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伯還在盯著她。

塞伯笑了：「夥計，對你來說，沒有什麼『沒事』。到底怎麼了？是秘密任務？我知道阿斯特麗德沒有撒謊。她不會撒謊，她只是太……熱心了。」

艾吉咬著嘴唇。所以那個地球關係部的姑娘一直對這件事避而不談，就像所有別的事情一樣。她的一貫作風。

艾吉床邊的以太屏開始運轉。艾吉忘記了時間。月球公司的標誌出現背景上。

「明天務必調頻收聽專屬你的月球公司周年紀念會邀請函。我們的特別聲明你一定不想錯過。」

「什麼？」

艾吉猛地抬起頭。

艾吉點點頭，努力放鬆表情。

「謝謝你，指揮官，」雌雄同體的塞萊斯特微笑著，「這是一則關於峨眉月的播報。今天預報的主題是礦井中的生活，也是我們十周年紀念會特輯。」

艾吉把他推到床邊，在她身邊坐下：「我得跟你聊聊。關於紀念會的事情。」

「沒有他們的辛勤工作，我們就無法利用盧邁特能量來為地球上的家園和生活提供動力。」

艾吉笑了：「你真的從綜合大樓那裡走過來？」她著實感動了。

「囚犯的努力工作可以確保他們在地球上的家人遠離黑暗，這對他們來說是很大的慰藉。每次有人按下開關或按鈕，就有人為他們的工作打分。而我們月球公司也常常向他們表達感激之情！」

「沒什麼。」艾吉有點心不在焉，看著無人機把一些不該出現在那兒的東西清理走了。她搖搖頭：「沒什麼。」

「塞伯，我不想……沒事。」

艾吉深吸一口氣：「塞伯……」

艾吉不敢相信。那個米爾？地球關係部的米爾？一瞬間，塞伯在靜謐大樓的反應有了解釋；他不是在跟著艾吉，而是在等著米爾換班結束。艾吉覺得最奇怪的就是以前從來沒有撞見過。怪不得米爾當時看起來這麼震驚。

塞萊斯特眨了眨眼。

「女生嗎？」

「你真的沒事嗎？臉都皺成一團了。」

「挺好的，真的。因為我不一定會去，所以……」

hｔtｐｓ://rｅａd.99csw•coｍ「哦，我很好。」她瞥了一眼房間。她一點也不好，覺得像是被人踢了一腳：「不可思議。」

但是塞伯還在她床邊的垃圾堆旁轉來轉去：「天吶，那是氧氣裝置的零件嗎？艾吉，你不能把這東西帶回來的！」

艾吉的心跳慢了一拍。「什麼？」她真的沒聽錯嗎？他說的是米爾？

塞伯緊張地看著她：「噢，朋友，」他揉著前額輕聲說，「我知道這一天總會來的。」

視頻緩緩閃過，展現出高聳的大型工廠，在它們內部，巨大的盧邁特電池核在發電機室跳動，展示著紫色的街燈和發著紫光的超級高鐵，這種高鐵速度極快，將七個州緊密相連。最後，鏡頭拉近，地球在太空中緩緩旋轉，數以萬億計的紫色盧邁特燈點綴在表面。

「我說那人是米爾，我們學院的，」塞伯解釋道，「我們在一起上過太空岩石課。你在靜謐大樓跟她在一起，其實……」

「你還好嗎？」

艾吉嘆了口氣，看向窗外。在遠處，一架清掃無人機正掠過E面，一塊廢棄物在它的金屬爪子里閃著光。艾吉站起來，她又看到兩架小型無人機，正在清掃著穿梭機隧道。她以前從來沒有注意過清掃無人機。

艾吉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上塞萊斯特的攝像頭。虹膜發出的紅光在黑色圓環里轉來轉去。

艾吉皺眉。

艾吉已經在發抖了。

艾吉仍然盯著窗外。

艾吉覺得血液上涌。這件事真的發生了，她真的準備做這件事了。如果搞砸了，如果她失去了塞伯，那她就只剩遠方的教父可以依靠了。

塞伯靠在床上：「拜託啦，夥計，肯定是真的。基地所有人都在討論這件事呢。」

「謝謝你，」艾吉用力颳了一下杯底，「我已經覺得好多了。」

艾吉皺眉：「我把它弄壞了，又不想惹麻煩……聽著，塞伯，坐下吧。」

塞伯懷疑地沖她笑了笑：「什麼？夥計，我知道你討厭人類，討厭一切，但是你真的不準備去看看九-九-藏-書嗎？這估計是一場最瘋狂的聚會了。明天晚上的事情估計夠我們討論個幾千年。還有免費的食物和飲料，音波勇者也會來表演，還有——對了，阿德里安娜的安吉爾也會出現！」

鏡頭轉向囚犯們的影像。成百上千的男人女人，從頭到腳都穿著紅色的工作裝；做著鑽孔、分類和固定的活兒，每時每刻都在談笑著。這讓艾吉感到很不舒服，就像在穿梭機里見到丹尼時的感覺一樣。這是教父理想中的囚犯礦井。而對丹尼做出那一切的是里克斯。突然間，她對塞伯和米爾的憤怒消失了。塞伯在跟米爾約會，對艾吉來說可能算是個大新聞，但是關於安吉爾卻有更多令人發愁的事。想到這兒，她有點難過。

艾吉轉過身去看著窗外。塞伯拍了拍她的肩：「嘿，我能跟E區的盧卡斯談談，幫你下點注。關於這事，瘋吉應該也有自己的見解，對吧？」

塞伯翻翻白眼：「噢，朋友。我已經儘力了，但是這東西真的很難外帶。我一度以為自己要被一個技術主管打了。」

「非常好。」艾吉微微一笑。

「什麼事？緊急粉塵污染事件？還是排水管堵塞，一刻也不能等？」

當然了——紀念會。跟失去一場約會相比，艾吉有更多要擔心的事。但是，塞伯要跟米爾一起去這件事還是很古怪。

「噢，朋友。」塞伯把鍋放下。他看起來真的很緊張，滿是汗水的潮|紅臉蛋就像在靜謐大樓時一樣，「是這樣的，艾吉，我知道我們應該，但是，那個……我在想我能不能跟別人一起去聚會。我的意思是，不是跟你一起去。不是我不想跟你一起——只是……」

「其實是……米爾。」

「丹尼。」她嘆了口氣，想起他面罩下的眼神。

塞伯微笑：「嘿，艾吉，我剛才路過地球綜合大樓，覺得經過昨天的事，你可能需要吃個蛋奶凍。」他做個鬼臉，把托盤放在床上。艾吉沖維修工的方向使了個眼色。

「塞伯，你在邊界巡邏時，有沒有見過清read.99csw.com掃無人機？」

「關於米爾，紀念會的事。」

艾吉搖搖頭：「我不準備去參加聚會。我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塞伯拿起藍莓星雲，像品嘗美酒一樣，然後開始在艾吉的小房間里踱步。

「啊？清掃無人機嗎？哦，見過的，超級多。有一次，我看到一架無人機就在那裡轉圈。整整兩周，我每天都能看到它，就在那裡不停地轉來轉去……等一下，你床下不會也有一架吧？」

塞伯在盯著艾吉看。她能感覺到他火辣辣的視線。他能看出艾吉現在有點頭暈目眩嗎？應該能吧。塞伯和米爾？她的塞伯和那個無可挑剔又惱人的米爾？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呢？他們從學院畢業以後一直在聯繫嗎？塞伯從沒跟艾吉提過她。

她翻身趴在枕頭上。如果她的生活現在就天崩地裂了，那麼紀念晚會過後她該怎麼辦？她怎麼可能以安吉爾的身份回到內部分析部呢？阿德里安娜的安吉爾是不可能做泳池尿液分析這樣的工作的。他們很有可能把她安排到靜謐大樓去，跟那些無可挑剔的地球關係部員工和媒體人一起工作，接受他們的裝扮、術語和漂亮的天藍色工作服。艾吉寧願跟囚犯待在一起。

「哦，艾吉，有的人簡直是瘋了。一些礦工押了兩百塊賭那是戴了假髮的亞當·福克納！兩百塊！哈哈，夥計。你能想象這個全宇宙最有智慧的大師會塗著口紅，戴著假髮出現在舞台上嗎？只要能親眼看見，我也希望這是真的。」

「是的。」

畫面又轉向了聯合地球上快樂的公民們，他們將發光的紫色盧邁特電池用於房子、車輛、通信器以及咖啡機。

「看得出來。」艾吉說著，拿起了青檸派。

「但是，或許有人需要用它啊。你知道的，用它呼吸還是什麼的。哇哦，這是按摩淋浴頭嗎？」

塞伯站在艾吉的太空艙門前，托著一個快要融化的蛋奶凍走進來。一個穿粉色外套、忙手忙腳的維修工出現在他身後，「嘿，嘿！看看你把走廊搞得一rｅaｄ•９9ｃｓｗ.cｏｍ團亂！」

而艾吉需要更多時間思考，還在看著屏幕。視頻里出現了一群改過自新的犯人，他們朝著鏡頭微笑，一個接一個說著：「月球公司，謝謝你們。」

她只想回到自己以前的生活。特別想。

「你真的沒事嗎？」塞伯輕聲問道。

「他真的很抱歉！」艾吉一邊按下關門按鈕，一邊沖那男人喊道。她咯咯地笑著回到床上。

里克斯的臉在屏幕中出現。「聯合地球的公民們，」他帶著自己商業化的微笑，輕快地說道，「我很榮幸能在靜謐之海為你們播送第546次月球預報。」

她轉過肩膀，試著調整呼吸，平復自己的心情。

艾吉大笑：「哦，天吶。」

塞伯把這個錐形過濾器丟回地板上：「哦，對哦。」

「開心點兒，聯合地球。」

「從地上這些黏糊糊的斑點就能看出來！」那個男人厭煩地咂咂嘴。「藍色的斑點，在我的走廊上搞得哪裡都是！我已經記住你的編號了，」他說道，盯著塞伯胸前的號碼牌，「它很快會出現在你的報告里。」

塞伯翻翻白眼：「哦，他啊！這傢伙從穿梭機站就一直跟著我。」

艾吉的心沉了下去。一切都開始了——他們在用自己的宣傳來應對FALL的宣傳，提醒聯合地球的公民月球公司為他們所做的一切。為紀念會製造輿論。也是為了她。

艾吉一邊吃著，一邊用餘光觀察著塞伯。他的警衛服皺皺巴巴，頭髮也跟平時一樣亂糟糟地卷著，但還是有些事情不一樣了。當艾吉在靜謐大樓撞見塞伯時，他的反應太古怪了。艾吉堅信塞伯一直在跟著她，也一定看到了她跟丹尼、里克斯還有米爾的談話，這也讓艾吉暗自下定了決心。她把塞伯叫來可不是閑聊的——事不宜遲了，塞伯應該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艾吉？」塞伯在床上問道，「怎麼了？」

氣氛有點尷尬。

以太屏幕恢復到黑色漩渦狀態。喧囂的預報過後，房間似乎很安靜，但是艾吉已經麻木到不想動彈。紀念會臨近了，即將發生的事情ｈｔtpｓ://ｒeaｄ.９９csw.ｃｏｍ對她來說，卻越來越可怕。

「什麼？」艾吉說。

「我押了五十塊賭那就是她，」塞伯咧著嘴笑，「所有人都押了這個，所有人哦。」

「有個我們一直被問到的問題，」視頻中礦井裡的盧邁特水晶從管道系統中運出，通過巨大的電池裝載機，被運送到混沌不堪、塵土飛揚的表層，塞萊斯特接著說，「就是，月球公司如何轉變囚犯的想法和心態？對我們來說，這是很簡單的。」

「不，艾吉，是個恐龍，這裏一直都有類似的交流計劃。」

艾吉努力把注意力放到屏幕上。

「不，那是個空氣粉塵過濾器。塞伯……」

「對啊，」塞伯在艾吉旁邊坐下，小心翼翼地把托盤遞給她，「看，這裡有星際太妃糖，但這是我的。有你最喜歡的青檸派。巧克力有治愈功效。還有——」他把托盤轉過來，露出一鍋亮藍色的湯汁，但這湯汁現在大半已經在塞伯身上了——「藍莓星雲，」他自豪地說，「這裏面本來有銀色碎屑，但是全被我吃了。」

艾吉眨眨眼：「你要跟別人一起去聚會？」

「這件事不確定的，」艾吉緊張地說，「沒人知道是不是真的。」

「呃，他現在應該戴著一個藍莓味的馬尾辮。」

「為什麼？」艾吉盯著托盤問道。

她伸手摸摸自己眼皮下的隱形眼鏡。在靜謐大樓發生的事情對她的刺|激還未消散。這對她來說是超現實的，就像在夢裡出現的。她還記得里克斯眼神中的歇斯底里。這個男人總是壓抑自己，深思熟慮。這些年來，指揮官捉摸不定的樣子，艾吉見過不止一次，但是這次太不一樣了。果然，對任何事情都不能有既定看法。

憤然離開前，艾吉又看了丹尼一眼。他真的恨艾吉嗎？艾吉又真的恨他嗎？這一切還有任何意義嗎？

艾吉沒有注意到話里的玩笑成分：「哦，好的。」

艾吉無力地笑了笑。

「誰？」

「艾吉，這個太空艙真是丟人，」他說著，從桌上撿起一根吃了一半的太空食品棒，後面還粘著一隻襪子，「好噁心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