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脫下剩餘的衣服后似乎開始猶豫。他站在浴缸邊緣。「水不是太冷，是嗎？」

那就是任務，這漫長一天的最後一項，之後她便可以休息了。她今天已經埋葬了一個孩子了，埋葬了他剩下的遺體，而此刻她要為另一個孩子洗澡。

「看，」諾亞說。「看這個泡泡！」

「是啊。你們兩個男孩子總是弄得一團糟。」

他笑了。「我們確實。」

泡泡還在變大。在它不斷變換的顏色地圖中，有人在淹死，有人在重獲新生。

諾亞想泡澡，所以丹妮絲在幫他洗澡。

在後面有一瓶冒泡先生泡沫浴——她曾九*九*藏*書她的兒子們小時候用過，瓶里還剩一點，所以她留了下來，在給孩子們洗澡之後的很多年，人們會保留這樣的東西——因為她身上的一部分覺得也許這樣她就能保留一些湯米的童年碎片，彷彿那也在瓶子里，在明亮的粉色瓶子里。

她將眼睛閉上片刻，然後想起查理和湯米在浴缸里互相用泡泡嬉鬧，肥皂水滲出到地上。她維持著那個感覺，直到整個房間似乎都充滿了她對他們的愛。如此多的愛。

「噢！破了。」

「不，寶貝，水很溫暖。」

「我看到了，」丹妮絲說。「九-九-藏-書那是個很大的泡泡。」

「是呀。」

她將手放在水流下來回到現實里，將剩下的冒泡先生倒入水中，泡泡在浴缸里激增，填滿了浴缸。

「嘿，看！」他在叫她。無論她對他來說是什麼，她不是一個陌生人。這裏沒有陌生人。

「是啊。」

「是我！」

她打開水龍頭。水聲在她耳邊轟轟作響。她的思維閃回到湯米，呼吸困難，在黑暗的水中呼喊著她。媽媽！

諾亞向下看，然後，將ｒeaｄ.９9ｃsw•cｏm他整個臉浸到水裡。他抬起頭。他有一個泡泡鬍鬚和一抹泡泡小鬍子，他咧嘴笑著，彷彿一個惡魔版的聖誕老人寶寶。「猜猜我是誰？」他說。

「噢！破了。抱歉，」諾亞說。

當真相卻是，已經離開了。離開去哪裡了？

「看！泡泡！」這次她很快地看了過去。

另一個孩子。那一刻她對自己心裏是那麼想的，而當她微笑著將他放在馬桶蓋上，遞給他一本查理原來的加菲貓的漫畫書，她便在衛生間柜子里四處尋找一些泡沫浴時，他彷彿就是她的另一個孩子。

「看！」

冒泡先生朝她笑著，一ｒead.９9cｓw•coｍ個瘋狂的笑容。

當他每次說這樣的話時，她都會感到十分驚奇。

「好吧。」

沒有需要再堅持的事物了。除了所有事物。

水仍在一直往下流，流過她的手指，時刻變幻著。在小時候，她看過一部關於海倫·凱勒的電影，她是如何從一個水泵里感受水的流動並最終將名字和那個物質的名字聯繫起來——但是此刻她在走向相反的方向，而名字在失去它們的意義。諾亞或湯米是什麼，而她又是誰？她的腦子裡叫囂著巨大的疑惑不解。

「那是——泡泡嗎？」諾亞跳下馬桶並https://read.99csw.com靠向浴缸的一邊。

「嗚。我能進去嗎？」

「噢，好的。」他對自己點點頭，彷彿在做一個決定，然後慢慢進入到浴缸里，然後開始重重拍打那些泡泡。「當我還是湯米的時候，我們總是放泡泡的。」

那是個很大的泡泡。泡泡跨越了他膝蓋間的距離，隨著他雙腿張開，泡泡越來越大，在它存在的那一瞬間閃耀著光芒。

丹妮絲微笑著。「我不知道，」她說。「誰呀？」

水龍頭的光亮反射到她的眼睛。丹妮絲向上看，有點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