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辦法睜開眼睛，我只能聽見他說話，他的聲音。」

「我……」美奈子低著頭，下巴抵在書腳上，囁嚅著，「我也想去。」

陸小棠把一隻手輕輕地放在她的胳膊上，很柔弱。她彷彿看見了躺在解剖台上的李淑珍——那雙空洞的眼睛，冰冷，無神。

房間恢復了寂靜，只有女孩粗重的呼吸聲。

「不要問那麼多，趕快來。」喬凱聲音陰沉。

她的聲音很輕，陸小棠不得不把耳朵湊過去，仔細聽。

「崔博去哪兒了。」她哽咽著說。

「那接下來又怎樣了？」陸小棠問。

「他們知道我這樣了嗎？」陳夢瑤的嗓音變得尖銳，「你告訴他們我發生了什麼嗎？」

陳夢瑤點頭，然後伸手拿過水杯。陸小棠立刻扶起她的身子，看著她慢慢地喝水。

慕容雨川剛走出教學樓就聽見背後有人喊他，他停下。

「都是哪樣？你是說，你們並不是真的翻臉？」

「你認識那個人嗎？」陸小棠試探著問。

她嘗試著接近她，陳夢瑤的眼睛警惕地注視著她。

手機忽然鳴叫，鈴聲在空蕩的房間里響了一遍又一遍……是慕容雨川嗎？或者其他人……她不想知道。

過了很久，女孩重新開始說話，聲音低得幾乎無法聽到。

陸小棠露出了困惑。

「我了解槍。」

與此同時，劇烈的槍聲震蕩了整個房間。

陳夢瑤慢慢舉起手槍，槍口指著陸小棠。

「瑤瑤！」陸小棠開口時，感覺自己很殘忍，「我想知道，你那幾天都經歷過什麼？」

她的嘴唇又開始顫抖，臉頰漲得通紅。眼淚再次湧出，像小溪一樣在臉上流淌。

「他把你帶到哪裡呢？轎車裡？」

陳夢瑤偏偏不往下說了。

最後這句話讓陸小棠閉不上嘴，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她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樣的話只適合女人之間的交談。

陳夢瑤說：「我不想其他女孩兒也發生這樣的事。」

「如果你不想離開這裏，可以不走。」陸小棠趕緊解釋，「我跟你的父母說一聲就行了。」

「這不是你的錯，」陸小棠說，「瑤瑤，你的爸爸不會因為這個責怪你的。」

「你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嗎？」女孩說。

「那有可能是什麼東西發出的呢？」

「那裡有一棟廢棄的青磚樓。我經過時，看見樓洞里有一個人走出，我本來很害怕，可是我看見他腋下夾著一摞書，我以為他是學生，或者老師。可是……可是，當我走近時，他突然扔掉了書就撲過來……」

「我也說不上來。有點兒……有點兒像這裏的味道。」

澆在臉上的熱水不停地流下，她感覺不到自己是否在流淚。

陸小棠努力克制住自己的震驚，試著安撫她的情緒。陳夢瑤所說的已經超出了她的預料，現在連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瑤瑤，我向你保證。」

武彪說完，一甩袖子離開房間，屋子裡只剩下陸小棠和那女孩兒。

女孩怔了怔，點頭。

「再喝點水。」陸小棠把杯子湊到她的唇邊，「你的父母很快會來，所以你什麼都不要擔心，照顧好你自己，早點康復。」

難道她真的低估了那個人？他完全有能力做那種事？

她輕呼：「瑤……瑤瑤read•9９cｓｗ•ｃom……」

陳夢瑤的臉痛苦地扭曲，她哽咽地搖頭。

陳夢瑤緊閉雙眼，房間里陷入了徹底的寂靜。這種寂靜能讓陸小棠發瘋，同時她隱隱意識到，女孩正在猶豫什麼。

她搖了搖頭。

她忽然哭起來。

「沒關係，好嗎，瑤瑤？」陸小棠盡量安撫她。

她虛弱的幾乎沒有力氣扣動扳機，但是陸小棠仍然不敢輕舉妄動。

慕容雨川只好借口離開教室，經過美奈子身旁時，她抬頭詢問似的看了他一眼。她剛才聽到了慕容雨川說話，喬凱的名字現在對這位情愫萌動的日本女孩兒很有殺傷力。

「在最早那個黑暗的房間里呢，那個人把你固定在了什麼地方？」

「他真心地愛撫我。」她重複，低低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

陸小棠緊緊地摟住她，讓她感到依靠。

「我不確定，只是那樣感覺。」她停頓片刻，「我又感覺身體是懸浮在半空的。他如何能使我飛翔呢？他是魔術師嗎？我能飛嗎？」

「他騙我！」陳夢瑤重複，雙眼閉得更緊，感受著驚恐，「我在圖書館里……」

「在那個地方了？」陸小棠說，「除了氣味之外，你還記得那個地方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你不明白，」女孩哽咽，槍口抵在了下頜最柔軟的地方。

陳夢瑤已經把保險拉開。

「你看見他的臉了嗎？」

陸小棠猜測，崔博一直想方設法控制陳夢瑤，這導致陳夢瑤最後選擇了分手。陸小棠清楚，崔博是怎樣一個垃圾。然而，他是不是一個能對自己的女友做出這種事來的畜生呢？

她從衣兜里掏出面巾紙，慌忙地擦去陳夢瑤不停流出的眼淚。她在心裏責罵自己，由於她不小心把話題引到了陳夢瑤父母身上，她現在一心想著，父母得知自己的情況會有什麼反應。陸小棠接觸過強|奸受害者，她們責備自己超過了責備別人。

她仰起臉，正對水柱。熱水不停地順著她的身體往下流，疼痛到最後就麻木了。

然後呢？難道除了崔博以外，還有一個人？

「你究竟在說什麼？」

「你一丁點兒東西都看不到？」

「不知道公安局那邊出了什麼事？」慕容雨川皺了皺眉，「你跟來幹什麼？」

「他……」

她的聲音帶著略微的催促，「你在圖書館里看見崔博。之後，發生了什麼？」

她微微抖了一下：「我們可以談談他的頭髮，是什麼形狀的？什麼顏色的？」

「我睜不開眼睛，我就是睜不開。」

慕容雨川抬起手，真想拍醒她。但現實中，他只是用力撓腦殼。

「我在飛。」

「瑤瑤——」

陸小棠摟住她的肩膀，心疼地看著她：「我知道了，現在你安全了。如果你不想說，可以不說，由你決定。」

「我記不住了。」陳夢瑤說，「接下來我能記起來的是，我在一個黑洞洞的屋子裡。」

「我也一樣。」陸小棠說，「所以，我需要知道他都對你做了什麼。」她頓了頓，「在你被囚禁的幾天里，你有沒有看見過他的臉呢？」

陸小棠根據陳夢瑤的話，試著想象在圖書館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她感覺到，崔博一直努力想把陳夢瑤變成自己的專屬品，而陳夢瑤最終看read.99csw.com出了男朋友到底是一個怎樣的貨色。那天晚上，崔博來找她，也許是想跟她和好，但是被她拒絕了。

「那麼瑤瑤，他是什麼形象的呢？高的，矮的，胖一點的，或者禿頂……」

她不會使用槍，但是，槍口依然對準陸小棠，她的手指放在扳機上。

「當我在那裡。」她哽咽著，「當我和他在一起。」

她說不下去了，大口地喘息。

她的身體已經不再屬於她自己，她已經徹底掏空了，沒有皮肉，沒有血液，沒有思想，沒有工作，沒有生活，沒有李淑珍，沒有陳夢瑤，沒有李峰，沒有武彪，沒有喬凱，沒有慕容雨川……

無論怎樣，陸小棠都決定使出渾身解數，讓她說出那個人到底是誰。

陸小棠略微皺眉：「注射器一樣的針頭？」

「不要喊！」女孩警告她。

「喬凱找我能有什麼好事？上次你在驗屍間里還沒吐夠啊？」

陸小棠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堵在喉嚨里。儘管她之前已經知道，但是，聽著面前這個可憐的女孩親口說出，她仍然感到心口陣陣挫痛。

「東面那條石子路。」

女孩嗆到了，水濺到了病號服上。她睜大的眼睛里充滿了惶恐：「為什麼要把我帶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陳夢瑤抑制著情緒，吃力地說：「我們談了一會兒話，然後我就回宿舍了。」

武彪什麼時候進入的病房她都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麼，她也沒聽見。當時，她只是呆愣愣地看著坐在面前的陳夢瑤。

鮮血混合著腦漿從女孩額頭上淌下，沿著發梢滴落，她一聲不吭，凝固的眼睛圓圓睜大，嘲弄似的看著陸小棠。

她又點頭。

陸小棠心頭一震。她不急於追問，她給女孩思考的時間。

女孩抬起頭望著門外，似乎確信武彪沒在那裡。

不好！陸小棠猛撲上去搶奪女孩的槍。

「我們一直都是那樣的。」

女孩的手放在了左臀上。

陸小棠看著她的眼睛，儘力掩飾自己的驚詫。

「什麼？醫院？」陸小棠大吃一驚。

這時，一絲奇怪的聲音輕微響起。陸小棠感覺有幾分熟悉，她猛然意識到那是她的手槍。

「之後呢？」

女孩的聲音毫無預兆到的響起：「他騙我。」

「他已經走了。」陸小棠說，「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瑤瑤，只有你和我，不要著急，我們可以慢慢地談這件事。你什麼時候想對我說，你就說。」

「他是從背後那樣對你嗎？」

「地上？」

「我現在仍然被窺視著……」她說著眼睛再次望向窗外。

「我不知道。也不太一樣，只是像。」

陸小棠的腦海里立刻跳出一個名字，心跳開始加速。

她依然搖頭。

陳夢瑤依然猶豫。

「他們很快就來了。」陸小棠鼓勵她，「不用怕。」

「好像是把我綁在了地上。」

陳夢瑤閉上眼睛，嘴唇抖動，但是沒說話。

「我不知道，只是……只是好像有一種很刺鼻的氣味。」

「當然不是。」陸小棠打斷她的話，「瑤瑤，在出事前的那一段時間里，有沒有新面孔出現在你的周圍，也許是在校園裡，或者，你上街買東西的時候，是否有人讓你看起來不太舒服？或者，你感覺到被人窺視？」

「沒九-九-藏-書有。」她回答。

「喬凱……」那頭已經掛斷了。

她扭頭，武彪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門口。

陸小棠大腦嗡的一聲，霎時一片空白。

陳夢瑤剛剛睜開的眼睛又閉上，過了幾秒種，淚水從斂闔的睫毛中滑落。

兩個不同的時空突然交疊在她眼前，鮮血，微笑，子彈。

「你們發生了爭吵？」

「讓我們先回到校園。」陸小棠適時地轉移話題，「你感覺到他用針頭扎進你的臀部。你能記起他開的車嗎？」

女孩猶豫著。

美奈子躊躇了一下，問：「喬凱老師也在那兒嗎？」

女孩沉默片刻說：「周圍沒有路燈，很黑，我記不住了。他把針一樣的東西扎在我身上。」

「你說的話有激怒他嗎？」

女孩深深地吸一口氣，抑制住顫抖，「他不停地吻我……」她說不下去了，大聲哭泣。

「那就來吧，我帶你去見喬大叔。」

女孩點頭。

「我沒看到，可能是吧。」

慕容雨川醋意更濃，我乾脆把你賣給小蒼老師算了。

陳夢瑤用纏著繃帶的雙手正笨拙地拿起她的手槍。

「他的身上有沒有文身，或者比較有特點的記號？」

她只好轉移話題：「你手腕、腳腕上的傷是怎麼回事？我們知道，他用什麼東西綁住了你的手腳。」

「他從後面抱住你，」陸小棠順著她的話說下去，「你感覺到被針頭刺中了，之後他把你挾持住了……」

陸小棠接下去又說：「我們只是想儘快得到線索，只有那樣我們才能儘快抓住兇手，否則還會有其他的女孩兒被害。你明白我說的。」

陸小棠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你是說……你很享受……那樣嗎？」

陳夢瑤的雙臂環抱住自己的身體，無力地搖晃著。彷彿那陰冷的腥氣正從床底慢慢溢出，像一根透明的繩索，將她一圈一圈地纏繞。

陸小棠探過身子，扯動了腰間的傷口，她已經顧不得疼痛。她輕撫女孩纏著繃帶的手掌，給她以支持。

如果美奈子真的調頭就走，慕容雨川反而會感到失望。最近不知道為什麼，一看見她就想起喬凱，一想起喬凱就覺得彆扭。

「飛？」

陸小棠在心中默默的從1數到30。她一邊給女孩充足的時間考慮，一邊回想著和崔博談話時的情景。這是古老的談話技巧，讓對方看到你的耐心和決心。

陸小棠站在蓮蓬頭下，旋鈕開到最大，滾燙的水柱像針一樣刺在她的皮膚上，腰部的槍傷隱隱滲出血絲，隨著水流流到浴缸里。

「我並不肯定。」陸小棠伸手拿起桌上的水杯，「你現在什麼也不用擔心。」

槍口又對準了陸小棠，她的手指摸索著伸進扳機。

「你沒必要這樣做。」陸小棠盡量勸慰女孩，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她面對的除了罪犯就是受害者，從來沒有一個是試圖自殺的。

「別靠近我！」她說。

「我的父母？」

當她數到60，她問：「崔博也在那兒？」

「他……」女孩停頓，費力地從喉嚨里擠出聲音，「他在愛撫我。」

陳夢瑤喝了幾口，然後抬起頭，目光轉向窗外，不知在看什麼……

疼痛讓她感到愜意。

陸小棠坐到了床沿，離陳夢瑤更近一些。她hｔｔps://rｅａｄ•９９ｃsｗ•ｃom一方面不想逼迫她，另一方面又急於知道究竟。

「你不能想象他都做了些什麼，」她的聲音慢慢尖銳，「他對我做的那些事……我不能告訴你。」

「在圖書館？」

「什麼？」陸小棠悄悄地把手接近女孩，「我不知道什麼？」

「我只記得他在那間漆黑的房間里用一個袋子把我套住。然後，我就出現在另一個房間里了。再後來……再後來我就在這裏了……。」

「我向前跑了幾步，他從後面攆上我……」

陸小棠知道她說的是百貨大樓的鐘樓。

……

「扎在什麼地方了？」

給慕容雨川打電話的是喬凱，他當時正在上課。

女孩再次搖頭。

「你不知道他是怎樣摸我的，他是怎樣親我的……」她撕裂了聲音，「你根本不知道！」

「他說他愛我。」

女孩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虛無的笑：「如果我說是……你會不會認為我可恥……」

她搖頭。

這幅情景是多麼熟悉。

陸小棠盡量不去刺|激她的情緒，任何一瞬間的失控，都能讓她做傻事。

「沒有。」她終於回答。

「是我在看著你。」陸小棠把女孩的臉轉向自己，「我正在看你，沒有人能夠再傷害到你了。你明白嗎？沒有人！」

「我沒說，」陸小棠回答，「我不確定他們是否知道詳情。」

陳夢瑤彷彿受到了驚嚇，她的聲音立刻急促。「我什麼時候回北京呢？」

「誰？那個男人？那個綁架你的人？」

「……」

「真心地愛撫我，」陳夢瑤重複，「他在我身上所做的一切……都證明……他愛我……」

這種奇怪的動作，陸小棠不止一次看到，也許她的神志需要一段時間來恢復。

女孩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她扭頭看著窗外，眼淚滑落臉頰。

「誰帶我回北京呢？」陳夢瑤的嘴唇哆嗦著。

「很黑。」

「把槍給我好嗎？」她輕聲說。

陸小棠等待她說下去。

「他強|奸了我。」

陳夢瑤再次搖頭「：我不記得了，我的書本都掉在地上，接下來我就在……」

陸小棠盡量溫和地說：「我知道，我問你這些讓你很難受，但是，我們不得不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們必須把這個該死的傢伙扔進牢房，否則他還會去傷害其他人。」

她低頭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

陸小棠深深地吸氣，盡量不讓驚慌出現在臉上，她依然平和地說話：「你剛才說什麼，瑤瑤？什麼我不明白？」

女孩考慮著陸小棠的話，她又哭起來。

「你有沒有在學校里看見過他呢？譬如說上下課時，從教室里走出的人群中，有一個背影和他很相似……」

「我一直在飄浮，我感覺我躺在水裡，我能聽見海浪的聲音。」

陳夢瑤低頭看著手上的繃帶，似乎剛剛發現一樣。「是的，我記得他把我釘在了一根木頭上，我飄浮在空中，他就離開了。我就那樣一動不動地飄浮著，感覺不到疼痛。」

美奈子的臉頰微微紅潤，她嘟起嘴，沒說話，可也沒走。你說她撒嬌也行，你說她耍賴也可，總之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美奈子臉上綻出了笑容。

「我理解。」陸小棠說。

「他去圖書館找你？」陸小棠問，她要確信。

「學長，你要去哪裡？」美奈九_九_藏_書子抱著書本追上來。

「不要！」陸小棠懇求，「聽姐姐話，你不是一直都很乖嗎？槍膛里有子彈，很危險……」

「靠著網球場那條路。」

「你當時走的哪條路？」

陸小棠回過頭，發現武彪站在門外，正在仔細地聽。

「挨著居民區那條？」

接著，陳夢瑤把槍口慢慢朝向自己。陸小棠轉頭看著門外，她想喊武彪。

慕容雨川點點頭。

「你跟他爭吵之後離開了圖書館？」

一抹淡淡的微笑出現在女孩臉上：「我爸爸是業餘射擊協會的會員，他使用的是氣槍。偶爾，他也帶我去靶場，我知道氣槍和真槍的原理其實差不多。」

陳夢瑤注視著陸小棠，眼神中傳達著某種訊息。

陸小棠盯著她的手，渾身繃緊。若在平時，她敢於冒險，撲上去把槍奪下來，哪怕半秒鐘就夠了。此刻，緊張的肌肉拉扯著傷口，半邊身子都麻木了，汗一滴滴地淌下來，她猶豫了。

「你知道自己是怎麼到的那裡嗎？」

女孩的神智很清醒，而她的話卻彷彿受到了魔鬼的蠱惑。病床上柔弱的女孩一瞬間彷彿變成了天使與妖魔的混合。

「我意思是說，我其實有看到，可是我說不上來。那間屋子十分黑，我不知道有多大，連一點光也沒有。」

陸小棠不知道，陳夢瑤既然決定開口，為什麼話到嘴邊又吞吞吐吐？她是因為有難言的苦衷，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她雙手掩面，慟哭起來，虛弱得身體不住地顫抖。

「有一個男人。」女孩的聲音開始顫抖，「他躲藏在我回宿舍的路上。」

「可是，我感覺不到安全。」她的臉抽|動，又要哭了，「他能看見我。我知道，現在他同樣能夠看見我。」

「你不能告訴我爸爸。」女孩嗚咽著，「誰都不能告訴我爸爸，可不可以？不能讓他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裏只有你和我兩個人，」陸小棠堅定地說，「我是跆拳道黑帶，我的槍法也是公安局裡數一數二的。有我陪在你身邊，沒有人能傷害得了你。如果你回北京休養，我會護送你。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視線之外，你明白嗎？」

「不要，瑤瑤！」陸小棠必須跟女孩不停的對話，「聽我說。」

「襲擊你時他站在你背後？」

「別叫人來——」陳夢瑤似乎讀懂了她的心思。

「不要著急。」陸小棠安慰她，「慢慢來。瑤瑤，還想喝點水嗎？」

「我正在準備考試，」陳夢瑤繼續說下去，「我在圖書館自習，學到很晚……」她吃力的呼吸，胸口一起一伏。

「你不明白。」陳夢瑤淚水溢滿眼眶，「你不明白，他都對我做了什麼，他如何的……」她停下，哭得喘不上氣。

慕容雨川火氣上來了，一提到喬凱，你看她那副殷勤的樣子。要不是因為喬凱，美奈子大概回日本之前都不會跟他說一句話。

「瑤瑤，聽話，不要那樣。」陸小棠的眼角瞟著門口，武彪可能還不知道屋裡發生的事。她是否要想辦法通知他呢？

「沒有。」

女孩接著回答：「他一直在跟我說，他不想傷害我，他只想好好地愛我。事實上，他真是那樣做的……」

「憑直覺，你覺得那裡像什麼地方？」

陳夢瑤把槍口轉向自己，笨拙地將槍口抵在自己的下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