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響聲敲碎了凝固的黑暗，他聽見巨大的房間里轟鳴著一遍遍的迴音，一遍又一遍……他看見陸小棠的身影在眼前翻轉，冷硬潮濕的地板撞上自己的額頭，他感覺自己似乎倒下了……

那笑聲一旦響起就不能停止，笑到最後，歇斯底里，不能控制。

她暗道不好。與此同時，在她的背後，一個高大的人影從黑暗之中浮現，發出熒光的眼珠彷彿夜晚的貓科動物。

陸小棠舉起槍，把屋裡屋外仔細檢查了一遍。之後發現走廊里開始還有斑斑點點的血跡，經過樓梯，一直蜿蜒到樓門外，最後消失不見了。

刀子沒有扎向陸小棠頸部的致命部位。而是選擇她的右肩，只要一刀就能讓她的手槍落地。他不會讓她死得那麼容易，他必須等她喪失了反抗能力，再慢慢地折磨。陳夢瑤、李淑珍、美奈子都不過是配菜，真正的主餐，終於來到了。

陸小棠霍然回身。

不遠處被束縛的美奈子依然一動不動，她痴茫的眼睛透過天花板彷彿看見了遙遠的星空。顛茄的藥力徹底麻痹了她的神經和肉體。她已經不再感到難過，不再感到害怕，只有一滴眼淚慢慢從眼角沁出……滑落。

慕容雨川想爬起來。他知道喬凱絕對會變本加厲地對待自己。如果任人宰割，他的下場恐怕比那亮還要慘。那亮的屍體肯定就埋在這間屋子裡，自己難道要跟他做伴不成？

慕容雨川發現他目光有異，急忙說：九_九_藏_書「喂喂，我警告你不要脫我衣服，你沒說自己還有同志的嗜好啊？」

「我更要讓你知道，美奈子跟李淑珍，跟陳夢瑤，跟宋佳，跟柳娟她們統統一樣，她們的命運只掌握在我一個人的手裡，我叫她們怎樣，她們就得怎樣。你認為我是變態也好，復讎也罷，總之，她們都是我的玩具，包括你在內。誰都改變不了她們的命運，就像你改變不了美奈子的命運一樣，一切都是徒勞。」

門開了，開向另外一重黑暗……依然看不到盡頭，像進入了一個無窮無盡的迷宮，到處充滿未知的可能。

喬凱剛才躺倒的地方除了地板上一攤血跡，什麼也沒有。

他霍然扭頭，目光筆直地盯著黑魆魆的門外。

陸小棠怒火中燒：「你這個大色狼！！」不容分說，揮拳便打。

當她下到地底最深處，前面依然一團漆黑，彷彿沒有盡頭，向不可預知的異域。

「誰這麼缺德？」慕容雨川顯得比喬凱更加吃驚。

這把刀在黑暗中閃爍著奪人的寒芒，像野獸的牙。獵物已經束手待斃。

陸小棠站在樓門發獃，在她面前，是夜空下霓虹燈中的城市和遠處無邊無盡黑暗的大地。

「咦？」慕容雨川忽然道，「喬凱呢？」

慕容雨川躺在地上乾咳不止，他的四肢在反射性地抽|動著。

昏暗的燈光照在喬凱臉上，也照清了鼻樑中間的彈孔。他半睜著眼睛，一動不動地望著陸小棠。

喬凱一把揪住慕容雨川的項鏈，用力扯下來，勒得慕容九_九_藏_書雨川直翻白眼。

他的答案既在慕容雨川意料之中，又在慕容雨川意料之外。

他在心中嘆息：女人，終究還是一個自以為是的蠢女人。一段手機錄音就把她帶進圈套。而直到這時，那個蠢女人還蒙在鼓裡。

「不知道，你兩年前開槍射擊一個無力反抗的女孩兒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但你要明白，每一個人都必須為自己所做過的事情承擔代價。不知道，當你想到李淑珍、陳夢瑤以及美奈子和慕容雨川因為你而慘遭毒手，有沒有深深自責過？如果沒有你，或許他們現在仍然在好好地生活。都是因為你，你這個可憐而又狠毒的女人。」

「我……」慕容雨川一愣的功夫，喬凱一把卡住慕容雨川的脖子，「該死的，敢耍我？」

「只可惜讓陸小棠給跑掉了。」喬凱心有不甘，「我一定要抓住她……」

哪知慕容雨川剛一鬆綁，就把腦袋轉到一旁。陸小棠順著他的目光，一眼便看見了全身光溜溜的美奈子。

陸小棠為什麼要這樣做？

一條人影正沿著樓梯走下，邊走一邊把子彈按進彈夾。黑暗中，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是緊張還是鎮定，她的腳步幾乎不發出聲息。

20天前的晚上，這把兇器在一個16歲的小女孩身體上連續刺了22刀。鮮血噴射的樣子很令人著迷。

兩個人一番生死別離，重逢之後的第一個問候，就是陸小棠不折不扣的鐵拳。慕容雨川的生活回到正軌。

黑暗中，陸小棠根本不可能看見他，就九_九_藏_書像他的夜視鏡也看不見黑洞洞的槍口。

她並沒有猶豫，貼著牆壁走進黑暗，她確定就在這裏，希望自己來得不要太遲。

聲音近在咫尺，如果有光亮，她甚至能看見一張笑得痙攣的臉正對著自己的槍口……

「難道你來之前跟武彪商量好了？」

「什麼？」慕容雨川掙扎地仰起頭，好奇地看著自己的項鏈。

「就知道掐脖子，能不能換個地方？」慕容雨川的臉憋得紫紅。

喬凱的手慢慢鬆開了，他看了看門外，然後轉回頭，狐疑地看著慕容雨川：「你真的不知道，你被人安裝了GPS跟蹤儀？就在你的項鏈吊墜里。」

陸小棠看準時機，一個箭步衝上去。

喬凱縮緊的手忽然鬆開了。

「是陸小棠乾的。」喬凱說。

他的雙手高舉一把軍用三稜錐，鋒刃上還有乾涸的血跡。

陸小棠躡足潛蹤，雙手舉槍，向著聲音的方向逐漸靠近。

喬凱冷笑一聲：「真是狡猾。我還真低估了這丫頭。」

陸小棠屏住呼吸，辨別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她的手心已經布滿冷汗。那個傢伙到底躲藏在什麼地方？她知不知道有人已經闖入了他的巢穴？她靠在門口，仔細聆聽屋裡的動靜。

陸小棠距離那個聲音已經很近了。有光亮的情況下，她完全可以開槍了，但在黑暗中，她失去了準星。

「你的表現讓我刮目相看，陸警官。我還從來沒有這樣欽佩一個人。」黑暗中的人慢條斯理地說道。

與此同時，慕容雨川也在納悶，跟蹤儀怎麼會出九*九*藏*書現在自己身上？就是最近才安裝上去的。如果那個人能把這種東西裝在他的項鏈里，應該是自己的熟人，還不是一般的熟。

那一刻，他彷彿看見一個久違的身影浮現在他眼前，向他伸出溫柔的手。

「我想讓你親眼目睹我是怎樣做出一個完美標本的。」

就在喬凱的刀幾乎刺中陸小棠的剎那，他隔著夜視鏡，看見綠色的獵物突然轉身，面朝自己。隨著陸小棠直視過來的雙眼，手槍的槍口也對準了自己。

你死定了，他心裏在狂笑。

她當然不能那麼做，誰知道那是不是一個圈套？

慕容雨川運了運力氣，身體軟塌塌地躺在那裡，不聽使喚。他現在還在大口大口地喘氣，心底卻是冰涼。

「不過，必須承認，你是一個相當出色的女人。我佩服你的機智和膽識，在那種不利的境地下，你居然能想到這麼一個出人意料的辦法。當你猜到兇手真正的目標就是你時，立即把自己隱藏起來，把慕容雨川推到前面來吸引我的注意。你躲在暗處，觀察事態發展，等待我暴露蹤跡，聰明，哈哈……」

他找來一根麻繩把慕容雨川捆了個結實。

「電燈開關在房門右側。如果你覺得太黑，可以開燈。」

「摔痛了吧，阿凱？」

「我猜想，看到陳夢瑤身體里那顆子彈，讓你大吃一驚了吧？那居然是你用過的子彈。你想不到一起連環殺人案居然和你兩年前經手的舊案有牽連……」

忽然，他「咦」了一聲，目光盯在慕容雨川身上。

「歡迎你，警官——九九藏書」黑暗中忽然響起的聲音把她嚇了一跳。

「我只是想救她。」慕容雨川「嗚嗚」叫喚，表達不滿。

「啊呀媽呀……」

「你……咳咳咳……」

陸小棠沒有感到絲毫的喜悅，反而湧起陣陣悲哀。如果她也經歷了遲菲菲那樣的遭遇，她會不會希望自己的愛人不惜一切代價去為自己報仇呢？

看見一扇緊閉的門。她猶豫了一下，一隻手輕輕推門，另一隻手舉起手槍。

她嘆了口氣，看見慕容雨川被綁在地上，堵著嘴，兩隻眼睛瞪得像鴿子蛋一樣，正在瞅著自己。那一刻，她忽然感覺到自己很幸福。她走過去，給慕容雨川解開繩子，想著這傢伙一定會問自己一連串問題，甚至趁機給自己來一個熊抱，揩揩油也說不定。她決定這次不懲罰他。

他抓起慕容雨川的頭髮把他的頭提起來。

喬凱站在他面前看著他，甲醛溶液腐蝕的半邊臉已經腫起一層皰疹，他的左眼眯成了一條縫，疼得齜牙咧嘴，顯得異常猙獰。

「用不著你，把腦袋轉過去，我來！」陸小棠氣呼呼地走到美奈子身旁。

「什麼？」

他把吊墜湊近眼前，身子一震。「你居然還帶著跟蹤器。」

就在她將要扣動扳機的剎那，聲音戛然而止，彷彿脖子被一雙手生生掐斷。剛才還瘋狂不能自抑的人，剎那間安靜得像一個死屍。

「我不會現在就殺了你。」喬凱果然這樣說。

喬凱端詳著吊墜，自言自語：「不像是武彪乾的，市局裡也根本沒有這麼先進的玩意兒。那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