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五話 息烽煙 問鼎會

第五話 息烽煙

問鼎會

魘璃笑笑:「大局已定,現在做的不過只是讓所有人下得了台,太子殿下當然不會節外生枝。何況就算貴國能維持現狀,擁有這兩塊本就不屬於貴國的外疆,長途跋涉的巡防除了表面風光外,其實並無益處,于軍費的開支也是每年都有的大筆損耗,何況靠騎兵或紮營也未必能保證對於這兩塊土地的實際控制權。若是貴國真吃得下去,也就沒有盟軍襲營還懵然不知的事了。得之其實不過是鞭長莫及、尾大不掉,還不如吐出來,這筆賬太子殿下是聰明人,應該不難算的。」
時羈的嘴角露出一絲詭詐的笑:「第二個條件是,我要你做我風郡的太子妃,未來的風郡皇后。」 魘璃心頭一寒,皺眉道:「太子殿下何必給自己找不自在?」
魘璃一字一頓地說道:「這並非我一人之心,夢川與忘淵兩部結盟所求的只是三分六部戮原,從此邊界之上,再無刀兵,三部共存。」 時羈哈哈大笑:「憑什麼?赤鄴與藤州的外疆早就是我風郡囊中之物,憑你困住的這幾十萬人命,就指望三分六部戮原,讓我風郡把那兩塊疆域吐出來,簡直異想天開!」
在邊界的荒地上,戰死的將士被火化成灰,骨灰和頭盔會被專人送回故土的親人手中。
六部戮原之上黑壓壓的人群在有序地匯聚,開始朝著各國的陣營退去。時羈領著懷古道中的殘部撤離了那片折損慘烈的峽谷。尅王在與魘暝等人告別之後,屯兵原來的沙幕外疆。而夢川的北冥大營軍隊也退守龍隱澤與原本屬於赤鄴外疆的土地上,紮營屯兵。南川大營在璐王的率領下重整軍容,于落虎丘紮營屯兵。
對於魘暝而言,以皇妹和親那是屈辱之事,而身為兄長,更不忍讓妹妹犧牲自己的終身幸福。但事到如今,如不答應時羈的條件,便無法促成和談,完成三分六部戮原,永熄爭端的大業。若是拖得久了,再起了變數,那就世事難料了。
魘暝、魘璃與鷹隼對其怒目而視,卻無可奈何。
魘暝見得她突然出現,眉頭微皺,接手把她扶住:「為兄讓你好好歇著,怎麼又到處跑……」
魘璃饒有興趣地看著時羈,拍拍手:「厲害厲害,太子殿下,你雖困於樊籠之中,倒是目光如炬嘛。」
魘暝冷笑道:「此一時彼一時,懷古道一役,我夢川與忘淵盟軍為勝,當以我等居右首。」
時羈思索許久,方才微微頷首:「這局賭得挺大,幾乎是你贏了。我可以接受你的條件,從中斡旋,但是我也有兩個條件。」 魘璃點點頭:「太子殿下請說。」
就在懷古道之戰後的第五天,外面的黑暗迸發出了一絲裂縫,有無數金色的大鳥挾著天光從裂縫中迂迴地飛了下來,整整齊齊地盤旋著,緩緩地朝著地面延伸,就像是一座無比輝煌的天梯。天梯的上端隱於高遠的天空中濃墨一樣的黑暗,天梯的下端連接著懷古道中盟軍與風郡軍隊交戰的主戰場,頂天立地,是那片黑暗之中無比炫目的存在。
魘璃嘆了口氣:「事到如今,事情已經沒有這麼簡單。離懷古道一役已經三天,我夢川業已增兵,屯兵邊界之上。你風郡援兵困於蠻烏城之後,還在與我夢川奪下蠻烏城的守軍膠著相抗。忘淵的大軍也在趕來的途中,真正的天道大戰一觸即發。而今擺在賭桌上的是我等三部的國運和天道的氣數。你猜高高在上的無上天君會不會容忍一千七百年前玉石俱焚的狀況再次發生?」
時羈目光灼灼看著魘璃:「事到如今你究竟在謀算什麼,不如開門見山地說。」
這是所有人的期盼。他們朝著天空揚聲呼喊著,巨大而整齊的聲浪席捲了整個六部戮原。一千七百年前的大戰,天人失去了極樂,墮落得與凡人無異。一千七百年後的懷古道之戰,屍山血海再度點燃了他們對於和平的想念。怎樣都好,不要再打仗了,已經有那麼多生命無謂地死去,那麼多血白流,都已經夠了……
魘璃與鷹隼四目相對,都沒有說話,許久方才對魘暝說道:「暝哥哥,以後的事就交給你了。」說罷朝著營帳的另一邊緩緩走去。
魘暝起初面露驚怒之色,隨即眉頭緊縮,思量片刻道:「就按璃兒的意思辦。」
六人的座位圍合的圓圈中央的地上開始呈同心圓的階梯狀地陷,在中央最底層的地上開始慢慢地生長出一隻沸騰著金汁的巨鼎來,約莫一丈高,與眾人的案幾齊平。人人能看到那鼎中涌動著的金汁時不時變換著微縮的立體形態,時而是騎兵奔騰,時而是兵卒廝殺…… 白隱娘的臉上還是看不出表情,但是卻張口說話了:「各位請酒。」說罷率先端起面前的酒漿,眾人不敢悖逆,於是紛紛端起酒杯,各自飲了三盞以全禮節。
時羈臉上的笑容分外快意:「既然要和談,化干戈為玉帛,和親便是最恰當不過。何況我已經看清楚你是何等人物,就算僅僅為風郡著想,也斷然不會讓你長久留在夢川。」 魘璃咬咬嘴唇:「魘璃只是一個小角色,不敢勞太子殿下惦記。」 時羈哈哈大笑:「身為帝裔,穩固江山便是一出生就背在身上的使命。皇子征戰沙場、開疆闢土;帝姬和親敦睦,這不是理所應當的?況且,要讓我重回軍中取回兵權,我必須得有一個妥當的說辭。在天君面前,我也有所交代。還有一點……」他壓低了聲音,臉上的表情更為狡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喜歡那個戴鳥面的小子,越是如此,我就越不能遂了你的心愿……」
鷹隼說:「我會,只是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就像那日我們在冰峰之上,你說你知道我心裏有你一樣,我也是知道的,這就夠了,又何必把時間浪費在沒用的情緒上。」
魘暝冷冷言道:「不錯,時羈太https://read•99csw.com子人稱風郡第一勇士,誰能把他劫出皇城?」 時羈臉上發燒,心中雖又羞又窘,但要了結眼前之事也就不得不咽下這口惡氣,繼續說道:「本座離宮另有原因。以往我天道諸部為保無戰亂,都是以交換質子為免戰之約。但是如此一來,雖得一時之安,卻種不和之因果。尤其是諸位質子背井離鄉,思念故土,苦不堪言。本座不忍親弟骨肉分離,也不能見客居風郡的三位質子日夜苦惱,經深思熟慮,決定釋放三位質子,以作表率。我天道諸部為兄弟之邦,唇齒相依,理當另尋一個法子來尋求永安之法。」白隱娘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就像背書一樣慢聲問道:「是什麼法子?」
時翔冷笑道:「你們又何嘗不是偷偷潛入我風郡,還將夢川、忘淵、藤州三部的質子一併救走,就連我風郡太子也一樣劫了去……」他雖大勢已去,但心中憤恨,有心在天君使者面前丟一下時羈的面子。
時羈此刻看魘暝也不似之前一般倨傲,主動拱拱手:「大殿下,大局已定,請速送我二皇弟回國。本座與令妹有兩百年之約,不久當派使者前來求親,以此奠定我兩國交好的首樁婚盟。」
魘暝的聲音還在峽谷中回蕩,很快,四周響起的不再是回聲,而是無數將士的齊聲呼喊,有夢川的,有忘淵的,也有風郡的。沒人願意再打仗,尤其是已經見到這麼多的血腥與殺戮之後。他們喊的是那十四個字:三分六部戮原,三部共存,永絕刀兵!
魘璃漫無目的地走著,到了懷古道的山崖邊,停住了腳步。她望向風郡軍隊被困的範圍,只見一片暗黑,縱然遠處有燈火,也已經被黑暗疊嶂,就好像前路茫茫,雲深霧罩的將來……
魘桀乾笑兩聲:「不錯,不錯,從此時羈太子就是自家人了。」心裏倒是有喜有憂,喜的是不久就能去掉魘璃這個眼中釘,這一役足見其不簡單,若是長留魘暝身邊,必然不是好事;憂的卻是魘璃日後成為風郡太子妃,進而為後,若是時日長久,必然為魘暝助臂,若然這兩百年內不解決了魘暝,只怕日久反而讓他佔了好處。雖說魘暝硬抗天君,遲早沒有好果子吃,但若是報復來得晚了,儲君已立,紫旃果有主,反倒是不好辦了……
魘暝、魘桀、尅王吩咐完各自手下的將領穩固好各自的陣營,準備應付可能出現的各種狀況,而後各自只取了各自的坐騎,在眾人的注視下,緩緩朝那天梯而去。在懷古道深處的黑暗中,也有兩騎並轡而來,行到近處,那一束天光照亮了來人,正是風郡太子時羈與四皇子時翔。
魘璃笑笑:「這個條件很合理,只要和談順利,三分六部戮原,三部共存,以往交換質子的做法自然不再合適。儘管說出你的第二個條件。」
鷹隼不知道此刻還能說什麼,人雖還杵在當地,心早已經不由自主地跟了過去,恍惚間聽得魘暝說道:「去吧,替本座好好看著她。這事……她心裏苦,卻不能說。」
白隱娘也垂直地走上了天柱,臨走之時轉頭看了魘暝一眼,隨後漸行漸遠。一行人逐漸沒入雲端,遙不可見。
時羈啞然,許久才長長呼了口氣:「借天道大戰倒逼天君,果然膽大包天。為了穩定局勢,就算他有翻雲覆雨之手,也不得不就範,果然厲害!」
天梯之上,有絲竹悅耳。十二名身披瓔珞,頭束雙髻,腰系長裙,綵帶冉冉逆風飛翔的美貌少女分別演奏腰鼓、拍板、長笛、橫簫、蘆笙、琵琶、阮弦、箜篌等樂器,順著天梯旋轉迂迴的弧度緩緩飄飛而下。四周天花旋轉,雲氣飄流。這些少女的面目一般無二,眉眼似開似閉,嘴角似笑非笑,臉上的神情聖潔而凝固,美到了極致,但也冷到了極致。
這是雲天香姬,曾經為天道之中專師舞樂的天女,她們生於天道藤州無盡的花海蓮心之中,以花香為食,無羽而能飛,舞能飛花逐月,歌能和仙樂飄飄,活色生香,乃是昔日天道極樂盛境之中最為綺麗的風景。
五人看到了彼此,紛紛停住了坐騎。
時間在流逝,尅王與魘桀的表情越來越不自然,額角的冷汗匯成了溪流。就連時羈、時翔兩兄弟,此時此刻也是大氣也不敢出。
魘桀的聲音冷冷地傳來:「說得這樣大義凜然,大皇兄若是夠斤兩,也就不用再拉上本座了。」
白隱娘放下杯子繼續說道,「無上天君在九十九重天境得知天道三部妄動刀兵,特遣我前來調停。昔年天道大戰導致六部缺其三,僅僅剩下風郡、夢川、忘淵三部,自天道紀元重立之後,已經相安無事一千六百年。此番戰禍再起,究竟是何方挑起戰事?」
魘璃不再說話,對於天君的可怕,又多了一層認識。反抗天君的白隱娘可以變成天君役使的奴僕,那麼謀算天君,設局逼迫他重立天道格局的自己,怕是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時羈笑了起來:「難道不是你有求於我才對嗎?」他兩腿在地上一撐,站了起來,走到籠子邊,用頭頂住籠子,目光灼灼地看著魘璃。
魘璃與鷹隼已經趕來與魘暝匯合,抬眼看到天柱之上鐫刻的金科玉律,心中又是歡喜又是酸楚。魘暝自然明白這對小情人的心情,伸臂抱了抱自己的妹妹,沉聲道:「只要事情還沒發生,那就不是定局。還有兩百年,我們總能想到辦法的……」 魘璃咬唇點點頭。
一場速戰速決的戰事帶來的安寧,對於所有人,都是劫後餘生的福祉。
鷹隼冷聲喝道:「時羈太子,而今你已是階下囚,如此託大對你沒好處。」
北冥大營的陣營中有幾處重兵把守的營帳,皆是帳外五百刀斧手,賬內十數精兵鎮守的。然而其中只有一處是真正看守要九_九_藏_書犯的重地,其餘的不過故布疑陣。
可能是懾于這驚天動地的呼喊,白隱娘眼中的金光漸漸平復,恢復了起初正常的語調:「夠了,若是天君不應又如何?」 魘暝的聲音很平靜:「尊使明鑒,若是此願無法達成,則一千七百年前的天道大劫必然重現於今日。還望天君體恤。」魘暝的提議是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只是在天君使者面前這樣不知進退,等同威脅。威脅天君,是大不敬。他比任何一個人都明白這麼做會有什麼下場,但是有些事,不得不為。
大事已了,魘暝安排專人清點傷亡人數造冊,除了留下日常戍邊的兵力,其餘的夢川軍隊都按問鼎會上天君使者的敕令,由魘暝、魘桀二位皇子領軍歸國。
遠在山崖之上的魘璃一手抓緊了鷹隼的手,一手握住了北冥大營的帥旗。她本預備了自己去領受天君之怒,但她那可敬的兄長把這個與天君對賭的絕命之局扛在了自己的身上。倘若天雷真的降在那和談之地,她定然將這六部戮原再化為屍山血海……
時羈抬眼看著魘暝,心想夢川這個大殿下倒也是個人物……
時羈側目道:「一直以來都是我風郡居此位。」
魘璃默然,許久才說道:「太子殿下也太看得起我了,起初我擒你,只是希望止戰,我還打得一手如意算盤,希望沒有你統兵,而風郡也有所顧忌,不會提前開戰。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這仗到底還是打起來了。」
所有人都如釋重負,只聽得白隱娘言道:「大事已畢,吾等也要回九十九重天境向天君復命。爾等立刻重整軍陣,速速退兵,回國去吧。」言語之間,那十二天女已經列隊起身,足底生雲,朝著那金色天柱之上垂直地走了上去。天空中黑暗到此刻才如同破曉逐步清明,霎時間,陽光普照。
蒯肅在那裡抱著尤有餘溫的骨灰罈和兒子長轅的頭盔哭得凄涼。
烈焰熊熊,白灰渺渺……
魘璃只是平靜地看著眼前的時羈:「太子殿下是個聰明人,懂得審時度勢。而今在六部戮原之上的每一個人都是籌碼,和則共榮,不和則玉石俱焚。太子殿下身為風郡儲君,也不希望將來接掌帝位之後,只得一片荒蕪疆土吧?何況自打昔日的天道大戰以來,這六部戮原六分之四疆域雖為風郡一部獨得,但也不過時時派騎兵巡視,而未有進一步發展,算起來每年的軍費支出,也是勞民傷財,得不償失。還不如舍小利而取大義,換一個天道太平。如果太子殿下能想通這一層,我們可以立即釋放太子殿下,迴風郡軍中撥亂反正,收回旁落的兵權。」
魘暝拍掌冷笑道:「人都說風郡的時羈太子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而今看來果然不虛。只是若是讓你軍中將士知曉你視他們為草芥,恐怕日後會擁戴你,為你效命的人只會有減無增……」
時羈饒有興趣地抬一抬眉頭:「沒問題,不過區區兩百年,我可以等。」
鷹隼喃喃道:「因為我們的敵人是同一個,雖然路不同,但方向是一致的,只是沒想到最後,她還是落在了天君的手裡……」
魘璃目送魘桀走遠,方才對魘暝說道:「當日暝哥哥為救璃兒,已經被這小人所害,吃了大虧。此番前去和談,勢必與天君使者相爭,兇險非常。暝哥哥仁愛英明,日後還要一肩承擔我夢川福祉,萬萬不可以有用之軀,冒此等風險。何況今日之局,璃兒是始作俑者,理當璃兒前去解決此事。」
而暗黑不見星月的天空之上,一對巨大的銅翼升騰而起,朝著風郡軍隊的方向飛去。
時羈抬起眼皮看了看魘暝:「大殿下不必枉費唇舌,本座說了,要談,本座只跟那個女人一個人談。」說罷,索性閉上雙目,鼻息粗重,竟然打起呼嚕來,直接把魘暝等人晾在一邊。
魘璃輕輕嘆了口氣,靠在鷹隼胸前:「我明白你心裏很難過,只是她而今已經是天君的使者,我們怕是奈何不了她。」
魘璃轉眼看看鷹隼,鷹隼的雙眼也在看她,眼神溫柔而堅定。忽然間,她一點也不煩惱了,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心中一片坦然:「暝哥哥說得對,總會有辦法的。」
十二天女與白隱娘也到了此地,白隱娘拍拍手,幾隻碩大的金色天鳥滑翔而來,在半空之中怦然相撞,頓時化為一片金粉,覆蓋在屍山血海的戰場之上,形成一片約莫八丈寬的金色圓盤來,然後很快地,六副案幾座椅已然從圓盤中飛快地生長出來,呈圓環分佈。就在同時,金盤疊高為金壇,九階環形台階將那六副座位環在中央,顯得莊嚴又華麗。
時羈面露几絲玩味:「怎麼是你?」 魘暝沉聲道:「必然是我。」
他拼了性命,不惜背叛魘暝,又隨魘璃走忘淵,還回夢川搬兵,心心念念的就是保住兒子的性命,結果等來的卻是兒子死於蠻烏城下的噩耗,被戰象凌虐得不似人形的屍體和被踩扁的頭盔……
時翔在時羈那裡吃了虧,而今見天尊使者追究,自然巴不得早些置身事外:「回尊使,是夢川先擊打龍鳴鼓邀戰,我風郡方才倉促應戰。」 魘暝看了看魘桀,開口說道:「當時局勢緊張,我夢川的龍鳴鼓只是誤鳴,並非有心邀戰。起因在於風郡撕毀質子之約,私自派死士潛入我夢川營救二皇子時翱。而今行事之人俱已擒拿,關押天牢。而風郡厲兵秣馬,動向頻頻,我夢川才不得不屯兵六部戮原。」
魘暝怒火中燒,但要解決眼前的大事,卻不得不應承。這個決定在兩天前放走時羈之時,他就已經知道,且不得不接受。他長長地呼了口氣,沉聲說道:「婚盟之事可從長計議,但眼前還有更為重要的事要解決。自古六部戮原為六部共有,而今赤鄴、沙幕、藤州早已湮沒,理當將六部戮read.99csw.com原重新分割,以免任何一方依仗兵力搶掠疆土,欺凌其他部族。懷古道之戰已起,三部戰亂已生,要平定戰事,唯有三分六部戮原,使疆域各有其主,方能從此永絕刀兵之禍。」
尅王已經走到了魘暝身邊,目光灼灼,雖未有言語,但已然表明了立場。
時羈看了看魘暝:「化干戈為玉帛,以婚盟代替質子。從此也就沒有血親隔離的苦事,而天道諸部也能和樂融融。本座已與夢川帝女魘璃定下婚盟之約,願為其始。」他需要一個體體面面重掌大權的理由,即使失掉兩塊外疆,只需要拿回這個彩頭,也就能風風光光地回去風郡繼續當他的太子。失去這兩塊本不屬於風郡的疆域再難看,也好過失了風郡第一勇士的名頭,一旦失去威信不能服眾,太子之位必然再起風波。別說他不捨得放棄當初好不容易掙到的儲君之位,就算他肯,風郡的皇室可再也禁不起一次儲君之爭……雖說這法子挺無恥,但也是能安定風郡的唯一辦法。
兩人相互依偎不再說話。濃如墨汁的黑暗中飄搖的幾點微弱的火光,就像是甜蜜又苦澀、糾纏又克制的吻一樣,無力卻偏固執地燃。
她還記得冰峰之上,那個神秘的白衣女童曾經跟她說過夢川眼前的內憂外患,而今外患已平,阻擋兄長接掌儲君之位的麻煩,就只剩下流民之患了。可是她的時間只有兩百年,真的來得及嗎?
時羈沉聲道:「第一個條件,釋放夢川與忘淵宮中的風郡質子,尤其是我的二皇弟時翱。」一直以來,救回一母所出的二皇弟就是他的一塊心病,日後執掌風郡,他很需要這個可以絕對信任的人在身邊。而現在,就是跟夢川談條件的好機會。
魘璃將身依偎在鷹隼懷中,喃喃言道:「你說的沒錯,從現在開始,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可就加倍珍貴了。哪怕只有兩百年,我們也要把它掰成四百年、四千年來過,不然以後的黑暗歲月,可就連可堪回味的記憶都會很少很少了……」
眼前是如同大河般川流不息的夢川軍隊,馬蹄與鎧甲磨礪之聲鏗鏘入耳,戰爭的硝煙血氣還依稀浮動在無數將士的眼角眉梢,但所有人的眉目都是舒展的,帶著踏實的安詳。
時羈打了哈哈:「會無好會,冒險且不討好的事,大殿下首當其衝,倒是不計較……佩服佩服。」
就在這十二天女之後,又出現了一位一身白衣的美|艷|少|婦,順著金色的天梯拾級而下。一段不合時宜的雪白毛裘自右肩滾過,斜斜地收向纖細的腰間,那裡懸著一把赤色彎刀,隱隱流轉著火焰一樣的光澤。一雙微微上挑的美目微微泛出些碧泠泠的顏色,只是這眼神木然。也和那十二名雲天香姬一樣,美到了極致,但也冷到了極致,叫人不敢接近。
尅王雖然敬畏天君的神力,但這個時候他也不能退避,索性也起身站到了魘暝身邊。從忘淵與夢川結盟之時起,共同進退就是謀求彼此共同利益的必由之路。
白隱娘站起身來拍拍手,那拍打翅膀懸浮於半空的無數金色大鳥開始變換著陣形,朝著地面俯衝而來,紛紛匯入中央的金色大鼎裏面。一時之間無數金汁噴湧上浮,瞬間化為一根頂天立地的金色天柱,光耀奪目不可逼視。上面鐫刻著十四個大字:三分六部戮原,三部共存,永絕刀兵。旁邊幾行小字,記載了今日之期,與會人等名錄,也詳細闡述了昔日赤鄴外疆劃歸夢川,藤州外疆劃歸風郡,沙幕外疆劃歸忘淵,從此三部以和為貴,共生共存,改質子之約為婚盟之約等合議。
魘暝擺擺手,走到籠子邊:「時羈太子到底是風郡儲君,大加折辱也非我夢川待客之道。只是而今貴國的殘部陷於生死之間,難道太子殿下就一點也不以他們的性命為念嗎?」
魘暝暴喝一聲:「住口!」正欲加以斥責,結果魘桀乾笑兩聲, 「住口就住口,皇兄何必動怒?本座還要回去整頓軍務,就不在此礙眼了。」說完轉身揚長而去,人走出很遠,還聽得笑聲不絕,暢快非常。
這個時候白隱娘的雙腳才落在了這八丈金盤之上,走到一副案幾前坐下,轉眼看看這三部的皇室成員,緩緩說道:「請諸位登壇赴宴。」 魘暝與魘桀、尅王交換了一下眼色,率先登壇,而時羈也同時邁出了步子,兩人都是朝白隱娘右側首座而去,一時間都到了案幾之前,僵持不下。自古以右為尊,坐這個位置的一方更有話語權。
魘璃沉沉道:「一言為定,靜候佳音。」說罷轉身朝門口走去,只聽得身後時羈的笑聲異常暢快淋漓。
鷹隼心念一動,聯姻之事非她所願,豈能怨她?思慮之間已經追逐著魘璃的腳步而去。
「你就不怕我出爾反爾,帶領部下反戈一擊嗎?」時羈問道。
「住口!」時羈一聲暴喝,昨日自時翔手裡奪回兵權,便知其不服,只是和談在即,才不得不暫時壓制,等大事之後再作處置。只是沒想到這個不成器的東西在天尊使者面前還敢造次。
問鼎會上沒有人再說話,死一樣的寂靜氛圍,就好像空氣都有著千鈞之重。這與六部戮原之上,如波濤般的呼喊有著鮮明的對比。前者是死水極寒不可捉摸,後者是洶湧澎湃勢不可當。
魘璃與鷹隼並肩而立,從緊握的雙手感知到鷹隼心情的微微波動,她轉眼看看鷹隼:「怎麼了?我們不都希望著天君的使者來結束這場戰事嗎?」
鷹隼微微頷首,只是低聲道:「我只是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炎刀天狐白隱娘。她的刀,是用我父親的遺骨煉成的……」
時羈嘆了口氣:「這個廢物急功近利,手握重兵也不知道善用,自尋死路與人無尤。不過……」他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神情,「你們這個時候來見我,可不是為了耀武揚威九*九*藏*書的……想必是這仗再也打不下去了吧?」說罷索性將身朝後一倒,箕踞而坐,神情倨傲無禮。
魘璃轉頭藉著黑暗之中暗淡的火光,看著鷹隼的臉,只見眼中柔情無限,不由得幾分哽咽,兩行珠淚滴落塵埃,嘴角反而露出一絲苦楚的笑容:「鷹隼……你這個人是不是從來都不會妒忌?」
「二皇子不日便會送還,而我夢川與風郡結親,婚事禮儀繁複,理當從長計議。請。」魘暝臉色鐵青地拱了拱手,等達成三分六部戮原的大事,解決夢川外憂是大喜事,但要自己的妹妹和親卻始終是他心裏的一個坎兒。
時羈轉眼看看鷹隼,繼而哈哈大笑:「我道是誰,原來是你。你挺有本事,不過你還沒資格跟本座說話。」說罷又把眼光移過魘暝和尅王的臉,最後定格在自己的靴子上,「你們二位也一樣。本座知道你們來找本座是想談什麼,不過你們都不夠格。那個女人呢?叫她出來跟本座談。」
魘璃遠遠地看著哭得撕心裂肺的蒯肅,掉轉方向,于馬背之上,緊緊跟隨著魘暝。
「我的決定,你會不會怨我?」魘璃的聲音很疲憊,她吃力地彎腰曲腿,坐在了山崖的邊上。
魘桀冷笑道:「皇妹與風郡太子的婚事可是當著天君使者的面定下的,還有什麼辦法可想?不過……今日見那時羈太子也是個人物,皇妹這出身……嫁他為妃,他日為後也可謂飛上枝頭變鳳凰,算是一樁好事。」
魘璃笑笑:「我為什麼要求你?而今你的人被困住,我們若是今天高興,今天就把他們一鍋端了,明天高興,明天就能把他們全宰了。就算我們不動他們,只要繼續耗下去,他們一路奔襲,只求速戰速決,所帶的乾糧飲水有限,也註定耗不了多久。」
而尅王聽得風郡夢川聯姻,也不得不擔心日後親疏有別,這兩部聯起手來,忘淵便岌岌可危。思前想後喚過一名親隨,耳語一陣。那隨從飛快地退了開去,于軍營之中牽過一匹戰馬,策馬奔忘淵報訊去了。
此時魘暝的聲音自她身後傳來:「璃兒,你就和鷹隼留在此地,如有什麼情況,便當機立斷。和談之事一切有我。」 魘璃鬆開鷹隼,轉身面對著魘暝:「可是……」
黑暗籠罩在懷古道上空,時間好像凝固了,所有的心都一直懸在一個前途未卜的迷障之中,即使是魘暝、魘桀、尅王。這世上的事就是這樣,即使有著十足的把握,絕對的優勢,事情的發展也未必會按所期盼的方向走,何況上意難測……只有營帳之中的銅漏壺在有條不紊地記錄著時間的流逝。
「我在這裏。」魘璃掀開了營帳的氈簾。鷹隼見她拿手撐著腰,故作輕鬆,其實手肘微微發抖,心知她必然是強忍疼痛,也不由得心中擔憂,伸手扶了一把她的胳膊。
半埋在碎冰之中的時羈渾身還罩著一層白霜,卻緩緩地睜開了雙眼,陰翳的眼神從這帳中的三個人一一滑了過去,隨後微微晃了晃腦袋:「夢川的大殿下,忘淵的尅王,人倒是來得挺整齊的。我猜我那不成器的四皇弟應該已經吃了你們的大虧了吧?」
尅王見魘暝出面,也不能真傷了這風郡太子,只好冷哼一聲,收了神通,那布滿利刺的籠子又恢復了常態。
魘暝冷笑一聲:「沒錯!他帶出來的四十萬兵馬已經折損過半,剩下的全被困在懷古道中。」
時翔心中快意,本欲反唇相譏,不料突然就喉頭一涼,剛才喝下去的酒水就像一塊生硬的金錠從腹中翻起,一下子卡在口中,頓時瞠目結舌,再難說出半句話來,只是鼻子呼哧呼哧地抽氣,一臉恐懼之色。他再傻也明白,尊使的意思是讓他閉嘴,耳邊聽得時羈冷聲道:「四皇弟不勝酒力,醉言醉語不足為信。」
魘暝看看時羈,雖知道這廝被困住,威脅不到任何人,但也不放心魘璃一個人去面對,低頭見魘璃一臉的篤定,方才緩緩地鬆開手。與鷹隼和尅王一道退出了營帳。
帳外的眾人早已聽得分明,此刻見得魘璃出來,心頭可謂各有各的滋味。
魘暝嘆了口氣,伸手捧住魘璃的臉,將額頭抵住魘璃的額頭:「傻孩子……」言語之間趁魘璃不備,雙手食指在她耳畔的穴位一按,魘璃只覺眼前一黑,頓失知覺。魘暝扶住魘璃的身體,將她交到鷹隼手中,沉聲說道,「鷹隼,璃兒就交給你了。待和談開始,你再將她救醒,我若不能回來,你就輔佐璃兒執掌北冥大營。她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鷹隼點頭應道:「諾!」
魘暝已與尅王商議妥當,一併到了此處。鷹隼摒退帳中橫戈以待的將士,這偌大的營帳頓時顯得寬敞了起來。營帳的正中是一隻一人高的精鋼籠子,四角都被粗如臂的鎖鏈固定在巨大的鐵地樁上,地樁深扎入地里,遍是有九牛二虎之力,也難以撼動。籠子上搭著幾層厚重的氈布,卻掩蓋不住裏面的寒氣森森。淡淡的白霧時不時地從氈布下面溢出來,越靠近,越冷。
魘暝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眼神堅定而無畏,注視著白隱娘的雙眼,眼皮都不曾動一下。他看不出眼前的天君使者凝滯的表情背後有著什麼樣的決定,只能繼續保持這種不妥協的姿態。
鷹隼伸臂環住魘璃,嘆息著搖搖頭:「我不是怨恨她以我父親的遺骨煉刀,其實當年她潛入終南山偷盜我父親的遺骨之時,我母親震怒,本想置她于死地,是我通過輪迴鎖遊說母親放她一條生路的。」 魘璃不解道:「為什麼?」
鷹隼搖搖頭走到她跟前並肩坐下:「我知道你是逼不得已,我只是為你心疼,日後要以虎狼為伴,步步荊棘。」
鷹隼一把扯開氈布,籠子里是一整塊巨大的堅冰,冰里是一個身著金甲,渾身縛滿粗鐵鏈的魁梧男子,正盤腿而坐,閉目垂首。
而時翔read•99csw.com和魘桀都不由自主地僵住在座位上,心事倒是轉到了一起:若是天君真的痛下殺手,恐怕連自己也必定搭進去了。
戰場之上多是少壯,但也不乏曾經見識過最初天道極樂盛景的舊人。此情此景,不由得感慨萬千。
魘暝一轉頭,一雙眼睛猶如兩道冷電:「二皇弟慎言,當初如非你一意孤行宣戰,咱們也不用鬧這麼大動靜。而今大事當前,與其做無謂之爭,還不如兄弟同心,了了這件大事。孰高孰低,父皇面前自有定論。」 魘桀哼了一聲,轉身離去,他不痛快是因為促成和談,一旦達成三分六部戮原之事,則魘暝居功甚偉,若是再讓他在父皇面前參上一本,這也不是鬧著玩的。但很快,他又心念一轉,隨之釋然。這個時候出頭,必然招天君記恨,說不得什麼時候就要倒大霉。還不如由他去,槍打出頭鳥。
魘暝站起身來,放開聲音喊道:「沒錯,三分六部戮原,三部共存,永絕刀兵!」這聲音洪亮而寬廣,在峽谷中不斷迴響。此時此刻,就算衝撞天君,被天君的天雷當場擊斃,這話他也必須喊出來。
過了三盞茶的時間,白隱娘像個木偶一樣點點頭:「既然這是所有天道眾生的心愿,天君自然會以其為念。爾等諸部當立即退兵,從此天道不得再起刀兵。」 魘暝等人齊聲應道:「遵命!多謝天君慈悲。」
籠子里的時羈睜開了眼睛,露出一絲玩味的冷笑:「很好,你留下,其餘諸位請回吧。」
魘璃走到籠子前,與時羈四目相對片刻,開口說道:「你想說什麼?」
而灰頭土臉地跟在時羈後面的時翔也無比清楚自己的將來,性命無虞,但前途算是完了。
兩人在軍營中一前一後緩緩行走,出了大營,遠離大營的燈火,墨汁一樣濃厚的黑暗開始若即若離地包裹著一切,縱然有零零星星的火堆在標示著四周的範圍,但四周的一切卻是靜得出奇。
尅王死死盯住他喃喃言道:「果然是風郡的第一勇士,時羈太子。」 魘暝微微點頭,伸出右手捻了個法訣,輕叱一聲:「融!」那堅冰瞬間分崩離析,分裂成一堆碎冰。
魘暝伸手拍了拍魘璃的肩膀沉聲道:「你已經為夢川做得夠多,我身為你的兄長,理當擔待。何況為兄身為夢川的大皇子,就算……他也多幾分顧忌。」
時羈太子打了個哈哈揚長而去,從頭到尾都沒有理過魘桀。為儲君之位,他也做過不少事,所以無比清楚夢川這兩兄弟之間的微妙。只是他驕傲得很,能入眼的必然是有作為之人,比如魘璃,比如魘暝。畢竟這兩兄妹敢撩天君的虎鬚,還把這全無可能之事做得如此漂亮,不得不敬上幾分。至於其他人,那都只是庸碌蠢材,也就沒有理會的必要。
尅王拳頭捏得咯咯作響,面色鐵青:「大殿下,看來不讓這廝吃點苦頭,他是不會乖乖聽話的。」說罷只聽得簌簌幾聲,困住時羈的籠子已經長出了無數金鋼尖刺,最長的就離時羈的眼睛不過半分。
白隱娘眼中赫然金光暴漲,僵硬地轉頭瞪著魘暝,冷聲喝道:「三分六部戮原?你好大的膽子!」這一句話好像是無數的人聲疊嶂而成,激得中央的大鼎之中的金汁驟然噴發三丈之高,天際隱隱滾雷。天君之怒,天雷已現。
十二天女手中的樂器已然變成了若干鮮果瓊漿,很快地擺布在那六副案幾之上,一時間果香酒香交疊瀰漫,又有天女隨侍,原本的屍山血海轉瞬間已經化為了瑤池仙宴。
魘璃的心彷彿沉入了寒潭之中,許久方才緩緩說道:「我可以答應你。但是我也有一個條件,大婚必須安排在兩百年之後,給我一些與族人相聚的時間。」
尅王緊挨魘暝坐下,而後依次是魘桀,然後才是時翔。此刻時翔已盲一目,臉上偌大一片傷疤,又因戰敗之事被時羈奪了兵權,整個人無比頹喪。
然而自打天道大劫之後,這樣能凌空飛舞的天女便已經絕了跡。她們跌落於地,泥濘沾身,再也不能乘風而起,只能營營苟且,為了填飽肚子,淪為天道諸部權貴府上的歌姬。並不只是她們,自打天道劫難之後,所有天人都失去了極樂,墮落得與凡人無異……
時羈並不為所動,反而打了個哈哈:「本座為何要以他們的生死為念?老四帶了這幫蠢材來吃這敗仗,損失越大,則過失越大,將來本座挽回頹勢,則自然更能服眾。你們若是能窮追猛打,那就請啊。」
魘璃對兄長笑笑:「我已經大好了,既然時羈太子想見我,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魘璃目送魘桀消失在遠處正在打掃戰場的人群中,忽而心念一動,悄聲對魘暝說道:「暝哥哥,我想向你討一個人的命。」說罷附到魘暝耳旁耳語一陣。
時羈臉色不好看,此戰的確是風郡大敗,他轉眼看看白隱娘,見其面無表情地微微頷首,也就悻悻轉身到其左側的首位坐定。
「沒有你厲害。」時羈搖搖頭,長吁短嘆,「這段時間我雖被困,但也沒閑著,思前想後也想明白了好些事。從你設計擒我……不對,應該是你若干年前在宮中和我第一次作對開始,你就在刻意隱藏自己的想法和實力。那日你在池中激我,令我求而不得,心浮氣躁;在迴廊再次激我,是令我氣急敗壞,報復心起;然後以沅蘿那個賤人為餌,引我入局。其目的不僅僅是以我為人質,保你順利回夢川,也是為今日的天道大戰找好下台的台階。」
時羈嘆了口氣:「你我都是聰明人,沒必要拿這些無關緊要的來夸夸其談,兜圈子。殺人要是能解決問題,這世上的事可就簡單很多了。別說你們只是困住了我風郡軍隊,就算現在是一人一把刀架在那些廢物的脖子上,你們也不會再砍下去。因為……」他的雙眼朝著上面翻了翻,「他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