「聽我說,神甫,」他說,「您為什麼不干預這件事,讓巴勃羅·埃斯科瓦爾投降呢?」
司機拿出一頂棒球帽,讓神甫把帽子戴上,以免人們通過白髮認出他。神甫戴上了棒球帽。比亞米薩爾想到,麥德林處於戰爭之中。他擔心神甫被攔下,耽誤會面。或許,神甫還會被困在殺手和警察的交火中。
神甫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他儘力起床。比亞米薩爾非常感動,因為他覺得神甫就像一隻沒毛的小鳥,皮膚掛在骨骼上,因為害怕而瑟瑟發抖。但是,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劃了個十字,鼓起勇氣,變得堅定而高大。「跪下,孩子,」他命令比亞米薩爾,「我們一起祈禱。」起身時,他已經是另外一個人了。
他們讓神甫和司機一起坐在前面。當所有人看著汽車遠去時,神甫摘下帽子,扔出窗外。「別擔心,孩子,」他向比亞米薩爾喊道,「我掌控著水體。」雷聲在田野上回蕩,天空在滂沱大雨中坍圮。
「阿爾貝托,」他對他說,「我們最好回波哥大。」
「恭喜你。我已經看見神跡降臨了。」
「神甫,」他們對他說,「您走之前,先給我們祈福吧。」
神甫沒有得到片刻的平靜。他幾乎不睡覺,會在用餐的中途起身,不分晝夜地隨時在沙灘上長時間徒步。「哦,科韋尼亞斯海,」他對著澎湃的浪花大喊,「我能這麼做嗎?我應該這麼做嗎?了解一切的你啊,我們會在嘗試中死去嗎?」在痛苦的徒步之後,他完全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走進屋裡,彷彿真的得到了大海的回答。然後,他和房東討論方案的細枝末節。
「我走了,」他說,「這事是個笑話。」
國際特赦組織的文件已經在其他報刊上發表過了,對埃爾南多·桑托斯來說,重複發表該文件沒有困難。然而,如果沒有證據,發表那篇社論的後果是非常嚴重的。「希望您能把證據給我。這樣的話,即使你們不釋放帕丘,我們也會馬上發表。」埃爾南多說。沒有別的可說了。律師意識到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他想利用這次機會詢問埃爾南多,基多·帕拉在調停中向他收取了多少費用。
堂法比奧本人向埃斯科瓦爾提出了這個建議。他告知埃斯科瓦爾,比亞米薩爾打算冒著種種風險藏進汽車後備箱里。但是埃斯科瓦爾沒有同意。「我或許會和比亞米薩爾談,但不是現在。」他回復說。也許他依然害怕電子跟蹤器,它可能被藏在任何地方,甚至被藏在臼齒的金牙冠下面。
也許在那幾天里,哥倫比亞占星家毛里西奧·布埃爾塔是唯一確信事情即將結束的人,他通過星辰專註地觀察國家命運,甚至得出了關於巴勃羅·埃斯科瓦爾出生星圖的驚人結論。
五月十六日上午十一點,他們到達波哥大,廣播里正在播送新聞。比亞米薩爾在機場找到了兒子安德烈斯,激動地擁抱他。「放心,兒子,」比亞米薩爾告訴他,「你媽媽三天後就回來了。」當比亞米薩爾打電話給拉法埃爾·帕爾多時,帕爾多很難相信他的話。
十七日,周五,《時代報》公布神甫持有一封私人信件,這封信將於下周一呈交給加維里亞總統。事實上,這封信就是他和埃斯科瓦爾在會談時一起做的筆記。周日,「可被引渡者」發布了一read•99csw•com份通告。在新聞的激流中,這份通告極有可能被公眾忽略:「我們已經下令釋放弗朗西斯科·桑托斯和瑪露哈·帕瓊。」他們沒有說時間。然而,電台認為這個消息是真實的,激動的記者開始在人質的家裡布崗。
「埃斯科瓦爾是一個好人。」
神甫臉色蒼白。他勉強能用手指拿住念珠,來回踱步,高聲誦讀他自編的禱文。每次經過窗戶的時候,他都會看一眼馬路。他一面害怕為他而來的汽車出現,一面因為汽車沒到而焦慮。他想打電話,但是他自己意識到了危險。「幸好跟上帝交談不需要打電話。」他說。吃午飯的時候,他不想坐在桌子旁邊。午飯比早飯持續的時間更久,也更可口。在為他準備的房間里有一張床,床頭是用金銀飾帶製作的,彷彿那是一張主教的床。女人們試圖說服他休息一會兒,他表面上接受了,但沒有睡著。他不安地閱讀斯蒂芬·霍金的《時間簡史》。這本書很流行,它試圖通過數學計算證明上帝並不存在。下午四點左右,他出現在客廳里,比亞米薩爾在那裡打盹。
「神甫,」他說,「他們來接您了。」
在電視消息播出的第二天,沒有通知也沒有事先辦理手續,加西亞·埃萊羅斯神甫出現在了伊塔古伊監獄。他詢問奧喬阿兄弟,如何才能在埃斯科瓦爾的投降過程中起到作用。在奧喬阿兄弟的印象中,他是一位聖人,只有一個需要注意的不足:通過每日的傳道,他與聽眾保持了四十年的溝通,因此他構思出的所有計策都會被透露給輿論。但是,對他們來說,最具有決定性的因素是堂法比奧認為他是一位天賜的調解人。首先,因為埃斯科瓦爾對神甫沒有顧忌,而他正是出於這種顧忌才沒有接見比亞米薩爾。其次,因為他的神化形象能夠說服埃斯科瓦爾的手下,讓所有人都投降。
加西亞·埃萊羅斯神甫的口信在絕境中鑿開了一道縫隙。比亞米薩爾覺得這是個奇迹,因為那幾天他正在重新梳理調解人的人選。他們要憑藉他們的形象和履歷去獲得埃斯科瓦爾的信任。拉法埃爾·帕爾多也聽說了這個節目,他擔心自己辦公室的消息可能已經走漏。無論如何,比亞米薩爾和他都認為,加西亞·埃萊羅斯神甫是說服埃斯科瓦爾投降最合適的調解人。
神甫一分鐘都沒有睡著。早上八點的一餐比晚飯更加誘人,但神甫甚至沒有坐到餐桌旁。他依然在為隱形眼鏡喪氣,沒有人可以幫助他,最後,農莊的管理員費了很大的力氣幫他戴上。與第一天不同,他看起來並不緊張,也沒有焦慮地走來走去。他坐下來,盯著馬路,汽車將會從那裡駛來。他保持著這樣的姿勢,直到他失去耐心,突然站了起來。
「我們別再寫信爭吵了。」他做出了決定,「繼續這麼吵還能再吵一百年。最好的辦法是您親自和埃斯科瓦爾面談,商定你們想要的條件。」
「我真的很高興,阿爾貝托。」他說,「但是,您別抱有太多幻想。」
「走吧,神甫,」他說,「我們去麥德林。」
神甫向比亞米薩爾承諾,他會控制住將信息公之於眾的衝動。起初,他部分地履行了諾言,但是他近乎天真的冒險精神勝過了他的意志力。人們抱著極大的期望,而媒體的動員能力是如此強大,從那時起,他每邁出一步,就有來自電視台和廣播電台的大批記者和行動小組追著他,甚至追到了家門口。
自綁架案發生以來,比亞米薩爾第一次出席了朋友們的聚會。就像巴勃羅·埃斯科瓦爾的其他承諾一樣,這歸根到底只是一個模糊的承諾。沒有人理解他為什麼這麼高興。當時,加西亞·埃萊羅斯神甫出現在了哥倫比亞所有的新聞欄目上——電視、廣播和報刊上,他要求人們寬容地對待埃斯科瓦爾。「如果我們不辜負他,他會變成偉大的和平締造者。」他說。他還引用了盧梭的觀點,但沒有提到他的名字:「在內心深處,所有人都是好人;只是某些情形會把他們變成壞人。」在纏繞成一團的麥克風之間,他毫無保留地說:
神甫說,他問埃斯科瓦爾,他是不是襲擊四名總統候選人的罪犯。他回答得並不直接,只說人們把不是他犯下的罪行歸咎於他。他向神甫坦白,他無法阻止四月三十日在波哥大的大街上發生的對羅·穆特拉教授的襲擊案,因為這個命令很早之前就已經發出了,無法更改。至於釋放瑪露哈和帕丘的事宜,他沒有說任何可能牽連到自己的話。但是他說,「可被引渡者」讓他們生活在正常的條件中,而且他們很健康。一旦確定投降條約,他們馬上會被釋放。他特別提到了帕丘,並嚴肅地說:「他對自己的綁架生活很滿意。」最後,他認可了加維里亞總統的正直,並對達成協議表示期待。紙上的內容有時由神甫來寫,但大部分是由埃斯科瓦爾親筆修改和進一步闡述的。這張紙成了第一份正式的投降提議書。
那幾天,媒體關於埃斯科瓦爾投降條件的推測造成了一場國際風波。警方的否認、各級政府的解釋、甚至總統本人的解釋都無法讓民眾相信,政府和毒販之間不存在投降協商和私下了結的情況。
「您得對神甫負責。」他對司機說,「他是非常重要的人。留神你們對他做的事情。請您明白你們身上的責任。」
當神甫的一隻隱形眼鏡掉落時,他起身準備告辭。他試著把鏡片戴上,埃斯科瓦爾也來幫助他,他們還向僱員們求助,但是都沒有用。神甫很絕望。「什麼都做不了,」他說,「只有寶琳娜能做這件事。」令人驚訝的是埃斯科瓦爾知道她是誰,還知道當時她在哪裡。
埃爾南多再次否認。會面以正式的告別結束。
神甫在那裡待了不到六個小時。晚上八點半左右,在閃耀的群星下,他出現在了拉·洛瑪農莊。他像十五歲的學生那樣從車上跳下來。
唯一被授權和巴勃羅·埃斯科瓦爾的律師保持聯繫的官員是刑事訴訟法庭庭長卡洛斯·埃杜阿爾多·梅希亞,他需要全程留下書面記錄。根據法律規定,他負責商定投降的行動細節和獄中的安保與生活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