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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聯姻帶來的惡果,我可以給你們舉個例子……我見過一些人跑到馬索利埃街,我母親家裡,糾纏我,許諾給我巨款,真正的巨額財富,只要我對「新歐洲」計劃的意圖、內情、好處和深刻動機表現出些許理解!……這些跑到我母親家的賄賂者也是像阿依夏一樣的雜種,是普魯士人和亞美尼亞人通婚的產物……跟魔鬼生下的怪物!就像在我們這裏的那些跟魔鬼生下的怪物,已經做好一切準備的雜種,賴伐爾,孟戴斯……還有他們的親密戰友:納賽爾!……我趁機問這些派來的信使……啊!他們可不是普普通通的雜種!不是!一點也不礙眼!我以胚胎學家的身份跟你們說……他們真的非常出色,不管是精神還是身體……都是上校,身居要職,可不是那種無足輕重的上校喲!……長著亞洲佬的那種黑頭髮……烏黑髮亮的發綹,跟賴伐爾一樣……皮膚也像賴伐爾一樣是茶褐色的……機靈、聰明同時又充滿焦慮的雜種……這些機靈的雜種上校,他們也有事情要焦慮……他們的目光也像賴伐爾,但更年輕……他們本來也可以當選議員,完全可以!……在維特里或者特拉布宗……任何地方……在奧貝維利埃替代賴伐爾……在開羅替代納賽爾……完全可以!這些雜種讓我提心弔膽,我是有充分的理由的……在莫斯科接替托洛茨基!這些雜種雖然充滿焦慮,但他們步履矯健,可以隨時支配……接替庇隆或者弗朗哥!……他們前途無量!喏,就像倫敦的斯皮爾斯!……還有我們這裏的孟戴斯-法朗士!……他們隨心所欲想怎麼做就怎麼做!……迪斯雷利……拉扎萊夫……雷諾……希特勒則無論在哪個方面都只是個半吊子,他是勃蘭登堡的魔術師,是愷撒的雜種,是半個畫家,半個蹩腳演員,幼稚、愚蠢、狡詐,半個雞|奸癖,還凈做蠢事!……但他還是有那麼點兒天資,他把所有的雜種都控制在自己的手裡,他的周圍應有盡有,他動不動就提拔他們:這裏一批上校,那裡又一批上校……將軍,部長,私人顧問!……你可以在他們中間發現許許多多長著雜種膚色的人,對這些人你不會抱任何希望……
我已經跟你們講過火車站裡的喧鬧和歡歌……還有人們忍不住隨地任意大小便的情景……沒有一個地方乾淨,連廚房都在劫難逃……而在我們樓下,他們就直接尿在「套餐」餐館里……已經發生了!……那又怎麼樣?又能怎麼樣呢?……這次再找到少校的時候,他不會是在那裡打瞌睡了!不!啊!他密切地注視著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事情……無論什麼事……無論在哪裡……羅米茨,他盯著每一個人!……阿依夏也一樣!……穿著皮靴,帶著她的那根粗大的馬鞭!……他們再也不會在睡覺的時候被別人逮住……他們兩個人都保持著高度警惕!……
總之……直言不諱吧……我最好還是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你們……當然啦,公眾的惡意會把我說的一切全都褻瀆……扭曲……摻入可怕的謊言……而我到頭來也只會把自己弄成一個臭名昭著的怪物……成為人們飯後的談資……一個到處晃蕩、回來時已經不知道該秉持何種態度的幽靈……應該說什麼樣的話呢?……當命運已經把你牢牢鉗制住的時候,你除了老實交代之外還有別的什麼辦法嗎?……我見過許多人,他們跑來看我,他們跟我一樣置身同樣的處境,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們說話都已經含糊不清,如此笨拙,還要充好漢!……我保證自己說的是實話!……他們羞愧難當,腦子糊塗……當你被鉗夾夾住的時候,當你受盡屈辱,你除了老實交代之外還有別的什麼辦法呢?……而且不要拖延……你的時日確實已經屈指可數了!「在這把年紀還想出名!」……所以,講點故事吧!……他媽的!年輕人都很愚蠢弱智低能膿包……沒錯!……「年輕一代的化身!」很顯然!因為他們還沒有「成熟」……老鬼呢?他們的身上到處滲液,說話顛三倒四,對所發生的一切和即將發生的一切充滿不可思議的仇恨和恐懼!……因為他們「成熟」過頭了!……發綠的卡門貝乾酪?長蛆了,滑溜溜的,散發出臭味,快快,放進冰箱!……放進配膳室!丟進糞坑!……所以你沒有太多的機會跑到這些人、那些人中間去,翻來覆去地說你的那些廢話……跑到那些老古董……那些一臉粉刺的年輕人中間?……膽汁……洋甘菊……毒液……棉花糖……沒有人要!誰也不會要!到哪裡都沒人要!……我呀,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形勢所逼……我有義務……我養的那些寵物和莉莉……
要是瑞士人贏了呢?……那就拋硬幣吧!……那麼,那傢伙會被送到巴塞爾……一小段一小段地運送……然後,天知道送到了哪裡!……主要是移交給法國國內的抗德武裝!再從拉紹德封送到弗雷斯內!……不要相信報紙上說的什麼全面戰爭……那是專獵傻瓜的漂亮陷阱……不管丟原子彈還是不丟……警察是永遠也打不敗的……他們還從來沒有做到如此深入!「無人區」是特意保留的,以免把那些細微的聯繫切斷……警察和警察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他們之間都很客氣很專業……即使是在最駭人的強大颶風下面……「別客氣!把這隻小兔子拿走吧!……」他們讓你遵守一定的秩序……沒有必要重申……一定程度的和平已經實現……戰爭就算是「全面戰爭」,也只是一些爭端!對付巴比庸特派員這種事,簡直就是小菜一碟!……把他扣留檢查,捆住,哪裡來送回哪裡……他們完全可以用稻草填充他的軀殼把他製作成標本,那樣也很好!讓他變成一個夢遊者!一點聲音都不會出!……他會在完全無意識的狀態中到處遊盪……他會隨便看一眼他的「蛇頭」……實際上是所有的「蛇頭」,以及他們的腦瓜!你只要瞥一眼他們的長相,就會有一種已經被他們謀殺了的感覺……他們的眼神,他們歪歪斜斜的輪廓……可以說,我見過很多監獄,和那些腐敗墮落的傢伙,那些「天生的苦役犯」,「龍勃羅梭所謂的天生犯罪人的類型」,名副其實的博物館藏品!可是,在這個德國鬼子和瑞士佬設立的「無人區」,你會發現這一類的傢伙,他們像那種深入林區搜集皮貨的皮貨商,像克魯馬農人,他們從某種意義上說是極有教育意義的臨床實驗室研究課題……「第四產業」……假如他們吃人的話,你們也不要覺得奇怪……當然啦,他們都是輔警……所有的警察和憲兵!……參与走私,你想要什麼,他們都能搞到手!……所有這些腐敗分子,有「隱形基因」的傢伙,都是警察的眼線和「蛇頭」……不管是在喀麥隆,那些俾格米人……還是巴爾貝大道上的那些侏儒,穿行於未成年人和可卡因之間,「便衣警察緝毒大隊」……或者在倫敦的布魯姆斯伯里,鴉片和墮胎,白廳1212……https://read.99csw.com
「當然可以,少校!……當然!」
最後,終於等到了那個時刻,一直如雷鳴般轟轟隆隆、無休無止的空中騎兵競技表演,貼著屋頂飛行的「空中堡壘」引擎發出的爆音……所有這種愚蠢的雷鳴般轟隆隆的聲音讓你聽罷不禁悲從中來……就這些!……結果……你變得鬱鬱寡歡……意氣消沉……人們是不是因為沒有足夠的消遣才導致神經衰弱呢?……在英國皇家空軍的競技表演下面,你是沒有任何時間思考的……防空警報……汽笛……然後是連發射擊……另一撥蚊式飛機又出現了!……所有這些從比雲層還要高的地方俯衝下來的飛行器……循環往複……循環往複……一直到下面……一直到馬路上……然後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重新一飛衝天……沒完沒了……讓你特別想回家……但你已經沒有家了!……啊,毀滅!生存!你已經被命運卡住……被夾鉗鉗制住……你還沒有笑夠……還沒有折騰夠、罵夠!……你已經不知道自己該幹嗎……毀滅,他媽的!……你已經完蛋了……不過,總得想個辦法……強顏歡笑……苦笑……我要跟你們講後面的故事……要是有可能的話!在我看來,我不是非得跟你們說不可……我的年紀……人性的罪惡……諸如此類……我寧可被人遺忘,在一個角落裡死去,也不願意煞費苦心地跟你們講那些人,那些傻瓜,女人,多多少少有些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大眾號」觀光船的那檔子事就夠我受的了……我相信,我再也不會為了你們去這裏……那裡……那些幾乎難以啟齒的地方……不會!……可是假如你已經被夾鉗鉗制住了……被命運鉗制住……你不是那麼輕易就能脫身的!……
我剛才跟你們講到巴比庸專員,他們如何用繩子捆綁他,但為了綁他先要把他打暈……他戴著手鐐腳鐐,非常安分……你們可能會跟我說,會一遍遍地問我,一個專員,尤其是「特派的」……還不至於那麼弱智吧!……竟然掉進了那樣的陷阱?就算那陷阱設計得很詭詐也不至於呀?……啊!啊!對這種事他還是了解一些的,這是他的職業嘛!他只需看一下那些「蛇頭」的醜態!那些面孔!……奸詐,背叛,衰敗,疤痕……就像是化過妝,戴了狂歡節面具……造化不辭辛苦地給你們造出一些戴假面具的人……你們並沒有意識到……可惜呀!……說大話,教唆者,吹牛,然後突然變得低聲下氣,阿諛逢迎……變色龍,蝰蛇,游蛇……他們就是集所有這些於一身的人……你盯著他們看,他們會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蛻變,盯著他們看好了!……啊,當然,你在拘留所和預審法庭上會發現不計其數的類似的傢伙,反正差不多吧!……所有這些德國鬼子和瑞士佬「蛇頭」一定是從某個地方回來休假的……邊境監獄……瑞士……薩瓦……巴伐利亞……或者是「與特遣隊決裂」的逃兵……在錫格馬林根和我們就有十個……十二個經常打交道的「蛇頭」……他們一下子消失不見了……一下子又重新出現……所謂的「休假」……休假,就是去康斯坦茨,在康斯坦茨待一個禮拜!……那是全德國唯一寧靜的城市,唯一一座從未遭受過轟炸的城市,唯一一座像在和平時期一樣一直燈火通明的城市,而且所有的商店都開門營業,還有啤酒店、餐館……大宗的證券交易,所有的外匯,股票!……瑞士,法國,洛桑,還有法國游擊隊……再加上食品!東方的和西方的應有盡有!果醬,巧克力,罐頭,魚子醬……貨真價實的羅斯托夫魚子醬!……我沒胡說!……信不信由你,反正有英國皇家空軍的一支飛行中隊負責空投!放在一起空投的還有所有路透社的新聞報道和一周的消息匯總……紐約,莫斯科,倫敦……總之,湖邊的那家「和平咖啡館」,奢華的露天咖啡座……你們可能會說,那還是值得一去的,那的確是一座仙境般的城市,非常有吸引力……巴比庸專員知道……他想去的就是那裡……而且不是一個人……不是一個人喲!……還帶著那個惹人憐愛的科羅蒂德……魅力無窮的科羅蒂德!……一個特別特別溫柔善良的孩子……是孩子嗎?……其實是大小姐!巴黎電台……播音員小姐!「風中玫瑰」節目主持人小姐……你們可想而知,她那些記錄在案的罪行是什麼!她給你們讀過的那些文章……對著麥克風播出的那些誹謗性的文章……尤其是那一段不折不扣的誹謗文字:「戴高樂,大叛徒!砰!砰!砰!」……她趕緊逃命的原因很好理解!另外,她戀愛了,是的,她也戀愛了……她愛上了「迦太基的偉大毀滅者」……她歷經千難萬險尋找他,從馬約門開始一直到康斯坦茨,找到了她那位偉大的毀滅者!愛的奇迹!可是,她投奔埃羅爾德的時機沒選對,啊,壓根兒就沒選對!……他只想一個人待著,就一個人,埃羅爾德·迦太基!……她穿過游擊隊、抗德武裝、塞內加爾部隊和斯特拉斯堡的層層封鎖,歷盡千辛萬苦找到他……而他只想一個人待著!就一個人!別的東西一概不要!他已經煩透了!他要把科羅蒂德打發走!……淚流滿面的科羅蒂德!……他把她塞進火車廂……說他有朝一日會去找她的……有朝一日!……他草草地把她打發走了……他把她打發給了我們……只給薩比亞尼帶了一句話……薩比亞尼的店鋪位於錫格馬林根最凄慘的地段,法國人民黨的總部就在那裡,快要死的人堆積得最多的地方……他們的大商店,商店后間,兩扇玻璃櫥窗……有一些證人會跟你們說的……比菲德里斯醫院還要糟糕!那兩個櫥窗,擠滿了不同年齡層的饑民,嬰兒,老太婆……在嚴肅的布告下面……絕非那類花里胡哨的布告!我還從未見過寫得如此嚴肅認真的布告!……今後的人們可能永遠也看不到了,即使是在外國的勞教所里!……「千萬不要忘記!要牢牢記住,黨不欠你任何東西,但你的一切都歸功於黨!」……這就是必須讓那些快要死的人明白的東西!那些多里奧的崇拜者!……說得直言不諱!古典風格!不是選舉時的那種逢迎!……政黨們上桌就餐時是個很特別的時刻,他們心裏怎麼想就怎麼說,再也不會把事情說得天花亂墜非要別人接受,不做凱列班……人民黨總部的那些飢餓虛弱、把腸子和肺都咳出來了的奄奄一息者擠在那家店鋪里能起到長久的威懾作用……不會再吸納新成員!做什麼事都要適逢其時!……現在要做的是把人們趕跑……科羅蒂德目睹了趕人的方式……她就被丟了出來……多麼惡劣啊!…………那些死鬼聚集的櫥窗邊都不給她落腳……「去火車站,臭婊子!」臭娘兒們!……膽子夠大的!……她跟他們說是她的埃羅爾德讓她來的,他跟她說過他也會來這裏!說好了的!去火車站?火車站?……她才從那裡出來!……被他們從「死鬼店」里趕出來后,她回到了大街上……我跟你們說過那條街……發生過騷亂的那條街……她回到站台上,找了一張長椅坐下來……孤苦伶仃、楚楚可憐的姑娘,陷入困境……跟數百名和她一樣的女子在一起……全都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被工廠辭退的女工……老婆婆……那些老婆婆,我已經跟你們說過,她們不如說是在那裡鬧事的,她們攀爬、攻擊火車頭,睡在鐵軌上……一點也不覺得丟人!年輕的那些依然很妖艷……科羅蒂德哭得像個淚人兒,但聲音很輕,很是哀婉動人……巴比庸專員正好從那裡經過,「車站執勤」!……一看見科羅蒂德,他的憐香惜玉之情油然而生!……儘管另外還有那麼多年輕女子,跟科羅蒂德一樣傷心,也在那裡,坐在長椅上……但科羅蒂德,瞬息之間!瞬息之間!他的眼裡就只有科羅蒂德了!……心臟:嗵!嗵!……不管她願不願意,必須讓她品嘗他的那份飯菜!……還沒說上三句話……四句話!……他便向她發誓說他愛她!……會一輩子愛她!……巴比庸從來不是那種說話不算數的人,那種許空願的人!不是的!……不是的!……還沒說上四句話,他們就開始山盟海誓……除了他們的愛情力量,還有柔情還有他們崇高的心靈之外……什……什麼也不信!……告訴你們,我跟你們直說了吧,在那座火車站的站台和隧道里,並不只有下流的摟抱、肉體的沉溺和骯髒的苟合……巴比庸和科羅蒂德便是最好的證明……他們倆的感情,愛洛依絲、勞爾、貝雅特麗采會為他們的感情感到由衷的高興的……那是在何等可怕的夢魘一樣的環境下啊!……炸彈在半空中懸吊著……防空警報,警笛,尖利刺耳的聲音恨不得把你的耳朵都一起削掉!……二十五趟軍列的碰撞和重擊……戰地廚房的大呼小叫……四周的士兵,老婆婆,女工,還有嬰兒……另外,當然啦,還有「莉莉瑪蓮」,和候車大廳里的那架強悍的鋼琴……巴比庸,他的角色,他的工作,是說服那些老婆婆讓火車開走……避免讓衝鋒隊攪進來……讓她們從軌道中間站起來……巴比庸,這個人一點都不壞!甚至可以說多虧了他,火車總能開走……幾乎吧……儘管老婆婆越來越多……都一直鑽到了火車頭下面!……從他見到科羅蒂德的第一眼起,他心裏就只想著她,眼裡就只有她了……他要給她幸福,馬上就給!……不是二十年後……要撫平她心中所有的憂傷……讓她過上全新的生活……不是二十年後!……而是馬上!……馬上!……去瑞士,過上真正的生活!康斯坦茨!……夢幻般的生活!在這裏全都生活在死亡之中!康斯坦茨,那裡才有生活!……巴塞爾!……伯爾尼!……他們就那麼決定了!一起走!第一個「蛇頭」來了,嗬!……馬上走!……馬上走!他們在那邊會有人接應的!……盼望已久!……愛的夢遊者!……預料之中!……盼望已久!……沉醉於幸福之中!……為了幸福,勇往直前,閉著眼睛往前走!……恍若在夢中!……即使撞上了一棵粗壯的大楊樹!……走到第七棵楊樹時,便是瑞士了!……但是才到第六棵楊樹,對不起!二十個德國鬼子警察!還有警犬和鐐銬!……眨眼之間!……被抓住,被捆綁,被押上車,被帶回!……現在,我看見他側躺在那裡!……變成了一根被鏈住的香腸!……從脖子一直鏈到腳踝……他蜷縮著有些抽搐……不是很厲害……鑲木地板是乾的,走廊不再是之前的那種污水坑……他們把他丟在那裡,正對著廁所,要讓其他人好好看一下,看個明白……這讓我想起胡迪尼……奧林匹亞劇場里的胡迪尼……孩提時代的一些事情我一直記憶猶新……他是如何脫開他的鏈條,他!……還有其他跟鏈條一樣的東西,掛鎖和鏈環!非同尋常地纏繞在一起……巴比庸躺在那裡,有氣無力地抽搐著,所以他啥玩意都掙脫不了,永遠都掙脫不了!……他側卧著,被別有用心地放在那裡示眾,好讓所有的人都能看見……整個身體都癱在廁所前面……那些人上樓,從街上來的……啊!沒有一個人跟他說話!……他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所有的人說的都是同一句話:「瞧他們都對他做了什麼呀!……」身上青一塊,紫一塊,黑一塊,紅一塊,全是瘀斑……你們可想而知,夏威埃·巴比庸,大家都知道他的!……從維希的時候起!……貝當的特別專員!……科羅蒂德也是大名鼎鼎!……從巴黎電台逃走,在火車站下的車!……「到哪裡了?……白楊樹!」科羅蒂德能記住的就這句話了:「白楊樹!」她一邊抽泣一邊重複著這句話:「白楊樹!白楊樹!……」他被結結實實地捆綁著,流著血,鼻子貼著亞麻油氈,發出呼呼的鼾聲……是的,發出呼呼的鼾聲,他手上的鐵鏈也許應該解開……他的手腕被鐵鏈和另外一把掛鎖反銬在背後……我知道,我也被人這麼反銬過!……後來我的手腕也像這樣被反銬在背後……我甚至還像那樣銬著游過街,坐在囚車裡……穿過整個哥本哈根,從西部監獄到警察總局,就為了問我是不是真的犯了這樁罪……那樁罪……此刻,看著躺在廁所前面的巴比庸,我尚不清楚……我彷彿看見阿西爾,莫里亞克,盧庫姆,蒙特朗,莫朗,阿拉貢,瑪德萊娜,杜阿梅爾,以及其他的政治狂熱者,他們也沒經歷過!這對他們,可能大有裨益!……他們可能再也不會搞任何雞尾酒會了!……被鐵鏈鎖著,在糞便中悠然自得!……老老實實的!討論實質性問題!……詞句和事物的價值意義!啊!我一定也會經歷類似的遭遇!……有人說,要是稍微留點神,就能預知即將發生的一切……巴比庸像那樣躺在樓梯平台上,鼻子緊貼著亞麻油氈,旁人除了能從他的遭遇中吸取一點教訓之外,別的事情確實無能為力!掛鎖?……當然,有掛鎖!……但也許需要那把鑰匙!……誰也沒有鑰匙!……大家在議論,但很小聲……該做什麼,不能做什麼……不像在火車站裡頭議論的那麼激烈……更像是教堂祈禱室里的信徒……大家主要是心疼科羅蒂德……「那個可憐的小姑娘!……可憐的小姑娘!……」對他倒沒有多麼同情……是他把她牽扯進去的!……確確實實!……考慮欠周,一時的感情衝動,他!……這是那些女人的看法!……她,值得同情,但他不那麼值得!……要不是他,她就會在這裏老實待著……他,就是個白痴!……害人的香腸!……首先吧,他是個警察!……在瑞士邊境那不是胡鬧嗎?……哎呀呀!……他一定知道一些內情的!……無論如何……你不這麼覺得嗎?……還是個警察,竟然蠢到去捅這種馬蜂窩!……證據!……證據!……只需看看他那個木頭腦袋!……莽莽撞撞、冒冒失失!……不被抓才怪!……大傻瓜!……那個可憐的小姑娘!她真是個可憐的小姑娘!……我們只同情她!……「白楊樹!白楊樹!」可憐的小姑娘,不停地嗟嘆……幼小柔弱的受害者……在白楊樹那裡被毆打我並不覺得訝異……馬利翁也不覺得……他也去過那裡,同一個地方!……偵察那些白楊樹,那條被當作邊境的小溪……當然,去那裡偵察是件非常危險的事情……有個禮拜天……禮拜天的話,警察,衝鋒隊,瑞士佬,游擊隊,都會胡吃海喝,然後呼呼大睡……你有一個不被他們發現的機會……儘管……儘管有警犬……他去過一次,帶著地圖……用鉛筆畫的地圖,手繪的道路走向……那個赫赫有名的小溪邊境就從那裡……從第六和第七棵白楊樹之間穿過……當時他沒碰見一個人……一個機會!……多好的機會!……「要是想過去的話,我完全可以過去!」……過去了對他可能一點好處也沒有,他在瑞士名氣太大了!……無論如何,他看到了那個地方,那個「蛇頭」帶巴比庸和科羅蒂德去過的確切位置!可是那裡對他們倆而言,卻是個陷阱!……對不起!期待已久!在第六棵和第七棵樹之間……九*九*藏*書https://read.99csw.com
我的詛咒並沒有讓我的大作有比較顯著的進展!我的滿腹牢騷和悲慘遭遇!你們是不會在乎的!當然啦!當然!……我們還是回到「雄獅」……先前我把你們留在了樓梯平台上……阿依夏·馮·羅米茨夫人……我幫她把女兒帶回來了,那個年輕貌美的伊爾達……你們也許會感到吃驚?……可我是以臨床醫生、胚胎學家和種族主義者的身份跟你們說話……馮·羅米茨是個形象鮮明的貴族,頗具丟勒畫作的風格,身材偉岸,器宇軒昂,而阿依夏卻特別富有特拉布宗女子的味道……貝魯特……走起路來屁股一扭一擺的,棕色頭髮,淺黑色皮膚,淫|盪,像頭母牛,跟丟勒沒有一毛的關係……這兩個人的聯姻能生出一個如此俊俏的孩子嗎?……啊!雜交充滿危險……和僥倖……小伊爾達性情古怪,婊子氣十足……貝魯特……特拉布宗人的味道……還長著一頭金灰色的頭髮……淺藍色的眼睛,恰似北歐的仙女……馮·羅米茨男爵少校,他呀,被逼無奈才娶了阿依夏的……好像是……他把阿依夏玷污了……在某個地方……貝魯特……特拉布宗……他被派往那裡執行任務……累范特的港口對執行任務的軍官來說危險重重……阿依夏委身於他……好像是這樣!……好像……要是他不娶她並把她帶回德國,她就得忍受命運的安排和當地的風俗習慣!……毫無疑問!……近東國家那些嫉妒心很重的男性會僱用宦官做劊子手……那個時候穆斯林的妻妾還沒搞投票表決那一套……阿依夏算是死裡逃生!……她的情況並不鮮見,近東國家的一些「騷|貨」在被絞死的前一天被歐洲貴族迎娶回家……喏,在巴登-巴登,還有後來在我們穿越德國的時候,我們看到很多像阿依夏一樣的近東女子,還有中國-亞美尼亞,蒙古-士麥拿女子,她們全都搖身一變當上了伯爵夫人……或者女伯爵……那些軍事專員可不只是那種僅會獵艷的好色之徒……越是有千難萬險,他們越是熱血沸騰!……他們會把古蘭經、穆斯林的後宮、種姓等級、隱修院攪得天翻地覆……他們是一身戎裝的魔鬼!……把什麼東西都席捲一空!……
你們可想而知,巴登—瑞士這條邊境的地圖我們要多少有多少……城堡的圖書館有成箱成箱堆積如山的地圖冊,你可以花好幾個星期翻閱這條小溪從一個世紀到另一個世紀的樣子……它的七拐八彎……水壩,訴訟,爭端……即使到現在爭議都一直存在!……遺產一直沒有結果……那條小犁溝變成什麼樣子了?……邊境呢?……邊境還在不在?……在第五和第六棵樹之間?……從最先頭的那座修道院開始……從最早先的霍亨索倫公司詐騙集團開始,一直到最近的那場戰爭……那種「道路走向」、村莊、邊境和沼澤圖集!……符騰堡,巴登,瑞士!……侵佔,霸佔,侵犯……一座農場,一小塊土地,一個馬廄,一個淺水灘……根據十萬起綁架、搶劫、謀殺、離婚案,絕食,宗教會議來確定……數百年數百年的「君王事迹」,基於利害關係的婚姻,百姓的活動,王國的遊記,十字軍東征,然後是更多的綁架……更多的打劫……是不是像在吉拉東街打劫我家一樣?……一百萬!要惡劣一百萬倍!……告訴你們,這個圖書館,文獻收藏如此豐富,地圖,道路走向,多得你都分辨不出哪是哪了!……即使你手上拿著指南針,也依然會迷失方向……你必須是邊防警察才會知道一點點該從哪裡通過這條該死的小溪!知道自己到了哪裡!他們把它變彎,再增加,然後再在這裏拓寬一點或那裡把它縮窄一些……已經讓人認不出來了,就像巴比庸的臉……從一根電線杆到另一根電線杆之間的那段距離,你都有可能迷路!……再加上,我忘記跟你們說了,六個世紀的宗教界的強盜行為……修道院對抗修道院!從天主教到路德教,然後開倒車!……「我要榨乾你的小磨房!……我要砍掉你的白楊!那樹屬於撒旦!……」結果就是緊張的拼圖遊戲,小溪,河灣,繞來繞去,你什麼也找不到了,全都杳無蹤跡!警察設置的陷阱,比比皆是……邊境那邊也一樣……十三個世紀的假灌木叢,假籬笆,假人……星期天,我跟你們說過,你有微乎其微的不被人發現的機會……穿越過去看一下……但是平日里你必定被抓!甚至還沒走到第二棵梧桐樹……被德國鬼子、瑞士佬或者法國游擊隊捆起來……收拾!……有小溪,還是沒有小溪,你都不用操心!……你變成了夢遊者,就這些……仙境中的夢遊者……你會玩得很開心……採摘一束束杜鵑花、藍莓、金絲桃、仙女花!……還有仙客來!……馬利翁在那裡摘過……這裏摘一點,那裡摘一點……一邊勘察地形!……然後從那裡折回!……太神奇了!……那是在一個禮拜天……毫髮無損!不過,我一直覺得他當時被人發現了,被拍了照片!就算是禮拜天,海關官員和警察全都花天酒地去了,那也不頂用……即使是禮拜天,照樣有哨兵把守……你不知道他隱藏在哪裡!也許就在一棵梧桐樹上?……在一個木柴堆裏面?……一個光電元件……每一個小土崗都安裝了許多小玩意兒,地雷和觸點……毫無疑問!……啪嗒!轟!……那個湖泊周圍比比皆是……我不是很相信馬利翁沒看見任何港口……啊!他也不相信!……他對什麼都不確定!……他對我說:「我從那裡回來了,好吧!但我再也不會回去!……」我們每天都會接到去瑞士的報價……有些報價並不貴……兩千馬克……很有吸引力……而且還發誓承諾說抗德民眾武裝會等著我們、會笑臉相迎……會請我們吃一頓,給我們發放「抵抗運動成員證明」……還有地圖,什麼都有!……瑞士會比任何時候都更加「紅十字」!蓋世太保也特別體恤別人,欣然同意!……在沙夫豪森,佩約和讓帝宗會把我們帶去見佩蒂皮埃爾,然後我們都會拿到瑞士聯邦護照……合法的!……我們只需跟著嚮導走,報到,什麼也不用擔心!……什麼也不用擔心!……報價真的不貴!我看著外面側卧在亞麻油氈上的巴比庸……我能想到他們是怎麼對他的!……莉莉和科羅蒂德在幫他擦拭,給他包紮腦袋,喂他喝水……他渴了,要水喝……口渴是個好兆頭……但周圍的人不怎麼敢接近他……他們上樓來看他,從樓下,從餐館,從大街上跑來,看完就下樓了。九*九*藏*書
啊!別問我那麼多細節!……當然!……我要回來講我自己的故事!……我只希望你明白那個馮·羅米茨的種族主義傾向何以不那麼明顯……他的婚姻便可以證明……可是結果呢?……得知他結婚沒結對!……找了個黑鬼!……在巴黎發生的那場飛來橫禍把他變成了一個充滿刻骨仇恨的壞蛋!痛改前非!把他變成了一個百分之百的德國鬼子……你別再指望任何事!……我說的是結果!……
「可不可以麻煩您一下……過一會兒……要是您有空的話?……」
說完我就走了……回去后,我要上樓去羅米茨那裡……他肯定想跟我說火車站的事……也許還會說到巴比庸……十有八九會的……
阿西爾?……熱爾特魯?……多了不起!……把他們倆吊在同一根繩子上……看他們使勁蹬腿掙扎的樣子……還有他們的那個小集團!……可是,首先我要把錢領到手!……跟這個要,還是跟那個要?……我在乎嗎?……啊!不能讓他們還沒把錢付給我就拍屁股走人!……然後呢?……去死吧!……吊高一點!……乾脆一點!……我會跑過去看他們的舌頭……看誰的舌頭最大,誰的舌頭吐得最厲害!……這兩個卑鄙下流、遊手好閒的騙子!……可是要讓他們把我的稿酬付清之後再斷氣!……從來沒有人沒還清欠債就去死,從來沒有像他們那種狼心狗肺的惡棍……
「再見,博納爾夫人,再見!」
該死!……我的腦子去哪裡了?!……那件駭人聽聞的事發生在萬森,不是在巴黎!……當時他和夫人,他們倆佔了一個非常富有的猶太人住的那棟非常寬敞、非常豪華的小洋樓,那個猶太人度假去了……那棟豪宅坐落在萬森森林邊上,裏面擺滿了生漆傢具和中國的古玩……猶如宮殿、博物館和古董店……羅米茨一家舒舒服服地住了下來……這房子他們完全可以霸佔一百年……但是,啪嚓!……「國防軍之夜」!……羅米茨睡得正酣,夫人也是……你們聽說過嗎?……當那些調皮搗蛋的士兵從天而降,闖進那座宮殿,把馮·羅米茨從睡夢中拖出來,打他的屁股……啪!……啪!……手腳被捆綁……十個士兵一起打……屁股被打得通紅!……我只跟你們講眾所周知的事,斯圖普納格爾耍的陰謀……「陽台打屁股行動」……此外,這次行動最精彩的部分,是赫爾曼·馮·羅米茨恰好是北部、東部郊區和茹安維爾的「最高警察統帥」和頭號人物……他的管轄權還包括整個萬森森林、聖芒岱和馬恩河……那天晚上,他被人從床上拖下來,和他的妻子一起,被人體罰,屁股被打得通紅!……你們可想而知,這種事他能不能容忍……這種侮辱他們永遠也不能原諒!……另外,他還被降了軍銜,降為少校!……你們看這事怎麼就這麼巧!……我們!read.99csw.com……在他的絕對統治之下!脾氣可好啦!我們,一千一百四十二號通緝犯!……他是不是在等著我們呢!太好笑了!在打什麼主意呢?
突然,我聽見羅米茨的說話聲:「好啦!好啦!」……是他,這「好啦!好啦!」是他的聲音!他已經來了!……他看著側卧在地上的巴比庸……他看了看周圍的人群……他什麼話也不再說了……只是重複那兩個字:「好啦!好啦!」……他摸了一下鐵鏈,「好啦!好啦!」然後就走了……他上樓回自己的房間,上面的那層樓,帶著他的狗……他一定是剛從火車站回來……他那層樓的樓面,在我們的房間上面……他停下腳步,伏在樓梯欄杆上……「大夫!大夫!」他在叫我……
還有賴伐爾,我也得去看他……我還得去縣長那裡……還有,仁慈的上帝啊,還有菲德里斯醫院!……菲德里斯有三四十個病情嚴重、卧床不起的病人!……還有那個九十六歲的博納爾太太……另外還有三、四、五、六個病人需要出診,他們在鎮子的另一頭!……我去,還是不去呢?……去縣長家,也是為了貝貝兒!可以給貝貝兒弄些雞骨頭……我在縣長家不遺餘力地乞討,我在縣長家的廚房還是頗受歡迎的……我把貓抱給那位女廚師看,她很高興……我把貓從袋子里抱出來,她喜歡得不得了……在廚房裡由它發號施令……我們從廚房裡出去時拎著滿滿一袋骨頭……還不只是骨頭……還有肉!……我和莉莉也跟著一起享用一點……縣長嘛,我可以保證,他那裡什麼都不短缺……飲食標準沒有降低……我知道他上的菜,我見過他的廚房……每天都有人給他送去二、三、四件獵物……而且都是上等貨!……我看見有狍子、山雞和丘鷸……黑森林里獵物多……獵物看守員都是他的人……縣長和狩獵人……他吃的跟貝當一樣豐盛……跟戴高樂在倫敦吃的一樣豐盛……跟德國佔領軍司令部在巴黎吃的一樣豐盛……跟明天的佔領軍司令部……跟遊艇上的羅斯福……跟馬德里的弗朗哥……跟「提托微笑餐館」一樣……這是第一站!貝貝兒回到包里,回旅店!……走啦!啊!先給老太太行吻手禮!
無論如何,事實明擺著,我把他們的女兒安然無恙地帶回了「雄獅」……我覺得,他們應該感謝我才對!我好像覺得……我可以等……但是,對他們這種被打過屁股被侮辱過焦慮不安滿腔仇恨的陰險小人,我又有什麼好等的呢?!……他們從來就沒有打開聲門說一小句類似這樣的客氣話:「多虧了您,大夫!……」呸!……他們總以為自己是征服者,沒有任何理由跟我們客套……卑鄙的德國鬼子就是這樣……就像英國人!……那是他們固有的醜惡的天性……態度輕蔑的征服者!永遠都這樣!不管是被打過屁股,還是沒被打過!……說到這裏,抱歉!我最好把嘴巴閉上!……有一句話都到了嘴邊了……都忍不住要脫口而出了!……不管是對被打過屁股的羅米茨還是他那個肥嘟嘟的走路屁股扭來扭去的老婆娘一樣適用……他這位穿著靴子、手執馬鞭的天堂女神……他那兩條看門狗……他的36號房……他的房間?……我這才明白過來……於是我下樓回到我們的那一層……走廊又已經擠滿了人……整個樓梯平台……應該是經過羅米茨的許可……他手下的警察讓那些人上來的……他讓人把廁所重新打開……但已經沒有坐便器了,拉尿的人直接對著洞口拉……很好!……沒那麼髒了……不怎麼往外溢了,不怎麼往樓梯平台那裡流了…………如此一來,還是蠻開心的!也不用那麼費勁地用布片去揩去吸了!我剛到11號我們房間的門口,樓下就傳來一陣喧嘩聲……還有命令聲!……「讓開!讓開!」好像在搬什麼很重的東西上樓……上廁所的人都跑去看熱鬧……把通道堵住了……「讓開!讓開!」啊!可抬上樓的是個人……一個大塊頭……警察把他抬上來、拖上來的……好了!那人被繩子綁著……甚至上了鐵鏈……那是什麼樣的鐵鏈啊!……從脖子一直到腳踝!他是插翅難逃了!……啊!見鬼!我看清楚了!……是巴比庸特派員!他的腦袋!他腫得那麼厲害!那樣子……我差點就沒認出來……腫得那麼厲害,是原來的兩倍、三倍!就像火車站那些士兵的腳!一定被那些德國警察暴打過!……我沒跟你們說,這個巴比庸,我是認識的……是城堡儀仗隊的特派員……貝當的特別專員……前途無量啊!……我一看就明白是怎麼回事……我通常情況下要費點時間才搞得明白……我想一絲不苟地搞個一清二楚……我是從立波學校出來的……「我們只能看見我們看的東西,我們只能看已經在我們意識里出現過的東西」……這個特別的巴比庸專員一直在我的意識里出現……有好幾個月了……從他跟我說這句話時起:「怎麼樣,大夫?我們一起走!」我可以為自己說句公道話,我當時是斷然拒絕的:「專員,您贏不了的!那是陷阱!……他們會把您押回來把您剁成肉醬的!還是留在城堡里吧!」得了!……他別無選擇!……然後腦袋就變成了這樣!……潛逃到瑞士,他並不是唯一持有這種想法的人……天哪!……這一千一百四十二個人個個都有……整個錫格馬林根的人都只想著經由沙夫豪森逃往巴塞爾……可結局就是這樣!……結局就是這樣!……是在邊境嗎?巴比庸特派專員是在邊境被抓的嗎?……像這樣被押回來!……本來有一個所謂的「蛇頭」要帶他越境的……「蛇頭」在我們所在的地區是正常的、合理的,通過他們可以弄到香煙、嗎啡和手電筒……但是你把自己交給他們等於自投羅網……德國鬼子、法國佬和瑞士人布下了天羅地網……巴比庸,他受到了懲罰!……我早就提醒過他!尤其是一個像他這樣的「國家警察」又不是三歲小毛孩!……不是!……在這件事上,是德國人贏了……他們把他押了回來,五花大綁,還戴了手鐐腳鐐,他們把他丟在樓梯平台上……乓!……丟在廁所前面示眾,以儆效尤,讓所有的人明白偷渡去瑞士會有什麼樣的好下場!……我不需要了解細節……已經有近百人被抓……邊境成了最危險的死亡陷阱!……每邊二十公里……數百年來都是如此部署……謎一樣的無人區!你會被法國、瑞士或者德國鬼子的邊防軍射殺……他們已經達成共識……一看見有人立馬開火!……法國的抗德武裝,德國鬼子的衝鋒隊,或者威廉·泰爾……狩獵開放期……誰要是敢冒險……偷偷摸摸……或者公開行動……砰!……打中靶心!不開玩笑!……不管是在白天還是晚上……靶子!……被探照燈照住了!……「喂!你,遊客,站著別動!」射中,五花大綁,押上車!五秒鐘搞掂!經典劇情……或者留在現場,屍體已冷……這要遵照柏林和伯爾尼的命令……或者押回鬼子的駐地,就像巴比庸專員一樣,戴著手鐐腳鐐橫陳在某個地方示眾……讓所有的人看個一清二楚,懲一儆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