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七章

第七章

——她曾在自行車上販賣焚香木棒。
「診斷是什麼?」
在屏幕上,她可以看見一個頭的輪廓肯定是安德遜博士的。他有著黑色的捲曲頭髮和一張稜角突出的臉。他正在和一個看起來來自南亞的小男孩講話,約莫三歲,穿著破爛的褲子。在他身後,磚塊在紅泥上砌成了一道牆。畫面看起來很粗糙,彷彿是多年前拍攝的。她一直盯著屏幕,盯得久到眼前的畫面變成了別的:男人。男孩。地點。時間。

幫助網站,我是地平說學會的一名成員,我要做一個關於為什麼其他人無法相信地球是平的的演講——
吉姆·B.塔克,醫學博士.,《前世今生》
維羅尼可斯姐妹——「在另一種人生中」——歌詞——視頻網
「藥物?」她抬起了頭。「但是他才四歲!」
Purnima Ekanayake,來自斯里蘭卡的一個女孩,一出生身上便有一組淺色胎記在她左胸膛和下肋骨上。當她在兩歲半到三歲之間時,她開始談論前世的生活,但是她的父母期初沒有注意到她的言論。當她四歲時,她看到一檔關於卡拉尼亞神廟的電視節目,那是一座距離145英里遠的著名寺廟,並說她認出了寺廟。之後,她的父親,一位校長,和她的母親,一位老師,帶了一組學生去卡拉尼亞神廟。Purnima和那組學生一起去了。在那裡的時候,她說她在寺廟旁邊流過的河流對岸居住過。
——她曾製作過安碧佳和蓋塔皮查焚香的木棒。
「他太小了,就像我說的,難以獲得一個適當的診斷。但是我們必須得考慮它。我不能排除它。」他的眼睛在粗睫毛之下堅定地看著她。「隨著時間增長我們會了解更多。」
探索者,媽媽!」她喊道,明白她沒有逗笑任何人,連死者都沒有,但是這也阻止不了她的嘗試。要麼是這樣,要麼就是開始哭泣,而她知道那樣不會有任何好結果。「他們是探索者!
我的天。不。
她坐在廚房的桌子旁,對著電腦,手裡拿著處方,她的兒子在夢中哭泣著。她盯著屏幕上的畫面,想知道什麼時候它會不再具有那股魔力。
她在那個畫面暫停住。
他轉向了她,嘴巴癟著。他用手臂環住了她,而當他哭泣的時候,她將他的頭靠向她的身體,讓他在她襯衫上擦著鼻子。
在屏幕上,那個小男孩面對著成年人。他看起來極度不自在。他可能得了痢疾,她想。
輕輕在波斯毯上拍打著他的黑色皮革運動鞋,厚厚的鏡片得意地架在他漸禿的頭上,邁克﹒蘭森醫生看起來並不像紐約最傑出的兒童心理學家之一,不管《紐約》雜誌上怎麼寫的。他坐在他皮革扶手椅里,手指交握,毛毛蟲般的兩條眉毛長在他謹慎、粗睫毛的眼睛上。即使在每一個療程中都回答過他的問題,她仍然感覺到他在權衡是否她才是所有問題的根源。
珍妮按下了暫停鍵。房間安靜了下來。
「而這是你的頭。」

這是他十八個月以來的第一次哮喘發作。她將噴霧器對著他的臉,他不規律的呼吸聲在她耳邊放大開來就像失敗的聲音,她對自己作出承諾:她不會再繼續等他好轉。她現在就會傾盡所有來幫助他。
另一種人生——
「那是我的鼻子。」
「那是我很多年前在貝爾維尤醫院當住院醫師的時候。那裡有個小孩經常提起他在戰爭時期所受到的創傷。他會畫跟刺刀有關的暴力圖片。強|奸。」
明顯地,她聽錯了。她將視頻後退了一點。
那位心理醫生皺了皺眉。「他比諾亞稍微大一點。但是對於確診來說還是太小了。」
來個人告訴我到底該怎麼做,她想。
珍妮感到醫生目不轉睛的注視就像一隻棕色多毛的蝙蝠懸在她上方,但她無法抬眼去看他。她看向膝蓋,穿著灰色的連褲|襪,她突然覺得她的膝蓋看起來很可笑,那種灰色,那種圓形。
她打了個冷戰。她可以看到那些畫彷彿它們就在眼前,用紅色蠟筆畫的血,張大了嘴的簡單人物線條。
她在筆記本電腦上又九九藏書重新開了一個窗口。她盯著閃爍的游標看了一會兒,然後向網路上的眾位大神發送了一發信號:
那個博士和小男孩仍然在那裡,在她的電腦屏幕上凍住。她拿起了處方並放在了攤平的手掌上。
她發出一聲輕微嘶啞的笑聲。沒有什麼不是你們導致的,醫生。「治療開始之前什麼都沒發生過。」事實上,她已經快要花光她的積蓄了。她已經將她的個人退休金取現,並且花了她母親留下的她為諾亞上大學準備的一點遺產。(她現在的目標只是讓他能夠平安地去上幼兒園。)她僅這個月就不得不取消了和四位潛在客戶的會面,因為她不能帶諾亞去那些會面或是現場參觀,而她本身也沒有多少時間,時間都用來帶諾亞看醫生了。不久之後她將沒有工作,沒有工作就沒有辦法來支付醫療賬單,也仍然沒有答案。
「他的另外一個母親?」她的雙手時而緊握、時而放開。她把雙手放在了膝蓋上。
「我不知道,臭臭。」
「傑羅姆·安德遜博士,多年來他一直在研究似乎可以回想起前世生活細節的小孩……」
「我打賭他是一名博士!他得了什麼,庸醫的博士學位?」她打了個嗝,大笑著說。
「我的另外一個媽媽什麼時候來?」
那些話從她腦子中滑過,彷彿它們在緩慢地凍死,但是那個詞——藥物——珍妮被震醒了。

她想過跟一個朋友打電話讓她過來,來安慰她或給出急需的建議,但是她無法忍受將那份診斷分享給任何人,去聽到她自己的恐慌從電話里發出迴響。
他從紙板上抽下那張紙並遞給了她,彷彿這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他的臉色在這爽快中看起來很糟糕。「要不你花些時間好好考慮一下,」他說道,「我們下周再談。」他伸出的手裡讓人拿著那張抗精神病的處方。珍妮有一種奇怪的、難以抗拒的慾望想在他面前將它揉成一團。但是,她拿了過來並將它塞進了口袋裡。
現在珍妮在沙發上舒服地坐在她兒子旁邊,忍耐著將他拉到她腿上並不斷親吻他腦袋的衝動。「感覺還好嗎,小臭蟲?」
我如何邀請一個你女孩去返校節?
心理醫生跟兒童開這類葯,是在某些嚴重的情況下,當他們認為好處大於風險的時候……同時,關於這類葯與死亡、危險副作用相聯繫的報告在增長。在一份來自《今日美國》的研究中,美國食品及藥物管理局從2000至2004年收集的數據顯示,美國食品及藥物管理局資料庫里列出的非典型抗精神病葯是起碼45例兒童死亡案例的「主要嫌疑」。其餘還有1328項關於糟糕副作用的報告,其中有些是威脅生命的。
她向下盯著地毯。地毯上深紅色的圖案很濃密,深不見底,方塊之中又見方塊。
披頭士樂隊,求助,視頻網。
那晚珍妮讓諾亞早早入睡了。他處在一種想要擁抱的情緒里,用手臂將她的頭拉低來親吻他的唇,他的手指在黑暗中輕輕擦過她的臉。

「但是為什麼他會想象有另外一個母親?」
她在沙發上坐到他身邊,手中握著茶,試著取一些暖。她甚至都不介意他身上的味道:那個如今諾亞走到哪裡都帶著的病態的發甜的、微微凝固的味道。

她燒了壺水,為自己泡了杯茶,為諾亞準備了一杯奶油糖果熱可可,她在馬克杯里放了如此多的棉花糖,以至於快要看不見杯中的液體了。她盯著像白色的小牙齒般的微小糖果在起泡的褐色可可中歡快地上下浮動,然後急忙彎下腰從通道的邊界下穿過並走向客廳,蹲坐下來,這樣諾亞就不看見她在哭泣。振作起來,珍妮。那就像將一隻嚎叫的貓塞進一個包里,但是她做到了。她壓下了啜泣,讓它們在胃裡翻滾著,並站了起來。從後窗看去,雪落在後院里,並一直在下。
她會發現他在被子下扭動著,揮舞著,尖叫著。「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當她六歲時,purnima已經提過二九-九-藏-書十來次關於她的前世生活,描述了一個製作焚香的男性在一次交通意外中去世。其中她提到兩個焚香品牌,安碧佳和蓋塔皮查。她的父母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些,而……他們鎮中沒有店……販賣那些焚香牌子。
她無法驅除寒意;她的牙齒仍在打顫。她是如此地希望這次能成功。她本來很確信這次找的醫生會為他們改變一切。
她曾經親眼見過那些善於操控人心的人是如何欺騙輕信者的。她知道沒有什麼是絕望之人做不出來的。而珍妮現在不是如此嗎?
「曾經出現過類似的例子?」珍妮屏住了呼吸。她不敢直視他的眼睛,轉而將視線集中在了他鞋尖上。蘭森醫生跟隨著她的視線,他的眉毛皺在了一起,他們兩個人一起看著他的黑鞋子在波斯地毯的紅色方塊上輕踏著。
「醫生,我甚至都不能跟我的孩子洗澡。」她最後一次嘗試,是在一周之前,他已經使自己進入到一種狀態可以觸發哮喘發作。
她在口裡含住了酒,感受著液體在燃燒著她的舌頭。杯上的貓咪如惡魔一般,或者說,很平常。隨時隨刻他都有可能猛撲上去,用牙齒將那隻美麗蝴蝶的藍色翅膀撕成碎片。
「行為療法也許會有幫助——」

「……多年來他一直在研究似乎可以回想起前世生活細節的小孩子。這些孩子,一般才二到三歲,會提到關於想念他們原來家庭和親人的特定細節——」
她拿過那張處方並將它揉成一團,又在桌上將它攤平並盯著它看。過了一會她站了起來,將那瓶波旁威士忌放回了櫥櫃里。
電影《幫助》,PG-13-劇情片。設立在1960年代的密西西比州,一個南方社會的女孩從大學回來,立志要成為一名作家——
她覺得蘭森醫生已經足夠友善了,當然他也應該如此,以三百美元每小時的價格來說。並且他拿出時間來與諾亞談、與她談。但是到最後他與其他人並無區別。他也沒有答案給她。他會提醒她再等等。
我的兒子想要另外一個母親——
她痛苦地搖了搖頭。在多年來毫無結果的零星的夜間谷歌之後,她試著更認真地搜索來自休斯頓的傑夫。一周之前,她更進一步了:她把兩天之中更好的時間用來瀏覽過去二十年來每個記錄在案的羅茲學者。她集中尋找每一個傑夫和傑弗里,來自德克薩斯州的每位學者及來自其他州的,結果是沒有人看起來甚至稍微像一點那個告訴她自己叫傑夫的男人。她曾給特立尼達拉島的酒店打電話,但是現在那裡變成假日酒店了。
她不會上當的。是那瓶波旁威士忌在起作用了,削弱她的判斷能力。
她對這個可憐男人的時機短促地笑了笑,一種大聲、悲傷的笑聲,像一隻沮喪海報的鳴叫。之後她沒有回復便關上手機,抿了口茶。然而,這對她一點好處都沒有。她需要更有力的東西。
在前世,一個關於死而復生的紀錄片,包括免費流媒體採訪……
儘管這是一個幻覺,但他的悲痛是真實的。她見過了足夠多的悲痛所以知道。「你很受傷,不是嗎?」她輕輕地說。
哈:一個新時代的醫生。她在過去一年裡她母親的生活中已經看過太多類似的紀錄片了。她母親曾是一個務實的人,有一大圈務實的朋友,但是當她確診之後(白血病,最糟糕的一種),她所有的朋友立馬就都知道了。一個接一個他們上門拜訪,並帶來了中國順勢療法的棕色粉包、關於墨西哥療程的水晶、紀錄片和小冊子,而珍妮和她母親儘可能地以此作為樂趣來接受。她會花好幾個小時坐在她母親的床邊,一起看那些電影並取笑它們的時候緊握著她母親的手,一個接一個,儘是胡言亂語。關於精神通道、鍊金術治療、薩滿擊鼓的紀錄片。珍妮邊哭邊笑地聽著她垂死卻堅強的母親用盡最後一絲激烈的力量去嘲弄那些俗氣的畫面,電影中的沙灘和彩虹,展現了它們所不可能傳遞的:希望。那時珍妮人生中最糟糕歲月的最美好的一段時光,和她母親一起取笑這些電影。不知何故。她母親的嘲弄讓珍妮相信她並不需要那些任何古怪的東西九*九*藏*書。她會依靠純粹的意志和現代醫學來生存下來。他們同時還嘗試了另外一種實驗性療程,比那個讓她產生無比痛苦的腹脹要好些。這就足夠了。
她將頭放在了鍵盤上休息。又抬了起來。手指在滑鼠墊上移動著,對著這部機器里的鬼魂講話。
當珍妮半拖著半哄騙著諾亞走在街區上時,路邊的瓦斯燈在三月的潮濕混亂里閃爍著,彷彿一座遙遠的指明方向的燈塔。他的露趾手套掉在路上的某個地方了,而他冰冷的手緊握著她的手,將她往下拉扯,讓她難以前行。
你那麼努力去為你的孩子提供健康的食物,她想道。大豆乳酪披薩。有機豌豆、花椰菜和小蘿蔔。奶昔。無激素牛奶。綠葉子菜。你將加工食物減到最低,在一周之後丟掉萬聖節糖果。從不讓他吃在公園裡販賣的冰棍,因為它們添加了紅色和黃色的色素。然後你們就給他吃這個?
「你已經在家了,甜心。」
珍妮走出了房間,感到自她母親去世后前所未有的悲傷。她把電腦拿到了廚房裡,拿出了利培酮的藥方。然後她拿出了一個杯子和多年前一位客戶送給她的一瓶波旁威士忌,並喝了一大口。
我甚至都不知道該問什麼——

「沒有超常的壓力?」
「一個生命與死亡以及生命重新開始的莊嚴循環,每一階段都有自己的啟示……」
「這個呢?」
她從郵箱里拿出了一大疊潮濕的、乏味的信件(更多的賬單和二次通知)並迅速地關上了大門,將雪擋在了外面。
甚至藥物?甚至這個?她看著屏幕上的畫面。
她再次按下了暫停鍵,而這一次一切都暫停了:移動的畫面、她的意識、她的呼吸,在她胸膛里心跳彷彿也暫停了。
「晚安,媽咪。」他打了個哈欠。然後(她知道它會到來,總是這個時候,當他已經一半入睡而她想著也許這一次會有所不同,也許這次他不會這麼說:)「我想回家。」
——她在一場涉及巨大汽車的事故中去世。
之後他和並不相信死而復生的他妻子的弟弟去找是否有那麼一個人和她的敘述相符。他們去了卡拉尼亞神廟,並坐渡船過河。在那裡,他們詢問關於焚香製作者的事並打聽到有三家小型的家族焚香產業在那塊區域。其中的一個老闆稱呼他的品牌為安碧佳和蓋塔皮查。在兩年前purnima還沒出生時,他妻子的弟弟兼同事,Jinadasa佩雷拉,在送焚香木棒去集市的路上被一輛巴士撞死了。
但是等待正是她所做不到的。當她向他解釋這一點時,他則為他推薦了另外一名心理醫生的名字,以防她自己需要治療……彷彿在治療上花費更多錢是他唯一能給出的答案。
她停頓了會,彷彿在給她母親一些時間來回答,而她心裏很清楚,周圍並沒有人。


「我們現在已經做了三個月的療程了。」她說道。「而這就是你能告訴我的?他每晚都做噩夢,白天經常哭泣。而讓他洗澡簡直是不可能的。」
「他來自新澤西州的一個小城鎮,據所有人說,他來自一個充滿愛心的、完整的家庭。他家人對天發誓他從來沒有見過任何他畫的那些景象。那非常讓人驚恐。他只有五歲。」
她快速地關上了網頁窗口,打開了另一個窗口,又一個。打開一個接一個的窗口,每一個都面臨著某些新的慘狀,直到波旁威士忌漸漸從瓶里灌空,而她的眼睛感覺在流血一般。
她搜索利培酮並瀏覽列出來的副作用:睏倦、頭昏、噁心……一直往下。當她終於看完了,她感到頭暈、噁心、焦慮、出汗、發癢、發熱和肥胖。她的頭在旋轉,雖然也有可能是酒的作用。
「通常這些想象出來的幻想是由於家裡發生的家裡發生的事情導致的。」
現在去諾亞的房間還沒有用,亦或是試著叫醒他。她了解規則。十分鐘之後,嗚咽聲會變成尖叫,尖叫聲會變成:「媽媽,媽媽!」
一個和諾亞相似的例子。關於諾亞謎題的碎片終於開始慢慢拼湊在一起了,形成一幅畫。她心裏感到一陣輕鬆,但也有一絲不祥之兆的預感。
醫生很抱歉地點點頭,攤開了read.99csw.com手掌。「那些葯也許可以幫他過一種更正常的生活。我們會每幾個月重新評估一次,知道我們把握了準確的劑量。當然還有,我會一直讓他過來。一周兩次。」他從旁邊桌上的筆筒里拿出一支圓珠筆,開了一張處方。
屋內很溫暖,在地鐵的高峰和大風的白噪音之後只剩下幾乎讓人不安的安靜。他們兩個人在房間里茫然地站著;諾亞看起來昏昏沉沉的,沉默寡言。她關上了木質百葉窗,只留下落地燈暗淡的黃色光亮,並將他放在了播放著DVD的沙發前,(「看,寶貝,是你最愛的小丑魚尼莫!」)將他的一疊棒球卡片放在他腿上。他最近越來越多的像現在這樣,他的歡呼很壓抑,彷彿來自醫生辦公室的陰沉聲音已經深入到他的骨子裡去了。他一言不發地坐著看他的動畫片;他也沒有想要起來玩耍或者在房間里拋球。

「嘿!事情好轉了嗎?想不想再試試?」
她又重新放了一遍。
「諾亞已經開始逐漸信任我了。」他小心地說道。「他開始訴說更多關於他的幻想。」
然後是的(點擊視頻網上的鏈接,渴望讓她自己從現在的恐怖和同樣難以忍受的過去中分心出來,去找一些東西可以讓她沉重卻飲酒過量的腦子輕鬆一點),好,那裡有一個,在這裏也有;那個關於大海波濤的老一套拍攝。出現了太陽和瀑布……當然了!還有長笛——以及同樣的低沉聲音的旁白……是同一個人嗎?那是他一生的工作嗎,為新時代的紀錄片做旁白?
「如你所說,但我們已經討論過這點了,家裡什麼都沒發生過。」
抗精神病葯對孩子的功效。
求助。她確信她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去谷歌上求助的人。
「這些探索者之中最出名的的是傑羅姆·安德遜博士——」
然後她聽見了。
生命的莊嚴循環……
她的電話震動了——但不是來自心理醫生,為諾亞提供新發現的奇迹般的一副中藥或歐米茄-3。是來自鮑勃的一條簡訊,在所有人之中,數個月前她原來的網上調情對象。
「精神分裂症?」這個詞在剛剛變冷的空氣里懸挂了一會,像一支鋸齒狀的冰柱閃爍著,在理解降落之前。「你認為諾亞得了精神分裂症。」
「是的。晚安,小臭蟲。」
這些月來她一直在帶他去看別的醫生:神經學家、心理學家、神經精神病學家。諾亞和珍妮都很厭惡這些,漫長的乘坐地鐵、在擁擠的辦公室里無盡的等待,諾亞無精打采地翻著一本《霍頓孵蛋》,而她也翻著一本《時代》雜誌一年的合集。那些醫生和他聊天,對他的腦子做檢查,他們再次檢查了他的肺(是的,他有哮喘;是的,很輕微),接著他們讓他去了隔壁房間並和她談話,到了最後,她會既釋然又沮喪地發現他們什麼都沒發現,也就什麼解決方法都提供不了,除了保證會有更多的檢查之外。而與此同時,她一直在等蘭森醫生的治療時間空出來,因為他理應是最好的醫生。
杯子上有個貓咪追逐蝴蝶的圖案;這來自與一個以為她養了只貓的同事送的。今晚看起來令人欣慰,就像來自一個本不相信但還是放進口袋裡的幸運餅乾的樂觀運氣。波旁威士忌在她腹部溫暖地打旋,在她恐慌的腦子裡跳了一場煙雨朦朧的舞蹈。
「我真的很抱歉,寶貝。」她低聲說道,輕拍著他的頭。

「那他的診斷是什麼?」
「那個,和其他事情。」
一位新老師來到purnima的鎮上教書。他周末回到卡拉尼亞和他妻子一起度過。Purnima的父親告訴了他purnima說過的話,而那位老師則決定去卡拉尼亞核查是否有逝去的人應證了她的敘述。那位老師說purnima的父親給了他以下內容來核實:
「在美國一些具有開拓性的科學探索者們一直在研究死而復生……」
「我想想,」蘭森醫生向後靠去,將雙手放在了他寬大的燈芯絨膝蓋上。「也許曾有那麼一例。」
「我到現在已經去看了三個專家、兩個心理醫生了,再加上你。而沒有人能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甚至沒有人能給我一個可能的診斷。」
「我很想她九_九_藏_書。」他的腦袋轉到枕頭裡面,離她遠遠地。「我真的,真的很想她。」他的身體開始發抖。
止汗葯的功效。
她一直都認為自己是一個成功的人。她會努力工作,白手起家建立自己的事業,甚至在經濟困難時期存活下來;她獨自養大了諾亞,為他們兩個人創建了一個舒適的家。如今她在唯一重要的事情上面失敗了。
「我知道你想要答案。」蘭森說著。「但這是我們能做到的最好的了。隨著治療進展,我們能夠也將會重新評估。與此同時,我們可以嘗試各種抗精神病的藥物。我們可以給諾亞開很小的劑量,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給你開一張處方。」
「這是你身上的哪一部分?」他悄聲說道。
但是這個……很荒謬。
在服用抗精神病葯后,一個人會失去自我的意識,頭腦不清、情緒被毀、記憶丟都會是治療的後果。

「這個孩子才四歲。對於獲得一個準確的心理健康的診斷來說他太小了。」
「兒童期初發精神分裂症。」他將他的毛衣搭在肚子上,彷彿他說出的話讓溫度下降了幾度。「當然這很少見,當孩子這麼小的時候。」
「那是我的耳朵。」
——她曾在卡拉尼亞神廟邊河流的對岸居住過。
「他做過了。沒效果。什麼都沒效果。醫生——麻煩你了。您做這一行很多年了。您有沒有碰到過跟諾亞類似的例子呢?」
她在這件事上別無選擇。「我會的。」
她將電腦拿過來,打開了搜索窗口。
不是。
「傑羅姆·安德遜博士,多年來他一直在研究似乎可以回想起前世生活細節的小孩子。這些孩子,一般才二到三歲,會提到關於想念他們原來家庭和親人的特定細節——」
噢,她母親會對那句發笑的。「你覺得那句怎麼樣,媽媽?」她大聲說道,用假裝的洪亮的聲音背誦著那些詞:「生命的莊嚴循環!」
他停了片刻。「有時候會存在遺傳成分。你說過你對他父親的家庭完全不了解?」
媽媽們可以管教別人家的小孩嗎?
啜泣聲越來越大聲了,音調逐漸升高。馬上他會叫喚她,而她會走到他床邊並試著,徒勞地,安慰他。睡著的,被汗濕透,他會在她懷裡劇烈扭動。
所以傑夫——如果他真的叫傑夫的話——並不是一位羅茲學者。他或許也沒有去過牛津大學讀書。(她也在牛津大學貝利奧爾學院的名單里搜過他,一無所獲。)也許他甚至都不是一個生意人。他編造了這一切——但是為什麼呢?她想過這是為了要引起她的注意,但是現在她想知道的是:他有沒有經歷過一個全面爆發的精神病的困境中呢?
之後purnima的家人馬上拜訪了那位老闆家裡。在那裡,purnima作出了關於家庭成員和其生意的各類正確的評論,而老闆家則接受她是Jinadasa的重生。
「我太想她了。」他現在真的哭了起來,似乎是從他胸膛里完全的發出巨大喘氣的抽泣,彷彿一叢濃煙。任何人都會覺得這是一個心碎的小孩,一個被拋棄的小孩。然而她從來沒有一次讓他一個人過夜。「讓它變好吧,媽咪。」
當她拿來熱巧克力時,諾亞正安靜地坐著,看著動畫片,並將他的小手放在塑料活頁卡片上,他金色的腦袋向後靠在沙發上。過去的四個月是情感上的不斷嘗試和工作上的損失慘重,但是她得承認她已經習慣那個金色的腦袋總是在她視線範圍內來回晃動,知道他就在身邊的欣慰感。三個保姆和兩個日托所已經退出了,在最後一次慘敗(諾亞從娜塔莉幼兒園的大門衝出去,一直走到弗萊布許大道,離川流不息的車輛只有幾英尺遠)之後,她就放棄了,並將他和她最新的保姆請到她辦公室里玩。他們足夠安靜地(實在太安靜了!)坐著,用他的樂高玩具拼東西,而她的助理皺著眉頭在做設計,珍妮則努力想把她現有的項目多完成一點。
諾亞心不在焉地點點頭,他的臉上被熱巧克力浸出了小鬍子,眼睛盯著電視屏幕。
沒有比看著自己的孩子在黑夜裡崩潰而無法阻止更糟糕的事了。任何事都要讓人好過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