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凱從座位上站起來，他走到後排，坐在了李峰的身旁。

過了半天，喬凱才略顯結巴地說：「那說明，兇手……兇手並不是針對她，他是隨機選擇殺人的目標。」

慕容雨川的一句話把喬凱問住了。

慕容雨川氣得半天動不了地方，這日本丫頭說話總是這麼噎人嗎？他無奈地看著她遠去的背影。

武彪首先清清嗓子。最後進屋的警員捧著一摞列印紙，放在他面前的桌上。武彪點點頭，等他落座，才開始講話：「召集大家來開一個短會，議題是針對本周二發生的一起特大殺人案。在會議正式開始之前，我必須聲明一點，你們今天在這個房間里聽到、看到的一切，都屬於高級機密。任何消息的泄漏都有可能對案件的偵破造成阻礙，以及對社會造成不良影響。」

「既然如此，」慕容雨川慢吞吞從座位站起來，「我就說說我的看法。我雖然肯定喬醫生的努力，但有些地方我覺得他分析得還不夠準確。」

「我支持慕容雨川的看法。」陸小棠說話的聲音不大，但在場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難道你認為憑我們自己的人破不了案嗎？」

「我倒是認為，只要是和屍體相關的東西都是有用的東西，關鍵在於你能不能夠給予它們合理的解釋。」慕容雨川針鋒相對。

武彪首先反對：「他連警察都不是，有什麼資格參与辦案？」

慕容雨川正在往嘴裏扒飯，差點嗆死。

李峰不得不說話了：「大家都是一起共事的同志，初衷都是為了儘早將兇手繩之以法，何必為這點小事爭執不休。」

一句話讓顧盼盼的小臉兒立刻轉過來。

「你從哪裡弄來的血樣？」電話那頭問。

他繼續說下去：「在死者左肩頭部位有一個不太明顯的咬痕。」

「報紙上說的哪有你知道的詳細啊，大偵探。」顧盼盼露出頑皮的笑臉。

忙了將近三個小時，他得到了一個估計值。頭骨的主人屬於華北一帶省市的可能性達到56.345%，屬於江蘇省的可能性達到38.921%。

陸小棠也有同感。

「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我現在給你發一個傳真過去，你先看看。這兩天有時間的話，我們會派專業葯檢員去你那裡，給你進行詳細解釋。」

「在她被殺害之前，她遭到了兇手強|奸。」

「我記得案發那段時間，餐廳里的員工，包括經理在內只有三人。」陸小棠說。

瀨戶美奈子的眼睛在他身上稍稍停留，微微皺眉。

他拿起列印紙讀起來：「在死者的血液和尿液里含有高濃度莨菪鹼、消旋莨菪鹼胺和顛茄鹼，這是顛茄植物的主要成分。」

「武隊，我認為現在的首要問題不是考慮由我們的人來破案，還是外人來破案。我們面對的是一個相當兇殘且冷靜的罪犯，我不認為他會就此罷手，我們必須趕在第二具這樣的屍體出現之前抓住他！」

他停頓了片刻，又道：「根據第二刀切割深度的不規則，傷口左淺右深。可以推斷，兇手是右手持刀，所以嫌疑犯應該是一個慣用右手的人。」

「你認為是兇手給她服用的嗎？」陸小棠插嘴，「有沒有可能，她平時有服用這種藥物的習慣？」

人們開始交頭接耳，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說不定就是那個農民工。」

「希望以上這幾點對罪犯的歸納，能夠對各位辦案有所幫助。」喬凱掃視了一圈，「誰還有什麼問題，可以提問。」

「聽著，盼盼，一定要注意安全。」

喬凱的驗屍報告已經修改完了。原定明天開成立專案小組的會議，因為李局長催促，改在今天午後。

「如果你帶著這個概念，看一看死者身上的刀傷，會不會受到一些啟發……」

「我好像在郊區農村看見過這種植物。」一個叫杜飛的警察說。

一張肩部特寫的圖像出現在屏幕上。

「唔……唔……」慕容雨川含混地回答。

喬凱沒說話，表情卻很難看。

當時只有慕容雨川和美奈子在場。

喬凱說：「美奈子發現她時她還活著，但是很快就發生了劇烈抽搐。美奈子說她曾想進行急救，但那時被害人已經失血過多，幾分鐘之後就因為休克而死亡了。」

「有什麼問題嗎？」

「是，我知道。」喬凱點頭。

慕容雨川說：「紙上的話是摘抄《聖經》中《啟示錄》的一段，我想這點你應該知道。」

慕容雨川一笑：「如果是這樣，兇手為什麼要選擇麥當勞餐廳的衛生間作為作案地點呢？要知道，對於兇手而言，那絕對談不上是一個理想的狩獵地，他得在中午時分，從男廁所的破窗戶進入，經過走廊，進到女廁所埋伏起來。冒著一旦被發現就難以逃脫的風險，等待不知道什麼時間上廁所的異性。從理論上講，萬一進來的女性身體https://read.99csw.com強壯，或者精通格鬥。」他瞟了一眼陸小棠，「那他非但不會得逞，還會被捉住。請想想看，一個行事謹慎的罪犯會不會做這種傻事？」

陸小棠微微側身，偷偷瞥了一眼後排。李峰像石頭一樣坐在那裡一動不動，脊背筆直地靠著牆壁。她幾乎能聽見他心頭撕裂的聲音。如果是她至親至近的人遭遇到這樣的災禍，她想象不到自己將如何面對。

「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慕容雨川正經地說。

喬凱怔了怔。「什麼問題？」

「佳匯外國語學校。」

「她的左臉頰上有瘀腫，那很可能是兇手最先向她發動襲擊時造成的。兇手行兇時用的是雙刃刀，刀刃非常鋒利，大約有12厘米長，3厘米寬，沒有刀鍔。我查找過相關資料，這種刀類似於海軍陸戰隊的戰術刀。兇手曾用刀抵在被害人的脖子上，你們可以看見這裡有刀刃留下的輕微痕迹。」

喬凱向坐在門口的曹青點下頭。

「是，另外兩人是服務生。一個叫謝蘭，是個女人，另外一個叫侯富貴，是一個河南來的農民工。」沈濤說。

「我不是那個意思。這段時間放學了就早點回家，走人多的路，絕對不要單獨外出。」

「對，在佳匯外國語學校附近。另一起發生在廣播學院附近，相隔不過幾條街而已。」

很多事情換一個角度看就會有意想不到的答案。但是，這個假設有沒有可能呢？慕容雨川反覆想想，感覺頭疼，還是老老實實吃飯省事。

他繼續對在座的警察們說：「兇手在實施強|暴的過程中使用了安全套，避免了在被害人體內留下精|液，我經過紅外線照相之後，沒有在被害人體內發現任何體液，在現場看到的血跡都是屬於被害人的。」

「我從來不闖紅燈的。」

「哦，對哦。」慕容雨川皺起了眉頭。

慕容雨川無意中在醫科大學實驗室看見了喬凱和美奈子。

「沒有也許。」慕容雨川打斷她，「你只要答應，OK？」

「這是一份人物名單。今天上午，我領著陸警官通過電話和公安網，篩選出一批可能性較大的嫌疑人。他們都是在公安局備案，有過襲擊女性經歷的前科人員，還有一些在醫院里接受過男科治療的病人。不過，我事先要說明一點，因為近期接連發生命案，我們重案組必須兵分兩路。我和局領導商量后決定，8•16特大殺人案專案組由陸小棠陸警官負責，組員是曹青、范曉鵬、沈濤。其餘組員跟我在協助陸警官辦案的同時，主要負責8•12中學生被殺案。」

這是一個不太適合在餐桌上談論的話題。但是，摻雜在一堆報道哪裡哪裡自來水管道爆裂，哪裡哪裡豬肉里含有瘦肉精，哪裡哪裡見義勇為反遭陷害，哪裡哪裡舉辦城市文明活動報告會等乏味無聊的新聞中，8•12女中學生被殺案和8•15大學教師餐廳被殺案，過度地吸引了市民們的眼球。

「我正要說明。」慕容雨川不以為然，「當人體攝取過量的顛茄，能夠造成副交感神經系統停止活動。前天下午驗屍時我就發現死者的瞳孔異常放大，她的肺部也有腫脹，特別是理應冷卻的屍體仍然保持著一定溫度，我當時的第一反應是她血液出了毛病，而這些癥狀正是服用顛茄的臨床表現。顛茄可以被用作藥材，但同時也是一種毒品，它可以使人產生幻覺。」

後排傳出清晰的聲響，誰都知道那是局長李峰發出的，卻沒有人敢回頭看。一個父親目睹自己的女兒被虐殺的屍體會有怎樣的反應？

「一個凶殺案的受害者屍體上。」慕容雨川說。

曹青撥動電燈開關，房間陷入了黑暗，投影儀機箱里的電扇呼呼轉動，屏幕上的亮框分外刺眼。

在座的人都靜靜地看著他，陷入沉思，好像正在根據他所歸納的疑犯特徵，在各自的腦海里勾勒出具體的形象。

「請不要多心，武隊長，我只是就事論事。現在不管是誰，只要對我們破案有幫助，我們就應該重視。」

「我倒不認為他有作案的可能。」一個叫沈濤的老警察說，「案發當天是我去那家餐廳做的筆錄，當時跟經理談了一會兒，他叫張永海，在那家餐廳做經理已經有十年了，他和妻子有一個兒子在附近的東民小學上學，他和左鄰右舍相處得都很融洽。這樣一個有事業有家庭的男人，實在沒有理由冒這種風險。」

最後他做出了總結：「兇手屬於男性，年齡大約25歲到40歲之間，身高在180厘米到190厘米之間。受過中等以上教育，具備一定的醫學知識。身體強壯，心理素質極佳，可能有在部隊里服役的經歷。居住地在廣播學院附近，或者在廣播學院附近工https://read.99csw.com作，喜歡穿著便裝。」

圖像在屏幕上晃動，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喬凱臉色難看。

「你能解釋嗎？」陸小棠忍不住問。

「是！」顧盼盼敬了個禮，「我一定照辦。」

慕容雨川原本不想刁難喬凱，但不知為什麼，一看到美奈子小鳥依人似的站在他身旁，醋意一陣陣就往上涌。

「咬痕在強|奸時是很常見的特徵。這處咬痕還算明顯，但是沒有發現牙齒印上有什麼特別的記號。」他看了看陸小棠，「我會把咬痕上面的唾液取樣提供給省刑偵所，由他們進行交叉配血試驗。如果在公安部的電腦存檔里找到有疑犯的血型能夠與之相配，那我們就很幸運了。不過，恕我直言，這種檢驗既麻煩，難度又高。所以我想，這個牙齒印證據，更多的是用在抓到疑犯之後，起訴他作為物證用的。」

「這是被害人腹部的刀傷特寫。」喬凱冷靜地敘述，「第一刀從鎖骨向下垂直劃到恥骨，第二刀水平從左向右。」

「是，但只是作為嫌疑犯，還不能肯定是他。」

「當然啦。媽，你不知道。」顧盼盼故作吃驚地說，「昨天晚上，表哥還去法醫室驗屍了呢！」

這句話顯然起到了作用。

慕容雨川的眼前隱隱約約浮現出一張臉——款款微笑，明眸善睞。她的目光似乎穿過他的身體，望著某個地方、某個人……「請保佑我們永遠永遠都不分離，永遠永遠都像現在這樣……」她似乎深情地說。

他抽掉照片，替換了另外一張，李淑珍的頭頸部特寫。

「她的腰部。」他換了一張照片，「也有瘀血。她的兩個指甲斷裂，隔間木板上有抓痕。這些綜合在一起，推測出被害人在掙扎時從馬桶摔到了地上。」

人們的目光順著聲音集中到一個人身上——慕容雨川。

喬凱拿出一張照片放在底座上。

「雨川是不是也參与了案件偵破？那個刑警隊的女警官不是經常找你嗎？」陳燕夾了一口菜。

「你是說兇手可能另有其人？」

會議室里安靜得能夠聽見錶針走動，還有每個人的呼吸。

慕容雨川瞪著武彪，努力把火氣壓下去。

他又對慕容雨川說：「那個大學生，既然你對自己的斷案思路很自信，不妨把你想到的都說出來，我們大家參考參考。」

「可以。」慕容雨川說，「在這之前，我先給大家普及一下化學知識。」

刑警隊重案組的人全部到齊，連慕容雨川和瀨戶美奈子這兩個與案件有一定關聯的人也破例被找來。

陸小棠心平氣和地對李峰說：「我們公安局裡的法醫人手明顯不足，眼下喬法醫還要處理其他案件，我需要人員補充。」

「也就是說，兇手在一開始就把目標鎖定在李淑珍身上。」

會議室里又出現了騷動。

左乳下面的開放性傷口，讓人暈眩。

「我在8月16日，也就是前天下午一點鐘左右趕到了案發現場。」

陸小棠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鮮明的刀口上。再次看見這一場景，她的頭皮仍然一陣陣發麻，像有一隻蟲子往裡面鑽。她不知道其他人乍看到這具慘不忍睹的屍體時會有什麼感想。

圖像放大。

「當然不是。」他沖喬凱歪歪嘴角，露出一個很壞的笑容，「我想先請教喬法醫一個問題。」

眾人鴉雀無聲。

陸小棠沖慕容雨川眨了下眼睛。

會議結束后，慕容雨川從美奈子身旁經過，美奈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慕容雨川也不知道該不該說話。

沈濤看上去還想說點兒什麼，陸小棠擺手止住他，她站起身望著派給自己的三名警員，說：「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坐在這裏對案情空發議論，即使目前還沒有任何線索，我們行動起來也好過什麼都不做。大家按照疑犯名單把上面的每一個人都核實一遍，還有李淑珍的工作單位，同時不要忘了把她喝的那杯茶的來源弄清楚。任務很繁重，各位多辛苦吧。」

陸小棠挺直了腰板，儘管是意料之中的事，可還是感到巨大的壓力。她聽見坐在最後一排的李局長輕輕咳嗽。

李峰沒有立刻表態，琢磨了一會兒才說：「你連人都自己選好了，說明你對自己的判斷很有信心，是不是這樣？」

「我有事要跟你說。」慕容雨川考慮著。

屏幕上出現李淑珍左乳的特寫。

「一會兒，喬醫生會對案件為你們進行詳細分析。」武彪停頓片刻，「我首先發表一下我個人的看法。通過對現場證據的比對，兇手是一名男子。該男子身體強壯、思維縝密、行事果斷、具備一定的醫學知識。我所說的不是想固定你們的看法，而是為你們提供一些思考方向。我還要強調一點，在你們進行排查的過程中，一旦發現可疑人員，立刻報告，我和陸警官的對講機24小九_九_藏_書時開機，我不想讓任何一個嫌疑犯僥倖漏網。考慮到兇手可能極端殘暴，絕對不要單獨行動，我也不想你們在座的哪一位稀里糊塗地丟了腦袋。」

武彪又拿出一份材料，交給曹青分發。

不僅喬凱，在場所有人都被問住了。這是一個被忽略了的關鍵問題。

慕容雨川不想讓她受到驚嚇，可是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也許根本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他說：「兇手很可能是另外一個人，誰都不知道他作案的動機，也不知道他的行蹤。但是幾乎可以肯定的是，他就潛伏在這座城市裡，隨時都有可能再度出現……」

「的確，這種植物很容易生長，外表看上去沒有特別之處，很容易被看成普通的雜草。」慕容雨川看了看手裡的資料，「這種植物非常容易加工，如何攝取是一個關鍵，最普遍的方法，是把顛茄種子放進熱水裡浸泡。」

這丫頭還在記仇呢！慕容雨川感覺很尷尬，找了一個距離他們最遠的實驗台，背對著他們幹活兒，正所謂眼不見心不煩。卻不知為什麼，心不煩了，但還是靜不下來。他忍不住扭頭，想偷偷往身後瞟一眼，卻似乎感覺美奈子正在使勁兒瞪他，趕緊把頭轉回來。

下一張，臀部。

「假設只要合理，一樣可以作為破案依據。陳教授當初帶領你實習的時候，沒有告訴你這一點嗎？」慕容雨川反問。

會議室里的溫度驟然升高。有人不安地改變一下坐姿。

陸小棠根本沒有看他，她只看著李峰，只要他點頭同意，就沒有任何問題了。

這是一個費力的差事，沒有多少技巧，但需要耐心。他回想著頭骨的大體形狀，點擊東南部地區，出現了相關的城市……根據每個城市的遺傳標記THO1的個人識別能力計算數據，慕容雨川在把頭骨樣本上測出的DNA數據輸入進去，尋找相似值，利用排出法計算概率……

顯而易見，局領導對案件的重視程度。由刑警隊大隊長武彪主持會議，局長李峰坐在最後一排。喬凱帶著一個文件夾坐在第一排，美奈子坐在他旁邊。

有的人點點頭，有的快速瀏覽了一下手裡的材料，然後抬起頭看著武彪。

武彪臉色更難看。

武彪忽然不耐煩地問：「你說的這些和本案有什麼關聯？」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武彪的大方臉頓時僵硬了。

在座的人們出現了一點兒騷動，只有陸小棠很平靜。

「你是說那個被殺的。」

慕容雨川有點兒受寵若驚，莫非她對自己的態度已經有所轉變了？

范曉鵬轉頭向陸小棠：「看來我們得對那個麥當勞餐廳進行調查了，是不是頭兒？」

「那個外國語學校的女生，和你差不多大。」

……

「你不是想知道剛剛發生的命案嗎？」

美奈子卻似乎同以往一樣，她客客氣氣地說：「學長果然是很有能力的人，我很欽佩。」

慕容雨川走到傳真機旁等著，感覺美奈子好像抬頭向這邊看了一眼。

座位上發出不安的躁動聲。

「立足於一個不牢靠的假設，你就敢得出這樣的結論嗎？」喬凱說。

傳真文件是手寫的，筆跡十分潦草。慕容雨川心頭莫名一陣興奮，他迫不及待地抽出紙張，目光落在上面，前後讀了兩遍，才把字體大致認清了。他的臉不知不覺變了顏色。

「那也不能破壞原則。」武彪虎著臉。

「哦。」

「這個案子由你負責，人員自然也由你決定。」李峰最後的話等於拍板決定。

「最早發現屍體的人是這位美奈子小姐。」喬凱指了指旁邊的美奈子，「她描述當時的情景說，被害人正坐在坐便器上，她的手腳向兩旁分開，可以清楚地看見她身上的刀傷。」他指著屏幕，「她正在大量地流血。」

這是一個很常見的現象，就是我們常說的籍貫問題。慕容雨川估計這個年輕的女子祖籍江蘇省，很小的時候就遷到了華北，或者出生在華北。

傳真機嗡嗡作響，複印紙從一端吸進，從另一端慢吞吞吐出。

慕容雨川考慮著這個問題：「李淑珍是廣播學院的講師，屬於高級知識分子。即使她有服藥的習慣，也一定會先了解這種藥物的特性。首先，顛茄藥物是極易揮發的，她不會揣著它去吃午飯，而且，顛茄是一種強烈的致幻劑，有很強的副作用，影響心臟、呼吸系統和循環系統功能。」

「我忘記帶照片過來了，大致描述一下。顛茄是一種多年生長的草本植物，有毒，葉子成對生長，一大一小，通常夏季開花，漿果成熟時呈黑紫色，原產於歐洲和亞洲西部。現在我國各地都有種植，通常把葉和根入葯，用作抗膽鹼葯，能抑制腺體分泌，擴大九*九*藏*書瞳孔，解除平滑肌痙攣，也多用於治療腹絞痛，消化性潰瘍等。」

李淑珍躺在衛生間地面上，滿身血污的裸體映入眼帘。

「別急，別急，又沒人跟你搶。」舅媽遞過來一條毛巾。

「那兩個案子是同一個兇手所為嗎？」顧忠實插嘴。

喬凱似乎早已經預料到，神態很平靜：「你有什麼問題？」

「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我看網上說兇手好像是那個女孩兒的男朋友，是一個技校生。他是不是已經被抓了？」

喬凱穿著白大褂正在對李淑珍的屍體進行取樣化驗。美奈子也穿著工作服，給喬凱當助手。看見慕容雨川，喬凱禮貌性地點頭，美奈子卻故意把頭扭到一旁。

下一張圖片是被害人的腿。

喬凱平靜的臉上略微變色。

陸小棠忽然道：「那天中午我們在一起聊天時，她喝的就是一杯熱茶，會不會像你說的顛茄種子放在了茶水裡？」

他拿起桌上厚厚一摞列印文件，交給前排的曹青，由他依次發到每個人手中。等曹青發完了，他繼續道：「我想你們都聽說了，廣播學院講師李淑珍在麥當勞餐廳被人殺害了。」

「是的。」

慕容雨川讀過報紙上的報道，寫得十分簡潔含糊。如果像他親眼所見那樣把事件原原本本呈現在市民眼前，他無法想見那將會是怎樣一種效果。

「十字架？呵呵。」坐在後排的武彪說話了，「你之前不還說兇手這麼做是為了確保刺在十字交叉點的那一刀，穿透被害人的動脈嗎？」

陸小棠的毫不示弱讓武彪很難堪。

喬凱感覺心跳加速。

他說著從文件夾里拿出一個密封的塑料袋，裏面正是慕容雨川提到的那張紙。他把上面的文字念了一遍，然後說：「作為法醫，我更加看重科學數據和嚴謹的推理。這上面除了缺少實際意義的文字以外，再也找不出任何有用的證據。我之所以不提它，是因為我不想誤導在座各位的破案思路。」

下一張圖片……

慕容雨川繼續說：「這個時候她的本能反應就是去洗手間洗洗臉，照照鏡子，看一看自己到底怎麼了。換作是我也會這麼做，可惜這一次，兇手就潛伏在洗手間里等著她。」

即便喬凱性格再沉穩，也沒法克制了，他惱怒地轉向慕容雨川：「如果你還是那套宗教理論，就請不必費事解釋了，我們都已經聽明白了！」

「美奈子……」他抓撓著頭髮，琢磨著如何說些緩和關係的話。

陸小棠又一次看見這個傷口。她只希望，這個可憐的女人被切割身體的時候是處於昏迷狀態的。

醫大有一個教學樓作為專門實驗室，其中頂層配屬給了法醫系。由於公安局的實驗設備大多老舊，於是經常有刑偵人員到醫大來工作。

他打開電腦，進入遺傳標記個人識別系統檢測程序。

屏幕上出現了中國不同地域的遺傳標記THO1選項，分為東北部、東南部、東西部、中東部等等，每個選項還有細分，幾乎可以精確到城市。

慕容雨川有點兒猶豫，不知道該怎麼講：「其實，其實，我也不是特別清楚。我只是對一些樣本進行檢測，具體的案情，過兩天就能見報。」

「陸小棠警官應該已經把從死者喉管里拿出的字條交給你了，不知你對那上面的話是怎麼看的？」

「你是否認為兇手在案發之前經過了周密的布置？」

「什麼事啊？說吧，表哥……你怎麼變得吞吞吐吐的？」顧盼盼顧不上看他。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靜靜聽著……

慕容雨川沒想到那個喜歡看連環畫的小老頭兒居然有這麼大的威力。

「這說明被害人死前不久吞食過致命劑量的顛茄。」

美奈子緊跟著說：「但我發現學長也是一個很刻薄的人。我聽說中國有句古話，『得饒人處且饒人』。望學長考慮。」她說完，禮貌地鞠了一躬，走開了。

武彪從後排走過來：「慕容雨川，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作為現場目擊者來這裏配合我們的，請你不要妨礙我們辦案。」

「原來他是老陳的學生。」李峰重新打量起慕容雨川。

「嗯。」

因為李淑珍被殺的案件來得太突然，花費了他很多精力，他幾乎把檢測那顆無名頭骨的事兒給忘了。還是陸小棠提醒，他才想起來。

「難不成，兇手一天抓不到，我就一天不能出去？也許……」

「我有問題。」

「同一個兇手？」慕容雨川怔了怔，他從來都沒有這樣想過，「嗯，就我目前知道的情況，這兩起命案沒有相同點，也沒有作為系列案來處理。你怎麼這樣問呢，舅？」

「你們可以看見被害人膝蓋內側有刮痕。是她遭到兇手行兇時，兩條腿夾緊了馬桶的邊緣，摩擦造成的。九九藏書」

她頓了頓，對李峰說：「局長，我有一個請求，把慕容雨川調進我的專案小組。」

他激靈一下打了個冷戰，掏出手機，是省藥學研究院打來的電話。慕容雨川寄給他們的血樣他們已經檢測完了。

「我也是順嘴那麼一說。」顧忠實呵呵一笑，「兩起案子發生時間隔得那麼近，而且發生地點，一起在什麼佳……」

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把慕容雨川驚醒。

喬凱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話。

「應該是這樣。」

「原來是這個。」喬凱扶了扶眼鏡，「我已經仔細地檢查過了那張紙，上面除了那些列印字，沒有汗漬、血漬、指紋。那上面的話來自於《聖經》。」

晚飯後，舅舅、舅媽霸佔了電視機，他們比較喜歡看《鄉村愛情》。慕容雨川來到顧盼盼的屋門前，敲了敲，然後推門進去。顧盼盼果然沒有在溫習功課，她在玩遊戲電腦。

慕容雨川沉默。沉默有時也代表一種肯定。

「我現在也不否認，二者之間並不矛盾。只不過……」慕容雨川回答，「在那基礎上，我對案件有了更深一步的認識。我不相信被害人腹部的十字刀口和塞進食道里的聖經摘抄是一種巧合。兇手冒著這樣大的風險，計劃如此周詳的案件，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的道理。因此，我認為兇手有可能是一個狂熱的偽教徒。」

武彪於是說：「那接下來的時間就交給喬醫生。」

「遵命！」

他的手指點在屏幕上一個模糊的線條上，大約在死者喉嚨部位，「這一刀沒有造成多少流血，但是有足夠的壓力在被害人皮膚上留下傷痕。」他目光流動，掃過座位上的一張張面孔，「我認為兇手是在強|奸被害人時用這把刀抵住被害人的脖子，防止她呼叫。」

公安局多功能會議廳。

「我們姑且可以這樣假設。」慕容雨川說，「顛茄種子可以在很短時間內產生效力，儘管我目前手中的資料有限，不知道它具體能產生怎樣的效果。但是我們至少可以想象得到，在李淑珍喝下放入顛茄種子的茶水之後，幾分鐘內她開始血壓升高，心率加速，口乾舌燥，極度緊張不安。所以當時，我記得她說，屋子裡有點熱，想去一下洗手間。」說著他看了看美奈子。

陸小棠回憶著那天的情景：「我記得當時是餐廳經理給我們端來的飲料。」

他不禁很想看看公安局臉部複原模型完成之後的相貌，這個女孩漂亮嗎？有著怎樣的性情呢？她是如何成長的？長大以後她過著怎樣的生活？她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她愛過嗎？恨過嗎？她是否曾經為了一隻路邊流浪的小狗流過眼淚？是否曾經坐在鞦韆上無憂無慮地歡笑？

「我當時的確也聽到她這麼說的。」美奈子點點頭。

慕容雨川剛接過來，她又問：「聽說現場到處是血，兇手可殘忍了。是不是啊？」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列印紙。「我抽取了死者的血樣和尿樣，寄給省葯檢所，他們今天早上給我傳真來了檢測結果分析報告。」

武彪和喬凱交換了一下眼神，又問其他警察：「誰還有什麼疑問？」

「他是陳明軒教授親自帶的研究生。我想陳教授那麼固執的人，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

「可以開燈了。」他對門口的曹青說。

房間里恢復明亮，人們的眼睛都有點不適應。美奈子幫著喬凱整理好照片，裝進文件夾。喬凱沖她溫和地笑笑。

陸小棠的一句話，好幾個人同時變了臉色。

她瞥了瞥慕容雨川，他變得異常沉默，眼睛盯著屏幕，又有點心不在焉。喬凱說：「這是第三刀，也是最後一刀。這一刀刺穿了胸骨下端的劍突骨，一直刺到脊椎骨。正是由於這一刀，造成了被害人肺葉大出血。」

「哥，你怎麼了，你嚇到我了哦。」顧盼盼看著他。

喬凱稍稍遲疑了一下：「你是說，那橫縱兩刀組成的是一個圖案？莫非是基督教的十字架？」

喬凱把投影屏幕拉下，打開投影儀，屏幕上映出了一個明亮的方框。他調整光源，把屏幕上的方框對正。美奈子打開文件夾，把裏面的照片按順序放在投影儀桌上，然後，恭順地站到旁邊。

「那麼，你又怎麼解釋，兇手如何能夠事前預料到李淑珍上衛生間呢？」

「被害人臀部上出現不規則的瘀腫。這也證明被害人坐在馬桶上掙扎過。」

晚飯餐桌上，顧忠實提到了晚報上看到的消息。

看著她，慕容雨川說不出來是一種什麼滋味。

DNA遺傳標記具有大量的等位基因，以及基因型。在實踐中，聯合使用多個DNA遺傳標記可以應用於區分群體之中的個體，不同區域的群體。

「哦？既然你這麼說，我倒想聽聽你對這張紙條的看法。」

「顛——茄？是什麼？」胖乎乎的范曉鵬摘掉警帽撓撓圓滾滾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