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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三朵玫瑰紋身 重新開始

第三章 三朵玫瑰紋身

重新開始

「你不冷嗎?」汪士奇頂著風開了一千米,到底受不了,不由分說地關了窗:「一點兒二手煙,吸一吸不會怎麼樣的,待會兒再吹感冒了你就等著死吧。」
「扼頸會導致機械性窒息,死亡速度很慢,算上我反抗的時間,你最少需要五到七分鐘,在那之前,我想汪警官應該已經把一整個彈夾都打光了。」鄭源同樣微笑著說。
「你小子可以啊!瞞得滴水不漏的!」
「不用了。」吳匯收起了笑臉,但鄭源覺得他現在才算真的友善起來,「你的腿怎麼了?」
「嫌棄啥,總比你的中南海好抽吧?」汪士奇看著他輕車熟路地摸出火機,說,「給我也來一根。」
鄭源的眼睛乾乾的,卻莫名有了想哭的心情。他伸出手去捏著汪士奇的後頸,剃得短短的發茬在掌心刷過,觸感還跟小時候一樣:「……謝謝。」
「沒什麼說不定的。」鄭源頓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我不是說了嗎……我一直知道。」
鄭源低頭看著自己的筆記,藉以錯開對面焦灼的視線:「我知道這可以引發很多有趣https://read.99csw.com的聯想,但對於你,我覺得只有一個原因……他吸毒,你在幫他戒。」
「你害怕嗎?」吳匯微笑著,像是接上了鄭源的腦波,「你坐著輪椅,行動不便,沒有武器,汪警官人在外面,你說,如果我現在攻擊你,勝算有多大?」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汪士奇抬抬屁股,鄭源從他褲子后兜里掏出一包煙來,「嘖」了一聲。
「你怎麼知道的?她自己跟你說的啊?」
「看你的樣子,似乎並不期待我的供詞。」
「那張床是為他準備的吧?你不用回答我,我知道你也不會承認。」鄭源抬手壓住吳匯的反駁,「坐在那把椅子上看著他睡著是什麼心情?平靜還是折磨?你用鋼鏈鎖著他,又為他的鐐銬選了很軟的皮料,如果他像我預料的比你高比你壯,那為什麼你能鎖住他?或者說,為什麼你要鎖住他?」
汪士奇嚇得一腳剎車踩下去,輪胎在水泥路面擦出刺耳的噪音。「你你你——」
「……這裏還有誰沒去過嗎?」吳匯慢慢https://read.99csw.com地翻了個白眼,「所以呢?你們找到什麼了?」
「你看著點兒開,我可不想跟你死一塊兒。」還好時候尚早,馬路上空空蕩蕩的。鄭源耐心地等著他重新啟動,從車到腦子。兩分鐘之後重新上路,汪士奇終於回過神來,像是被捅開了開關,嘴裏跟倒豆子似的滔滔不絕。
二十分鐘后,審訊室。
我怎麼能覺得他長大了?鄭源在心裏抽自己耳光,沒好氣地頂回去:「你現在是覺得很好玩嗎?」
單面鏡窗口外,徐燁一下張大了嘴:「他他他他怎麼知道的?」他把兩張檢驗報告塞到汪士奇手裡,「我還說呢,不可能啊,吳匯這小子體檢啥也沒驗出來,那這玩意兒是給誰喝的……」
剛見到他的時候多傻,又呆又愣,話都說不利索,那時候是自己罩著他胡天胡地,沒有想到最後小孩子長大了,自己反倒是被罩著的那一個。他已經認識了汪士奇小半輩子,他的父母、妻子、孩子、同學、同事,誰都沒能陪著他這麼久。躲去晉州的最後一年,一個四十多歲的女領九-九-藏-書導拉他看過一場話劇,單位贈票,晦澀又凄慘。他心不在焉地坐了兩個小時,只有一句台詞進到了心裏:在我們的一生中,遇到愛,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
一個多禮拜不見,這個男人的狀態再一次滑進了深淵,眼窩深陷,眼眶血紅,周身散發著疲憊的氣味。他大概已經好幾天沒睡過了,也許比起前面漫長的車輪戰審訊來說,與鄭源的面談已經是難得的寧靜。
兩人點著了煙,各自吞吐,車裡再度陷入短暫的寂靜。白霧氤氳,鄭源開了一側窗戶縫,在呼呼的冷風裡縮著脖子。前窗倒映著一點汪士奇的影子,細看他也不年輕了,臉上有了屬於中年人的疲憊和擔當。過去鄭源一直當汪士奇是個小孩子。實事求是地講,也確實比他小個一歲多點兒。
「不是我期不期待的問題,客觀上來說,不管是你之前的供詞還是新的這套,統統有漏洞,而且不是一兩個。你叫我來,無非是在找機會給圓回去。」鄭源的鋼筆敲著桌面,「還記得我說過的嗎?你身邊的另一個人,你還打算替他瞞多https://read.99csw.com久?」
鄭源遲疑了一下,刻意把聲音放輕了一些:「如果你需要休息一下,我可以……」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不想去了?」鄭源在座位四周摸索:「你煙呢?」
「說得太對了!太好了!你說是不是!」女領導噙著一包眼淚,保養良好的縴手捏上他的大腿,他遲鈍地點點頭,突然想給汪士奇打個電話。
然而最終也還是沒有打。
汪士奇迅速把後面的話吞了回去。又是一路無話。
「不好說……你自己看吧,剛出來的,他家的杯子里驗出了美沙酮。」
「別忙著否認。」鄭源的聲音低下去,似乎感覺有點抱歉,「我去過你家了。」
「干……幹嗎?你別這樣啊老鄭,」汪士奇果然慌張起來,手和腳都變得大而多餘,放哪兒都不是,「那什麼,昨天那事兒吧是我不對,你別往心裏去啊!我不該就這麼跟你胡說,當時吧我也是連猜帶蒙的,說不定,說不定……」
這是鄭源與吳匯坐得最近的一次,從看守所換到這裏,只隔著一張狹窄的暗褐色舊木桌,沒有隔離,沒有看守,吳匯的手銬鬆鬆垮垮地拷九-九-藏-書在前面,隨意地擱在桌子上,只要他想,隨時可以撲過來掐住鄭源的喉嚨。
「沒什麼,一點小傷。」鄭源不打算細說,比起寒暄,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來吧。我人都在這兒了,你的底牌呢?」
「她怎麼跟你說的,說了是跟誰么?」
「什麼時候?不會是結婚前你就知道了吧!」
「你是一個稱職的清潔工人,但是有些痕迹,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清理掉的。」鄭源知道現在的每一句話都會被錄音錄像,他說得再輕也沒什麼用,但他就是不自覺地放輕了聲音,好像這樣偷窺的負罪感會減輕一點。
「你……」
「什麼玩意兒?涉毒了?」
鄭源一路上沒什麼話,給他家狗的好臉色一點也沒勻給他。看他這樣,汪士奇倒是放心了一點,昨晚他說了那麼過分的話,轉回頭要是人還能跟他有說有笑,那他才是真的完蛋了,現在起碼明擺著不高興,那就還有救。汪士奇暗自慶幸著,一邊搜腸刮肚地試探對方的態度。「那什麼,如果你不想去,那也不用勉強,畢竟那也是小葉案子的嫌疑人……你別聽徐燁的,他知道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