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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水中的影

第十五章 水中的影

曹青看著慕容雨川貪婪的吃相,想起陸小棠每當提到這個發小就咬牙切齒的模樣,忍不住想笑,一絲惆悵很快又佔據了心間。
王華雲嘆了口氣:「我聽說那女孩還打過兩次胎,想想也挺可憐的。」
「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個,男的女的?」
唐健指著坐在他身旁一個梳著背頭、笑容可掬的中年男人說:「這個人就是李墨,恆遠傳媒的總裁、花藝表演藝術學校校長,他是李峰的堂侄。」
「居然這麼巧?」
曹青感覺挺丟人,趕緊埋頭看手裡的材料,看完后把材料遞給慕容雨川。
「李墨是個很有能力的人,他的社交也廣泛。他和北京、上海那些著名的影視公司都有往來。不過要說最成功的運營方式,還是與本市電視台聯合舉辦的『絲路花雨』大賽。」
「這是我三年前走訪被害人李墨家庭時候發現的,但這跟槍擊案並沒有什麼關係,我只是碰巧記住了而已。但是你們的案子引起了我的好奇,我就順便查了一下第二名被害人,那名廣播學院學生陳夢瑤的家庭,更巧合的事情出現了。」
「據我所知,你們的學費蠻高的。要知道你們這裏屬於民辦學校,學生畢業后沒有分配,那些畢業的學生通過什麼渠道進入演藝圈發展呢?」
唐健點點頭,沉吟了一下才開口:「其實兩年前的那樁舊案直到結案時,仍然存在很多疑點。只是……你們也知道,有些涉案人比較有背景,不太方便深究……」
不等慕容雨川反應過來,武彪自問自答:「是不是你們之間串通好了的。藉此把她再找回來主持工作?老實說,這個點子想的也真夠絕的,你們年輕人腦筋就是好使。」
「到S市去吃吧,路邊飯店太詐人。」
慕容雨川說:「五年前,李墨從文化局手中買下了原話劇團的樓房,成立了花藝表演藝術學校。」
「這不是C市公安局副局長李峰嗎?」
「當時試過,可是那個女孩手裡有人質,她的槍一直頂著人質的頭。」
「具體詳情我也不知道,反正……反正跟你這樣說吧,像她那種家裡很窮的人,從道理來說,是很難有出頭機會的。」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這種假設很好玩兒。」慕容雨川笑笑。
「因為,兩名被害人都遭受過嚴重的性|虐待,根據現場情況的推斷,兇手應該是一名身體強壯的男性。」
「可是小棠現在不知去了哪裡?根本找不到她人。我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這樣想的?兇手在接連兩起案發現場都用十字架作為暗示,他在第一個受害人身上切出十字形刀口,把第二個被害人釘在十字架上。我們當初以為兇手這樣做,可能信奉宗教,需要一種儀式上的標記來作案。但是,發現陸小棠的這顆子彈又讓我糊塗了,子彈上的十字是否跟兇手留在案發現場的十字有關聯呢?我現在很想確認這點……」
她頓了頓,道:「我覺得她很有心計。」
曹青開著警隊那輛老舊的捷達,載著慕容雨川,偷偷摸摸地離開C市。
這句話問的有點兒意外,王華雲想了很久,最後才說:「她不是那種很引人矚目的女孩兒,她到學校上了兩年學,沒什麼特別突出的地方,但是……」
「那也不應該把責任推到我頭上啊。」王華雲急於為自己辯護,「她們也都是自願的……」
王主任原本平常的神情變得有些不自然:「警官先生,我想你們弄錯了,我們這裡是馨月灣舞蹈培訓中心。」
曹青說:「我們向你打聽一個人。」
慕容雨川一凜:「你說什麼?」
「沒有把握。」慕容雨川放下手裡的材料說,「我說過,他僅僅是假設疑犯。」
曹青挑了一塊小的放進嘴裏。
「你怎麼還不好意思吃呀?」慕容雨川吐著骨頭,又拿了一塊,「自己首先得照顧好自己,現在這年頭兒等著別人喂,那得餓死。」
警員們在各自忙碌著,誰都沒有功夫理睬這位非在編的大學生,連實習的資格都沒有。
「儘管沒有直接證據表明她是有意放走兇手,但是在場的人都看得出來,她不忍心對那女孩子下手。我了解她,她其實心腸很軟,最怕看見別人哭。我估計,她當時就感覺到其中有隱情。所以,她之後一直強烈要求追查整件事的緣由,為此還和領導拍了桌子,再加上她之前的失職,所以……」唐健做了個無奈的手勢。
「陸組長……她還好吧?」曹青問話時顯得有些忸怩。
「連你們刑警隊長都不相信我說的話,你為什麼相信呢?」
三個人又沉默了。
慕容雨川還在沒心沒肺地打著瞌睡。
「嗯?」慕容雨川瞪大眼睛看著他。
「講不通道理的事怎麼能夠說得明白?」武彪慢條斯理的反駁,「首先,你憑藉子彈上的刻痕就判斷兇手不在C市,是不是太武斷,也太荒唐了。」
「我們想了解一下,關於花藝表演藝術學校的事。」曹青說明來意。
「如果說最大的疑點,就是她的作案工具,那把仿製的五四手槍是從哪裡得到的?」
「什麼?」曹青下巴差點掉地上。
女人那張胖臉彆扭地擰在一起,說不出九九藏書是笑還是哭。她張了張嘴,沒說話。
女人臉上露出了暗示性的笑意:「那就得長得漂亮了。」
「說來聽聽。」唐健好奇地抬起頭。
慕容雨川忽然狡黠地笑笑,「實在不行,我們就假設一個嫌疑人。」
「那她到花藝表演學校上學,好幾萬的學費是怎麼交上的呢?」慕容雨川一直對這個問題很困惑。
「接下來我們幹什麼?」曹青問。
「道理?」慕容雨川好奇地重複。
「兇手如果在S市,那他作案時,難道還要先跑到C市廣播學院附近租一個房子,然後再埋伏起來蹲守嗎?」
「跟我可沒有關係,我當時只不過是一個副校長……」
慕容雨川一眼就認出了位居正中的一個五十歲上下、面容威嚴的男人。
「哦,也許這個詞不太恰當,但反正想要走演藝圈這條路,家庭沒有點兒經濟實力是不行的。」

「既然如此,你們怎麼沒想辦法活捉她?」慕容雨川問。
慕容雨川心說,好得不能再好了,受了那麼重的槍傷,昨晚上還能作威作福。
「據我們了解……」慕容雨川從懷裡夾克掏出了一摞材料,翻了兩頁,開始念,「花藝表演藝術學校,校長李墨,副校長馬騰,教務主任王華雲。李墨同時還是恆遠傳媒的老總,而王華雲……」
「其實你們這起案子一出現,我就開始關注了。」
「我把那個人的背景、履歷,包括家庭住址都調出來了。你先看看。」
他說完,王主任乾笑道:「既然你們事前做過調查,不知道你們兩位想了解什麼?」
「全名叫『絲路花雨健康少女大賽』。」慕容雨川說。
曹青只好裝模作樣地回以微笑,心裏面其實更著急。
「哦。」曹青終於懂了。
「有一天下午……」女人的眼睛忽然發了光。
「你,你,」曹青有些慌亂,「你怎麼這樣看我?」
慕容雨川靠在沙發上打瞌睡,偶爾下意識地抬起手來撓撓臉。
「哦,當然。」
慕容雨川盯著她一直消失在街尾,才嘟噥道:「這麼冷的天,還穿這麼少。」
慕容雨川看見地壟上有一個小男孩撅著屁股挖什麼東西,一條黃狗搖著尾巴好奇地張望。
「這個,我可就不清楚了。」王華雲眨眨眼睛,「誰知道,也許靠著長相吃飯唄。」
「你在跟警察談判嗎?」慕容雨川話鋒陡然嚴厲起來,想詐一詐她,「如果不是她提到了你,我們今天也不會來找你。」
「呦,你剛才不是問過嘛,我確實不認識。」王主任回答得很肯定。
13:43,刑偵二處辦公室
「你有多大把握是這個人?」
「那女孩兒用槍指著人質的頭,不停地哭,就是不肯棄槍投降。為了保證人質安全,我們只好準備擊斃她。當時,小棠是警隊里射擊水平最高的,所以,我們決定由其他人負責吸引女孩兒的注意,給小棠創造機會。」
「女的,名字叫遲菲菲。」
慕容雨川和曹青相互看了一眼,誰都沒說話。
大概講述不為外人了解的八卦新聞,會讓這個年齡段的女人產生相當亢奮。
「這我可不敢亂說。」王華雲謹慎地回答,「反正這種事也不稀奇,一般情況,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何況,像遲菲菲那樣的孤兒,無權無勢,只能自認倒霉。只是,誰都沒想到,那丫頭居然那麼心狠手辣,還能弄到槍,一口氣就殺了三個……」
「這個我就更不知道了。」王華雲攤開兩隻手。
「人質?」慕容雨川嗤笑,「拍警匪片嗎?」
這時,一隻手輕拍他的肩膀。
唐健點頭。
唐健輕嘆:「正如我剛才說的,問題的關鍵在於,死亡的三個人中間,李墨是頗有名望的私企老總。另外兩個一位是省電視台副台長,另一個是業界的資深導演。而且……你看到屍檢報告了吧?」
「謝謝你肯陪我一起去,沒有你的這身警服裝門面,我自己去調查,人家會以為我是敲詐的。」
王華雲張了張嘴沒說話,只是點下頭。
「那也是意料之中的。」王華雲狡黠一笑。
但是,誰都明白他的暗示——或者,兇手有可能是尚未落網的遲菲菲本人。
慕容雨川打開塑料袋,油炸雞塊的香氣充滿了整個車廂,曹青忍不住咽咽口水。
過了好半天,唐健才唏噓道:「唉,畢竟是兩三年前的案子,當初的線索經過這幾年,更難尋覓了。」
曹青插嘴道:「但隨之而來有一個新的問題,如何證明這個人存在?如果存在,又如何把他找出來?」
「我們的學生出什麼問題了嗎?」女人肥厚的兩腮緊張地抽|動起來,粉渣不停地往下掉。
面對這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警察,慕容雨川感覺舒坦了一點兒。
「是。其實,那女孩兒有很多破綻,以小棠的槍法完全可以一槍搞定,但是她浪費了很多次機會。最後開的那一槍,她原本是瞄準女孩頭部的。但是,卻射偏了。」
「這我知道,每個十字都是她親手刻上去的。」唐健點點頭,反應很快,「這樣說來,小棠莫非懷疑那顆子彈https://read.99csw.com就是當初她擊中遲菲菲的那顆?」
王華雲沉默了。
「至少說明,他是在社會上混的。」慕容雨川說,「這樣的人也許能搞到槍。」
「我記得時間大概是09年的4月……12日,對,就是那天。我們接到東海酒店的報警電話,說有人在飯店客房裡持槍殺人。我和陸小棠還有一些特警立刻趕到了事發地點。我當時一看到行兇的居然是一個女孩子,就感覺不大對勁。她的手在不停地發抖,衣服上沾著血,也看不出來是她受了傷,還是殺人時濺上的。看她的樣子,根本不像一個連殺三條人命的兇手,她就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女孩兒。」
慕容雨川看了看曹青,深吸口氣:「如果是這樣,那兇手的意圖就清晰了。他的目標都是當年槍擊案被害人的親屬,或者相關的人。」
「然後呢?」
「你確定嗎?」唐健問。
「可你知道內情,不是嗎?」
「兇手在第二名被害人肛|門裡塞進了一顆用過的子彈,而子彈就是陸小棠的……」慕容雨川說。
「如果,她有什麼困難,你儘管說,我……我儘力。」曹青說完這句話,神色又忸怩了一下。
「當然,當然。」女人連忙說,「她殺了那麼多人,肯定難逃一死,死前肯定像瘋狗一樣亂咬。」
慕容雨川閉上眼睛,整理一下思路,然後問:「遲菲菲是一個怎樣的學生?」
慕容雨川並不回答王華雲的問題,他說:「我們想更加全面地了解這個學生的情況。希望你配合。」
慕容雨川沒接話。
慕容雨川又補充了一句:「遲菲菲曾經是你手下的學生,別告訴我,你連她也忘了。如果是普通學生,你想不起來情有可原,但是兩年前轟動一時的持槍殺人案,你不會也不記得了吧?」
「我不太明白,為什麼你對這個人質這麼感興趣?」
武彪這句話的暗示很惡毒,同樣有道理。慕容雨川發現,面前這個粗魯的男人一點兒都不蠢,其實,他相當狡猾。
「她是鄭衛東的外甥女。」
「那天我一進李總辦公室,看見辦公室里不只是他一個人,另外一個人我怎麼也想不到,就是遲菲菲。」
「之後呢?兇手把人質殺了?」
「你們陸組長是遇到了些麻煩。」慕容雨川眨眨眼睛。
「怎麼說?」
慕容雨川氣呼呼地離開隊長辦公室,身後傳來武彪低沉的冷笑。
王華雲馬上說:「既然你們抓到了嫌疑人,直接問她不就得了?何必費這麼大週摺!」
「我有點好奇。」慕容雨川說。
武彪說的不是沒有道理,慕容雨川沉默。
「21。」
唐健笑道:「你都想不到,那名人質還是一個大男人,嚇得都尿了褲子。」
三個人一時間陷入沉默。

馨月灣舞蹈培訓中心地處省會S市西城商業區,四層樓,建築風格古樸,牆壁上的馬賽克由於年久已經開始剝落,從外表看冷冷清清,在熱鬧繁華的商業街里顯得不太協調。
當地人,特別是年輕人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頭幾年,每年舉辦一屆,以海選方式,層層篩選。最後確定二十名相貌才藝俱佳的選手入圍決賽。決賽階段的各場次角逐都進行電視直播。女孩們在舞台上唱歌跳舞加煽情,使出渾身解數來表現自己。拿多少名次已經不那麼重要了,關鍵在於儘可能長時間地留在舞台上,吸引到別人的注意,特別是,那些到場觀看的來自全國各地演藝公司的星探們。一旦被相中,就等於平步青雲,從醜小鴨搖身變成了白天鵝,金字塔的頂層隨之向她們敞開大門。
「聽說她小時候是在本市的福利院長大的。」
「誰的錢不是錢!」曹青很實在地說。
「你知道她嗎?」
那亮,1978年11月7日出生,33歲,滿族,祖籍河北省滄州市。大學專科(畢業於滄州醫學高等專科學校),無業。2001年3月12日,因聚眾鬥毆,被判拘役四個月。2007年,因非法持有毒品,被判拘役六個月……
「是,你了解得很清楚。」
慕容雨川不置可否,又問:「如果她槍殺李墨是為了報復,那另外兩個人呢,殺他們做什麼?」
「……」
王華雲表情很沉著,但是目光閃爍不定。
王主任搖搖頭:「她是以前花藝的學生?我不清楚。」
她忽然停住,狐疑地瞅著慕容雨川,似乎意識到自己說多了。
「請您不要緊張,不是現在的學生。」曹青解釋,「是兩年前在花藝表演藝術學校上學的一名學生。」
「具體的我也說不太清。你可以和陸小棠聯繫一下,她可能比我知道的更加詳細。」
小棠?慕容雨川暗想:稱呼這麼曖昧,果然關係不一般。隨即他便把注意力集中到唐健說話上。
「再則,即便子彈是陸小棠的又能夠說明什麼問題?說明陸小棠和殺人兇手有關嗎?」
一個穿著超短裙,露臍衫的女郎,瑟瑟發抖地穿過馬路。
「對。那可不是一把玩具,如果沒有相當可靠的人,她是弄不到的。」慕容雨川贊同道,「還有,她九_九_藏_書受傷逃走後,為什麼警方搜捕不到?一個身受重傷、生命垂危的人,不可能跑得太遠。她又怎麼能夠突然之間憑空蒸發了?」
高速公路兩旁是一眼望不到邊的田地,被整整齊齊分割成無數的方格,期間零零散散地點綴著磚瓦房。
慕容雨川看了,心中暗暗生出幾分嫉妒。
陸小棠的師兄叫唐健,現在任職省公安廳刑事偵查局刑偵二處處長,他的年紀也就在二十五六歲,個頭比慕容雨川還高,儀錶堂堂。
「那你怎麼不早說?」慕容雨川說。
「我把推薦名單遞給李總,他看了看,問我,怎麼沒有遲菲菲的名字。一下子把我問蒙了,因為遲菲菲從最開始就不是我們著重培養的對象。我也不記得她有什麼來頭。就在我猶豫的時候,張總當著我的面把遲菲菲誇獎了一番,說她如何如何有前途。那個丫頭就坐在他旁邊抿嘴樂。然後,我就明白了,把遲菲菲填進了名單里。」
「這件事當時我和陸小棠沒弄明白。但由於跟槍擊案沒有直接的聯繫,就沒深究。也許是跟誰借的,或者,她靠自己,她畢竟長相出眾……」
唐健略帶懷疑地問:「你們這次來,不是想把這件舊案重新翻出來吧?」
「我又沒有肯定。」慕容雨川顯得底氣不足。
「你是說……」唐健考慮著慕容雨川的話。
王華雲似乎收縮在座位上。她嘟囔著:「既然警官先生,你們都了解得很清楚,還要問我做什麼?再說,那起凶殺案不是早就結案了。聽說嫌疑人跑了……」
「遲菲菲?」
慕容雨川明白唐健的意思,他想了想道:「我思路有些亂,不如先調回頭來看看,遲菲菲的槍擊案留給我們哪些疑點,先不去考慮她的作案動機。」
「你不認識遲菲菲這個人嗎?」慕容雨川把話題又拉了回來。
「哀悼?呵,警察的子彈殺的都是罪有應得的人。」
「也能夠和你們C市的連環殺人案聯繫起來。」唐健的眼中也發了光。
女人怔了怔。「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也許是有吧。我們舞蹈中心和電視台也有合作呢,經常到各地演出,有些是電視台安排的,互惠互利嗎。」
唐健頗有深意地看著慕容雨川,忽然說:「原來你也懷疑這個……」
慕容雨川說:「我看過那件案子的調查報告,說得很籠統。也沒有說明作案動機,那女孩究竟為了什麼要行兇……」
曹青看了慕容雨川一眼,眼神里說,你不去搞傳銷真是浪費。
「對了。」曹青忽然說,「陸組長兩年前在省公安廳特警隊工作,她有一個關係很好的師兄,我們要不要先去找他了解些情況。」
「看了。」
女警撲哧一聲笑了,指指曹青。
「生死攸關,也難怪。」曹青倒是很同情。
他說著,起身把門關上,「當時,我和小棠都參与了案件調查。」
「怎麼這樣說?」
「那陸小棠是不是因為這件事受到了處分?」慕容雨川問。
「她是一個孤兒,只有一個遠房親戚住在農村。我們去調查過,在遲菲菲的父母去世后,他們幾乎沒有什麼來往。只是過年節的時候,去福利院探望她,給她點錢。」
「你覺得她後來殺人跟這件事有沒有關係?」慕容雨川問。
「你是說,他們是那種關係吧……」
她嘆了口氣,「演藝圈這碗飯可不是那麼好吃的。你看到那些明星大腕們光彩熠熠,腰纏萬貫。然而,掩藏在他們背後的那些陰暗、心酸的經歷,普通人又怎麼知道呢?」
「其實,我不是相信你,你說的我也沒太聽懂。」曹青笑了,「但是我相信陸組長。」
「如果沒有呢?」
她忽然抬起頭,看著慕容雨川和曹青:「難道嫌疑人抓到了?」
「後來決賽階段她是第幾名?」
慕容雨川暗中觀察他,心下盤算,他該不會對陸小棠有別的想法吧。我最好還是裝作和陸小棠不太熟才好。他要是知道,我跟他師妹發生了那種關係,說不定能把我攆出去。

「誰?這裏的舞蹈老師?」
「我怎麼跟你就是說不明白?」看見武彪得意揚揚,慕容雨川越火大。
8月22日,星期一,小雨。11:03
「子彈上有十字形的刻痕。陸小棠所用的子彈上面都有這樣的印記。」
「誰會往子彈上面刻字,他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嗎?你如果說是別人,我或許還有可能相信,你說是陸小棠,打死我都不會相信。我跟她在一起工作了兩年,她有沒有信仰我還能不知道?」
「你剛才說她是孤兒?」慕容雨川打斷她。
他跟慕容雨川的想法不謀而合,而且分析得更確切。
「我是在三年前調查遲菲菲時候無意中發現的。你等一下,我給你看樣東西……」唐健回到辦公桌,拉開抽屜,從底層翻出一個文件夾打開,抽出了一張照片,遞給慕容雨川和曹青。
慕容雨川不露聲色問:「那她為什麼要咬你呢?你是不是……」
慕容雨川接過話:「馨月灣舞蹈培訓中心的前身叫花藝表演藝術學校,樓址原先是省話劇團。話劇團倒閉之後,樓九*九*藏*書房被恆遠傳媒公司買下,成立了表演培訓學校。曾經一度聞名業界,也陸續向演藝圈推出了幾個小有名氣的演員。」
儘管中性化的男明星在當今社會很受追捧,根據實際調查,那些高大英武的陽剛男性仍然是女性們擇偶的首選。唐健無疑是後者。
他停下,瞅了瞅面前的女人,微笑。
「你讓我聯繫省局的警探,和他們配合抓捕疑犯,能給我一個明確的理由嗎?」武彪陰沉著一張黑臉對慕容雨川說。
慕容雨川笑笑:「我請客,又不用你掏錢。」
慕容雨川眼睛閃亮。「假設,僅僅是假設。有一個人,他完全清楚遲菲菲的想法,而且全力支持她,哪怕是殺人。他們彼此之間非常信任,所以,遲菲菲離開福利院,希望像正常孩子一樣上學,追求夢想。他支持她,幹活賺錢供她上學。後來,當遲菲菲遭到欺騙,計劃報復時,他通過某種渠道弄到槍,而且,在她得手之後,把她保護起來。」
慕容雨川一言不發,一動不動,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不過現在看來也許反而害了她。」王華雲說。
「先不管他,吃飽了再說。」慕容雨川拿起塊雞翅嚼起來。
一見使詐成功,慕容雨川決定把套住女人脖子的繩圈再緊緊:「我們也不希望這樁舊案牽扯到太多人。何況,嫌疑人的話也不可能都信,你說是不是?」
「我們其實也不確定。」曹青老實說,「但是眼下找不到其他線索,只好誤打誤撞了。」
女人權衡一下,最後選擇了明哲保身:「那是行業里的潛規則,我想你們明白我的意思。」
「其實,這種假設也不是沒有道理。」唐健插話說,「遲菲菲畢竟是一個涉世不深的小姑娘。她想要同時殺死三個男人絕對不是一件容易事,需要制訂具體的實施步驟和行兇手段,以及得手之後如何逃走。這樣看,單憑她一個人的力量想完成這些的確有些不可思議。而假如她行兇的時候,有一個幫手,那就不一樣了,可能那個人並沒有直接參与殺人,而是幫助她逃走。這就比較容易解釋,她為什麼身負重傷,還能夠逃出警方布下的天羅地網。而她的那位幫手,也需要想出一個行之有效的辦法來撤離。如果假扮成人質,二人一唱一和地演一齣戲給警察看,那絕對是一個巧妙的辦法。」
曹青趕緊推了慕容雨川一把,慕容雨川懵懵懂懂地睜開眼睛,好像忘了自己在什麼地方,看見面前站著一個女警,便打招呼:「是你叫我嗎,美女?」

陸小棠不在他們中間,少了一個副隊長,他們照常工作,幹勁兒十足。這個地球離開誰都照轉不誤。
「絲路花雨?」曹青家住外地,頭一回聽到這個名稱。
慕容雨川拎著鼓鼓囊囊的塑料袋,拉開車門鑽進來,頭髮上掛著細密的雨珠。
「學校推薦?不是自己報名海選嗎?」曹青問。
唐健點點頭:「這說明兇手至少應該認識遲菲菲,或者……」唐健留了半句。
「沒有,她很冷靜地在人質耳朵上開了一槍,威脅我們撤離,然後帶著人質逃跑了。四天之後,在郊區有人發現了昏迷不醒的人質。那女孩兒已經逃得無影無蹤了。」
「那樣也可以,不過被淘汰下來的可能性相當大。如果花費那麼多錢來我們學校,又沒有特殊待遇,誰還肯來?要知道在花藝紅火的那幾年裡,每年周邊各省市來報名參賽的人就不下幾千。由我們學校推薦的學生,至少能進入到前五十名里。」
細雨隨風飄蕩,天地間一片青灰。遠方的遠方,隱隱約約還有房屋。
「你說兇手有可能不在C市。就這個?證據呢?」
唐健一笑:「最多一二百元,他們家自己都活得很拮据。」
「三人屍體的狀況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他們死前乾著什麼苟且的勾當。而且案發時間剛好在『絲路花雨比賽』之後,兇手還是一名參賽者。明眼人都知道,一旦深究原因,恐怕大家臉上都不好看。S市這些年一直致力於打造道德模範城市的形象,萬一出現了這種醜聞,影響可想而知。」
「因為昨天在死者陳夢瑤體內找到的子彈並不是兇手的,而是陸小棠的。」
「一個學生。」
慕容雨川正在撓著頭髮,唐健問:「那麼你認為,C市發生的連環殺人案和兩年前這起案子有哪些聯繫呢?」
他回頭,看見一張學生氣十足的臉,鼻頭上還有一個紅色的青春痘。
「其實,我剛才就在想,」武彪露出更加狡黠的表情,「你這麼聰明的小子為什麼會跟我提出這麼荒唐的建議。而且,既然涉及陸小棠,為什麼她本人不來跟我說呢?」
「你當年調查這件案子的時候,知不知道她是否有比較親密的朋友?」慕容雨川問。
「前二十名都已經有人選了,她如果上去,就得有人下來。讓誰下來合適?那丫頭還是太天真了,她以為自己那點兒東西很值錢,她也不看看對誰?李總是風月場中的老手,他既然現在已經不在了,我也不怕他聽見。他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還能讓一個小丫頭迷得神魂顛倒,亂了方寸嗎?他只不過是https://read.99csw.com逢場作戲,逗逗她玩兒而已。」
「她?遲菲菲提到我?」女人果然慌神兒了。
那是多少人流血流汗,奮鬥終生也只能仰視的高度。為了這個夢想,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是值得的。
「只差一步就能上電視了。」慕容雨川說。
「要不要找個路邊飯店停一下,吃點東西?」慕容雨川問。
「那和信仰是兩碼事。」慕容雨川強壓火氣,「那是出於她對死者的哀悼。」
唐健很熱情地接待了兩人,客氣之間還時不時問起陸小棠的近況。
「遲菲菲……」
唐健指派的那名資料員正在角落裡噼里啪啦地敲打鍵盤,忙得不亦樂乎,也不知道有沒有收穫。那小女警看模樣也是剛從學校畢業,發現曹青一直在瞅她,時不時抬起頭來禮貌地微笑一下。
王主任打了個哈哈:「不知道你們是聽誰說的。事實上,花藝一倒閉,老教師們就都另謀高就了。後來,舞蹈團把這裏收購了,建起了現在這個舞蹈培訓中心。」
「這件案子很複雜,我們也清楚。」慕容雨川諱莫如深地說,「所以當年並沒有深究原因,只是草草結案,把重點放在追捕疑犯上面。調查報告也寫得閃爍其詞,現在需要重新做一份備案。」
慕容雨川一邊看,曹青忍不住發表自己的看法:「這個人並沒有明顯的劣跡,只是因為毆鬥,持有毒品,蹲過幾天看守所。」
「憑什麼證明是陸小棠的,就憑上面的十字?」
慕容雨川和曹青對視了一眼。這個女人肯定知道一些東西。
「她沒有入圍決賽就被淘汰了。」
如果要像日本電影《大逃殺》那樣搞一個生存競賽,把慕容雨川,陸小棠和武彪一同扔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小島上,最後倖存下來的人肯定不是慕容雨川,或者陸小棠。
「我問過武器專家。」慕容雨川說,「從那顆子彈彈頭的變形程度分析,很像射進過人或者動物的身體。」
公安局,刑警大隊。
有了警官證件就是不一樣,慕容雨川和曹青沒費力氣就見到了培訓中心的負責人。儘管這位塗著一臉厚粉的矮胖中年婦女不太熱情,還是勉強接待了兩個不速之客。
「是嗎,有什麼不對嗎?」
「怎麼?」
慕容雨川忽然插嘴:「聽說你這裡有一些老師,過去在花藝也干過?」
「我知道,沒有證據。但儘管沒有任何證據表明這個人存在,然而一旦這個假設成立,一切疑點就都能夠得到合理的解釋。而且……」
「怎麼啦?」曹青態度很友好。
慕容雨川低頭看著手裡的材料:
慕容雨川想了想說:「但我覺得,即使遲菲菲受了重傷之後僥倖活下來了,她也不太可能是這兩起命案的主要兇手。」
「也不用這麼說,都是為了早點抓住那個兇手嘛。」
「孤兒哪裡有那麼多錢來你們學校上學呢?」
「心計?」
曹青把來意大略講給唐健聽,唐健緊鎖眉頭,想了很久。才說:「你們C市這個案子的確棘手,我在省廳都聽說了。倒是沒想到你們能追查出兩年前的舊案,你們確定兩起案子之間有關係嗎?」
唐健安靜地聽他說。
曹青接過。女警扭頭看了一看慕容雨川,忍俊不禁地問:「他也是刑警?」
「是這樣。」慕容雨川尷尬地撓撓腦袋。
「那我怎麼好像沒在電視上看見過她呢?」
「為什麼?」唐健問。
「多少錢?」
「我為什麼要跟她聯繫?」武彪譏笑道,「她還在停職反省呢。」
慕容雨川又刺|激了她一下:「那個遲菲菲也參加過『絲路花雨』大賽吧?」
「你的假設或許……」唐健皺起了眉。
「後來,她開槍了?」慕容雨川問。
「當初的花藝和電視台有什麼合作項目嗎?」慕容雨川問。
「我不是剛才已經說過了?」慕容雨川反問。
「難不成她也是李墨的親戚?」
曹青一臉不安,擔心自己和慕容雨川偷跑出來的事被武彪知道了,少不了回去被狠批一頓。如果有所收穫,就能將功抵過,否則……曹青越想武彪那張六親不認的臉,心裏就越沒底。
「對,是她。在那之前我對她沒有太深的印象,但是那天,我發現她和李總有說有笑,好像關係很親近。」
「李總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要看一下當時那屆『絲路花雨大賽』學校推薦的學生名單。」
「如果那樣的話……」唐健說,「兇手至少是遲菲菲槍擊案的知情人……」
在倆人交談時,唐健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到辦公室,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們身邊。
慕容雨川接過照片一看,似乎是一個高檔宴會的會場場景,裏面西裝革履的男男女女拿著酒杯或站或坐,紅光滿面聚在一起……
印表機吱吱嘎嘎響了一陣。女警起身從電腦旁抽出一摞紙,走到曹青跟前。
曹青的一句話,給慕容雨川和唐健潑了一盆冷水。
慕容雨川感覺有點空虛,他並不像陸小棠那樣,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人生最大的困難,往往不是堅持或者放棄,而是你不知道應該選擇哪一種。慕容雨川很想知道,陸小棠現在在什麼地方。他嘆了口氣。
曹青剛想回答,慕容雨川在桌子底下捏了一下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