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42

42

又熬了兩三天……啊!不平靜!……街上的人越來越多了……坐汽車和火車過來的……不斷地往這邊涌!從斯特拉斯堡,從北方……從東邊和一些波羅的海國家……不只是為了貝當!……為了去瑞士……但他們確實留在了這裏,他們儘可能地安營紮寨……他們擠在門口,擠滿了過道……什麼人都有……粗魯的男人,庸俗的女人,還有孩子……再加上潰散的士兵,各個兵種的都有……你們可想而知科爾佩紹會不會招募新兵!……從一條人行道到另外一條!……他不停地招募!他向他們允諾一切,讓他們簽字,給他們分發袖章!……他又招到一個水兵!……上哪艘軍艦?進哪個艦隊?很快就會知道!……但天上要熱鬧一些!……蚊式轟炸機和「劫掠者」在急速飛過來、往下俯衝然後再拉高飛走!……想把我們碾碎的話,對他們而言易如反掌!……一顆小小的炸彈足矣!……不!他們好像只是拍拍照……「讓英國皇家空軍從正面、側面和背面給你們拍攝!」他們一點也不用擔心……天空中沒有一架德國佬的飛機……地面上也沒有……一直都沒有!……一直啥也沒有!……連起碼的消極抵抗都沒見……德國佬的雞|巴毛國防!戈林的牛皮倒是吹得很響!……他們最擅長的就是讓我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他們所有的人!……我跟你們說過……又熬了兩三天……三個晚上……該死的讓人心驚肉跳、震蕩不已的夜晚!全是螺旋槳的渦流!飛過去了,又飛回來!……「空中堡壘」機群傾巢出動……足以把一直到烏爾姆的整個德國國土化為齏粉……它們輕輕掠過……讓一面屋頂飛起來……兩面屋頂……僅此而已!瓦片!我猜想,我們不值一顆炸彈……
雷斯蒂夫知道得更清楚……這是輛專列,「非常特別」,是威廉二世定做的,但從未使用過……專門為波斯國王定做的……這位國王一九一四年八月進行正式訪問……這車一直被撂在這裏……
雷斯蒂夫更講求實際,地毯和帷幔是很華麗,可廚房呢?……他要我們去看看清楚……另外一節車廂……配備了廚房!……一應俱全!……爐灶和大鍋小鍋!……但哪裡有煤炭呢?……沒有煤炭!這廚房燒不了焦炭!
他們一刻不停地上車,出來再從車廂里下車,兩節車廂……每人手裡都拿著一支點燃了的蠟燭!就好像要點火一樣!連小孩子也拿了!一群又一群孩子!用這些蠟燭可以把整座森林變成一片火海!他們什麼都想探個究竟!餐廳,廁所!「馬賽克」廁所!……他們全都跑上去,這裏摸一下那裡摸一下!森林晚會!……一串串燭火!……他們非得什麼都摸一下!「這些都是為希特勒準備的嗎?還是勒克萊爾克?還是給那些塞內加爾人?」你們可想而知有多好笑!……捧腹大笑!放聲大笑!確實不虛此行啊!
他的整個「特遣隊」由他管轄,獨立行動!……他們分開居住,很少來往……兩個隊員在城裡碰到時,會互相敬禮:立正!立正!……其中的一個高喊:「理想!」另外一個立即回答:「趁熱吃!」……僅此而已!在農場里,他們不停地訓練……用豬和羊……他們不怎麼進城裡逛盪,是因為他們不喜歡被人看見……他們只喜歡一樣東西:講座!……不是那種下流的話題,盪|婦的庸俗玩笑……不是!而是正兒八經的人類歷史!正兒八經的哲學!馬利翁有熱情,有天賦,有廣博的文化知識……所以他在雷斯蒂夫的農場里極受尊重……從不提及那個赫赫有名的「神功」!從不提及!隻字不提!……
賴伐爾跟他說過了……顯而易見!……畢歇隆在臨走之前可能也跟他透露過?……這不是什麼罪行……但是現在他們個個都來找我討要!……我只剩下兩瓶了……他媽的!
這時,他建議我們別待在房間里,而是去樓下的那間糕點鋪,他想給我介紹一個人……好吧!我不是很喜歡那間糕點鋪,但我不能拒絕馬利翁……我們下樓,我,莉莉和貝貝兒……說實在話……做這些事情沒有任何歇斯底里的成分!……我們早就料到了,我們所在的整個地域隨時都有可能爆炸,燃燒!液態磷或者子母彈!……那就什麼也留不下來了!……徹底毀滅!……克蘭丁斯特糕點店,就在樓下附近……這家糕點店是那個女醫生的妹妹開的,也就是那個什麼都拒絕我的醫生……但這個做妹妹的卻不拒絕,這個糕點師妹妹,可是她供應的都是啥玩意兒呀!……都是可怕的代用品!……小烘爐烤出來的、能把牙齒磕掉的東西……椰果和烤木薯……那種甜點拿去喂鱷魚還差不多!喝的呢,只有咖啡代用品,搗碎的羽扇豆……甚至有可能是焙炒菊苣根!反正……反正……我們去她那裡不是去吃糕點,我們只是去那裡坐坐……不是很舒適……但畢竟……裏面人可多啦!……當所有的人一遍遍地看完人民黨黨部兩扇櫥窗前的垂死者,看完城堡……一遍遍地看完升旗,旗杆,保安隊……他們就只能去克蘭丁斯特那裡了……十個、十五個人一起倒在一張黃色的獨腳小圓桌邊……癱成一堆,互相交錯,像花環似的圍著糕點……馬利翁為什麼要帶我們去那裡?……在我們那間破屋也挺好的呀……我一點也不喜歡克蘭丁斯特的這間糕點店……我看到有那麼多人……馬利翁不是那種搞鬼搞怪的人,他一定有合適的理由……他在樓梯間跟我解釋了原因……他想讓我見見雷斯蒂夫……奧拉斯·雷斯蒂夫……雷斯蒂夫名叫帕馬拉德……反正我覺得是……要不就是別的什麼名字……他們都有個化名……我跟雷斯蒂夫不熟……也不了解他手下的人……馬利翁與他們來往密切,他給他們上歷史和哲學課……雷斯蒂夫和他的手下不在一起,他手下那幫人被集中安置在一個農場里……那是一支「特遣隊」……沒人過去看他們……他們獨來獨往……他們好像要在某個時刻採取行動……一回到法國馬上行動……「鋤奸」!……算總賬!……一個區接著一個區奪取「鋤奸行動的勝利」!……所有賣身投靠英國、美國和俄國的人!……你們可想而知那名單會有多長!……那些「歐洲的敵人」!……工作量可大了!要完成的任務可多了!總計有十五萬叛徒!必須在三個月之內全部解決!……躲在倫敦的那些只顧著叫、不會捕獵的狗……然後還有布拉柴維爾的那些……然後還有莫斯科的那些……我們將會有一個嶄新的歐洲!煥然一新!一個無比幸福的大陸!……而現在,雷斯蒂夫正一點一點地經受考驗!這很重要!他可以上課……教一些「神功」……他曾經在好幾個黨組織、好幾個警局裡面做過「積極分子」……他們把納瓦辛在布洛涅森林被殺歸功於他……還有在地鐵里被暗殺的羅塞利兄弟……還有許多別的暗殺行動!……他獨創的神功……他自己的神功!……非常個性化……在頸動脈那裡下手!……用手抹一下脖子……那人就死翹翹了!嗬!從背後襲擊!那人連「喔唷」一聲都來不及說出口!……用鋒利的剃刀!刺啦!兩根頸動脈!……兩股鮮血噴涌而出!大功告成!……但動作要迅如閃電!要割得深!一氣呵成!無懈可擊!這就是他要教給他們的技巧!刺啦!……兩根頸動脈!現代版的弗朗索瓦神父的刺殺行動!……read.99csw.com
我和顏悅色地問馬利翁我們來克蘭丁斯特的店裡做什麼……「我們要去看火車!……不是嗎,雷斯蒂夫?」然後,他們倆跟我解釋是怎麼一回事……一個詭計……那輛火車要把他們送去霍亨林青參加畢歇隆的葬禮……官方代表團,六位部長,加上雷斯蒂夫,另外還有兩個代表,不知道是什麼人……肯定是馬利翁和加保爾德……可是要注意!那列火車在多瑙河另一邊的森林中單獨停靠……誰也不會知道!也不會看見!火車藏在樹枝下,一大堆樹木下面!埋住了的!飛機發現不了……火車從柏林開過來接他們前往……一列非常特別的「專列」,兩節車廂……火車到的時候會通知他們……隨時都會到!……霍亨林青並不近,有一千二百公里……要穿越整個德國,從南部到東北!……我已經跟你們說過格布哈特所在的黨衛軍醫院,六千個床位……但畢歇隆他是怎麼死的呀?……誰也不知道那裡發生的事……他們會搞清楚的!……會的!……會嗎?……馬利翁並不覺得……那邊的人想怎麼說就會跟他們怎麼說!……我琢磨,我也想了一下……是格布哈特給他做的手術……我不喜歡格布哈特……眼下他們一直在那裡等火車……其實,是火車頭……大家要去看一下那個「專列」!只有雷斯蒂夫知道它藏在哪裡……具體的位置,在哪個樹枝堆下面……要過了大橋……好像經過了徹底的偽裝……但雷斯蒂夫根本就不信,既不相信偽裝,也不相信樹枝……火車無論如何都會暴露,他解釋說……因為他們眼下只有焦炭可燒……所有的機車都只有焦炭可燒了!你閉著眼睛都能把它們找出來!你看見它們從俄羅斯開過來!未燒盡的煤屑會釋放出大股大股的煙雲!……所以這裏的天空才會變成無休無止的飛機的競技場,它們在隧道,隧道的入口、出口上空守候著……轟的一聲!……就什麼都解決了!……只需守候著!在埃菲爾山的隧道出口,至少有三十架飛機,像旋轉木馬一樣轉悠!……無休無止地轉悠!……可以說,火車跑出來等於自投羅網!……會變成他們的靶子!可以說,這麼做是故意的……我們後面才知道!雷斯蒂夫早就知道……他知道的東西真他媽的多……但現在不是問他問題的時候……事情的來龍去脈……他把我們帶去參觀一下,不就得了!莉莉,馬利翁,我,還有貝貝兒……我們準備去看那個專列……所謂的藏了起來……我們繞了幾個彎道,然後到了那座「五拱」大橋……我們穿過三股軌道……我們進入森林……走到那裡,必須承認,他帶我們去的地方,小路蜿蜒曲折,很容易迷路,因為裏面黑咕隆咚的……最大的那些冷杉好像被他們砍過了……你彷彿走在拱穹下面……在拱穹下的某個雜亂的廢物堆裏面!加上砍下來的樹枝,混雜在一起……我們沿著道砟兒往前走……還有鐵軌……但軌道上都是堆積如山的雜亂樹枝!被砍倒的聖誕樹!……我們來到一個巨大的樹枝堆前面!……一個地方……周圍全是人……雷斯蒂夫知道,就是在那裡!……火車就在那裡面!被埋起的火車……埋在樹枝堆下面!……徹底的偽裝!但周圍全是人群!……這輛神秘列車早就被他們發現了!住「雄獅」的人,鎮上的人,文職人員和軍人,摩肩接踵!他們七嘴八舌、嘰里呱啦!各種語言!……比克蘭丁斯特的糕點鋪里還要喧鬧!……偽裝的士兵和沒有偽裝的……法國難民和德國鬼子……什麼人都有!……甚至有從菲德里斯跑出來的奄奄一息的病人,我還以為他們正躺在床上呢!……他們跑到那裡,開心得很!……還有軍屬……從烏克蘭流亡至此的工人……帶著十個、十二個小孩!……樹枝後面全是吵吵嚷嚷的孩子……他們跑來跑去,嘰嘰喳喳,盪著鞦韆!啊!神秘列車!……還有德國警察!還有衝鋒隊!……還有科爾佩紹海軍上將本人!……他們都給出權威解釋!他們無所不知!知道這火車是怎麼回事!希特勒的「專列」?……不是!……貝當的?……科爾佩紹上將的?……斯大林的?倫敦的那個戴高樂的?……他們登上列車察看……把裏面翻了個亂七八糟!座椅,坐墊,扶手椅!真豪華呀!……那些家長,孩子,還有警察……我知道他們晚上躲在樹林里,但不承想會有這麼多人!……他們逃到森林里,害怕炸彈落下來,害怕在屋裡被燒死,可是萬萬沒想到會是人山人海!他們害怕很快就輪到我們這裏被燒!像烏爾姆一樣火光衝天!很快了!已經不知預告多少遍了!……甚至連人民黨黨部櫥窗前的那些奄奄一息者,也跑來了!……還有車站餐廳的那些鋼琴師……read.99csw.com九九藏書
這是最簡單、最方便的……他會把那些雞弄到手的……他不吹牛!……馬利翁不用操心……那些農場對他總是有求必應……而且是免費享用!……他要什麼都不會遭到拒絕……我們呢,我們要什麼東西他們都不會給……貝當也一樣,什麼都要不到……連羅米茨一家也一樣,什麼也甭想拿到!……但是雷斯蒂夫呢,要什麼就有什麼!……他自有魅力……
「我的老兄,您好像有氰化物,是嗎?」
我還是回到我們這間糕點鋪吧!……我跟你們說過,雷斯蒂夫在那裡,跟我們在一起,專心致志,非常審慎……他身上沒有任何異樣……我見過很多殺手,近距離地接觸過,非常近……在一個沒有任何虛張聲勢的地方,在牢里……不玩虛的,不跟你啰嗦……來真傢伙,對那些慣犯……如果你仔細觀察他們,夜以繼日地觀察,會發現他們跟別人不一樣……我跟你們說,在大牢里,你總歸會覺得他們有點古怪……但雷斯蒂夫呢,一點也不怪!……一丁點怪癖都沒有!……不過呢!……不過!……後來……我見過他情緒失控……後面我再跟你們說……發作……完全跟野獸一樣!……可是,此時此刻,我們在克蘭丁斯特的糕點鋪里交談時,他絕對言行得體,十分正常……旁邊一桌的那些人,那些「希望」,他們可是一點也不得體,他們非常狂躁,非常過分!「計劃」有衝突!他們重整歐洲的計劃!……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都是可怕的宗派分子!新布卡爾!……新人民黨!……新共產黨!新的一切!新人,超級力量,全法國都在翹首期盼他們的出現!……錫格馬林根的精英!他們的第一要務是「鋤奸」!堅定不移!第四共和國!全世界都給我好好記住!「誓不妥協的第四共和國」!……而且他們全都已經開始任命自己做部長了!此時此刻,他們已經到凡爾賽了!凡爾賽宣言!希特勒被絞死,這是不言而喻的!戈林也跟他一起被絞死,這個罪大惡極的下流坯叛徒,把天空賣給了英國人!……你們只需朝天上看一眼!戈培爾呢?用木樁刑處死!當然要這麼干!這個罪該萬死的誇西莫多!那樣的話他就再也不會滿嘴謊言了!這些是真正的狂熱者,高度可靠的反政府者,他們真的有殘酷的理由,都準備報名加入了……他們鬍子拉碴,言辭激烈……他們實在沒什麼好抱怨的……所有的人屁|眼上都粑著刑法第七十五條!……你只有跟那些飢腸轆轆的餓鬼在一起方才做得了一點正事……你們看看中國人好了!……馬利翁讓我們下樓到克蘭丁斯特的店鋪是非常有道理的……雷斯蒂夫去「雄獅」露臉不是很方便……去那裡看我的小丑已經夠多了……所謂的去找我看病……那36號房呢?……羅米茨恰好在樓上!是的,像現在這樣安排最好不過……我們可以一起東扯西拉地聊點事情……然後突然就聊到了氰化物!我早該料到!……賴伐爾肯定多嘴多舌把這事給抖摟了出去!……畢歇隆無疑也說了……說我有那個,諸如此類……現在所有的人十有八九都知道了,錫格馬林根的所有的人……說我堆得滿屋都是……所有的人都會跑來找我要!啊!還有一個消息!……也是從城堡里傳出來的!……說賴伐爾已經任命我做總督!他們都不是很清楚消息從哪裡傳出來的……反正是某個地方吧!……對啦!我沒有任何證據……畢歇隆死了,已經死無對證了……賴伐爾會矢口否認……我們不九-九-藏-書想讓他為難……我們拿這事開玩笑……連不怎麼愛說笑的雷斯蒂夫都覺得我做總督很可笑!……我跟他解釋說,是島上的總督!……
那麼,我們到了我先前跟你們說過的地方,克蘭丁斯特的糕點鋪……我,莉莉,貝貝兒,馬利翁……什麼都是代用品的糕點鋪……坐在我們旁邊的那張獨腳小圓桌邊的,是各黨的「希望」,是人民黨,全國人民聯盟,布卡爾……那幫人說話聲音可大了!要讓整個糕點鋪都能聽見!聽見他們說話!徹底重鑄歐洲!……反攻倒算!……反攻倒算!……這就是他們要做的!……他們!鋤奸!……法蘭西將會見證一些重大事件的發生!法蘭西的重大使命!……巨大的變革!……革命?哎呀!……貝當?那個貝當!患妄想症的老怪物!倒霉鬼!把他搞掉!……搞掉!……當然要搞掉!……他們也許應該推舉布卡爾,「步兵英雄」,也許?……或者達爾南,另外一個「步兵英雄」,也許?……但與德阿相比只能排在第二位!……不能更高!德阿,是他們的人!……他有這才能……那才能……唯一真正夠格的偶像!政治思想的巨人!多里奧呢?蠱惑人心的政客、地下共匪!……把他除掉,多里奧,他還會變回共匪的!……不可避免的!……賴伐爾呢,當然,已經完蛋了,他幹了太多的蠢事!他會回到他的夏特東的!……布里農呢?布里農呢?同樣除掉!……一個馬夫!……馬夫和猶太佬!……無須爭辯!……那另外一邊推誰呢?戴高樂嗎?……呵呵!他夢想做拿破崙!軍校學生的夢!……他不就是個警棍、肆意煽動鬧事的破壞分子嗎?比克列蒙梭差遠了!一副覺得自己長得高就好了不起的樣子!那個馬奇諾就不像他那樣,馬奇諾比他還要高呢!所以把戴高樂劃掉!……他的真名叫范·德·瓦爾!……是個外國佬,戴高樂·范·德·瓦爾!他們這些坐在小圓桌邊的人,他們無所不知!那種激|情洋溢,那種滿腔熱血,我後來再也沒在其他任何人身上看見過……再也沒見過……一種風格,一種家國情懷……一種精神……一去不返了……很顯然,法國的大潰敗從「鋤奸」時起才真正開始……然後便是徹底的土崩瓦解……新的妄想……誰最會吹牛誰就是大王……大鬍子也跟著消逝了,還有那種雅典式的「扎祖」青年的髮型……歡躍的、熱衷政治的青年一代……未來的議員……當然是痴痴傻傻的一代……但你們看看現在我們周圍都是些什麼樣的年輕人?……一幫土生土長的烏合之眾,自己都為自己感到丟臉……更加令人作嘔……「亞-亞白種人」……歐亞人……歐非人……什麼東西前面都帶個「歐」字……只要人們答應他們做某人的奴才就好!……還酗酒成性!讓人們把他們丟進牲畜群當中!墮落,腐朽,完蛋……在別人的膚色下消逝……不是他們自己的膚色!啊,不是!最關鍵的不是他們自己的膚色!……所以他們才會被人踢踹,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踢踹!
只有哲學和神秘學以及「作品選讀」……啊!聽課的學生非常專心,從不在下面交頭接耳講小話!法蘭西學院、路易大帝中學里的學生都喜歡對老師起鬨……坐在那裡聽課的都是些童子雞……小童子雞和老童子雞……我們這裏的這些頸動脈專家言行一點也不狂熱……尤其是雷斯蒂夫的手下……雷斯蒂夫本人壓根兒就不是那種話癆!他坐在第一排聽課……他非常崇拜馬利翁……他都是湊到他耳邊輕聲細語地跟他說話……而雷斯蒂夫本人,就他個人而言,他是不喜歡被人崇拜的……一點也不喜歡!……他覺得他的那點雕蟲小技實用、方便……不過如此!……就像我,我覺得自己的風格實用、方便!當然啦!不過如此!……我就是不放棄這種風格!該死的!就讓它一直那麼實用、方便……啊!但也就這樣了!……我又不會為這個小題大做!倘若我生活無憂,倘若沒有人逼我,我會把這種風格一直延續下去!……當然會!……啊,我也不喜歡被九九藏書人崇拜!……啊!我沒有名人、明星的氣質!雷斯蒂夫,這個「徹頭徹尾的弗朗索瓦神父」,他的神功要高過其他所有的技術!……但他並沒有因此趾高氣揚……高過斷頭台,如此而已!……你跟他談羅塞利兄弟或者納瓦辛,他會臉紅,會走到一邊去……他只想聽你說話!……你的故事!你自己的故事!跟馬利翁在一起時,他總是無話不說……
如今,我走到哪裡都見不到那些身著奇裝異服的「扎祖」青年了……就像在協和廣場再也見不到路易十六一樣……中國人是不會跑去看那個安放斷頭台的遺址的……
你們可想而知它有多麼豪華!集德國威廉明娜、波斯、土耳其的全部華麗於一身!……你們可想而知那些錦緞,掛毯,帷幔,束帶!比賴伐爾的豪宅更奢華!……沙發床,長沙發,有浮雕的墩狀軟墊,還有地毯!……他們把最厚的地毯都找來了!安國的超級地毯!……印度的超級地毯!……足足有一噸重的窗帘,掛在窗上!……啊!他們沒看見!「拉里克地鐵口」風格的枝形壁燈路燈佔了半個車廂,那地鐵口已經變成了巴黎的名勝古迹……那位國王享受的是何等優厚的禮遇啊!……車廂裏面你再也放不下別的東西了!……我依然記得,我對馬利翁說過一句話:「我不知道您能不能順利到達那邊,但您在車上會很享受!」
有人來訪……咚!咚!……是馬利翁!……他過來看我們……我跟他說天上太鬧騰了……他想著我們,給我們送來了小麵包,還給貝貝兒拿了一些雜碎……我們拿時下的局面開玩笑,所有的一切全都變得很白痴!而我們也只能這樣傻傻地等著!等什麼呢?……城堡里都在搞什麼名堂呢?我問他……他向我透露一些消息……布里農再也不想見任何人……加保爾德也是……羅夏也是……現在他們開始擺譜……一年前他們可不是這樣……在這裏就像在別的地方一樣,「擺譜」總是姍姍來遲!就像「對未來的構想」……總是過於姍姍來遲!……我們都是吃一塹長一智的(說到英國,我也許應該搬出我的貝利茲)……我們談到了部長們的會餐……布里都把所有的人的那一份都吃掉,其他人好像都不吃了,或幾乎不吃了,只有內羅例外,他的胃口更好了……非常好!……內羅,屬於揚諾維奇那類人,跟賴伐爾寸步不離……他好像在做什麼「生意」……有人說閑話……但馬利翁跟我說了一件事……我早料到了……不!……我沒料到……畢歇隆死了……他在上邊,在霍亨林青,在格布哈特那裡死的……在手術期間……好吧!……沒什麼好說的!……是他自己要去的……他完全可以像其他人一樣等到「回去以後」再說……太好了!……還沒有宣布他的死訊……晚些時候再宣布……這是命令……「不要得罪德國人」……好吧!……
「馬利翁先生,您別擔心!……我去給您弄二十四隻雞來,我讓人在『雄獅』幫您燒好,您把凍汁雞帶著在路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