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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坡夫人還好嗎?」

第十五章 「坡夫人還好嗎?」

「怎麼做?」沃特爵士一臉驚訝,「什麼都不用做。全都交給史蒂芬·布萊克。史蒂芬一出手,他們就變得像小羊一樣聽話,像烏鶇一般有秩序了。」
「真的?」坎寧先生問,「後來那些老鼠呢?」
史蒂芬·布萊克站在屋角的餐具櫃旁,目送男賓們離席。這時,只有阿爾弗雷德、傑弗里和羅伯特三位夥計留在餐廳里。
「是,先生。」
史蒂芬·布萊克伸出瘦瘦的食指,示意他們三個待在原地不要動;又皺了皺眉頭,讓他們別說話。當確定最後一名客人也走出話音所及範圍了,史蒂芬發了話:「今天晚上你們這些人都是怎麼回事?阿爾弗雷德,我知道你沒怎麼經歷過今晚這種場面,可你也不能因為這就把以前學的全忘了啊!我都想不到你能幹出那麼蠢的事情!」
「您說了,布萊克先生。」
可見,我們的語言真是貧瘠得可憐——坡夫人怎一個「好」字了得。往坡夫人身邊一站,任何人都顯得蒼白、疲憊、毫無生機。死而復生那一刻煥發出的活力,她再沒丟下。她一出去散步,行走速度特別快,路人紛紛駐足觀看。派來跟著她的男僕著實可憐——落在她後面十幾碼,追得滿臉通紅、氣喘吁吁。戰爭大臣有天早上剛從查令十字街上的德拉蒙德銀行走出來,一下子跟沿著街道健步如飛的坡夫人撞了個滿懷,幾乎翻倒在地。坡夫人把他扶起來,說但願沒傷著他;大臣還沒答句整話,她早不見了蹤影。
「沃特爵士,我該怎麼做才好?」她問。
有些問題,諾瑞爾先生不必動口,自有德羅萊特和拉塞爾斯二位先生為其代言——他們的話更中聽。他二人一左一右坐在諾先生身邊,忙著向在座的客人傳達諾先生對當代魔法的見解。當晚,魔法是大家熱衷的話題。有幸跟當代唯一的魔法師以及他最負盛名的成果共處一室,客人們簡直沒別的東西可想,沒別的話題可說。聊了不一會兒,大家便開始討論自坡夫人復活之後,國內其他地區種種魔咒生效的傳聞。
「可牧師兄妹倆不能輕易放棄,」坡夫人不罷休,「此次親身經歷,讓我看到了獨修法技的辛苦。想想吧,要是有人能給諾先生幫把手,該有多好!」
「阿爾弗雷德,你往屋子那頭看看!」
「什麼音樂?」史蒂芬問,「剛才沒有音樂。聽,快聽!現在是客廳里的弦樂重奏——他們這才剛剛開始!」
「大吊燈。」
「我記得我看見坡夫人座位後邊站著個怪模怪樣的人。」
說了歸齊,他們就是想再看看坡夫人的芳容。於是,他們問都沒問,就一口咬定沃特爵士是想太太了。沃特爵士說自己沒想,可這話誰都不信。誰都知道,新婚燕爾,太太不在身邊,先生就快活不起來;太太離開一小會兒,先生馬上情緒低落,腸胃消化都受影響。大家都說沃特爵士一臉苦相,爵士一口否認——啊,他這是逞英雄呢!很好嘛,不過看這情形,夫妻倆是不見不行了,大家乾脆一起到女賓那邊坐一坐,讓爵士得到解脫吧。
「你說什麼?」史蒂芬大叫起來。
「囑咐了,布萊克先生。」
「不,不是現在,https://read•99csw•com布萊克先生!我說的是老爺太太們吃飯的時候,咱們旁邊的屋裡一直有人吹笛子、拉提琴。哦,布萊克先生,我這輩子從沒聽過這麼悲傷的調子,我聽得心都要碎了!」
阿爾弗雷德的回答含含糊糊,只有「嚇著」這個詞聽得清楚。
問題就這樣被問了一遍又一遍——「坡夫人還好嗎?」
晚宴上,諾瑞爾先生是貴客中的貴客。此刻的情景,跟他剛到倫敦的時候有著天壤之別!那時候,沒人搭理他——他是個無名之輩。如今,他跟國內最高層的人士平起平坐,人家還都恭維著他!在座的賓客不停地同他講話、向他提問,他那不知好歹的簡短回答,大家也都聽得津津有味——「我不知您說的是誰」;「我不認識那位先生」;要不就是「您說的那地方我從來都沒去過」。
「那人高個子,滿腦袋銀頭髮閃閃發亮,穿件綠衣服。我看見他的時候,他正彎腰看坡夫人。可再一轉眼,他人就不見了。」
「拉塞爾斯先生,我覺得您對吉本斯太寬容了。」諾瑞爾先生擺出一副說教的神情,「我們誰也不能確定他這一派胡言背後究竟有沒有惡意。至少他那一屋子書就是假的。我派齊爾德邁斯去看過了,他說裏面沒一本是1760年之前的。一文不值,實在是一文不值啊!」
「可我感覺咱們的宅子周圍長起來一片樹林。」羅伯特說。
1808年1月
「你看見什麼啦?」
「上個禮拜,她說咱們政府不該往瑞典國王那裡輸送錢和軍隊——這我們剛剛才定下來——應當支持葡萄牙和西班牙政府,讓他們為咱們打擊波拿巴作後盾。才十九歲,看問題就這麼深入,這麼有想法!才十九歲,就敢挑戰政府的意見!我於是說她真應當進『議會』!」
「可你這一晚上往窗戶邊上溜達了五六次!你想什麼哪?溫賽爾夫人到處找人給她換隻乾淨杯子。你的任務在餐桌上,照應坡夫人的客人——不在窗戶上!」
「卡斯爾雷子爵管你要鷓鴣燴松露,我聽得一清二楚!你卻給人家端了一盤草莓果凍!你想什麼哪?」
「布萊克先生,我們要過去伺候茶水嗎?」阿爾弗雷德問,臉上還一副什麼事兒都沒有的樣子呢。
史蒂芬本人對這些推測毫無覺察,他一如既往、兢兢業業地完成自己分內的工作:打磨銀器,按照法國規矩訓練門房夥計,監督廚子,訂購鮮花、檯布、刀叉——為了迎接這場重要的晚宴,房間要布置,僕人要訓練——有無數的活兒等著他干。待到晚宴終於來臨,他的心血得到了充分的體現:飯廳和起居室里擺滿了成瓶的溫室玫瑰,樓梯從上到下也都拿它們沿邊兒;餐桌上鋪著厚厚的斜紋亞麻白桌布,銀質餐具、玻璃器皿和燭台各有各的光芒,把整張餐桌照得晶晶亮;依照史蒂芬的指示,兩扇巨大的威尼斯鏡子面對面掛在牆上,於是銀器、玻璃、燭台的光芒被反射了一重又一重——客人們坐九*九*藏*書下用餐,身影漸漸被耀眼的金光包圍,個個看上去都像頭戴光環的神仙。
當然,很多家庭里都有這樣一位僕人——由於特別聰明、能幹,主人交給他們的權力比給同一級別的一般僕人更多、更重要。而史蒂芬受到這種待遇,就顯著更不得了——因為他是個黑人。說「更不得了」並沒有錯,一般情況下,就算幹活再勤快、腦筋再靈活,黑仆不還是家裡最不受重視的人嗎?然而,史蒂芬卻打破了這條普遍定理。他天生的優勢不少:臉龐英俊,身材高大健美。此外,他的主人又是個政客,當然樂意對外宣稱自己做人開明,能把家庭和工作上的事交給一名黑仆來管理。
「可拉塞爾斯先生,聽您剛才的意思,他們兄妹二人並沒有去找!」坡夫人說,「他們的目標是要戳穿假魔法,並不是尋找新法師。既然駕著馬車四處遊走,打聽誰會法術、誰有藏書,對他們來說應該不算難事。我敢肯定,再多下點功夫,他們也不會介意。為了幫助您,先生,他們樂得竭盡全力。」(隨後,她轉向諾先生,)「大家都盼新法師趕快找到,我猜,您一個人研究肯定很孤獨。」
「坡夫人還好嗎?」
別的僕人發現自己竟然受了黑人的治,都十分驚奇——他們之中有些人甚至從來都沒見過黑人。最初自然有人要耍脾氣,說假如那個黑人敢發號施令,他們就回敬一句難聽的。然而真見了史蒂芬,最初的計劃都落了空。看到他莊嚴的神情、領導的風範,聽到他合理的安排,大家便都順從地照他說的做了。
在哈里大街9號的宅子里,坡夫人帶來的僕人總是過不痛快:生怕把事情做錯,而怎麼做才是對的,他們也拿不準。就連張口說話,別人都笑話他們,凈挑他們的錯。倫敦的僕人們有時候聽不懂北安普敦的口音(說實話,他們本來也沒用心去聽);至於用詞,「醋栗」「蘆筍」「母貓」和「蠼螋」到了鄉下僕人嘴裏,就變成了「鵝莓子」「雀兒草」「貝蒂貓」和「地蜈蚣」。
倫敦僕人特別喜歡作弄鄉下來的僕人。他們給年輕的男僕阿爾弗雷德一大盆髒水,騙他說這是法式洋蔥湯,讓他端到僕人們的飯桌上。他們經常托鄉下僕人給肉鋪的夥計、麵包鋪的師傅、點油燈的工人帶口信,用的全是倫敦土語,鄉下僕人根本聽不明白。然而,肉鋪的夥計、麵包鋪的師傅、點油燈的工人一聽就知道是粗野的罵人話。肉鋪的夥計朝著阿爾弗雷德的眼睛就是一拳,而那些倫敦僕人則藏在儲藏室里,邊聽邊笑。
可憐的傑弗里一時沒說出話來。他眨眼睛,咬嘴唇,渾身動作都表明他正努力把眼淚往回吞:「對不起,布萊克先生,可那音樂讓我分了神兒。」
在軍隊,在教會,人們都為坡夫人的健康舉杯。大家都說沃特·坡爵士是全國最幸運的男人,沃特爵士自己也這麼以為。過去那位溫特唐小姐——體弱多病、蒼白無力的溫特唐小姐——惹得他心生憐憫;而眼前的坡夫人——神采奕奕、周身煥發著健康光芒的坡夫人——則令他寵愛有加。聽說她不小心把戰爭大臣撞倒在地,九_九_藏_書沃特爵士覺得全天下也沒這麼好笑的事,於是逢人便講。私下裡,他對好朋友溫賽爾夫人坦言,說自己真是找對了老婆——坡夫人有智慧、有活力——他理想中好太太的美德,坡夫人樣樣都符合。坡夫人獨立思考的精神,更令他嘆服。
「哦!」(聽的人答了話,)「夫人她非常好,好極了。」
「我難道沒跟你說,就指著你給大夥做個好榜樣嗎?」
受到這般待遇,鄉下僕人自然要向坡夫人大吐苦水(他們是看著坡夫人長大的)。坡夫人發現自己的老朋友們在新家裡受了苦,十分震驚。她自己沒有管家的經驗,不知如何處理這些矛盾。她相信鄉下僕人說的是實話,可就怕自己一干預,矛盾更加激化。
看著席上五十多道菜都吃得差不多了,僕人們便上前把剩菜端走。女賓離席,男賓則留下來喝酒。然而這樣一來,在座的先生們都感覺不如先前有意思了。關於魔法,他們把能說的都說完了;關於熟人,他們也沒興趣再說三道四了;就連時事政治,都顯得無聊沉悶。
「可我們還是希望,」坡夫人對諾先生說,「牧師兄妹倆不久就能發現一位有真本事的魔法師——這樣您就有幫手了,諾先生。」
「各省市的報紙似乎都有兩三條報道,」卡斯爾雷子爵說道,「有一天我看《巴斯紀事報》,上邊說有個叫吉本斯的人住在米爾松大街,夜裡驚醒,聽見似乎有賊破門而入。據說這個吉本斯有一屋子的魔法書,他念了一句從前學過的咒語,把幾個賊都變成了老鼠。」
「哈!」拉塞爾斯先生說,「子爵先生,您聽我一句,那根本不是什麼魔法。那個吉本斯聽見有動靜,怕是盜賊,就念了句咒語。一開門,發現不是盜賊,卻是老鼠。實際上,從一開始門外就是老鼠。這些傳聞其實都是假的。在林肯郡,有個姓墨爾帕斯的單身牧師跟他妹妹兩人專門調查所謂的魔法事件,結果發現沒有一出是真的。」
「噢,這樣的人可沒有!」德羅萊特感嘆道,「一個都沒有!您看,諾先生為了成就大業,終年閉門苦讀。唉呀呀,這種為國奉獻的精神上哪兒找去!我向您保證,諾先生是獨一份!」
僕人也是個麻煩。新嫁娘、新房子,僕人對手下的活計自是不熟。要是急著點蠟燭、換餐叉、拿塊厚布墊熱湯,這些東西他們也得找得著才行啊。在哈里大街9號坡夫人的宅子里,麻煩更是被擴大了三倍。宅子里的僕人有一半是跟著坡夫人從北安普敦郡大希瑟頓的舊宅過來的,另一半則是到了倫敦以後新雇的。大家都知道,鄉下來的僕人跟倫敦的僕人有著天壤之別,而這種差別並不在他們要做的活計上:不管在北安普敦還是在倫敦,是僕人都要做飯、打掃衛生、替主人取東西提東西。差別主要在於幹活的方式。比方說,北安普敦的一位鄉紳到鄰居家做客,要走的時候,鄰家的門房夥計會把大衣拿來,幫鄉紳穿上。這會兒工夫,門房夥計自然要禮貌地詢問鄉紳的夫人可好。鄉紳聽了決不生氣,答話的時候還要問這位夥計家裡的情況:也許之前他聽說這位夥計的老祖母在院子九-九-藏-書里摘白菜的時候摔壞了身子,於是就要問問可否痊癒。鄉紳和夥計生活的地方統共沒有多大,兩人很可能從小就認識。然而在倫敦,這麼干可不行。倫敦的門房夥計決不能主動跟來訪的客人說話,他們在人前必須擺出一副不知白菜與祖母是何物的樣子。
「好是好,只是不太可能。」拉塞爾斯先生說,「墨爾帕斯兄妹到現在還沒找著一個夠格的人呢。」
肉鋪的夥計、麵包鋪的師傅、點油燈的工人以及其他一些才和這座宅子打交道的人,從一開始就對史蒂芬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們向沃特府上的僕人打聽史蒂芬平時是怎麼過日子的——平時都吃些什麼,喝些什麼?有沒有什麼朋友?有閑工夫了上哪兒打發?沃特府上的僕人告訴他們:史蒂芬每天早飯吃三個煮雞蛋;戰爭大臣手下的威爾士男僕是他的好朋友;前天晚上,史蒂芬剛剛在沃坪參加了一場為僕人們舉行的舞會。打聽到這些消息,肉鋪的夥計、麵包鋪的師傅、點油燈的工人都十分感激。當沃特府上的僕人問他們為什麼打聽,他們卻大吃一驚——你們府上的僕人當真不知道?府上的僕人確實不知道。肉鋪的夥計、麵包鋪的師傅、點油燈的工人說,這些年在倫敦一直有傳聞說史蒂芬·布萊克根本不是什麼管家。他其實是非洲的一位王子,繼承了一座巨大的王國——大家都知道,他一旦當煩了管家,就會回非洲,娶個跟他自己一般黑的公主。
史蒂芬·布萊克不耐煩地一揮手:「羅伯特,咱們宅子周圍根本沒有樹!這你很清楚!」
就像所有芳齡十九的少女一樣,坡夫人迷戀跳舞。在舞會上,她支支曲子不落,到頭來依舊氣定神閑,還怪別人為什麼散得這樣早。「這麼隨便糊弄一場也能稱作『舞會』?」她向沃特爵士抱怨,「我們跳了三個小時都不到!」她驚奇地發現,參加舞會的人竟是如此孱弱,「可憐人啊,我真同情他們!」
「都跑掉了,鑽到牆板的洞里去了。」
「這位牧師和他的妹妹是諾先生的崇拜者,」德羅萊特先生激動地補充道,「得知諾先生復興了英格蘭魔法這門偉大的藝術,兄妹倆高興極了!若有人編出謊話,聲稱自己也能完成諾先生所做的一切,他們是無法容忍的!他們痛恨這種狐假虎威的行徑!他們認為這是對諾先生本人的侮辱!諾先生很體諒他們,為他們提供了一些屢試不爽的戳穿謊言的辦法。墨爾帕斯兄妹於是駕著馬車,走遍全國,嚴打冒牌貨!」
史蒂芬盯著他,十分困惑。「真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他說,「哪兒有什麼笛子和提琴!」他轉向最後一個夥計——這夥計四十歲上下,一頭黑髮,身體壯實,「還有你,羅伯特,我都不知該說你什麼好!昨天沒囑咐過你嗎?」
「還有什麼?」
「是樹枝敲打玻璃,先生。」
坡夫人將美貌、政見、財富以及魔法的魅力集於一身。上流社交圈子裡的人都看好她,堅信她命中注定會成為時尚潮流的最佳領導。她結婚快滿三個月了,既然社交圈子和她自己的命運已經為她指明了道路,九*九*藏*書她也該動身了。於是,坡夫人計劃在1月第二個禮拜二舉行一場大型宴會,請柬都已經發了出去。
獲得這般啟示,沃特府上的僕人們便開始從眼角偷偷觀察史蒂芬,私下裡都說傳聞太准了。先不說別的,他們自己對史蒂芬言聽計從,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據嗎?若不是心中早有感應,生就一副傲骨、富有獨立精神的英格蘭人,怎可能心懷覲見天子般的崇敬,對一個黑人俯首稱臣!
「窗帘,先生。」
「阿爾弗雷德,你這是什麼意思?」
阿爾弗雷德咕噥著道了歉。
「對不起,布萊克先生。可我聽見有東西敲咱們的窗戶。」
城中上上下下,居民無分貴賤,都在問這同一個問題。破曉時分,賣菜的農夫向賣花的少女打聽:「坡夫人還好嗎?」在河岸街,愛克爾曼先生向他店裡的顧客們(凈是高官顯貴)詢問坡夫人的近況。下議院里,演說枯燥無味,議員們抓空也把這個問題吹進鄰座的耳朵里(大家邊說邊斜眼瞅著沃特爵士)。再看梅費爾區住家的梳妝室,黎明前,女僕也在小姐跟前賠著小心遞著話:「……昨晚的聚會坡夫人來了嗎?夫人她還好嗎?」
「你嚇著了?什麼把你給嚇著了?」
「綠色的天鵝絨窗帘,還有點滿了蠟燭的大吊燈。這就是你說的綠衣服、銀頭髮,阿爾弗雷德。好啦,你現在趕緊去幫茜茜收拾茶具,以後別再干這種傻事啦!」史蒂芬·布萊克轉向另一位夥計,「傑弗里,你今天的表現跟阿爾弗雷德一樣差!我敢說你一直都心不在焉。你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新嫁作人婦,頭一次操辦宴席,算是件大事,能惹出一堆麻煩。坡夫人走出學校到如今三年之內學到的東西,為她贏得不少讚譽,卻不夠應付眼前的宴席。光知道怎麼挑衣服、怎麼看場合戴首飾,光會講法文、彈琴唱歌已經不夠了。如今,她還得研究法式烹調和法國美酒——在這些大事上,雖有他人協助,她最終還得靠自己的品味和意願做決定。她母親過去招待客人那一套,她自是十分厭惡,於是力求創新。倫敦的時髦人士每禮拜要出門赴宴四五次——再吃什麼也不覺得新鮮了。一個十九歲的新嫁娘——連廚房都沒進過——又怎能變出一桌對他們來說也奇也巧的菜肴呢?
在成家之前,沃特爵士唯一的一名僕人就是史蒂芬·布萊克。爵士對他心懷無限信任。在哈里大街9號的宅子里,史蒂芬·布萊克的身份是「管家」,然而他肩上的任務可要遠遠超出一般管家負責的範圍:他代表沃特爵士跟銀行和法律事務所交涉;坡夫人名下財產的賬務他要過目,並隨時向沃特爵士彙報;他不必參考別人的意見,有權直接僱用僕人和雜工;他還負責還賬交費、給僕人指派任務並給他們開工錢。
「敲窗戶?什麼東西敲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