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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您說的在理,阿貝茨!」
「我親愛的阿貝茨,您不覺得,這麼大的一件事,應該邀請柏林歌劇院、巴黎歌劇院,這兩家歌劇院的樂隊嗎?」
「仔細聽我說,我親愛的塞利納!我和我的幾個突擊隊夥計,我們選好了我們的地點!……啊!我經歷過更嚴酷的考驗!」
我發現他們之間非常默契……什麼都能達成共識!……在拉德芳斯廣場慶祝勝利,歐洲所有的代表團都簇擁在那座巨大塑像周圍,塑像要比紐約的自由女神寬、大、高十倍!非常了不得!還有榮譽行吟詩人和他的大鬍子!
「那好!那好!去吧!」
「啊!那當然!那當然!」
「您真是太好了,親愛的阿貝茨!我們一直把您這裏當成自己的家!」
「夏多布里昂!夏多布里昂!拜託了!請允許我!……小號只在C調的時候才吹!……終曲!終曲!不是在G調!G調的時候吹長號!沒有小號……不吹小號,夏多布里昂!」
「啊!那當然,夏多布里昂!」
「阿貝茨先生,當勒克萊爾克的部隊抵達這裏,抵達錫格馬林根,抵達城堡這裏時,您準備怎麼應付?」
「什麼炸彈,阿爾封斯?」
「是的!我不得不逃了出來!……他們現在就在我家裡!」
「您聽明白了,對嗎,夏多布里昂?您非常明白我想說的意思,對嗎?」
我問他……說著玩的吧!……
「沒事!沒事!鬧著玩唄!」
「可是……可是,塞利納先生……您聽我說……我了解法國……您知道這一點,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在法國是教畫畫的……不只是在巴黎……在北部……在東部……在普羅旺斯!……我畫過成千上萬幅肖像……男人!……女人!……法國男人!……法國女人!塞利納,您聽我說,我在那些法國人的臉上……在那些普通民眾和貴族的臉上……看到……很清楚地看到那種非常善良、非常美麗、充滿真誠友誼的表情!……非常深厚的情誼!這不只是對我個人的情誼……也是對德國!……一種非常真摯實在的情感!……塞利納!……對歐洲的感情!這是您必須明白的!……塞利納!……」
我們也都一致贊同!完全同意!騎行!
「不是嗎?……不是嗎?兩千年歷史!……」
我們都認同他的見解……
然而,這場慶典,我們能夠邀請到的大使館寥寥無幾……就日本一家大使館嗎?……當然,我們也可以邀請阿貝茨!……他是誰的大使?……駐哪裡的大使?……阿貝茨,他坐著一輛燒木柴的汽車出行……你走到哪裡都能看見他!……三百米,拋錨!……再走三百米,再拋錨!……他那個肥大的腦袋完全癟了下去,有些失常,裏面充滿了激昂的想法,但全都是錯的……全巴黎的人都知道阿貝茨,我對他的了解確實非常少……我們沒有好感……肯定是我們之間沒什麼話好說……無論在什麼時候見到他,他很少不是被一群「支持者」圍住……朝臣,每一個宮廷里的朝臣-支持者!……同一批人或者他們的兄弟!……你可以去孟戴斯那裡……丘吉爾,納賽爾或者赫魯曉夫……同一批人或者他們的兄弟!凡爾賽,克里姆林宮,巴黎冬賽館,拍賣行……在賴伐爾那裡!戴高樂那裡!……你們可想而知!……幕後操縱者,流氓,不法分子,科學院院士或者第三等級平民,多性戀,嚴守教規者或者皮條客,吃麵包頭或者聖餅的人,你會發現他們永遠都是預言家,都會借屍還魂,從一個世紀到另一個世紀!……政權的連續性!……你要找一點小毒藥?……某個文獻?……這個大蜡燭台……或者那個貴婦小客廳?那個胖嘟嘟的年輕侍者!……他是你的了!一眨眼工夫,就是你的了!……一切的一切!……在從克利希(達戈貝爾的宮廷)回去的時候,里昂主教阿戈巴(六三二年)已經在抱怨,說那個宮廷是個污水坑!充斥著竊賊和娼妓!……讓里昂的那個阿戈巴到三〇六〇年的時候再回來吧!……依舊是一幫竊賊和娼妓!他看到的會是一模一樣的人!當然是!……幕後操縱者兼侍者和宮廷娼妓!
「啊!親愛的塞利納!……我親愛的塞利納!」他重新變成了一個熱情洋溢的人。
「您真想得出,阿貝茨先生!我就是在橋頭上坡街出生的!」
「啊!您言過其實,塞利納!您總是言過其實!什麼都言過其實……總是這樣!勝利嗎?……我們已經勝券在握!……塞利納!秘密部隊……您聽說過嗎?……沒有?……九*九*藏*書那好,塞利納,我順著您的思路,我也跟您一樣誇大事實……失敗主義者!我承認我們被打敗了,既然您一定要堅持這麼認為……國家社會主義中的一些精髓將會永存!我們的思想將會重新煥發出力量……全部的力量!……我們播撒過火種,塞利納,播撒過!我們揮灑過熱血!……思想!……仁愛!……」
「當然可以,阿貝茨先生!」
「《瓦爾基麗的騎行》!只要這首曲子!啊!只要這首曲子!就這首!」
我彷彿看見查理曼和他手下的騎士……化身成羅蘭的戈培爾……
「哪裡的話,夏多布里昂!您別客氣,就像在自己家裡一樣!」
可就在這時,他竟然用口哨為我們吹起了那首曲子!瓦爾基麗!……而且走調了!騎行!……他低聲唱了起來,更加走調!……他把那把冰鎬當小號吹,冰鎬都碰到分枝吊燈了……彷彿他正在使勁地吹……瘋狂地吹!……阿貝茨斗膽說了一句……
「好吧,大使先生!」
「那麼,既然是這樣,我可以相信您了!幫我寫一首頌歌!您將是我們的榮譽行吟詩人!您負責寫一首歐洲頌歌!」
就因為這個,他手裡拎著那把冰鎬,戴著那頂小帽子,還成立了蒂羅爾突擊隊。
在那間小客廳里,我就座后,一直看著阿貝茨,他玩著他的那塊餐巾……一個胖乎乎的男子,鬍子颳得很乾凈……我走了之後他會再吃其他山珍海味的!……啊!肯定不是此刻給我們端上來的這種殘羹冷炙:沒有黃油的小紅蘿蔔,沒有牛奶的麥片粥!……他高談闊論,想讓我聽他說然後我再出去說給別人聽……他請我來就為了這個!……僕人給我們上了一片一分錢那麼大的香腸,每人一分錢……這個時候,我的上帝啊,我們是不是該玩得開心一點啊!……我主意已定!
「噢!親愛的霍夫曼!……不是一顆鋼鐵炸彈!也沒有炸藥!……絕對沒有!……一顆濃縮彈!用信念做的!霍夫曼!」
阿爾封斯只停頓了一下,等著大家鼓掌!然後又開始了!
「當然!當然!我親愛的夏多布里昂!」
我讓你們離錫格馬林根越來越遠了……我的腦子已經是一幅錯綜複雜的拼圖!……我之前跟你們講到了錫格馬林根的街道……街道上的德國警察……但不只是德國警察……還有各個兵種、各種軍銜的軍人……從火車站趕出來的……解散了的兵團的重傷士兵……施瓦本軍分區、馬扎爾軍分區、薩克森軍分區的小分隊和在俄羅斯被剁碎了的部隊……還有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那麼多幹部……巴爾幹部隊的軍官在尋找他們的將軍……驚慌失措……就像你們現在在「埃斯考-巴約訥短褲拉力賽」期間見到的景象……驚慌失措的陸軍上校!……沒有燈籠的蘇比斯……你會看見他們站在櫥窗前面,好像在找裏面的什麼人……裝模作樣……阿貝茨,坐在他那輛每三百米就要拋錨一次的燒木柴的汽車上,不可能注意不到阿道夫的軍隊情況已經非常糟糕……我呀,阿貝茨從來不跟我說話……我看著他經過,他不看我……他要是車拋錨了,就看別的地方……好吧!……但是,一天上午,他還是把我攔住了……
僕人又給我添了一點小紅蘿蔔……還有另外一片硬幣那麼大的香腸……
「我親愛的阿貝茨!我親愛的塞利納!」
「我敢保證!您就別再想那個事了!」
「啊,當然不想,親愛的阿貝茨!您的想法非常好!」
啊!但是他還有一隻包!那隻裝器材的雙肩包!……他的裝備!好沉啊!……他都帶了些什麼呀!……必須把它放在他的大斗篷外面或者裏面背起!我們都試了……他背不了……太重、太大了!……於是我們決定一人提一邊,提著那根背帶,但走得非常慢,我沒法加快步伐……他也沒辦法!他還要拿那把冰鎬,實際上冰鎬已經成了他的拐杖……像這樣可能會好一些……我跟你們說過,他跛得厲害……在「合作組織」當中有三個人都這麼跛……可以說是一種「優雅的跛」……這三個人是萊斯丹、貝爾納·法耶和他本人……都不是因為戰爭負傷,而是在「臨時退役」期間……他們甚至有個雅號叫:瘸子兄弟!……你們看看人心是多麼的惡毒!我們倆一人提著一根肩帶,這就上路了……我們走得很慢……每走十步、二十步,我們都要停下來歇歇腳……他這包里裝的什麼鬼啊!……我們忍不住笑了起來!連他都笑了!……我們搖搖晃晃……什麼裝備啊?難道他要把這麼個東西弄上蒂羅爾?嗬!停下!我們前面有人!……我看不見那個人……那人用什麼燈光照了一下我們的眼睛!……是手電筒!他,他能看見我們!……肯定是個德國鬼子!……是個德國警察!……「你們去哪裡?」我們不應該外出……他肯定認識我……我回答說:「去『熊苑』!去『熊苑』!他生病了!……生病了!……」https://read.99csw•com
他砸碎的可不只是盤子!所有的餐具和大湯碗!他下手可狠了!他在打砸時自己意識不到,那真的是亂砸一氣!砰!乓!砸到對面的餐具擱架上的其他瓷器!最慘的是,那些瓷器是精品,是全套餐具,是古時的德累斯頓留傳下來的東西!……他們是從嘉寶古董店那裡弄來的,那裡的四樓全都是德累斯頓古瓷器……貴重的細木鑲嵌和精緻的瓷器……全都是純薩克森瓷……
他陷入沉思……發出三聲巨大的長嘆!……然後他接著說:
「您知道嗎,塞利納,我要去『熊苑』睡覺,我不回城堡了!……他們在那裡給我訂了一個房間!就讓他們留著自己住吧!我去『熊苑』睡!……我們天亮的時候要從那裡出發!……我的全班人馬都在『熊苑』,我的整個『突擊隊』……」
阿貝茨不是那種野蠻人……不是!……一點也不用像害怕羅米茨那樣怕他……他可沒有被打過屁股!……暫時還沒有!……可是畢竟……畢竟……最好還是不要再固執己見……我沒有再說任何話……這有利於維護法國人民的感情!「算了吧,夥計!」……於是,我完全同意了他的看法……
「怎麼?不吹小號?」
「大夫,勞駕!……明晚您能來一下城堡嗎?……來吃晚飯可以嗎?跟霍夫曼一起,不必客氣!……就我們幾個!……」
霍夫曼也同意!他也覺得阿貝茨的這個想法極其振奮人心!全歐洲都在翹首期盼的無比偉大的象徵性標誌!查理曼大帝,他所有的騎士簇擁在周圍,拉戴芳斯廣場!
我沒有必要推辭……在說好的時間,晚上八點鐘,我到了城堡……阿貝茨的飯廳……但他們不在那裡!……一名膳食總管把我帶到另外的地方,另外一個側翼,城堡的另一頭!……穿過一道又一道走廊……「永遠也不要待在指定的地點!……」另外一個小飯廳!……提防餐桌下有炸彈!尤其是發生了暗殺希特勒的事件!……小心為妙!好了!……好了!……另外一個小飯廳……挺別緻的……到處都是小瓷器……德累斯頓……小塑像,花瓶……但菜單嘛,卻一點也不別緻!……我明白了!專門為了招待我!……「斯巴達式特色菜」!無可指責!……他們都知道我的三寸不爛之舌,知道我的醜惡靈魂!他們不會碰那些菜的,他們指的是霍夫曼和阿貝茨,他們會等到我離開!他們知道平民之間在怎麼傳話,說那些部長、大使和將軍們躲在厚厚的牆壁後面大吃大喝,花天酒地!早晨!中午!晚上!羊後腿!火腿!鱘魚子醬!肉卷!……還有整窖整窖的香檳酒!……我明白,他們要向我展示無懈可擊的斯巴達式菜單!……我甚至都沒有必要開口說話!……阿貝茨已經準備好了滔滔不絕的獨白……他全部的「抵抗」故事……他如何從里爾街的大使館官邸旗杆上取走那面萬字旗……啊!給他們那麼晦氣的一條街,里爾街!……我想著,我聽他講,我什麼也不說……里爾街,跟勒內住的是同一條街!……種族主義分子勒內!勒內也在里爾街那裡待過!……他們都被驅趕,被攆走,被踢出去!……勒內這個人,我還是有些了解的……他撕毀了八份對我「read.99csw.com不予起訴」的決定……
「讓他進來!……讓他進來!……」
「您明白嗎,塞利納?……亞琛-拉戴芳斯軸心!」
他沉醉在自己說的這番豪言之中……
好了!我把話語權重新交回給了他!我是在劫難逃了!……新歐洲!還有他心心念念的計劃,他的偉大作品:我們一打回巴黎,就在拉戴芳斯大街最高處豎一尊巨型雕像,查理曼大帝的銅像!……
關於大使館,只有一個……日本大使館……另外還有一個領事館,義大利領事館……也許維希的那個大使也可以算進去?……那個從德累斯頓死裡逃生的人?……還包括德國大使霍夫曼嗎?……奧托·阿貝茨被委派到布里農那裡……什麼也不是了……弄了個閑職……儘管如此,只有閑職的阿貝茨依然一下子在這裏露臉,一下子在那裡露臉,出席那些小型的「家庭舞會」!……啊,是那種無足輕重、健康無害的舞會……帝國總理府早就為錫格馬林根的法國人找到了某種存在的方式,既不絕對虛幻,也不絕對真實,不能保證未來,但很看重過去……虛幻的地位,半隔絕半輕歌劇,為了確立這種地位,西科斯特先生,我們在柏林的那位愛辯論的外交部大領導,儘可能地從以前的廢除赦令、伯爵爵位、胡格諾派、西班牙王位繼承爭奪戰爭的史料中找到全部的論據……最後我們以特別不確定的「法國飛地難民」的身份被承認,條件嘛……條件是……反正是在「法國飛地」上!鐵證如山:我們的郵票(印有貝當頭像),貝當的保安隊,穿著軍服,還有我們高高飄揚的旗幟!還有我們的起床號!……但我們的「特別飛地」本身就飛嵌在普魯士和巴登的領土之間……注意!這片領土本身就是南符騰堡的一個明確的飛地!只舉一個例子你們就清楚了……德國成為一個統一的整體始於希特勒,而且還不是完全統一!證據就是,你乘坐那種從德國開往瑞士的火車要穿越十次邊境,同一條邊境,在不到一刻鐘的時間里……荒原,河灣,小村莊,河床……噓!……我又開始沒完沒了!……
「您不想把它安放在別的地方嗎?」
「絕不是那麼回事,阿貝茨!絕對不是!……您會明白的!……書寫歷史的是那些勝利者!……你們的歷史將會變得臭名昭著!」
阿貝茨不準備反駁他。
我的問題沒讓他們驚慌失措……不管是霍夫曼還是他,他們早就想到過……
「他們,是誰?」
「啊!您說得非常在理!」
「絕對宏偉的計劃!」
我讓莉莉著手工作,跟德羅尼夫婦一起排練她的舞蹈,她為慶典準備的節目……再也不是在開玩笑了……完完全全的「不言而喻」!……慢三步舞,快三步舞,里戈東舞!……這件事突然就變得嚴肅起來……不要把那個瓶子打開……否則會把魔鬼從裏面放出來!是慶祝「收復阿登」嗎?……那當然啦!所有的使節都會到場!……當然會!……慶祝龍德斯泰特取得的勝利嗎?哎呀!勝利,何止是勝利呀!
阿爾封斯·德·夏多布里昂!……僕人把他領了進來……他走過來了!他的腿有些跛!……他走進來……我們上一次在巴登-巴登見面時,他跛得還沒這麼厲害,我覺得……那是在布倫納酒店……他帶在身邊的是同一條狗,一條特別漂亮的真正的西班牙種長毛垂耳獵犬……他穿的還是同一套衣服……穿成了他小說中的人物……從他的小說《路丁先生》被拍成電影時起……他就再也不換那套衣服了……那個人物……寬大的棕色斗篷,打獵時穿的皮靴……噢!可是!噢不!……那頂蒂羅爾氈帽是新的!……上面還插著一根小羽毛!他一隻手牽著那條西班牙種獵犬,另一隻手,拎著一把冰鎬!……阿爾封斯,他這一身行頭是要去哪裡呀?……他隨即就跟我們道出了原委……我忘記跟你們說他的大鬍子了!……從巴登-巴登時起,他就蓄起了這部大鬍子!……那可是德洛伊教祭司的大鬍子!……這鬍子現在變得濃密、蓬亂、灰白,成了凡夫俗子的鬍子了……而且到處侵略!……你都看不見他的臉了……只剩下兩隻眼睛……
「啊!非常明白!」
「沒有關係,呀!沒有關係的!」
「您想想清楚!想想清楚,塞利納!就像我說過的:勝利屬於經過高度錘鍊過的靈魂!鋼鐵般的信念!……我們擁有這種靈性,不是嗎,阿貝茨?」
「勒克萊爾克的部隊……塞利納,瞧您!啊!但千萬不要沮喪,親愛的塞利納!我看見他們了!……我看見那些黑人了!…九-九-藏-書…也好!……那些黑人在發起挑釁嗎?全面戰爭?也好,不是嗎,阿貝茨?」
「嗯,我不知當不當說……我們的別墅被人侵佔了!」
「一個地點,一個絕對進不去的山谷,非常狹窄,很像一座競技場,夾在三座山峰之間……在蒂羅爾的縱深處!……那個地方啊!塞利納,那個地方啊!……我們可以與世隔絕!……您聽懂我的意思了嗎?……我們聚精會神!……我們完善我們的炸彈!」
這時,我看見的是一個張皇失措的男子!……眨眼之間!冰鎬從他的手裡跌落下來……才一秒鐘時間,他的臉徹底地變了!……就因為阿貝茨提出的那條意見!……他就好像驚呆了!……這太過分了!……之前還是那麼熱情洋溢……現在他看著阿貝茨……他看著餐桌……他抓起一個茶碟……砰!飛了出去!然後是另外一個!……然後再抓起一個碟子……再抓起一個餐盤!……這是集市上雜耍藝人的表演啊!碟子在頭頂上飛舞!他真的是怒火衝天!所有的盤子碟子都要飛到餐廳另一邊的餐具層架上砸爛!砸得稀巴爛,呼啦,啪嗒,盤子碟子滿天飛!繼續!這是打木偶遊戲啊!……阿爾封斯發怒了!就因為阿貝茨這個令人討厭的庸人竟敢說他的「騎行」調子不準!這個傲慢無禮的大草包!啊,慶祝勝利!拉倒吧!……啪嗒!咣當!發射!他變成了煙斗似的怪面人!……他才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呢!……發起火來,他連自己是誰都不認得了!阿貝茨和霍夫曼都不知道把腦袋往哪裡藏!往另一邊偏!躲到桌子底下!桌布下面!呼啦!砰!餐具在他們周圍爆炸!全套餐具都遭了殃!……他發起怒來真的讓人認不出來了!他確實是怒髮衝冠!他的頭髮和大鬍子都憤怒地倒豎著!誰叫他們批評他說他的小號是假的!……他們之間肯定已經發生過什麼事,肯定的!……我之前聽說他們因為黑森林那棟山區木屋的租金相互埋怨……阿貝茨不想支付租金了……更確切地說是他的妻子蘇珊娜……小號、瓦爾基麗和查理曼大帝並不是他這次大發雷霆的真正原因……是因為別的事,更嚴肅的事……反正在某種程度上……我一直看著阿爾封斯,這個一直那麼彬彬有禮、那麼具有紳士風度的人,現在卻把自己變成了瓦爾基麗!……所有的東西悉數完蛋!整個房間!所有的小古董!……就像精神病急劇發作!簡直就是發瘋!多虧了阿爾封斯的西班牙種獵犬米爾塔,他的米爾塔一下子害怕了,突然大叫了起來,聲嘶力竭地大叫了起來……汪!汪!並且叫完就跑了!阿爾封斯叫它回來!……但它已經跑遠了!……他跟著沖了出去……他奔下樓梯……「米爾塔!米爾塔!」阿貝茨、霍夫曼則跟在他後面叫!「夏多布里昂!夏多布里昂!」……我趁機開溜!我也衝下樓梯!我沒坐電梯!……城堡前面漆黑一團……有警報!……總是有警報!那又怎麼樣?!……我看見阿爾封斯站在外面的人行道上,米爾塔沒有跑遠!它跑到外面多開心哪!它熱烈地迎接它善良的主人……我看不見那個善良的主人,街上黑咕隆咚,伸手不見五指……但他跟我說話,他的聲音哽咽著!……他的情緒依舊很激動,還在氣頭上!……盤子轟炸!……他打碎了多少盤子啊!……他向來儒雅、講究客套,對人總是客客氣氣的,我陡然間見識了另外一個人,一個不折不扣的野蠻人!
「您這麼以為嗎,塞利納?您真這麼想?」
「一個啟示!……一枚可怕的精神炸彈!……對不對,阿貝茨?……不然的話基督教怎麼能贏得勝利?一枚可怕的精神炸彈!……對不對,塞利納?……對嗎?……」
「您沒事吧,夏多布里昂?沒事吧?」
說到這裏,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他手下的人,全都是道德家,是那些會製造炸彈的人……反正,我是這麼認為的……
可以了!……可是阿爾封斯卻在抗議,因為沒問他任何問題!……他衝到那個警察前面,大鬍子出現在手電筒的光束中!……「權力不是萬能的!」他劈頭蓋臉地朝那名警察吼了一句!「權力不是萬能的!」我以為他會被那個警察抓起來!沒有呢!……那名警察沒有生氣……他只是想讓我們往前走……他知道自己在跟誰打交道……他甚至把我們手上的兩根背帶一把抓過去,那個沉得像什麼似的雙肩包對他而言輕得像根羽毛!……他跟我們一起去……他送我們過去!很好呀,夏多布里昂和我,我們跟在他後面!……我們很快就走到了「熊苑」……我們能聽見多瑙河的聲音……多瑙河的河水在橋拱上撞碎的聲音!……啊,這條怒濤洶湧、水聲浩蕩的河流!……好啦!我們到啦!……就九九藏書是這裏!……警察敲門……敲了三下!……然後又敲了三下!有人出來開門了……好啦!「晚安!」我把夏多布里昂和他的狗一起留在門口……警察把那個背包放了下來……
「靈魂!……靈魂,我們的靈魂,炸彈……我有了!我會有的!」
我看著阿貝茨激|情洋溢地向我們描述那座巨大的群雕的模樣……他紅光滿面……不是因為酒精!……餐桌上只有礦泉水,我說過……純粹因為激|情!……為了描述得更加栩栩如生,他站起身來,為我們模仿查理曼大帝傲然挺立的樣子,還有他手下的那些騎士!……他的騎士:龍德斯泰特……羅蘭……達爾南……我尋思著:可以了!……他就要折騰累了……我可以悄悄地開溜!……得啦!……就在這時,一名僕人跟他小聲嘀咕著什麼……怎麼回事?……有人來了!……德·夏多布里昂先生大駕光臨!……阿爾封斯!……他有事要跟大使閣下通報!
「再怎麼說,阿貝茨先生,再怎麼說……還是有點區別!……您在裝糊塗!……阿貝茨,您在這裏,即使一敗塗地,繳械投降,領土被一百個戰勝國全部佔領,即使是這樣,上帝、魔鬼和使徒都可以給您作證,您仍舊是個有良心、忠誠的德國人,有榮譽,有祖國!是完全合法的戰敗者!而我這個言行激烈者,我永遠都是那個該死的卑鄙的異端,活該被絞死!……是我的兄弟們和抗德武裝戰士的恥辱!……看到第一棵樹立馬吊上去!……您承認您我之間的區別嗎,阿貝茨先生?」
對阿貝茨而言,勝利,無論是使用炸彈還是不使用炸彈,都是一件「不言而喻」的事!……只要他的那座紀念雕像能夠豎立起來!他那座巨大的查理曼大帝雕像!他要搞什麼亞琛-庫爾布瓦軸心!那是他的頑念!
他給我的感覺是,生活太舒適了很容易讓人胡說八道……我看見他們倆都很興奮……霍夫曼坐在對面,也一樣……沒有酒喝!餐桌上只有水……還有話語!……滔滔不絕的話語!……我真的無言以對……現在開始上「套餐」了……他們也吃「套餐」……但他們吃的是那種「特供」的「套餐」,裏面的胡蘿蔔是真材實料,蕪菁是真材實料,我覺得那黃油也是真材實料……
「請原諒我這個不速之客!……我千方百計想提前通知您,我親愛的阿貝茨!唉!」
噓!我想知道他說的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啊!當然,夏多布里昂!」
「啊,那當然,阿貝茨先生!」
「啊?……啊?」
「啊!那當然!那當然!阿爾封斯!」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見過這位和藹可親的阿爾封斯!……我讓那個德國警察跟我一起回「雄獅」……讓他幫我把門打開……弗魯赫特那個狗東西可能會故意把我關在外面!……讓警察跟在自己身邊總沒錯……這是你在生活的迷宮中學到的一樣本領……
霍夫曼也聽得一頭霧水……
那還用說嗎!
他抓起我的手,緊緊地握著……他需要友愛。
「然後呢?」
「那您肯定明白!」
「再見,親愛的塞利納!」
既然是外交晚宴,我必須向他表明我自己的看法!這看法已經漚在我的肚子里,比那些小紅蘿蔔還要糟糕!
「從這邊走,我親愛的朋友!從這邊走!」
「您真這麼認為嗎,塞利納?」
「可是畢竟,您估計有多少盤子被我砸了?」
「可我們在黑森林有許多絕對忠誠的人,塞利納先生!……我們的棕色游擊隊!……你們的抗德武裝在里爾街沒把我抓到……在這裏給他們十次機會,他們也抓不到我的!……只是會經歷一段糟糕的時期,僅此而已!可您會跟我們一起走,塞利納!」
「可是,塞利納,您願意嗎?您能行行好,幫我個忙嗎?……那個『熊苑』,我一個人去找的話,永遠都找不到!……您可不可以陪我去一下?……」
「您的那顆炸彈,用什麼做的?」
我當然可以啦!……我可以閉著眼睛找到錫格馬林根的任何角落……我從來沒有迷過路……不管是在哪條小街上!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不知怎的,他們開始不再默契了……夏多布里昂陷入沉思……阿貝茨也是……霍夫曼也是……我什麼也不說……夏多布里昂率先打破沉默……他有了個主意!……
聲音還是像在巴登-巴登一樣……非常熱情!……那種迫不及待的熱乎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