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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絕地

第二十一章 絕地

他很難把那一張情感豐富的臉與蒼白恐怖的骷髏合二為一。那張臉似乎隱藏著淡淡的幽怨,而更多的是憧憬。每一個青春洋溢的女孩都有屬於她的夢,一個別人不忍破壞的夢。如果她的夢想能夠實現,她現在也許就是熒屏中一顆冉冉的新星——遲菲菲!
那女孩的遭遇是不是她也將經歷?
「大概掃了一眼。」
慕容雨川緊緊攥著手機,他渾身都在抖。我要抓住你這畜生,抓住你!他轉身走進夜晚的街市中。
他不清楚,鐵門後面等待著他的將是什麼。恐懼緊緊攥住他的心,但是不能後退,絕對不能。
「什麼沒有?」武彪問。
「怎麼可能?」武彪走過來翻了一下,又回到桌上,翻找了一陣,沒找到,「那東西有用嗎?」
一絲涼涼的液體滴在身體上,一雙手開始溫柔的塗抹她的身體,就像在陳夢瑤身上做的那樣……她感覺液體又粘又滑,彷彿無數細密的針,輕輕刺|激著她的身體。
難道……
美奈子的心驟然縮緊。她自己現在是不是就是這個樣子?屏幕上女孩的臉她認識,她叫陳夢瑤。
19:36
他(她)與這起連環殺人案有著怎樣的聯繫?
「我忽然聽見,窗外好像有動靜。他家房后是荒草地,怎麼有聲呢,我覺得奇怪,就站起來趴在窗台上往外看……我就看見一個人站在荒草中,拿著鐵鍬好像在挖什麼東西。」
一隻冰涼的手從黑暗中伸出,放在她的身體上。
美奈子忽然睜開眼睛。
他忽然感覺那些局外人都很可惡。他們的憐憫或者義憤除了加重他的痛楚,幫不上他任何忙。一個女孩子的死亡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也許僅僅是一期比較刺|激的新聞節目。
「那份木屑取樣的檢驗報告。」
一具屍體如何憑空消失了?那亮能把那具屍體運到什麼地方?
「美奈子她……」慕容雨川竭力壓抑自己的情緒。
慕容雨川迅速地走近它,他選擇走後門。他不想驚動門衛,那個又聾又瞎的老頭子非但不能幫他,還有可能驚動兇手。
他把鎖頭從鐵栓上取下,用手一推,鐵門竟然無聲息地開了。原來門軸的鐵鏽被人清理掉了,甚至還塗了潤滑油。
這種可能性並不高,難道他另外租了一間偏僻的房子?
「放過我……」
男人臉色蒼白地說:「你沒看出來遇到個精神病嗎?發作起來,不要命的……」
旁邊身材魁梧的男友立刻充當護花使者,擋在女孩身前,好像慕容雨川在調戲他女朋友似的。男人擺出一副柔道的架勢,如臨大敵似的站在慕容雨川面前。
每一個人的本性都隱藏著骯髒,正視自己是一種痛苦,所以,一個人從小到大在不停學習,學習如何偽裝。
他伏在美奈子耳邊說:「讓我把你做成一件藝術品,永遠留住你的美麗,你不認為這樣很好嗎?」
美奈子舔了舔發乾的嘴唇。
一雙手從畫面外伸入,把一瓶油脂狀的東西倒在女孩的身上,從頭到腳,細緻地擦抹。陳夢瑤並不掙扎,也沒有發出聲音,彷彿已經失去了知覺。
慕容雨川拿起那摞文件,忽略掉那些拗口的文字說明,急忙尋找圖片。
距離美奈子失蹤九個小時。
「他要把那東西拖到什麼地方?」
令美奈子驚駭的是,陳夢瑤的神情如此平靜,似乎剛剛發生的慘劇發生在別人身上。
「把你做成一具標本盛裝在精緻的容器里,你看這主意怎麼樣……你不要哭,你一哭我就會心疼,你如果不喜歡,我可以再想其他的辦法……你怎麼又哭了呢?」
那人笑了,這是一個很笨的提問。但是,不影響他對女孩兒的喜愛。
依然燈紅酒綠,璀璨妖嬈,食色男女們盡情享受著另外一重生活。多少次邂逅在今夜發生,多少次放縱在今夜停留。
九_九_藏_書他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呢?
慕容雨川依然在緊張的思考——他現在知道,那亮家並不是囚禁陳夢瑤的地方,他和唐健都被誤導了。
她努力睜大眼睛,她辨認不出他的形體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老人,是少年,是男人,還是女人……
美奈子聽見腳步聲從遠處的黑暗中傳來。
20:23
一顆顆牙齒放在了一個碟子里。白的牙齒,猩紅的血漬,觸目驚心。
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你從來都沒有做過嗎?」
他不甘心地伸手拽了拽,忽然發現,鎖環上有一個缺口。
慕容雨川沒回答,而是問:「你有沒有看過檢驗結果?」
即使他能足夠小心地把美奈子帶回家中,不讓鄰居們覺察。他還要確保不讓女孩發出呼救,確保不會有親友到訪,還要待在一個充滿消毒液或者福爾馬林氣味的房間里,吃飯,睡覺。
經歷過世界大戰,經歷過國共內戰……如果它有人類的感知,那它的城府深不可測。
「我準備先給她喂點吃的。否則,我怕她一會兒吃不消。」
「兇犯有線索了?」慕容雨川急問。
慕容雨川聳聳肩,這種事畢竟還是瞞不住武彪,他坐在那裡,看著武彪一根接著一根抽煙,有點饞。
命運再一次跟他開了相同的玩笑,彷彿窺見他人性中的懦弱,死死揪住不肯放手。
最大的疑點就是兇手到底是不是左撇子?
在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是賭徒,區別在於,每個人的押注不同,可以是財富,可以是生命,也可以是人性。
男人被嚇得後退一步,踩了女友的腳。
他站在街邊,眺望著橘黃色的路燈延伸到遙遠的夜霧之中。
陽光,藍天,沙灘,白雲,喬凱,全部都化作了一團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黑暗中充斥著尖銳的氣味。一秒鐘,一分鐘,一小時……她的思維在黑暗之中逐漸麻木。
房間里似乎亮起了燈光,黑暗化作柔和的光暈,那個人正在她的上方俯視著她。
17:52,C市
總之,解放以後,地下二層一直處於廢棄。唯一一扇鐵門,常年掛著一把不知年月的鐵鎖,沒有鑰匙,即使有,鎖頭也鏽蝕得插不進任何東西。
慕容雨川說:「兇手在S市也作案了,把省廳的人也拖下水。根據線索認定,嫌疑人是一個叫那亮的無業人員。他家目前已經被省警方控制,根據現場狀況判斷,很像作案現場。房主那亮目前不知所蹤。那把槍和木屑就是在他家中找到的。」
色調曖昧的酒吧里,女人正在與男人調情。富二代的跑車開足馬力,呼嘯著飛馳過街道。在這樣喧囂的城市中,誰也無心留意棲身在街角的乞丐,以及某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所發生著的罪惡。
柳娟無意中發現的秘密,其實真相已經擺在眼前了,反而是他想得太複雜……
他當時是怎樣得貪生怕死?又是怎樣得脆弱卑微?
「不要怕,不會傷害你的。它會讓你在我這裏感到更加快樂。」
一個男子的背影闖入畫面,黑色外衣與女孩兒白皙的身體形成強烈反差,直到女孩兒的皮膚上泛起一層油光,他的動作輕柔而和緩,就像一個溫柔的情人。
「沒有。那東西已經不在了,或許讓他埋到了其他地方。反正地上有一個新添的坑,那大小足夠把我裝進去的。」
「還沒有。」武彪嘟嘟囔囔,「這幫傢伙,離了我就玩兒不轉,分配個工作都做不好。等我退休了,他們連案子都破不了嗎?」他埋怨的表情里卻隱藏不住得意。
接著響起一聲金屬碰撞的響聲,那是一把老虎鉗,也許是在陳夢瑤身上使用過的那一把,也許上面還沾著血漬。
「應該不會,畢竟他手裡還有一個人質。他目前應該read•99csw.com和人質待在一起,隱藏在這座城市的某個角落。」
……
難道她已經徹底麻木了?兇手到對她到底做了什麼?她自己也要變成那樣嗎?

臀部忽然感到一陣刺痛,美奈子抖動了一下。
慕容雨川趕到公安局,刑警隊的人馬幾乎全部被武彪派出去了。在陸小棠對陳夢瑤的談話記錄中提到過,女孩兒被囚禁時聞到了濃烈的刺|激性氣味,類似醫院里的福爾馬林,或者消毒液。據此,武彪決定對全市的私人醫院和診所展開地毯式搜查。
美奈子的身體又開始失去重量,彷彿被一種魔法懸浮在空中。
「你很完美,我恐怕很難再找到比你更好的藝術品。你說我應該怎樣愛你呢?」
一看見慕容雨川,武彪劈頭蓋臉就問:「你跑到哪裡去了?你小子背著我和曹青去S市到底在鼓搗什麼?」
不知又過了多久,黑暗中出現一點亮光,亮光逐漸擴大。她的眼睛被晃得睜不開。當她逐漸適應,發現那其實是一個屏幕。
「那就要快,因為……我已經忍不住了……」
「這個一下子想不起來。」
「我們把他家附近上百米的區域都找遍了,沒有發現屍體。」唐健說。
慕容雨川又將案件的矛盾之處仔細地羅列出來。
「……」
慕容雨川苦笑一下。他並不怕武彪,別說他不是兇手,即便他真是,倚仗老爹的社會背景,也能把他撈出來。然而,一想到美奈子,他心裏很不是滋味。我真的束手無策嗎?
一個肯出高價購買屍體的人,除非他(她)是一個戀屍癖,另外一種解釋就是,這具屍體對於他(她)有著超乎尋常的意義。
慕容雨川用手機的亮光照亮鐵門,門上有一把生鏽的鐵鎖。難道不是這裏?
後門沒上鎖,彷彿就是給他留著的。
兇手把那裡布置得簡直無懈可擊,除了一個微小的疏漏——一根扎在陳夢瑤指縫間的木刺。
「求求你,放了我,好不好?」
慕容雨川下到一層法醫室,沒有停留,他深深呼吸,繼續向下走。
人生中總有一些事情是你必須要去面對的……
過了一會兒,沙啞詭異的聲音才慢吞吞傳來:「你到家了?」
那是陳夢瑤在掙扎的時候意外從地板上刮下來的。問題出現了,那亮家用的是複合板,而陳夢瑤指縫間的木刺卻是實心紅松木,那是只有在老房子里才用的地板。兇手可能還沒有意識到這點,這就是慕容雨川唯一的機會。
「我不知道……他就對我說,他晚上還有事。說明天去找我。」
當他踏上通往地下的樓梯,黑暗立刻充滿質感地包裹住他的身體。從眼睛,從耳朵,從鼻孔,從嘴巴,從每一個毛孔里,滲透到體內。他的呼吸開始困難。
對於那些孤獨的人,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也許一切努力都已經太遲了,又一具屍體正在被精心地隱藏在這座城市的某一個角落裡。
那個背影完全壓在了陳夢瑤身上,他粗暴的動作,讓女孩發出一種難以形容的聲音。糅合著痛苦與渴望,單純與妖媚。
但假如,這個善於使用迷惑手段的傢伙,這一次又耍了一個小把戲。自作聰明的他就會選擇一個完全出人意料的地方,讓所有人大跌眼鏡,這是他一貫的作案手法。
當那張彩色圖片映入眼帘時,他霎時止住了呼吸。出乎意料,冥冥中又彷彿意料之中,他並沒有特別驚奇,只是,那張清秀的臉龐仍然深深地打動了他。
瀨戶美奈子閉上眼睛,感覺著溫暖的陽光照耀在臉上,微風中飄浮著海水潮濕的氣息,細沙遊動在腳趾間。波濤起起伏伏,輕聲低吟,伴隨著海峽盡端悠遠綿長的汽笛聲。
慕容雨川不知不覺走在回家的路上。唐健給他打來電話,他死灰的心底又燃起一線希望。唐健告訴他關於那九*九*藏*書亮家的最新調查情況。

慕容雨川快走到家門口時,遠遠地看見一群居民三三兩兩聚在樓下花叢邊,交頭接耳,熱烈地談論著什麼。其中有他的舅媽和表妹,還有上午在樓道里差點兒撞倒的老太太。
「……」
「第二天他找你了?」
「不要怕,我會好好保護你……我會帶你飛翔的……」
慕容雨川看著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終於還是忍住了。「你先回家等消息吧。」武彪說。
「你喜歡這裏嗎?」
那座龜伏在夜色中的建築昏昏欲睡,在它蠢笨的軀殼裡,睜著一隻眼睛研究著每一個經過它身旁的人。
慕容雨川仔細回憶著,柳娟講述那亮挖掘屍體前前後後的表現。
戰慄讓她感覺到陣陣尿意,她躺在地板上等他,這是她現在唯一能做的。
陳夢瑤的反應並不痛苦,她輕輕地呻|吟,扭動身體迎合著他,如果不是手腳被捆綁,她似乎要摟抱對方。這和美奈子在醫院里看見的那個傷痕纍纍的受害者彷彿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他殘忍地對她,是因為他愛著她嗎?她最終也會像陳夢瑤一樣被完美地釘在十字架上,或者是其他一種超乎她想象的景象?
「這是技術人員今天發給我的資料。一共三份,一份是那顆頭骨面部複原圖,一份是一把仿製五四式手槍的技術鑒定,另外一份是你不知道從哪裡拿回來的木片檢驗。首先你給我解釋,那把槍和木屑的來歷。」
「有沒有什麼消息?」
她只看見一對深色的瞳孔懸浮在上方,有質感的目光透過她的皮膚,品味著她身體內部的結構,她感到羞澀,恐懼,又好奇。
美奈子的身體本能地戰慄。
「你看清是什麼了?」
他(她)跟遲菲菲,跟那亮之間是一種怎樣的關係?
屏幕上最後出現了女孩被釘在十字架上的情景,這個畫面美奈子曾經在鐘樓現場看見過。兇手似乎對這次作案也情有獨鍾,這一定是他剛剛布置完現場,等待慕容雨川他們趕來之前拍攝的。
整條街道只有他一個人,除此以外只有高大的毛骨悚然的楊樹。樹葉在風中竊竊私語,它們在跟他分享相同的秘密。
這個人又是誰?
慕容雨川只覺得一股寒流竄入脊椎:「你,你沒對她……」
美奈子掙扎,最後又放棄。
他知道,武彪絕對找不到兇手,兇手根本不在醫院里。
「喬凱君,你怎麼會在這裏呢?」
那隻手輕柔地撫摸她,美奈子驚恐的同時,卻又感受到一種異樣的刺|激。
「哎喲,你這人走路怎麼不看著點兒?」一個打扮很蘿莉的女孩兒嚷嚷起來。
遺憾的是,被注射過顛茄的陳夢瑤完全無法描述出那個地方,只是提及聞到了一股類似醫院的味道。武彪現在就抓住這個線索,展開全城搜查。
這就是連環殺人案唯一可能知道兇手的人提供的線索。就是這段聽上去雲山霧繞的對話,讓慕容雨川覺察到了問題。冷靜想過,他忽然發現他之前犯了一個錯誤,或者說,所有人都犯了一個錯誤。
美奈子告訴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罪惡,她想閉上眼睛,卻又不能不看。她的身體本能的出現反應,像一條蛇倏然穿進身體,滑膩膩的在皮膚下快速地遊動起來。
「……」
「呵呵,你來呀!來呀!找得到我嗎?」她發出好聽的笑聲,彷彿就在不遠處。
慕容雨川立刻追問:「是不是紅松木?」
他拿出手機想告訴武彪,隨即意識到,他還不知道武彪的號碼。即便真的告訴他,他肯不肯相信自己還是一個問題。
「你在說謊,乖孩子。」那個聲音溫柔地說,「你明明也渴望著……」
「后……後來看見他從地里拖出一個很長的東西。」
「你看到什麼東西了?」
柳娟告訴他,那亮從地里挖出那具屍體之後,第二天找她,顯九-九-藏-書得很高興。他說,他做了一筆買賣。柳娟問什麼買賣,他笑而不答。
武彪忽然把一摞文件拋到慕容雨川面前。
那天夜裡的各種經歷,各種感覺,清晰地出現在他眼前。

「我不會把你交給他們,我要把你好好地珍藏起來。」
美奈子發出痛苦地呻|吟,彷彿拔掉的是她的牙齒。
一把鉗子。他的手一拽,一顆血淋淋的牙齒便夾在了鉗嘴。
他在她身邊坐下,問:「吃了點東西,是不是感覺好些了?」
「呵呵,你不認為很有趣嗎?」
「嗯。因為這裡是美奈子的家呀。」
「她就在我身邊,剛剛睡了一覺,現在醒了,我想她有點兒餓了。」聲音里充滿了溫柔。
接下來屏幕上出現的畫面卻一下子凍結了她,那雙手掰開女孩的嘴,把一個東西放進去。
「那是什麼木材?」
慕容雨川抬起手看了看手錶,20:05。突然,他彷彿觸電一般打了個冷戰。
「不要……」美奈子痛苦地哀求。
慕容雨川獨自行走在街道上,一邊重新整理著自己的思路。自從接到柳娟那通奇怪的電話,直至她遇害,他就一直覺得其中有什麼玄機,但一直沒來得及仔細思考。
他盯著那對虎視眈眈的情侶大喊:「我知道了!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囚禁美奈子應該和囚禁陳夢瑤是同一個地方,一所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老房子。
這一點原本並不重要。天底下犯罪的人有左撇子,也有不是左撇子的,為什麼兇手要掩飾呢?是什麼原因讓他如此在意這一點?
「總之現在市場上不太常見。」
「你要怎麼做?」美奈子聲音顫抖。
武彪瞪著他,面色陰沉:「那亮是怎麼回事?怎麼省廳的警方也介入了此案嗎?」
「咦?沒有啊?」慕容雨川說。
「你知不知道,他們都在找你?全城的警察都出動了。」
「河裡也找過,目前還沒有發現。」
他要永久地珍藏他的傑作。十字架上完美的胴體,虛弱不堪的生命,平靜的神情。
慕容雨川怔了怔。「我……」
武彪吐出的濃煙嗆得慕容雨川咳嗽,他跳過手槍鑒定報告,尋找下一份。
「我們來打一個賭,賭她的命……」
他的問話突兀的讓慕容雨川不知所措。他四處張望,好像那個人就站在附近跟他調侃。
他現在需要做出最後的判斷。這座幾百萬人口的城市,有紅松木地板的老房子並不在少數。他能不能縮小範圍呢?
他正在細緻地揉搓她的腳趾,柔聲說:「李淑珍我其實不太滿意,陳夢瑤很不錯,但是跟你是無法相比的……」
慕容雨川不知道該說什麼,兇手是不會住手的,除非誰能夠阻止他。
「她的命掌握在你的手裡。」
慕容雨川決定賭一把。
陳夢瑤難道此時此刻仍然配合兇手的殘暴嗎?當時她一定瘋了。所以,當她清醒過來時,無法面對那樣的自己,她只有選擇結束。她彷彿就站在美奈子的前方,回過頭,友善地向她揮手,你來呀,我等你……
「好像不是,是另外一種,叫什麼來著……」
純潔的肉體與黑暗的身影緊緊連接在一起,構成一隻奇異的妖怪,在暗無天日的地獄深處,自我肆瘧,自我摧殘。
「是。」美奈子不由自主地回答。
「我不會讓你得逞!」慕容雨川說。
「看看最後,她的命由誰掌握。」
「沒有。光線太暗,而且那東西嚴嚴實實的裹在帆布裏面,我看不到。」
他忽然激動得難以抑制,他沒有猜錯,一切都到了真相大白的時候。
「他挖的是什麼?」
「美奈子,你看。」喬凱拉著她的手指向遠處。
「不是?」
如果你在夜晚仔細觀察它,你會發現它其實跟白天里不太一樣。
手機鈴聲響起,直覺讓慕容雨川打了個寒戰,聽筒那頭一片沉寂。
那亮對她說「做了一筆買賣」,「九-九-藏-書買賣」的意思其實就是「買賣」,也就是說,他把遲菲菲的屍體賣給了另外一個人。
那樣的話……慕容雨川忽然想到了一個地方。包括武彪在內所有警察都知道、卻又忽略的地方。那裡也有福爾馬林,有消毒液。但,不是醫院,也不是街頭診所……
美奈子感覺脊背一陣陣酥麻。畫面中的背影逐漸下移,他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彷彿在親吻女孩的身體,又像是在撕咬。
「你小子又抽什麼風?」武彪正想說點兒什麼,電話鈴聲響起,他拿起電話,「哦,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女的責怪男的:「你怎麼不動手?他都沖你吼了……」

美奈子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見一隻海鷗自由自在地翱翔在海天之間,更遠處有成片的雲朵,在美奈子看來,很像巨大的棉花糖。
美奈子的眼淚湧入眼眶。
「我就在這裏等著你……」
屏幕閃動,波動的圖像陡然凝聚成一個赤身裸體的人,像大字一樣被固定在地板上。
「求求你,放過我……」美奈子顫抖著說。
喬凱笑了:「不管你在哪兒,我都能找到你。」
首先,兇手會把自己的家作為兇案現場嗎?
聲音消失。
「現在的問題是,到哪裡找,他在哪裡?」
他邁步跨進鐵門。
武彪抽出一根拋給他:「如果再找不到你,我就打算通緝你了。」
她很想看清楚那張臉,但是在黑暗之中只有一個輪廓。恐懼,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從尖銳逐漸變得麻木。
武彪說:「那把槍和槍里的子彈經過鑒定,和襲擊陸小棠的是同一把槍。想不到兇手住在S市,居然大老遠跑到C市作案。現在他又在哪裡呢?不會跑路了吧?」
她在潛意識中已經開始接受自己的宿命,她只是希望,他不要讓她太痛苦,她甚至會感激他。同時,她又好奇他口中所說的藝術品,他要把她做成一件藝術品,那會是怎樣一件藝術品?
「我希望你不要放棄。」那聲音說。
「曹青沒跟你說嗎?」
「嗯,跟往常一樣,而且顯得很開心似的。我問他遇到什麼開心事兒了,他說,做了一筆買賣。我問他什麼買賣,他只是笑,不告訴我。後來過了幾天,我去他家,趁他出去買酒菜的時候,從窗戶翻出去,走到他那天晚上挖東西的地方看他到底在幹什麼。」
倘若那樣,慕容雨川想找到他等於大海撈針。
地下二層什麼都不是,連倉庫都算不上。日偽統治時期,這裏用來存放戰略物資,包括彈藥和各種藥品。據傳,這裏也曾經關押過戰俘,用來做細菌試驗,之後就地掩埋了。
這聽上去固然很荒唐,但換一個角度想,假如真有人肯出錢買遲菲菲的屍體,那又該怎麼解釋呢?
他的手掌輕輕壓在她的小腹上。
「……」
之所以前後出現矛盾,說明兇手是在有意掩飾這一點。
武彪說:「要是因為你小子拆我後台,讓兇手逃脫了,我就拿你頂賬。」
他站住,他不想成為別人的焦點。
慕容雨川的表情瞬息變化。
「不要怕,我的寶貝。」那人細心地擦去美奈子流出的眼淚,「我保證,不會讓你感到絲毫的疼痛。你千萬不要哭,我會心疼的。」
他現在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哪怕他的努力最終無法改變美奈子的命運,至少,他不想給自己留下任何遺憾。
「難道他把屍體沉入河底了?」
這一點原本並沒有引起他的注意,然而,兇手在切割被害人屍體時顯現出來的矛盾,引起了他的懷疑。李淑珍屍體上的刀口證明兇手慣用右手,柳娟屍身上的刀口證明他慣用左手。慕容雨川回想起,陳夢瑤在筆錄上說,兇手從背後抱住她時,她的左臀被針頭刺中,說明兇手是用右手抱住她,左手抽出了麻醉針刺中她,這又一次證明兇手擅長左手。
慕容雨川的眼神變得狂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