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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解剖間

第三章 解剖間

下班回家,你們碰面時,他還會友好地微笑。
「法醫系?」喬凱的眉頭微微皺了皺,他上下打量著慕容雨川。當他看見慕容雨川手裡拿著一副沾血的乳膠手套,臉色沉下來,「陸警官,你是說他正在進行屍檢嗎?」
你偶爾有急事抽不開身,還會把孩子交給他照看。
喬凱掀開白布單,女屍斂闔雙眼,臉上痛苦的表情比之剛才似乎鬆弛了些,彷彿是在熟睡,唯有右臉頰上的黑色腫塊十分醒目。
慕容雨川湊到陸小棠身邊,低聲問:「我走了之後你們在衛生間里又發現了什麼嗎?」
「到底發生了什麼?」慕容雨川大聲問。
也許他就住在你的隔壁。
「我跑進衛生間時,看見她渾身抽搐著壓在美奈子身上,那是失血過多造成的痙攣。」慕容雨川蹲下身,托起死者的兩隻手,「指甲縫很乾凈,除了血什麼都沒有。她當時肯定毫無防備,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沒什麼,呵呵,我下午還有課。」慕容雨川擺了擺手,繞過他走出衛生間,「祝願你們早日破案。」
平時陰冷空蕩的地下一層人忽然多了起來。
李淑珍的臉正對著美奈子的臉,白色的眼珠盯著她,臉上的肌肉在劇烈抽|動。
美奈子點點頭:「你去找慕容學長吧,他現在需要你。」
猩紅色的裂口觸目驚心。
「沒有問題我們繼續。」喬凱說著,眼神從慕容雨川的臉上掃過。
喬凱把頭頂一個可摺疊的長臂燈頭向下拉,這樣他能夠更清楚地觀察死者的骨盆。
陸小棠神色黯然地嘆了口氣:「如果我不離開餐廳的話,她就不會死。」
「橫豎兩個巨大的切口,交叉成十字形狀,交叉點的傷口最深。」他恢復了冰冷的語調,把手指伸向女人腹部,翻開切口的皮肉讓陸小棠看清楚,「我認為兇器是一把雙刃刀。注意切口一端,有成V字形狀的穿刺。」
他的提問讓陸小棠無從回答。
陸小棠寫完一頁,翻過。
李峰甩臉一看,他從未見過這個人:「你是誰?」
「不,也許你並不是真明白我的意思。」慕容雨川的眼睛直視陸小棠的眼睛,「你剛才假設兇手帶有某種信念作案,我想了想很有道理。這並不是一次偶然的作案,看看這具屍體,想想她的屍體被如何小心地隱藏在隔間里。」
客人都已經走光,餐廳經理蜷縮在收銀台裏面,只有美奈子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那裡。她從頭到腳沾著紅色的污漬,臉上都有紅色。
他指著交叉處的傷口說:「這裏也被刺了一刀,穿透了身體。仔細看,能夠發現傷口邊緣有細微的條紋。可以想到,兇手把刀子插|進被害人身體后,用力轉動,這樣加速了流血速度。」
事實上,慕容雨川卻微笑著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不以為然道:「在我眼裡不論是誰,死後都跟實驗室里的屍體沒有區別。我就當作是在上一堂實驗課。」
「我要開始工作了,你們可以到外面等。」喬凱說。
「隔間的門呢?」
「的確。」武彪點點頭。
而且,徹底寂靜,連呼吸都覺得吃力。
「你認為他的判斷可信嗎?」喬凱冷冷地問。
陸小棠的脊背一陣陣發冷。
「它的學名叫胸骨。」慕容雨川收斂了笑容,「兇手的這一刀刺在胸部以下,十字刀口的交叉點,儘管刺得很低,但還是刺穿了胸骨劍突。我不相信這一刀是僥倖刺上的。」
「喬醫生,你來了。」陸小棠說。
李峰緩慢地把目光從女兒的臉上轉移到陸小棠臉上:「到底是怎麼回事?」
喬凱點點頭,他的眼睛落在慕容雨川身上:「他是誰?」
「倒也未必。不過,在我看來,這一切似乎是早有計劃的。我問過美奈子,她進入衛生間方便之後洗了手,整個過程都沒有發現異樣,直到她拉開那扇門,才發現死者。當時現場十分乾淨,是我們進來后才弄成現在這樣的。」
他頓了頓,「殺死李淑珍的人,事前一定作了周密的計劃。他的目標很明確,他知道到哪裡才能夠找到她。他暗中跟隨她進入衛生間,在一個餐廳里實行如此兇殘的殺人手段,竟然沒有人覺察。這是一起有計劃有步驟的謀殺。兇手是在通過這種方式向整個社會發起挑戰。」
「為什麼?」
陸小棠的話讓慕容雨川陷入沉思,他研究著傷口,最後說:「我不知道,你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但是從法醫學的角度,看不出這個傷口能代表什麼具體含義。」
喬凱的臉微微一紅,過了一會才說:「也許還因為兇手不想損壞她的乳|房。」
就在美奈子被壓在垂死的李淑珍身下掙扎時,一個人出現在她身旁。
「大腸上有裂口,裂口邊緣光滑,是被利器劃破的。目前還不知道兇手是故意這樣做,還是一種偶然。」
喬凱比劃著,繼續說:「我檢查過案發現場的廁所隔間,木板上沾著血跡和糞便,她的手掌上也有。可見被害者被劃開了肚皮之後,意識仍然清醒,她用手本能地按住傷口,想要止住流血。」
「什麼?你是說她被強|暴了?」陸小棠仔細觀察著李淑珍的屍體,想看出明顯的痕迹,「你找到什麼證據了嗎?」
喬凱整理好自己的思緒,繼續對屍體進行檢查。很快他又有了發現,他用手指輕輕撥動鎖骨下面的傷口:「刀子是從這裏刺進身體,創角呈現V字形狀。毋庸置疑,這是一把雙刃刀。現在大部分記錄在案的街頭流氓都喜歡用帶有大鋸齒和血槽的獵刀,或者軍刺。這個特徵可以對案件的偵破提供一些線索。」
陸小棠陷入了沉默。按照這個思路分析下去的話,兇手並不是一個流竄作案的罪犯。他可能就住在附近,甚至天天趴在陽台上看著麥當勞餐廳進進出出的客人。
他正半蹲著,身上沾滿了紅色的血。李九-九-藏-書淑珍躺在他腳邊,滿地是血,陰鬱的燈光照在血泊上,反射著混沌的光。
「喂,你幹什麼?」
也許感覺和這個法醫學碩士生爭論理論知識純屬浪費時間,喬凱閉上嘴,繼續自己的檢查。
「呵呵,那是藝術上的誇張。在現實中,人的動機很多時候並不會比動物深刻。何況……」
慕容雨川找了一副乳膠手套悄悄戴上。美奈子站在他身旁,如臨大敵般瞪著眼睛。
聽到熟悉的聲音,仔細看才認出是慕容雨川的臉。美奈子不顧一切地撲進他的懷裡,瑟瑟發抖,身上的血蹭了慕容雨川一身。
慕容雨川耐心地等她翻開筆記本,拔下筆帽。他太冷靜了,冷靜得讓陸小棠感到很陌生,絲毫不像她所熟悉的那個紈絝子弟。

「那是你觀察得不仔細。女廁所的窗戶上的確有欄杆,但是,男廁所窗上的鐵欄杆早就斷掉了,連插銷都壞掉了,窗外是一條背街的衚衕。我可以肯定兇手進出都是通過男廁所的窗戶,男女廁所緊挨著,他只要小心一點穿過走廊,就不會被人發現。」
慕容雨川停頓了一下,說:「他對自己的攻擊手段相當自信。一刀垂直,一刀水平,然後在十字交叉的部分狠狠戳上一刀,最後一刀造成了受害者內臟大出血。」
陸小棠不得不承認這個日本小丫頭的確很會打扮,不過穿著這幅行頭進驗屍間也著實彆扭。
「武隊長,喬驗屍官那邊已經準備好了。」警員曹青站在門口報告。
「人的胸骨有三個部分,」他在自己的胸部比劃,「胸骨上部比較寬,稱為胸骨柄。胸骨中部呈長方形,稱為胸骨體。胸骨的下端是一個形狀不規則的薄骨片,叫劍突。劍突在這三塊骨頭中最脆弱,當人長到30歲之後,劍突骨會逐漸鈣化,變得堅硬。但在那之前,那裡卻是除了心臟以外人體軀幹上最為脆弱的部分,因為裏面是肺部的動脈血管,一旦破裂,血液會以一種穩定的速度外泄,因為部位很深,根本沒有辦法止血。所以,如果讓我選擇在一個不到30歲的人身體上刺一刀,並且確保殺死他的話,我也會在他的身上劃出一個十字,再在交叉中心刺上致命一刀。」
「這麼說,他先強|奸了她。」
終於,慕容雨川的聲音打破了沉寂:「美奈子說,最先發現她的時候,她坐在抽水馬桶上。」
「最後,我得給你一個建議。你必須想盡辦法儘快抓到這個兇手。」
慕容雨川之後私下裡問陸小棠:「他怎麼認識我老師?」
她用力拉開門,眼前的一幕讓她的呼吸停止了。
沾滿鮮血的手按著木板,不讓自己虛弱的身體摔倒。
武彪怔了怔,臉色開始變難看:「你到底想說什麼?」
「原來他是一個小心眼的傢伙,把對我老師的不滿轉嫁到我頭上。」
慕容雨川考慮著他的話:「我不知道,也許正像你所說的,那樣的話就包含了個人的意圖。說明兇手想通過這種殺人方式告訴我們什麼。」
她已無力呼救。
陸小棠已經沒辦法開口,只能點頭。
喬凱平時在工作上和陸小棠的關係還算不錯,他沒有說更多的話,只是搖頭。
慕容雨川把手指移到女人胸脯之下,插|進了十字切口的交叉點,血液隨著擠壓重新滲了出來。「能夠肯定兇手使用的刀至少有10厘米長。」
陸小棠臉上一陣陣發燒:「對……對不起,喬醫生,這是我的疏忽。」
「那,那不是乳|溝嗎?」一個身材矮胖的警察不知道什麼時候溜進了驗屍間,他叫范曉鵬。
「是誰把這個小姑娘帶進來的?把這裏當成了什麼地方?」武彪瞪起了眼睛。
她盡量使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問慕容雨川:「她是被人謀殺的?」
如果他的說法成立,她這個比他小20歲的得力助手就會被一腳踢到基層去當一名巡警。陸小棠腦門冒汗,咬緊嘴唇,繼續保持沉默。
經過了一兩個小時,傷口顏色已經開始變深,呈現出黑色。
「你還好嗎?」他問。
這時有一個聲音慢悠悠傳來:「我可以解釋得比她更清楚,我是第一個到達案發現場的人。」
陸小棠這才發現,那個日本女孩居然也像尾巴似的跟來了。美奈子已經把那身被血弄髒的衣服脫掉,換上了一套圓領絨毛衫、學生裙,小巧的腳掌踩著松糕涼鞋,可愛得像一個玩具。
喬凱從消毒櫃里拿出一件乾淨的白色大褂穿在身上,接下來套上乳膠手套。
「那是意外。」陸小棠說著,轉臉看著其他人。
「你站住。」喬凱忽然說。
從案發現場到公安局的搬運過程使屍身上的傷口變得更加醒目,好像巨大的張開的嘴巴。鋒利的十字形刀口把屍體的軀幹縱橫切開,刀口的形狀幾近完美,傷口邊緣的皮膚已經皺起,把交叉處的裂口清晰地暴露出來。
他看了看屋裡的兩個人,猶豫著問:「要不要現在……」
李淑珍的抽搐已經停止。他伸出手指貼著她的頸動脈,那微弱的搏動讓他不確定那是來自於垂死的女人,還是他自己。
「這我當然知道。」陸小棠合上筆記本,塞回衣兜。
「讓喬凱先等著,我去請示一下李局長。」武彪離開座位,看了看陸小棠,沒說什麼就離開了。
「她是因為失血過多才死的嗎?」
「你憑什麼證明你的觀點呢?假設,是嗎?我們是警察,我們就要對自己的一言一行負責任。更何況你是重案組副組長,你更要以身作則。」
慕容雨川把身子向旁邊側了側,讓燈光清楚地照在死者鮮紅刺眼的傷口上。
慕容雨川漫無目地打量起屍體,最初在昏暗的案發現場看見屍體的影像與此刻無影燈下的屍體重疊在一起。
「是嗎?怪不得這麼張狂!下午請你也來公安局,我在法醫室九*九*藏*書等你。我想看看陳教授的高徒有什麼過人的本領。」
「我想補充兩點。」
此刻的美奈子與她離開時判若兩人,似乎被什麼嚇傻了,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某個方向,好像一個恐怖電影里被惡鬼附身的血娃娃。
她的嘴唇半張著,鮮血從喉嚨里慢慢溢出。他不知道有沒有必要給她做人工呼吸,他猶豫著。
「雨川在哪兒?」陸小棠問她。
「我已經給刑警隊的武隊長打電話了,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帶著法醫喬凱趕到這裏,要不要等他們一會兒?」
「嗯?」
陸小棠點頭,她彎下腰,像看著一個讓人憐惜的小妹妹,用手輕輕把美奈子臉上殘留的污漬擦掉:「你現在覺得還好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喬凱臉色微變。
「是我,美奈子!」
「具體我也不知道,好像是認為他太感性,他在面對屍體時會情不自禁地流淚。教授認為他不適合做法醫,曾經向局長反映,建議調派其他人來工作。喬凱後來是經過了不斷地努力才把自己鍛煉成一個遇事冷靜沉穩的出色法醫。」
慕容雨川把她從血泊中抱起來,放到比較乾淨的地方。然後,走到渾身是血的李淑珍身邊蹲下來。
李峰的眉毛慢慢皺起,剛要說話,不想慕容雨川率先開口:「李淑珍平時習慣去麥當勞餐廳。我和陸警官去見她,還是她領我們去那家餐廳的,這根本沒有打亂她的作息習慣。她碰到兇手只能怪她的運氣實在不好。」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副乳膠手套戴上,然後站起來後退兩步,端詳著屍體。
陸小棠的上下牙齒「咯咯」打架,忙把目光轉移到別處。當移回目光時,慕容雨川正在看著她。
她只有22歲,從警3年,這3年來乾的都是刑警,她見過的命案比一般民警一輩子見過的都多。但是,這樣暴力的血案她還是第一次遇到,而且受害者不到一個小時之前還在同自己說話。
「她身上沒有太多脂肪。」喬凱仔細觀察著女屍肚皮上的裂口說。
瓷磚鑲嵌的解剖台固定在水泥地上,檯面四周凸起,像一個很淺的水池,死者頭部方向有一個洗刷用的水龍頭。李淑珍頭枕著橡膠塊,凹凸有致的軀體呈現在白布單下。
相比而言,這張臉依然比恐怖的刀口要好看得多。
李淑珍坐在陰暗隔間的馬桶上的情景出現在眼前。
那個人站在旁邊看著這個詭異的場景,停頓了片刻,他抓住李淑珍的胳膊,把她從美奈子身上掀開。當他的手一接觸到美奈子的身體時,美奈子本能地尖叫,躲閃。
陸小棠左手托著右臂,右手拄著下巴。走到屍體近處打量著傷口,問道:「為什麼兇手不刺她的心臟呢?」
陸小棠實在不知應該如何回答。因為問話人根本不需要解釋,李峰冰冷的眼神足以說明一切。如果此時此刻,把陸小棠和解剖台上的李淑珍調換一個位置,他心裏會不會覺得好受一些?
李峰抬起眼睛審視著他。慕容雨川絲毫不怯場,臉上帶著一抹懶散的微笑。
還沒等推開右邊衛生間的門,一股金屬般冰冷的腥氣便刺入她的鼻子。女人的直覺通常敏銳,她本能地感覺到裏面正存在著難以想象的恐怖。
他把白單掀開到女屍腳下,整個軀體暴露在冰冷的彌散光下。
喬凱斟酌著,反駁說:「一個受過專業訓練的人,比方說部隊里的特種兵,他也有可能掌握相關的醫學知識。」
慕容雨川這時從地上站起來,走到喬凱面前。兩人的身高相差無幾,都是消瘦身材,只是氣質大相徑庭,喬凱嚴肅,慕容雨川散漫。
「我記得你好像說過,她是公安局李局長的女兒吧?」慕容雨川意外冒出了這樣一句。
重案組的警察們乖乖退出了驗屍間。讓他們抓捕犯人,無論面對的是多麼兇殘的亡命徒,他們都會捨生忘死地衝上去。然而,面對著一個完整的人,被一刀一刀切割開,他們卻無所適從。那是一種不一樣的感受。這種緩慢而陰冷的恐懼不是誰都能夠承受的。法醫是一個例外,做法醫的人未必是一個勇敢的人,但肯定是一個「變態」的人。
他不到30歲的年紀,氣質很像一位高等學校的教師。
衛生間的門被人推開,一個戴著黑框眼鏡、文質彬彬的男子站在門口,手裡提著一個鋁合金外殼的勘察箱。
他走到解剖台前。
「這個刀口會有什麼含義嗎?」
「強|暴代表一種侵入。」慕容雨川接過話,「那是一種必然的心理暗示,不一定非得依靠蹂躪受害者。那與其說是生理滿足,不如說是一種心理上的滿足。如此深的刀口,特別是穿透身體的那一刀,在某種程度上也可以滿足心理上的慾望,甚至更加強烈。」
他說的有道理,只不過特種兵掌握醫學知識不是為了救人,而是殺人。
「慕容雨川。在C市醫科大主修法醫。」
「唔——唔——」美奈子再也控制不住,奔向房間角落的水槽嘔吐起來。
陸小棠吞咽一口唾沫,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問題有多麼愚蠢。
公安局長的女兒!陸小棠已經預感到麻煩了。
「稍等一下。」慕容雨川說。
美奈子也不像方才那樣害怕了,不由自主地靠近解剖台。
「你確信不用等其他人來嗎?」陸小棠還是有點猶豫,畢竟慕容雨川還只是一個在校學生,他過去只在技術方面給過自己幫助,但眼前卻是真實血腥的謀殺現場,她怕慕容雨川承受不住。
他漫不經心地對喬凱笑了笑:「經驗有時候並不代表正確。在沒有更正確的情況下,錯誤也可以成為一種經驗。」
「我的確很欽佩他。」
「他剛才那樣折你的面子,你都不在意?」慕容雨川心說,我要是敢那樣對待你,現在早躺醫院里了。
陸小棠看見李峰局長站read•99csw•com在法醫室門外,她感到有一種愧疚。她硬著頭皮走過去。
「傷口邊緣有摩擦過的痕迹。估計是刀柄衝壓在皮膚上造成的,兇手的這一刀使足了力氣,想要致受害人于死地。刀刃的長度不短於10厘米,刃寬3厘米左右,沒有刀鍔。兇器具體的技術數據,我會寫在報告里。」
面對慘不忍睹的兇殺現場,他的反應倒是十分平靜,也許是見得太多早已習慣了。
喬凱嚴厲的聲音把人們的注意力吸引到他那邊。
「我……我不知道!我看到她時,她……她就這樣了。」美奈子的眼淚嘩嘩地往外流。
「什麼?」
慕容雨川在電話里並沒有多說,只告訴她李淑珍死了。陸小棠來到美奈子面前,用力抓住她兩個肩膀搖晃,大聲問:「到底發生什麼了?你……你受傷了?」
「希望我和美奈子沒有破壞犯罪現場。」
他斟酌著自己的描述,彷彿親眼看到了案發的情景:「兇手當時站在被害者面前,雙腿彎曲,從身後抽出鋒利的刀子,向後伸展胳膊,蓄積力量,用力刺進死者的胸口。」
東面並排三個隔間,每一間都安裝座便,由一人高的木板間隔。對面牆壁是一個洗拖把用的深水槽。緊挨著的是陶瓷盥洗盆,裝有冷熱水龍頭,一面銀框的長方形大鏡子懸挂在上方。整個洗手間不超過30平方米。磨砂的大理石地板磚上,深紅色的血水在低洼的地方匯成一大攤,沿著磚縫慢慢滲入下面的沙土。
「她的手腕有擦傷,是在地面上磨破的,兇手襲擊她時曾經把她按到了地上,最後才把她放到坐便器上,還有……」
「可是那裡是一條死路,只有廁所窗子能夠逃走。窗外都裝有鐵欄杆,他有什麼辦法出去?」
「意思是說,如果你一定要在一個人的身體上刻出一個標準的十字圖形,並且給他致命的一擊。對某一類人群來說,這一刀刺在十字刀口的交叉點是最理想的選擇。」
慕容雨川抽回手指,繼續說:「應該是一把非常鋒利的刀。切口邊緣十分光滑,兇手用刀刺進被害者身體時沒有絲毫猶豫,就像我剛才說過的,當他開始行兇時,就很清楚自己要幹什麼,這絕不是突發性犯罪。」
喬凱看了看手錶,15:30。
在場的人都對喬凱的分析吃驚不已。沒有人說話,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
「你認為兇手是提前埋伏在女廁所里等她?」慕容雨川陷入了困惑,因為有些地方出現了矛盾。
慕容雨川沒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女人赤|裸的身體上。
李峰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張了幾下嘴,才說:「武彪、喬凱,那你們就開始吧。之後把完整的案情報告拿給我看。」說完拂袖而去,竟是被氣走了。
「坐便圈。」慕容雨川說,「坐便圈的邊緣其實很鋒利。她是坐在上面掙扎的時候,兩個膝蓋緊緊壓在坐便圈上形成的。一會兒,你可以讓喬凱檢查一下坐便圈,能找到殘留的皮膚。」
「幹什麼?」
「我贊成你的觀點,他不想冒險破壞了他那具有審美意義的殺戮方式。但不可否認,如果兇手直刺被害人的心臟,會造成大量失血,用不上一分鐘,被害人就會死亡。兇手似乎有意避免發生這樣的情況,他在控制血流的速度。」
這裏人一多,就說明城市裡又多了一個冤魂。怨恨的魂魄在城市上空徘徊,俯視著自己的肉體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歸處。它不再感到疼痛,它只有憤懣。直到真相大白時,它的魂魄才會消散在蒼茫里。
他的手掌貼著屍體皮膚慢慢移動著,就像情人一樣溫柔。
曹青從警校畢業不到兩年,一年前從巡警隊提拔到刑警重案組,還是一個容易臉紅的大男孩。
美奈子一眨不眨地瞪著眼睛,出神地看著喬凱繪聲繪色地描述,當他的目光突然轉移到她臉上,她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慕容雨川看著死者的臉。
慕容雨川聳聳肩:「就目前的檢查來看,這是最有可能的推測。從美奈子發現她到你趕回來,大約有十五分鐘,我親眼看見她臨死之前發生了嚴重的失血性休克。」
「你有什麼問題?」喬凱輕輕推了推眼鏡。
美奈子無神的雙眼轉向她,終於認出陸小棠,把頭埋在她的懷裡哭起來。
慕容雨川的臉上露出斜斜的笑容:「這下報紙上頭版頭條可有好戲看了。」
他也許連人都稱不上。
「這點很重要。」武彪點頭。
「案發時他恰好在現場,又是學法醫的,我想在你趕來前先讓他檢查,對案情更早地有一個了解。」陸小棠解釋。
陸小棠迅速地記錄在筆記本上,字寫得歪歪扭扭,很彆扭。
他扳起李淑珍的頭,她右眼下方有一塊明顯的瘀腫,那是被拳頭擊打的痕迹。慕容雨川輕輕一按,感覺到碎骨在皮膚下面錯動。
慕容雨川的眼睛有意無意地接觸到陸小棠的眼睛,陸小棠感覺他的眼神里似乎隱含著某種深意。
曹青看著武彪氣呼呼的背影,吐了一下舌頭,關切地問陸小棠:「組長,你還好吧?」
武彪笑著拍了拍左胸:「別告訴我不對,小夥子。」
然而,他的確披著一張人皮泰然自若地行走在人群之中。
陸小棠掩上身後的門,周圍空間立刻變得狹小、封閉,彷彿具有一種令人窒息的重量。黏稠渾濁的空氣沾著死者軀體里產生的味道,從她的口鼻、毛孔侵入到身體裏面。她差一點兒就推開門逃出去。
在光線充足的驗屍間里,傷口比起他在案發現場看到的清楚多了。
「可能兇手早已經盯上了被害人,我與她見不見面結果都一樣。」陸小棠說。
「一無所獲。你想,那是公共衛生間。上面有上百個不同的指紋。」陸小棠說著從兜里掏出一摞照片,在慕容雨川眼前晃動。
「我https://read.99csw.com們在坐便器下面找到了她的眼鏡,鏡片擦得很乾凈。」
別說他不知道,連陸小棠也說不清楚。
由於切割得很深,皮下的脂肪和肌肉組織都已經外翻。
慕容雨川的眼睛有意無意往美奈子驕人的胸脯上瞟了一眼,美奈子下意識地低下頭瞅瞅自己。
「人家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嗎。我就是太不把你當外人了,才會犯錯誤。」
「也不能這樣說。他其實是一個很優秀的人。」
「哦。」
武彪在那邊嚴肅地下命令,喬凱和警員們做屍檢前的準備工作。
陸小棠按著自己的思路繼續說了下去:「看上去像是這樣。並且,兇手不可能在作案之後從正門離開。當時餐廳客人那麼少,那樣很容易被認出來。」
「正確。」慕容雨川不動聲色,「你也一定知道肋骨是對稱式排列的。」
慕容雨川又說:「可他不是我的上司。」
陸小棠打了一個寒戰。她俯視著那兩個相互垂直交叉的巨大刀口。
李淑珍的屍體平躺在解剖台上。喬凱給她蓋上了一個白布單,只露出死者的臉,漂亮的一張臉此刻卻呈現出了一副歪扭、怪異的表情——那是定格在死亡前最後忍受的痛苦。
「或許兇手通過這種辦法來傳遞一種信念。比如說,《沉默的羔羊》里兇手在死者口中放入蝶蛹。」
慕容雨川的聲音同樣不帶有任何情感:「我其實無所謂,不過你不要忘記死的是誰!你們會向對待其他死者一樣客觀地對待上司的女兒嗎?」
「她遭到過性侵。」
他輕輕掰開李淑珍的兩條腿,「仔細看這裏。」
「他兩年前幾乎是和我同時調到市局工作,當時陳教授即將退休。退休前的兩個月里,陳教授帶著他參与了兩樁命案的偵破工作。陳教授對他似乎不太滿意。」

喬凱俯下身,用左手從托盤裡拿過一個鑷子,夾了一點酒精棉,把交叉處傷口表面的血污擦掉。
「問得好。」喬凱向陸小棠投去讚賞的目光,「大家都知道一個人心臟所在的位置並不在胸部的正中央。所以,當你在一個人的身體上切割了十字形狀的傷口,你如果再要刺她的心臟,就會破壞了這種審美學上的對稱,這是其一。另外還有一個原因,心臟外面是由肋骨和軟骨包圍著的。即使是接受過專業訓練的特種兵也不一定能夠一擊命中。那樣他就很有可能得連續刺上幾刀,那樣我們就會看到不止一處刀傷。這樣的話同樣容易破壞十字形狀的對稱。」
這個文弱書生一樣的男子能給人帶來一種穩定的力量。
「這樣的人除非抓到他,否則是不會停手的。」陸小棠說。
「但是有一個問題你沒有考慮到,特種兵掌握的是最為迅速簡潔的殺人方式。他絕對不會學習如何先在人體上畫一個十字,然後在中間補上一刀殺死他。而那些僅僅懂得普通醫學常識的人也不可能具備這種能力。」
「割掉被害人的乳|房,或者在上面戳幾刀是強|奸殺人犯們通常喜歡的手段。」喬凱說,「從犯罪心理的角度來說,強|奸顯示出的是一種力量。施暴者一般對女人感到憤怒,想要徹底征服,控制她們。然而,眼下這個罪犯並不像其他姦殺犯對待女人那樣對待她,特意避開了彰顯女性的器官,而要在身體其他部位切割。」
「你知道心臟在什麼位置嗎?」慕容雨川問他。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喬凱眼鏡片后的目光顯出了敵意。
她感到異常壓抑,盼望著慕容雨川能說一兩句話,哪怕發出一個聲音也好。
陸小棠尷尬地笑笑,走過去扶起了美奈子。
「所以,你要找的人是一個了解她日常活動,並且十分熟悉周邊環境的人,特別是熟悉這家麥當勞餐廳的人。」
無論誰都沒有辦法想象他們面對的到底是怎樣一個兇手。
重案組的人來了一部分,武彪陰沉著臉一言不發,好像死的人是他女兒。
陸小棠慢慢走到屋子中央,她打量著衛生間里的情況,得到一個初步印象。
如果沒有其他人在場,她肯定會痛揍這個變態一頓。
「如果我估計的沒錯,等一會兒我打開她的胸腔,可以看見脊椎骨上剝落的碎渣。現在我把手指伸進傷口……嗯,能夠摸到一些不太規則的細碎的硬物,應該就是斷裂的脊椎骨碎片。」
「是。而且,」喬凱深深吸一口氣說,「兇手先是在被害人的身體上用刀子劃開十字形傷口,然後把她按在地上強|暴她,最後,把她放到抽水馬桶上,在十字型的傷口|交叉處戳出致命的一刀。」
說話的是一個站在角落裡身材高瘦的年輕人。他的聲音不大,但是在鴉雀無聲的環境里聽得很清楚。
14:47,公安局,刑警隊
陸小棠只能做出一個滿不在乎的微笑,看著她,曹青臉又紅了。
「發現什麼了嗎?」武彪問喬凱。
他說出的話讓驗屍間里的溫度降到了冰點之下。
「聽起來好像很荒唐。」武彪冷哼一聲。
「是。」
慕容雨川點頭:「正是這樣。或者說兇手有可能是一個醫生。」
慕容雨川在電話里並沒有具體說明李淑珍是怎麼死的,陸小棠的腦子裡對到底發生了什麼沒有一丁點兒概念。
15:02
「這小學生都知道。」武彪說。
陸小棠忽然感覺這頂帽子扣得很重。
「這叫什麼?」慕容雨川敲了敲胸部正中央。
陸小棠忽然接話:「你意思是說,兇手具備一定的醫學知識。」
「你認為兇手的襲擊很迅速?」
那是屍體各個部位的特寫,以及慕容雨川、美奈子、陸小棠的血鞋印和血手印。
這個大胆的推斷讓在場的人目瞪口呆。
屋子裡還剩下喬凱、丁蘭、武彪、陸小棠、慕容雨川和美奈子,每https://read.99csw.com個人都按照要求套上罩衣、鞋套及手術帽。
眼鏡掉了,她高度近視的眼前一片模糊,她完全看不清自己身體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噢,他叫慕容雨川,我一個朋友,C市醫科大學法醫系碩士研究生。」
慕容雨川朝陸小棠聳聳肩,做了個鬼臉,然後跟喬凱走進了驗屍間,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小小的身影,因為被慕容雨川高大的身子擋著,旁人都沒注意到。
「他畢竟……」
「倘若我們幸運的話,可以發現更多兇手留下的痕迹。」他抬起頭看了看武彪和陸小棠,確信他們都沒有了疑問才繼續,「這一刀除了刺得深以外,還可以發現刀刺的位置並不是與死者胸部垂直的,大約成45度斜下方向。可以認為兇手當時處於較高的位置,向下刺出的這一刀。他當時的姿勢應該是站立。通常情況一個人要想以站立姿勢蓄力進攻的話,雙腿會彎曲,肩膀略塌,因此推測他的身高在一米八零到一米九零之間。」
陸小棠是一個心理素質極好的警探,她也沒有任何潛意識的心理障礙。但是,就在這樣一個幽閉的空間里,裏面有三個人——兩個活人,一個死人。
李峰臉上的肌肉略微跳動:「運氣?」
「他到底是怎麼乾的?」陸小棠終於開口問。
過了一秒鐘,兩秒鐘,或許一分鐘……她才逐漸喘上一口氣。
「他畢竟是一個沒有經驗的學生。他在這裏一旦破壞了案發現場,將給我們的偵查工作製造難以想象的麻煩。你可是一個專業的刑警,這一點你不會不懂。」
陸小棠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把注意力拉回到案件上來。她看了看裏面隔間沾滿血污的抽水馬桶:「按照你剛才的說法,兇手是把她壓在坐便器之後,才用兇器刺她,是不是?」
陸小棠多多少少鬆了口氣,能哭說明沒事。她溫柔地撫摩美奈子的頭髮以示安慰,同時向餐廳經理點了點頭,說:「不用怕,我是警察。」
收銀台旁邊是一條不太長的走廊,盡頭分成左右兩扇門,牆上有醒目的衛生間小人標誌。左邊是男廁,右邊是女廁。
陸小棠從衣兜里掏出一個小筆記本,上面別著中性筆,原本是打算記錄李淑珍提供的線索,現在記錄的卻是她是如何被殺死的。
「我才不會和你這個變態親近!」陸小棠一拳把慕容雨川捅了個趔趄。
「對不起,給大家添麻煩了。對不起……」美奈子漲紅著臉,一個勁兒鞠躬道歉。
「這不能怪你,你又怎麼能預料到兇手會出現。何況,即使你在這裏,可能兇手也仍然會作案。」
「聽你的話好像對他很有好感。」
丁蘭把消過毒的解剖器械按順序盛裝在一個方形大托盤裡,放在緊鄰解剖台的實驗桌上。
「原來你心裏面跟我很親近啊!」慕容雨川重新打量起陸小棠。
她的兩隻手痛苦地捂著自己肚子上被割開的傷口。
「是不是可以這樣說,如果你不去約見李局長的女兒,她就不會死?」武彪面色鐵青地看著陸小棠。
陸小棠重新整理自己的思路:「不管兇手到底是誰,他很清楚自己的行為。他知道李淑珍總是中午去麥當勞餐廳就餐,甚至知道她具體什麼時間去。我們上午和她見面並沒有打亂她的日常習慣,兇手因此得以按計劃實施犯罪。我剛剛調查過,李淑珍本身是一個高度近視,而且有夜盲病,在昏暗的衛生間里,她的視力一定非常差。我還詢問過餐廳經理,大約在中午12點30分到下午4點這個時間段里,顧客最少。兇手顯然也知道這一點。」
他的食指很容易地就伸進了傷口,沿著傷口滑動。
「沒有。我是說現在還沒有。我只是通過受害者手腕上的擦傷猜測,她曾經被按在了地上。兇手那個時候一定在幹什麼。當然,更加細緻的線索得在驗屍間里通過屍體解剖獲得。那就是喬凱的事兒了,不過要是可以的話,我很願意跟他合作。」
慕容雨川首先繞著屍體走了一圈。陸小棠猜測,他是想整體上對謀殺性質有一個概念。
「何況,要是只為了強|暴殺人的話……」
「他是我的導師。」
「可能襲擊來得太突然,她都沒來得及呼救,美奈子去衛生間時發現了她。我聽到美奈子的呼叫才趕來的。」慕容雨川說完之後,他盯著屍體陷入了沉默。
「你認識陳明軒教授嗎?」
「把門關上!」慕容雨川聲音冷淡,少了平時的輕佻。
這種時候,這個傢伙居然還能笑?
陸小棠沉默了。
「李局長還不知道這件事,我不知道該怎樣跟他說。你魯莽的行為造成了難以挽回的後果!」
他的眼睛正盯著慕容雨川。剛才人們都在看美奈子的時候,慕容雨川溜到了解剖台跟前,用一隻手擺弄著屍體。
「像這樣的凶殺案,電視、報紙里三天兩頭的報導,誰碰上都只能自認倒霉……只不過這一次碰巧是您的女兒。」
過了一會兒,美奈子的哭聲漸漸停止了,她坐起身,沖陸小棠露出難為情的笑容。她笨拙地在衣服里摸索,陸小棠從別的餐桌上拽過幾張餐巾紙遞給她。美奈子接過來,沾掉臉上的眼淚和血,然後擤擤鼻子。
陸小棠順著他手指的地方看見膝蓋內側有刮痕:「這是怎麼弄上去的?」她問。
陸小棠心頭一驚,那是血!怎麼會流這麼多血?
陸小棠接到慕容雨川的電話后一口氣跑回了麥當勞餐廳。
陸小棠沉默半晌。她明白慕容雨川的意思,她不是沒有遇到過類似的案件。他們現在面對的不是一個一時起意的業餘殺手,這個人是把整個作案過程當作一種藝術來享受。
「他在衛生間里。我不知道……」她的聲音顫抖著,「那裡到處是血,他讓我在外面等你來。」
年過半百的老人依然保持著一貫的威嚴,只是眼睛里壓抑著深深的哀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