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凶襲
那種不安的感覺突然強烈，他朝那個黑影奔去。
慕容雨川很希望自己現在就變成那個兇手。這死丫頭簡直把他氣瘋了。
不要！誰來救救我？
他一怔，旋即朝左邊樹林方向跑去。
那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美奈子。黑暗中發出一種「竊竊竊」的聲音，他隱藏在口罩後面的嘴在笑。
那個黑影弓著身軀，慕容雨川辨認不出那是不是美奈子，或者是另外一個人。
對於那些從身邊匆匆經過的人們，它們又會以一種怎樣的眼光來看待？
他撲上去壓住黑影，打開手電筒，照他的臉。真相就在眼前！
夜風很輕，四周的樹葉微微搖曳，幾乎不發出聲音。
「往那個方向跑，我現在就去那裡。」
喬凱猶豫了一下，放開慕容雨川。
匆匆的腳步聲陡然響起，在走廊里回蕩……
有時可以是才華，流芳千古，世代敬仰。
他儘管不知道美奈子現在在什麼地方，但如果能跟住這個人，美奈子豈非也安全了？
「前天是8月21日。我一整天都在公安局，你不是也在嗎？」
他只好望著喬凱，畢竟這裏還有一位長腦子的人。
不知死活的傻丫頭，跑到這裏來幹什麼？
「前天。」
……
這個地方除了美奈子，另外一個人是誰？
他並沒有發現她，無論多狡猾的人也會犯愚蠢的錯誤。
「你現在哪裡？」
美奈子忽然覺得自己有被利用的嫌疑，不過，她還是順從地點點頭。如果能夠幫到喬凱的忙，她心甘情願去冒險。
慕容雨川也同時看清了喬凱，大聲叫喚：「你還不快從我身上下來！」
「阿嚏！」她打了個噴嚏。
終於找到你了，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吧。
慕容雨川剛才的興奮已經熄滅，當他冷靜下來，恐懼隨之蘇醒，那個人隨時都可能回來。美奈子並不是安全的，甚至連他自己都不是安全的。該死！
據說，醫大正在爭取省里撥款，準備在未來五年進行擴建，打造成全國知名甚至亞洲知名的現代化醫學研究機構。眼下這裏還是大片的荒地，除了樹，還是樹。還有幾座怪模怪樣的漢白玉雕塑，夜裡看去，好像摞起的一堆堆骨頭。
在法醫室那晚，就是這樣的腳步聲把他嚇得魂飛魄散。
「嚓——嚓——嚓——」
腳步聲毫無徵兆地再次響起，就在下面的樓梯上。
他問美奈子：「你說那個人去你的寢室是在什麼時候？」
那個人邁開雙腿從後面攆來……
喬凱的臉色也微微變了，他一把將美奈子拉在身後，「一會兒不管發生了什麼，你只管往樓下跑，跑到有人的地方。」
她的眼淚不由自主地往下掉，她感覺下身潮濕，一股溫熱的水流從癱軟的體內溢出……
他伸出手。第幾隻了，一、二、三……嘻嘻，第三隻。
美奈子兇巴巴地瞪視他，不像是在演戲。
兩個人在樹叢中兜起圈子。
慕容雨川趴在地上。「就是下流無恥。」
「你……」慕容雨川氣得往前一竄，好像打算咬她一口。美奈子嚇得一哆嗦。
那是一個膽大包天的傢伙。他可以在公共衛生間里耐心地等待他的獵物送上門來，有條不紊地強|奸她，然後切割她。他可以在人流如織的商場頂樓，慢條斯理地把獵物釘在木樁上，然後費力地掛在鐘擺上，在警察趕到之前離開……
在寂靜的夜晚，聲音可以傳播很遠。慕容雨川隱隱約約聽見了一聲叫喊。
慕容雨川無語。這丫頭平時吃進去的飯是不是都讓大胸脯給吸收了？
一道手電筒光冷不防在美奈九_九_藏_書子頭頂一閃，美奈子抬手遮住眼睛。一隻手忽然抓住她，她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叫，就被一個人抱在懷裡。
那個人奔跑十分矯捷。慕容雨川追了他一段，但和他之間的距離在逐漸拉大。慕容雨川開始後悔，自己平時為什麼那麼討厭體育鍛煉。
慕容雨川氣急敗壞大叫：「在你眼裡我就是這麼下三爛的傢伙嗎？」
喬凱這時對慕容雨川說：「儘管你有嫌疑，但是我願意相信你。」
喬凱君，你在哪裡？
喬凱就要來了，他能不能趕在那個人之前找到自己？
「我他媽的是不放心你，怕你有危險！所以……所以……才跟來。」慕容雨川咬著后槽牙把話說完。
慕容雨川感覺既委屈，又窩囊，更憤怒。
喬凱轉回身，異常平靜地看著衝上來的黑影。無論今晚的結局如何，他應該感到滿足。
他忽然感到一種莫名的緊張，心口突突地狂跳不止……
美奈子顧不上別的，把頭埋在喬凱的懷裡，嗚嗚地哭起來。她很委屈，需要安慰。
「那又如何，反正有人認定是我乾的，那就報警把我關起來吧。」慕容雨川瞟了一眼美奈子，「等到下一具屍體一出現，我的嫌疑自然就洗脫了。」
美奈子跑跑停停，氣喘吁吁，終於，看見了實驗樓。
「他剛才戴著帽子和口罩，但是那外表看上去是他。」
「嗯，我能看見。」
慕容雨川咬緊牙關，他邁出的腳不住發抖，彷彿兩旁的房間里隨時可能探出一隻手臂，攥住他的腳腕，把他拖進屋中。
「你……」美奈子咬了咬嘴唇，「我才不信你的話。我剛才在樹林里看見你的臉了。你那樣子根本不是想保護我，是想抓我……」
喬凱霍然回頭，緊盯著她的眼睛，他的目光里充滿了憤怒、驚訝、哀傷，和許多其他的東西。
他並不害怕這些屍體。可如果，在屍體安息的地方忽然聽見腳步聲，就不一樣了……
喬凱的聲音也溫柔下來：「別怕，有我在。什麼都別怕。」
美奈子閉上了眼睛，那股陰冷的腥氣已經飄進了她的鼻孔，她連掙扎的勇氣都喪失了。
「就是嘛。」美奈子這方面反應倒是很快。
她腦海中一道閃念——那是鞋底摩擦砂石的聲音。
地面微微顫動，皮鞋摩擦著沙礫，衣襟微微擺動。
「嚓——嚓——嚓——」
是什麼聲音？美奈子警覺地豎起耳朵。
慕容雨川從上小學到大學，沒有一節體育課像現在這麼賣力過。他不想放棄，多日來壓抑的情緒終於找到了宣洩的出口，他不計後果的追趕……堅持，堅持，堅持……
是羡慕，感慨，悵然，抑或平淡……
美奈子這下看清了，驚叫一聲，撒腿就跑。
窗外是一片廢廠區。各種生鏽的機床零件、傾倒的房屋，被夜色籠罩上模糊的輪廓，影影幢幢地靜謐在那裡……
慕容雨川突然看見夜色中有什麼東西在動，那種移動和風吹樹枝是不一樣的。
喬凱問慕容雨川：「那個人現在呢？」
喬凱又說：「倘若你住進他家之後，那個兇手也突然停手了，那樣的話，我幾乎就可以肯定……」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喬凱的號碼：「喬凱君，你快來救我。」
眼前發生的事令美奈子有些不知所措。那個原本追自己的人居然轉身跑了，而且越跑越遠。
這句話正是美奈子最想聽的。
美奈子馬上說：「你不是回家了嗎，我們走的不是一條路呀。」
慕容雨川心口狂跳，腎上腺素急劇升高。那就是嫌疑犯嗎？
他ｒeａd.９９cｓｗ.ｃom聽著美奈子越來越遠的腳步聲，想著那天晚上似曾相識的情景，當時他逃了，把那個依靠他的女孩兒丟在了絕望中。
……
美奈子剛想掙扎，那個人說：「是我。」
黑暗中發出一聲清脆的爆裂。
「嚓——嚓——」
美奈子吸吸小鼻子，「哼」了一聲表示不領情。
慕容雨川進退維谷地站在原地。那腳步聲並沒有停止，凌亂而焦急，而且似乎正在遠離自己。
慕容雨川崩潰，你倆是「新搶錢夫妻」嗎？
……
慕容雨川覓著聲響的方向，追進通往右側一條走廊。在走廊盡端，一扇破裂的窗子敞開著，犬牙交錯的碎玻璃片反射著幽幽的夜光。
「你不用管我。」喬凱平靜地說。
命運就是一個玩笑，一個不厭其煩的玩笑。人生的悲劇往往不是天災人禍，而是在相同的地方再一次跌倒。在一次次地跌倒中，你喪失了勇氣，你選擇放棄。你人生的悲劇從此註定。
「你怎麼……」慕容雨川說不上來話。
實驗樓在醫學院最深、最僻靜的地方。
美奈子回答不上來，她的大腦已經停轉了。她的命運現在完全掌握在別人手中，不管是想救她的，還是想殺死她的。
一陣涼風從腿間穿過，頗有含義地抓搔一下，美奈子的汗毛立刻站起來。繼續走，前面依然是黑暗，往回走，後面也是一團黑暗。整個世界好像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什麼事？」慕容雨川好奇地看著他。
……
「你們怎麼這樣看我？」
慕容雨川說：「他跑得太快，我攆不上，他打破一樓的一扇窗子逃了。如果不相信我說的，你們可以自己下樓去看。」
「你怎麼去了那個地方？」喬凱焦急中帶著責備，他趕忙又說，「我正好在醫大附近飯店吃飯，現在就能趕過去。可是，我到哪裡去找你呢？」
大門沒鎖。
……
「可是……」美奈子猶豫，「他的嫌疑還沒有洗脫啊，萬一他就是……」
「嚓——嚓——嚓——」
他的目光注視著樓梯，等待著那個衝上來的魔鬼。
美奈子在那一瞬間就預感到了等待自己的將是什麼。
美奈子捋著腮邊一綹長發，想了想。「是哦。這麼說不是你？」
「我走到半路上，又……有點兒擔心，就返回來找你。」慕容雨川說到最後，恨不能找面牆一頭撞死。
慕容雨川補充道：「我就算救，也得救有腦子的人。那種快20歲了還尿褲子的人，尤其得離遠點兒……」
慕容雨川發瘋般地狂奔，穿過黑暗，他的眼睛要噴出火來。他奔跑，不顧一切地奔跑。
美奈子剛剛鬆一口氣，忽然感覺鼻子有點痒痒。
美奈子低頭瞅瞅自己還沒有干透的裙子，臉騰一下紅到了耳根。
慕容雨川的心怦怦直跳。
在實驗樓和主教學樓群之間有一段相對空曠的荒地。實驗樓前身是C市中心醫院的分院。中心醫院與醫大附屬醫院合併之後，這座孤立的樓房被醫大用作教學實驗。
美奈子稍稍走近慕容雨川，像法官一樣審視他。
「你都沒看清他的臉就懷疑是我？我跟你有仇是不是？要不是我衝過去把他趕跑了，你現在還能趾高氣揚地站在這裏誣陷我嗎？」
他走過來，仔細打量著自己的獵物，他很享受這種感覺。
美奈子臉色果然變了，她使勁白了慕容雨川一眼。
喬凱想了想說：「但也不能說明你沒有嫌疑。」
慕容雨川冷笑一聲：「我還不同意呢，憑空給我添上一個累贅。如果要是身材高挑、長相漂亮的九-九-藏-書我說不定就答應了。」
他現在有口難辯，如果美奈子竟是這樣恩將仇報的女人，那他死定了。
就在她以為會有一雙冰冷的手伸過來抓住她時，那個聲音偏偏又走遠了。
「在……我不知道。」美奈子捂著嘴，怕黑暗中搜尋她覺察到的那個人，「好像在……學校後面那片荒地。」
「你那裡離實驗樓不遠吧？」喬凱說。
美奈子踉踉蹌蹌地往樓上跑。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跑到哪裡，她只是不要像李淑珍那樣，不要像陳夢瑤那樣。
「嚓——嚓——」
就在他伸手將要碰到瑟瑟發抖的美奈子時，突然僵在半空。帽檐兒與口罩之間的眼神在一瞬間現出驚詫，隨即他放棄了獵物，掉頭跑進樹叢里。
黑影走得有條不紊。
有時可以是權利，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喬凱把美奈子拉到一旁，低聲說：「你聽我的就行了。」
「喬凱君，我非得住他家嗎？」美奈子嗓音嬌嗔，大眼睛楚楚可憐地忽閃著。
「要不然他怎麼可能放過你呢？」
只要能找到喬凱君，她就安全了。喬凱一定在那裡等著她。
這種感覺不僅僅是生理上的刺|激，在他幽暗的心淵，也有什麼東西霍然睜開了眼睛。
他長嘆一聲：「看來好人做不得。我倒不如老老實實地待在法醫室里，等著屍體拉過來，比跟人費口舌容易多了。」
喬凱好像根本不屑於跟兩個小孩子爭論，他兀自說下去：「這幾天，除了白天上課以外，美奈子，你早點跟慕容雨川回家，不要單獨出門。你們萬一遇到什麼緊急情況，可以隨時打電話通知我。」
「你……你……」美奈子顫抖著聲音，「原……原來是你。」
美奈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蹲在一棵樹后，或者說蹲在一棵樹前，她已經分辨不清東南西北。
美奈子立刻點頭，表示贊同。
「嚓——嚓——嚓——」
「美奈子既然已經被兇手盯上了，他不達目的，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美奈子現在的處境很危險。」
喬凱那邊撂了電話，與此同時，美奈子身旁的樹叢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
聲音斷斷續續，躡手躡腳，彷彿很害羞似的，不想讓人察覺。
他猛然間意識到，那是美奈子。她來這裏幹什麼？來拿走她的拎包嗎？可是，那腳步聲里分明透著驚惶。莫非剛才那個嫌疑人確是在追趕美奈子？
喬凱狡黠地一笑。「即便他真的是兇手，你也用不著擔心。你沒聽說過這樣一句話嗎？『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要是敢對你下手不是不打自招嗎，非但他不敢傷害你，還要好好地保護你，以免被人懷疑。」
「什麼是我？」慕容雨川揉著被喬凱打腫的臉，「都是為了你，我才被破了相，你應該怎麼報答我呢？」
「不過……」喬凱說，「我想拜託你一件事情。」
慕容雨川想，美奈子不可能走這麼快。難道他們走岔路了？
美奈子呆怔了一會兒，腦筋開始恢復運轉。對了，不是約好去實驗樓找喬凱君嗎？這樣想，她辨認了一下方向，朝實驗樓跑去。
他本能地想從窗戶跳出去，但那並不是一個理性的選擇。兇手有可能還沒跑遠，他正等在黑暗之中，咬牙切齒地窺視著那個讓他今晚空手而歸的人。
慕容雨川走到樓梯口，打開走廊的壁燈，回頭看見喬凱和美奈子兩人都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自己，神情異樣。
有經驗的獵人都知道，想用陷阱捕獲一隻成年的狼是幾乎不可能的，因為它們總能預知潛藏的危險。
「那九-九-藏-書你呢？」美奈子驚惶地問。
美奈子似乎明白了喬凱的用意。
那天的恐懼，那天的彷徨，那天的痛苦，重現。他的心在被一隻手揉捏著！
……
美奈子猛然回頭。一棵灌木後面，一個蜷曲的身影好像一隻猿猴。它哆嗦了一下，好像被美奈子嚇到了。
慕容雨川齜牙咧嘴地從地上爬起來，他看見美奈子安然無恙地站在旁邊，沖她笑了一下。美奈子立刻躲到了喬凱身後。
「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慕容雨川驚訝地看著她。
「你就是那個殺人的魔鬼，我要報警！」美奈子有喬凱撐腰，頓時來了勇氣。
一束強光照在黑影的眼睛上。黑影「啊」了一聲，後退，喬凱跟著揮起一拳把他打翻在地。
「我是很認真地說，就是你！是你殺地李淑珍，綁架地陳夢瑤對不對？」
慕容雨川的心臟一下子就縮緊了，他看不見那腳步聲是從哪裡傳來的。在靠近自己嗎？
「喬凱君？」美奈子驚訝。
美奈子嘴巴立刻噘起來。
哼，慕容雨川牙都酸倒了。賤兮兮的，你不就是想住到喬凱家嗎？果然是歐巴桑控。
美奈子似乎覺得有些理虧，但是仍然不肯罷休。「那你為什麼跟蹤我，還偷偷進入我宿舍，動我的東西，還在我衣服上絞十字？」
「如果不是你，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兩旁的房間里堆滿了各種屍體。這裡是屍體儲藏間，裏面的或掛或卧的屍體就像商場里的塑料模特，琳琅滿目。
……
美奈子立刻腿軟了。她這次還會像剛才那麼幸運地逃脫嗎？還是說，那個人剛才是故意放她走的。就像貓捉老鼠，捉捉放放，放放捉捉，直到老鼠徹底喪失了反抗，直到貓玩夠了，它才開始享用他的美餐。
美奈子一時啞口。
……
她睜開眼睛的同時，那個人也霍然轉身——黑色的衣服上，一頂黑色的鴨舌帽，黑色的口罩。在壓低的帽檐和口罩之間，射出兩道兇狠的目光。那兩道目光讓美奈子徹底崩潰——貪慾、殘忍、冷酷、嗜血！
聽到那個聲音，美奈子頓時軟在他懷裡。
美奈子立刻反對：「我才不要去他那裡，他最不安全了。」
那個人在哪裡，距離她多遠，她都不知道。
美奈子緊緊捂住自己的嘴，身子蜷縮成一團，難以控制地哆嗦著。
喬凱一側身，黑影的反應似乎慢了一點兒，喬凱的手電筒棒對準他按動開關。
……
有時可以是金錢，幾世幾代都揮霍不盡。
「剛才是你把那個人趕跑了？」美奈子回想剛才的情景，驚奇地問。
聲音就在耳邊，美奈子想睜開眼睛看看那張臉。
與此同時，樓下的腳步聲驟然急促，像是在飛奔，那個人已經瘋了。他平靜時已經做出那種事來，如果他瘋了呢？
慕容雨川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沒有美奈子的身影。
「我不走。」美奈子站在他身後，輕聲說。
「你認準了剛才追趕你的人就是他？」喬凱的震驚不亞於慕容雨川。
眼前冒出了一座巨大的灰影，那是實驗樓，實驗樓的大門居然敞開著。那個人慌不擇路，一頭鑽進樓里。慕容雨川猶豫了一下，也追了進去。
偶爾有散步的情侶躲在樹叢里、陰影中，呢喃低語著。那個孤零零的嬌小的身影卻好像憑空消失了。
慕容雨川看著打破的窗子，不由得發獃。
美奈子眨眨大眼睛，問：「下三爛是什麼意思？」
「我要和喬凱君一起走。」美奈子露出溫柔的微笑。
樓里保存著全省做工最精緻的人體標本，從ｒｅaｄ.9９csｗ.coｍ胎兒到老人，從頭骨到肝臟，分門別類，一應俱全。這些標本的來源很廣泛，絕大部分是遺體捐贈的志願者，包括自然死亡、交通肇事死亡、疾病死亡、犯罪被害人等等，還有一少部分是沒有家屬認領的死刑犯。可以這樣說，每一具屍體都是一個故事，它們生前經歷過各種各樣的喜怒哀樂、人生體驗，而最後的最後，一併殊途同歸，選擇緘默……
她顫抖的聲音嚇到了電話那頭的喬凱。喬凱忙問：「你出什麼事了？」
美奈子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愚蠢的錯誤，喬凱約定在實驗樓見面，可是並沒有告訴她上樓，她完全可以在門口等待。
「你怎麼跑到這裏了，我趕到時你不在，樓門開著，我還以為你被兇手抓住了呢。我就趕緊衝上來。」
「你憑什麼說是我？你有什麼證據？」慕容雨川也火了。
這種緊張沒有邏輯，是直覺。
那個黑色的身影慢慢地靠近。
喬凱沒有再說什麼。人生里最珍貴的是什麼？
「你看吶，他回答不上來了。」美奈子對喬凱說，好像徵求他的肯定。
……
慕容雨川朝著實驗樓方向走。他盡量選擇有燈光的路，他猜測，美奈子也會從這裏走。
忽然，它從灌木後站了起來，兩隻胳膊，兩條腿，一個不大的頭。黑暗籠罩著它的臉。他是一個人。
「有人……」美奈子哆哆嗦嗦地說，「有人在追我。」
「我知道，那不是你的真心話。你其實很擔心美奈子，不是嗎？」喬凱說，「為了確保她安全，學校宿舍不能住了。兇手既然能偷偷摸摸地進入她的寢室，也有可能在那裡作案。所以，我建議她這幾天去你家。兇手應該不容易找到你家的。」
那條黑影的身材並不比喬凱矮小，他直接撲向喬凱，黑暗中看不清楚他手裡拿沒拿兇器。
有時可以是一句話，一個溫暖的眼神，值得你用盡一生的時光來玩味。
真夠狡猾的。慕容雨川嘆息。
「我是因為……」慕容雨川結巴了。
「呼——呼——呼——」
那亮一直沒有回家。他不在家，就一定在其他地方。他是一個妖魔，突然間化為無形。他的惡意還在……在深夜的混沌中，在每一個陰暗的角落。
美奈子走著走著，忽然就後悔了。
我好笨！她氣得錘自己的頭。
喬凱緊鎖眉頭，目光充滿了疑惑和審視。
那個追攆自己的人去了哪裡？他還在尋找自己嗎？
他忽然愣住了。躺在地上的人居然是慕容雨川！
她原本最怕黑暗，在法醫室那天晚上的恐怖經歷，依然沒有消退。但是現在，有了喬凱存在就不一樣了，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柔情給了她無比的勇氣。
這時，周圍濃烈的福爾馬林氣味引起了他的注意。嗅覺器官剝離了化學品濃重的刺|激味道之後，嗅到了隱藏深處的腐敗。
不要！不要！不要！
慕容雨川看著窗外。也許，那裡有一雙眼睛正在邪惡地注視他。
慕容雨川可不幹了，一蹦老高，嚇的美奈子又躲回喬凱身後。
空氣忽然輕微一顫……
……
慕容雨川跑著跑著，忽然看見遠處樹叢中，竄出一條黑影，迅速移動……他也在跑，他似乎發現了自己，但他肯定不是美奈子。
他那樣做，是不是認定她根本逃脫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她沒多想就跑進樓道里。
他掏出手機想給美奈子打一個電話，猶豫了一下，又放回口袋。也許他的擔心純屬多餘，也許最好的做法是站在遠處看著她，這樣既放心，又不至於丟面子。
……
慕容雨川終於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