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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衛生間女屍

第二章 衛生間女屍

「雨川君,你怎麼了?」

男子瞪大了眼睛,看著照片上倒在血泊中的女孩兒。熟悉的臉,血肉模糊的刀口……
這歐巴桑搬屍體時會不會也是這種表情?慕容雨川心裏嘀咕。
慕容雨川看了看頭骨的牙齒,把下顎骨略微掰開,從實驗台拿過了一個放大鏡,貼在牙齒附近,一顆接著一顆查看。
「我的臉是不是有點紅。」李淑珍撫著自己的臉頰說。
她想轉身逃跑,但沒有,她伸出手去按那正在流血的傷口。
「你這麼漂亮的女孩子,怎麼會想要當法醫呢?」慕容雨川忍不住問。「我爸爸是日本法醫界的權威。那些謎一樣的案件,不知道被他破獲了多少,日本國內的警探們都十分尊敬他呢!」
他轉動旋鈕校對焦距,眼睛凝視著鏡筒。
頭骨很小很精緻,呈灰白色,可以想見死者生前有一張漂亮的臉。
「你們最後一次通電話是在什麼時候?」
陸小棠點點頭。
樓里,特別當走到地下,基本保留著過去的原樣——脫落的牆皮、腐爛的木樑以及磚縫裡散發出來的陰沉霉爛的味道,帶給人冷森森的感覺,就像一隻幾百條腿的蟲子沿著脊背慢慢向上爬……
陸小棠這時也好奇地湊過來看。
「你當時就沒有懷疑你那個小女朋友出了什麼事?」
這時陸小棠的手機鈴聲響起,她如釋重負,終於找了一個借口離開。電話是武彪打來的,只是例行公事地詢問一下她這邊的調查進展。
「我就等她,撥她手機,沒人接,再等……」
「那個,當然不是。我下午有緊急的任務。」
「沒有。」
「就憑這些?」陸小棠有點懷疑。
美奈子連叫喊的力氣都嚇沒了。
慕容雨川拿著放大鏡仔細觀察頸椎的斷口。
「哦,難怪。」
法醫助手丁蘭是個勤快的中年婦女,學歷不高,但盡職盡責,而且膽子大。若非如此,整天待在這種地方,一般人是要發瘋的。
……
看著李淑珍的背影經過收銀台,走進裏面的走廊。慕容雨川這才意識到冷落了自己的師妹。美奈子幾乎一言不發,安靜地坐在旁邊。她雙手捧著咖啡杯,慢慢地喝著,表情很平和,看不出來任何厭煩。
沒有窗戶,所以燈泡顯得特別刺眼。
一剎那,她忘了反應,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
她扭開水龍頭,自來水嘩嘩流出,掬了幾捧水輕輕拍在兩腮上,頓時感到了涼爽。她直起腰,掏出一張面巾紙,照著牆上的鏡子細緻地沾去臉上的水珠,一邊把垂落臉頰的頭髮捋到耳後,好像貓一樣精心打扮著自己。
第三位天使把碗倒在江河與眾水的泉源里,水就變成血了……現在你給他們血喝,這是他們所該受的。
「她的牙齒很乾凈,沒有蛀牙,沒有牙石、牙斑。而且,她的恆磨牙磨損程度較輕,除了年紀輕以外,這個人生前的飲食習慣很講究。甚至,我猜測她在生活上也非常簡潔、自律。」
「喬凱的屍檢工作已經完成了,這邊的事我會處理好,不需你費心。」武彪的聲音永遠沒有任何感情。
只有一盞檯燈,兩個人。
「我也是猜測而已。通常情況,一個喜歡吃零食、大大咧咧的女孩兒,牙齦處或者牙縫處,或多或少會出現牙石,即使經常洗牙,也會留下痕迹。」他邊說邊瞅著陸小棠,確信她明白自己的意思。
「不管怎樣,我都會努力的。請學長幫助我,拜託了!」美奈子恭敬地給慕容雨川鞠了一個躬。
結束了通話,陸小棠回頭,透過餐廳的玻璃窗看見慕容雨川和李淑珍一面聊天一面喝茶,氣氛融洽。過一會兒等他們聊得差不多了自己再回去吧。她伸了個懶腰,雙手插|進牛仔褲兜里,沿著人行道邊的一排銀杏樹散起了步。
沒等陸小棠開口,慕容雨川一步竄到她面前,首先自我介紹:「我叫慕容雨川,公安局刑警隊首席預備法醫。」
美奈子立刻用日語向陸小棠鞠躬問候。
「真看不出,你原來有這麼深刻的見解。」
陸小棠差點趴在地上。
「我不會讓父親失望的。他是我的偶像!」美奈子信心滿滿地說。
儘管現代社會流行火葬,但在許多偏遠地區還保留著土葬的舊俗。

慕容雨川明白她的意九九藏書思,如果這顆頭骨所屬的女孩不是正常死亡,那一定隱藏著一段不為人知的悲慘故事。
「果然是日本來的,我一句都沒聽懂。」陸小棠向慕容雨川擺擺手。
「也想過,可是,又覺得不太可能。」
武彪冷笑一聲:「天黑之後把女朋友約到僻靜無人的小巷裡也是正常交往?」
陸小棠讀完,不知所以地抬頭望著慕容雨川。
「那後來呢?」
「有一點我可以肯定,這顆頭骨經過了一定處理,所以才會這麼乾淨,但絕對不可能是醫院里的標本。醫學上骨骼標本的製作過程都會經過高溫消毒,會把除骨骼之外的肌肉脂肪組織統統去掉。這顆頭骨上卻殘留了大量貼附於骨膜的軟組織,這是一個不徹底的處理過程,同時也說明這顆頭骨的形成時間在三年之內。」
「學長,我想去一趟洗手間。」
「是被金屬利器切斷的沒錯,但不是被斧頭劈斷的。如果是斧頭,斷口邊緣會出現裂紋,或者骨折,而且斷面不可能這麼平整。也不可能是刀砍的,用刀砍斷脖子並不是一件容易事,可能需要砍幾刀,十幾刀,那樣脊椎骨上會留下很多刀痕。這個斷面相當平整,說明切割過程十分仔細,而且斷口邊緣有細微的波浪形條紋,這是鋸子鋸斷的痕迹。」
一個人赫然出現在她眼前。
血水污濁了女人白皙的臉,一絲無力的嘆息從蒼白的嘴唇里吐出。
忽然,她的手不知不覺地停住了。
麗人露出不介意的微笑。
「其實這個行業的確不適合你,只有我這種粗線條、沒心沒肺的人才不會瘋掉。如果你選擇影視行業,說不定早就飛黃騰達了。」
「你今天來這裏打算見誰?發現頭骨的那個門衛?」
瀨戶美奈子慢慢轉回身。
美奈子驚訝地眨著眼睛,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學長,你在開玩笑對嗎?今天中午,志盆君請我吃飯時就說了一大堆這樣的話嚇唬我。」
「我不確定。我得……」
「我會死嗎?」那一刻,她腦子裡閃現出這句話。
「我可沒工夫陪你磨牙。只要你不妨礙我辦案,帶一百個師妹來也無所謂。」
「我以為她在使小性子,就掛斷了。過了一會兒,又撥過去,沒人接。」
「公安局的探警把我找去幫助調查案件。」慕容雨川忽然發現自己其實比起不學無術的周志鵬有很大的優勢。

看來她不是一個膽子大的女孩兒。
「也有可能是來自墳墓對嗎?」陸小棠問。
「不過呢,我還是很希望能去案發現場親身經歷一下,畢竟我將來要成為一名法醫。」
大量的血液從傷口裡湧出,像小溪一樣在她的腳下彙集。
武彪一巴掌摑在他臉上,男子慘叫一聲摔倒。他蜷縮得像一隻蝦米,眼淚嘩嘩地往外淌。
陸小棠只好尷尬地笑笑。
「純屬偶然,呵呵。」話說漏了,慕容雨川只好裝傻。
「對啊,你說對了。你不覺得它太乾淨了嗎?」慕容雨川微微一笑,「通常只有在醫院,或者實驗室里,才會有這種經過特殊處理的骨骼。」
慕容雨川猛然清醒,美奈子正好奇地看著他,而他正在傻乎乎地發笑。
「我哪有?我們在電話里約好在西苑橋公園門口見面,離她的學校很近。我早早就到了,等了她兩個鐘頭也不見人影,給她打手機也沒接。」
日本女人真是好脾氣,慕容雨川感慨。再看陸小棠,一尥蹶子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你應該相信誰呢?
「我的漢語不太好,在課上聽不懂的地方還想向你請教呢。可是,你一下午都沒來上課,學長你經常曠課嗎?」
他翻轉頭骨,把枕骨大孔朝上。頸椎骨平滑的切口明顯是人為切斷。頭骨上沒有裂紋,沒有腫塊,沒有被擊打過的痕迹。難道這個年輕女子的頭是被人生生砍斷的?
「行為藝術。」李淑珍微微一笑,「上個月大學藝術節上,一個古裝打扮的女生在舞台上脫得一|絲|不|掛,手裡舉著一本《列女傳》。說是寓意精神與物質的矛盾統一。」
「嗯,不知道是誰,什麼時間放在那裡的,更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麼。他們沒辦法了,就把我找去,因為我能夠看到他們看不到的東西。任何一具屍體都是一本百科全書,它能夠告訴你的,比起他活著時還九*九*藏*書多。」慕容雨川向她湊近了一些,雙手攏起,「你知道嗎,我就是這樣捧著那顆人頭,凝視著那兩個空洞洞的眼窩。我知道,它一定有許多話要對我說,那是一種別人都無法聽懂的語言。」
「可別小瞧人家,她在日本可是空手道黑帶高手。」
武彪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搕著桌面。桌子對面坐著一個二十歲左右、略胖的男子。他穿著校服,還在上學。他低著頭,兩條腿在桌子底下不停地抖動。
陸小棠沒有拐彎抹角,開門見山地說起了登山包里的那顆頭骨。李淑珍聽了一會兒,神情平靜,似乎對這件事不以為然,她淡淡地說:「我想應該是某個學生搞的惡作劇。」
「他那是黃鼠狼拜年。」
彷彿這種人生來就應該享福,彷彿這個世界上那些貧窮的生活與她是隔絕的。她的人生觀自然也不一樣,她要享受生活。所以她只有男朋友,卻不打算結婚。
「呵呵,你真客氣。」慕容雨川感覺心裏有點飄飄然。
「然後說著說著,她就不吱聲了。」
第一位天使便去,把碗倒在地上,就有惡而且毒的瘡生在那些有獸印記、拜獸像的人身上。
武彪冷笑:「你愛她?因愛生恨不正是很好的殺人動機?她想跟你分手,你不同意,把她約出來談,見到沒有複合的可能,你就怒不可遏地殺了她!」
「你也順便看一看那位李老師在不在,怎麼去了那麼長時間?」
「咳咳!」慕容雨川被勒得舌頭都吐出來了,「松……松點兒。」
「嗯,他對我很好啊,都讓我難為情。」美奈子臉頰微微紅潤。
慕容雨川把目光投在了那顆頭骨上,比起那些神諭般繞口難解的字句,它將揭示給他的是真實。
「說吧,你都對那個女孩兒做了什麼?」武彪說話時耷拉著眼皮,好像心不在焉。
男子抬頭看了他一眼,又把頭低下:「我,我做什麼?我們只不過在正常交往。」
「我原本是想成為一名治病救人的醫生,可是,我實在不想看到父親失望的目光。」
「哦。」
「等等,你爸爸難道是瀨戶杉男,那個世界法醫界都赫赫有名的人物?」這次輪到慕容雨川吃驚了。
陸小棠微微皺眉,對這個看似輕率的結論不太滿意。
審訊室。
「有這個可能。」慕容雨川緊接著又說,「我一會兒將對骨骼進行檢材提取,如果是中毒死亡,一般的中毒物質都能夠檢查出來。」

男子立刻辯解道:「她父母一直反對我們交往,我不好給她家裡打電話,免得挨罵。」
「然後,我就回家了。」
「你沒開玩笑吧?」陸小棠回頭瞟了一眼美奈子,美奈子懵懂地望著她,「她能逮住一隻雞?」
「不太可能?」
「找誰?」
圖書館里的老式中央空調「嗡嗡」地吹著冷氣。看書的人很少,只有一排排書架,冷冷清清……
「頭骨的第三顆恆磨牙已經完整長出,幾乎沒有什麼磨損,牙根沒有發生鈣化……是一個成年人,但年紀不會很大。她的牙尖基本磨平,牙本質保持得很好,綜合來看,她的年齡不會超過二十五歲。」
「張——張——」淚水湧出了美奈子的眼睛。
一想起驗屍間里女孩那張平靜的臉,她的心便揪起來。她還那麼年輕,生活在她面前原本充滿無數種可能,現在卻只剩下一種冰冷。
李淑珍看在眼裡,優雅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現在年輕人中間就流行這個,知道叫什麼嗎?」
「她?她能幹什麼?」
慕容雨川想了想,拿起一把解剖刀,在顱骨上輕輕刮下一層薄薄的粉末,放到偏光顯微鏡的載玻片上,滴上一滴酒精。
陸小棠也看得很清楚。她咬著嘴唇瞅著慕容雨川,她不想自己去猜,她要等專業的判斷。
「能看出她的年齡嗎?」
「然後?」
「她是我的學妹,瀨戶美奈子,日本來的交流生。陳教授要我特別關照她,所以把她一起帶來了,畢竟是外國友人嘛。」后兩句話是慕容雨川編的。
「然後呢?」
「可以這樣說。從一個人死亡那一刻起,他的肉體便開始腐爛,這個過程稱作白骨化。一般埋在地下的屍體,經過兩到三年,肌肉臟器等軟組織會變成泥漿一樣的灰污色,很容易脫https://read•99csw•com離骨骼。如果屍體暴露在室外,這個時間會更短。」
「首先,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可以肯定,這是一個人的頭骨。」
她不知道這個女人是怎麼變成這樣子的。
「張——張——」她忘記了女人的名字,用滿是血水的手捧著女人的臉呼喚。
法醫室在筆直走廊的底端,分五個房間:驗屍間、X照相間、化驗室、儲藏間、殮房,沒有窗,照明完全依賴白慘慘的白熾燈。
「我怎麼感覺你是在含沙射影地說我?」陸小棠斜睨著他。
「你回家以後有沒有給她家裡打電話,確認她是不是已經回家了?」
她坐在抽水馬桶上,眼鏡已經掉落了,鵝黃色的裙子褪到了腳踝,兩腿張開。她的上衣被掀起,胸脯外露,赤|裸的身體被殘忍地劃開兩條血淋淋的傷口,赫然成一個「十」字!
「哦——」陸小棠眯縫起眼睛瞧著慕容雨川,「你觀察得可真仔細。」
裏面有一個陶瓷的抽水馬桶,抽水馬桶里有不講衛生的人留下的黃色液體。美奈子捂住鼻子,覺得好笑。她隨手推開了裏面那扇門。
「從她相對細弱圓滑的骨相上看,她更像長江以南的人。我可以取些骨樣標本,通過學校電腦里的遺傳標記個人識別系統檢測,運氣好的話可以估算出具體是哪個地區的人。」
男子的頭埋得更低。
武彪冷笑。
「公安局李局長的女兒就在這所大學教書,我找她大致了解一下情況。我們約好了在街對面的麥當勞見面,她天天中午都去那裡吃午餐。」
「這不是我的見解。」美奈子笑著說,「是我爸爸說的。」
「你也沒有報警?」
試驗台上擺放著一顆頭骨、一個紅色的阿迪登山包、一摞皺皺巴巴的紙。
鋸斷活人的頭顱嗎?陸小棠打了一個寒戰。
男子臉色變了,大喊:「不是,不是你說的那樣……我,我,我沒有殺她!我愛她,我怎麼可能殺她?」到最後聲嘶力竭。
也許是習慣,也許是緊張。
「不太可能是活生生地鋸斷,被害者會掙扎的,斷口就不可能這麼整齊了。」慕容雨川似乎看出了陸小棠的心思,「除非被害人失去了知覺,而且是深度昏迷。」
「唔,那個女孩的案子怎麼樣了?」陸小棠還是忍不住問道。
真丟人。陸小棠伸手抓住他的衣襟,使勁把他拽到自己身後,沖他兇巴巴地呲牙。
「昨天跟他談了很久,沒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在沒有任何頭緒的情況下,我想側面找一個熟人問問。」
慕容雨川一頭栽到書桌上。
他替男子回答:「因為你心虛,因為你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因為,案發時你就在那個小巷裡——」
「上面說的是什麼意思?」陸小棠忍不住問。
「回家了?」
8月16日,星期二,多雲,12:15
此時此刻冒出的這個念頭嚇了她一跳。事實上鏡子里除了她,看不見其他人。
「我哪有那麼隨便?」
陸小棠等了好半天才問:「你發現什麼了嗎?」
女人的身體摸上去還是暖的,甚至燙手。美奈子覺得她還能夠活過來,她結結巴巴地呼喚著對方,手忙腳亂地想要幫她止血。
「……」
美奈子用力掐她的人中。
根據以往的經驗,慕容雨川趕緊岔開話題:「她很少或者不抽煙,幾乎不喝酒,很少吃甜食、酸性食品。根據這一點,估計她的身材應該偏瘦。」
「為什麼不報警?」
「三年?」陸小棠倒吸了一口涼氣,「也就是說,這個女孩死亡時間不超過三年……」
「如果她是外國人呢?」
鏡子反映出她身後衛生間里的情景。一共有三個隔間,她剛才從進門數第一個隔間出來,隔間門是敞開著的,另外兩扇隔間門虛掩著。
「沒有。」
陸小棠照著慕容雨川的鞋面跺了一腳:「這我也能看出來。還有什麼?」
他把一張照片舉在男子眼前,幾乎貼在了他臉上。
法醫室在公安局辦公大樓的地下一層。
「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是什麼懸疑、刺|激的工作呢,原來是陪一個『歐巴桑』消磨時間。」
「然後?」
慕容雨川受寵若驚地抓上去,感覺真不錯。
「在去西苑橋的路上,她當時也離開學校了,說十分鐘就能到……」read.99csw.com
這座樓是日本人在二戰時期修建的,當時被作為華東集團軍司令部。外觀四四方方,粗笨壓抑,一共五層樓,地面以下佔了兩層,據說能夠抵禦炮彈,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巨型碉堡。建國后這裏成為了C市市政府的辦公樓。九十年代後期改成了公安局,在上面加高了三層,並進行了外部裝修,使得看上去具備現代化標準。內里的日本建築委實堅固,經過了多半個世紀都安然無恙。
「嗯?」
陸小棠是在普通家庭長大的女孩子,父親是知識分子,有學問,沒權、沒錢。陸小棠的每一次收穫都憑藉著自己的努力,每一次失敗也同樣要靠自己來承擔。平心而論,她不太喜歡李淑珍這種人。也許李淑珍也有這種感覺,只不過她掩飾得比較好。
「這樣看……」慕容雨川把頭骨轉向側面,「前額垂直,頂部平坦。男性的前額和頂部則會呈弧線狀。」
紙上寫著:
反倒是慕容雨川有一句沒一句地插科打諢,避免了冷場。
那坐在雲上的,就把鐮刀扔在地上,地上的莊稼就被收割了。
「你是說它原本就是一具骨骼標本?那樣倒好了。」陸小棠說。
「噢?」
慕容雨川和陸小棠走進化驗室時,丁蘭把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她曾經和慕容雨川的導師陳明軒合作過,陳明軒兩年前退休之後,便由喬凱接替。在她眼裡,無論誰都一樣,所以,她看見慕容雨川也沒有顯出驚奇,只是漠然地坐在角落一張靠背椅上。
他崩潰了,一把打掉了武彪手裡的照片,抓住自己的頭髮嘶吼起來。

「哦。」
「咳咳——」他趕緊板起臉孔。
慕容雨川戴著乳膠手套,隨意地翻揀了幾張紙,都是皺皺巴巴空白的紙。忽然……他看到了一些字跡,他把那張紙抽出來,展開紙一看,是幾行列印字。
陸小棠沒理他:「今天早上,我從公安網上抽調了一份三年來C市的失蹤人口名單。我不知道你骨相學學得怎麼樣,需要的話,我們可以複製出那個頭骨的臉部模型。如果能夠證實頭骨主人的身份,辦案就有方向了。」
慕容雨川立刻吞了下口水。這孩子不是故意裝成這樣的吧?
隔間里的人是李淑珍!
四個人彼此介紹之後進了餐廳。李淑珍習慣性地走向靠窗的一張方桌。
女人的白眼珠正在慢慢翻出。
「在他大學畢業后,正式成為法醫的第三年,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甚至有自殺傾向,最終不得不放棄了。」美奈子神色黯然。
隨著手掌的擠壓,更多的血從傷口裡湧出,沒過了美奈子的手。
「那就複雜了。」慕容雨川聳聳肩,「從骨骼形狀上看,至少她是一個亞洲人,或者有亞裔血統。不過,就憑眼睛觀看,你有沒有發現一個有趣的地方?」慕容雨川把頭骨捧到陸小棠眼前。
「什麼?黃鼠狼?是什麼東西啊?」美奈子天真地張大眼睛,半張的嘴唇肉嘟嘟的。
那坐在雲上的,就把鐮刀扔在地上,地上的莊稼就被收割了。
第二位天使把碗倒在海里,海就變成血,好像死人的血,海中的活物都死了。
據說日本人佔領時期這裏就是醫學實驗室,也許是給日本軍官們看病用的。
她慢慢走過去,推開了虛掩的門。她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
「……」
「這也能看得出?」陸小棠眯縫著眼看著慕容雨川。
好容易喘上一口氣,他才說:「你現在手頭人員不是緊張嗎?我是給你找來一個幫手。」
「她是誰啊?」陸小棠疑惑地打量著瀨戶美奈子。
「骷髏?」美奈子吃力地吞咽唾沫。
「我當時不知道宋佳到底是出事兒了還是別的什麼。假如沒出事,我報了警,她父母就會知道,就不會再讓我們交往了。假如出事了,憑我一個人什麼也做不了……」
……
廣播學院校門。
「小意思。」慕容雨川盡量做出不以為然的神態,「今天早上有人報案,在廣播學院校門前發現了一顆人頭。」
毫無徵兆,女人的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她突然間恢復了力氣,撲到了美奈子身上。兩個人一起摔倒在地,美奈子被重重地壓在女人身下。她發出尖叫,手腳在https://read•99csw.com血泊中拍打著。
瀨戶美奈子老老實實地點頭:「我父親一直希望能有一個兒子繼承他的衣缽,成為比他更加出色的俊才。他把全部心思用來栽培我的哥哥,可是哥哥對法醫職業天生就反感,他說他只想過正常人的生活,看多了那些人類殘忍的畫面早晚會讓他瘋掉的。」
明明怕得要死,卻又抵擋不住好奇,女孩子真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從什麼地方摘抄下來的。這就拜託你去查了,誰知道呢?也許是故弄玄虛。」
「還好啊,怎麼了?」慕容雨川問。「沒什麼,可能屋子裡有點熱。我去一下洗手間,稍等我一會兒。」
「你可別這麼說,人不可貌相。別看人家外表生得文靜,可是有真功夫的,手心腳心磨得全是老繭。」
也許,兇手並沒有離開。也許,兇手正在黑暗中窺視著美奈子的背影。
法醫室十分寬敞,乾淨得令人窒息,空氣中永遠飄浮著消毒水的氣味。

「你是不是也覺得無聊?本來是希望找到一點線索的。」慕容雨川說。
「是有一點,不過真正的辦案可能真的需要培養耐心呢。驚人的案情往往就隱藏在平淡無奇的表面下。」
「當然不止。男人的眉弓非常突出,上面有許多細小的孔。你看這個,眼眶上很平滑,看不到突起,而且幾乎沒有小孔。它的梨狀孔又寬又低,鼻根點凹陷淺,這也是女性的特徵。還有頰骨這裏很圓潤,結節平滑,如果是男性就會呈現方形,結節也強壯粗糙。」
李淑珍十分健談,不知不覺已然岔開了話題,平淡地聊起了家常。她其實與陸小棠並不是太熟,只是在陪父親一起參加過的公安局的年會上,同陸小棠說過幾句話而已。一看外表就知道,她是那種在優越環境里長養大的女子,舉手投足間多少帶著一點驕傲。
「嗯。」
慕容雨川把頭骨捧在手裡掂了掂,左右翻轉著,端詳了一會兒。
是鏡子,還是鏡子以外的世界?
「你看它顱骨大而高聳,渾圓成球狀,吻部不突出,從側面看腦顱佔三分之二……哎!」
「準確來說,是一顆骷髏。」
「你跟周志鵬出去只是去吃飯?」慕容雨川狐疑地看著瀨戶美奈子。
「人……人頭?」美奈子吃驚地看著慕容雨川,身體不由得縮緊了。
李淑珍舉止大方,還沒有走到跟前,便沖他們粲然露出了微笑。
「哦,是嗎?想不到你這麼年輕。」李淑珍伸出修長的手。
「人家可不是『歐巴桑』。」
「學長,你是說,您現在已經開始處理刑事案件了嗎?」
陸小棠歪著腦袋看了半天:「我覺得很正常啊。上面沒有傷痕,沒有任何殘留物,乾乾淨淨。」
「所以你才選擇學法醫……」
幾分鐘后,瀨戶美奈子長長吁一口氣,整理好衣裙,從衛生間的隔間里走出來。剛才她一直靠喝咖啡來打發時間,水喝得是太多了點。
然而,電影電視劇卻常常告誡人們,鏡子其實一點兒都不可信。也許會有一張人臉在一個你意想不到的時候,突然出現在鏡子里,而當你轉過身,那張臉卻不見了。

伸出你的鐮刀來收割;因為收割的時候已經到了,地上的莊稼已經熟透了。
她的一隻高跟鞋掉在旁邊,纖細的腳趾踩在自己的血液里。她好像還沒有死,喉嚨里發出「咯咯」的聲音。
衛生間里只有她一個人嗎?
的確不是「歐巴桑」,當李淑珍出現在慕容雨川眼前時,他的眼珠子差點掉下來。年紀二十七八歲,鵝黃色職業裝,肉色絲|襪高跟鞋。長發披肩,無框眼鏡,步態妖嬈地從校園裡走來。
這也要請示嗎?也太客氣了吧。難不成我不讓你去,你就憋著?
「嗯……它比較光滑,骨壁比較薄,而且很輕,像是一個女性。」
衛生間里的光線有點陰鬱,但足夠看清楚。三個隔間,一扇門半開,另外兩扇虛掩著。
等她把慕容雨川拉到一旁,背對著美奈子,她一把揪住慕容雨川的衣領:「你把她帶來幹什麼?你以為我在領你們逛大街嗎?」
登山包是嶄新的,上面沒有血跡,沒有任何能夠引起人懷疑的痕迹。那堆紙是普普通通的列印紙,隨便街上哪個文具店裡都能買到。
慕容雨川又翻揀出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