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人平凡的一天，有些人不平凡的一天。

他趕緊把海報撤回來。「別碰她，你那麼臟。」

猛然，發現那個人就站在背後，距離他不超過5米。周宇的臉一下變成死灰。

「我們現在進去了。哦，天哪——」

周宇有些光火，他身材雖然不算高大，但是天天的健身鍛煉讓他有了一身比較滿意的肌肉。背對他的人很瘦弱，他確信一把就能將他撥到一邊。

「漂亮吧。我老婆。」

真野琉璃身旁一名保安手疾眼快，掏出小電棒往那隻手臂上一戳。那隻手飛快地縮回去，始終沒讓人看清。

慕容雨川點頭。

那個人一步步把他逼下樓梯，他們之間保持著不變的距離。突然，周宇左腳踏空，重重摔到緩步台上。他沒有感覺到疼痛，他只是警覺地盯著那張臉，覺得那個人會趁這個機會撲上來。

「我都說了，真的沒見過他呀。」真野琉璃噘起嘴，又開始擺弄腳趾頭。

他的情緒又燃燒起來，在一個小時之後，哦不，10分鐘之後，他將充滿感激地離開這裏，感激他的幸運的人生。今天晚上，他就要大張旗鼓地回到萱兒身邊，她一定會欣喜若狂，將他奉若神明。

他羡慕她，覺得她的人生里沒有慾望，沒有委屈，所以她快樂。

那人突然間扯開了臉上的繃帶……

今天是他一生中的轉折。

「變態殺人魔迷戀日本少女偶像，困獸猶鬥微笑面對警方槍口。」其中一則娛樂報紙新聞標題這樣寫道。

面對著那張空白的臉，兩束幽光從縫隙中射向他，他已經驚恐萬分了。

也許周宇可以反抗，未必就會輸，但他根本沒有想到這一點，他只想躲避他，毫髮無損地躲避他。

他壓低聲音問：「你是不是從我行李箱里……」

當天晚上，關於真野琉璃被粉絲襲擊的消息立刻上了眾多報紙頭版。神通廣大的記者們不知通過什麼渠道，居然搞到了警察搜捕劉寶剛的消息。

他解嘲似的笑笑，摸了摸挺拔的鼻樑，透過墨鏡的昏暗，終於看見了那棟三層小樓。

署名劉寶剛。

「發信地是城南郊區六里橋的一個小郵局。」

周宇穿著普通，戴著墨鏡，站在擁擠的地鐵車廂中。他留意關注著頭頂的電子交通圖，每到一站對應的小紅燈就會亮起。

他看見那個女明星臉上的驚駭，他感受到在那柔軟的皮膚下高貴的生命。在那一刻，他似乎粗暴地擁有了她，擁有了整個世界，他的人生終於有所不同。

第二張照片一個帶小院落的平房，門口一棵槐樹。

他火了，伸手拍了拍那人肩膀，那人微微搖晃，仍然站在那裡。

他已經戴上了假髮，還圍了一條白圍巾，當然不是為了美觀，而是為了遮住一張沒有五官的臉。

唐健說：「不管怎麼說，先要找到這個人。」

真野琉璃一伸舌頭，趕緊低頭。

「當然是真的。」慕容雨川咬著后槽牙說。

唐健一怔，恍然大悟：「你是想知道他跟趙海成都有多少相似之處？」

他每個月拼死拼活能賺2000塊錢，給父母寄去1500，剩下500元吃住，少吃幾頓，還能去網吧。看見女人走過門前，他還能從自己的飯盆里拿出一個饅頭給她，於是女人經常來他家。

他從來不相信報紙，也不相信電視。這個世界什麼都是虛假的，除了錢。沒有錢你活著也沒有靈魂。

繁華密集的高樓大廈變成了農村的破磚房。

周宇一笑置之。

慕容雨川一把將「氣球」拽下來。

周宇後退，他不知道對面那個人接下來要幹什麼，他的心提到嗓子。

九九藏書「我所有的積蓄都花光了，我今後也不住在這裏了。」他說。

他坐在廉租房門口，展開海報，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觀察著上面的人。他手掌上的感覺依然強烈，海報里的人正在沖他調皮地微笑。他在網路遊戲中，最喜歡跟這個少女人物一起合作，生死與共，同歷艱險。

慕容雨川幸災樂禍，故意做鬼臉氣她。她拽下一隻靴子朝他扔過去，慕容雨川低頭躲過，靴跟砸在身後的山崎寬臉上。

「什麼海報？」慕容雨川問。

真野琉璃臉色嚇變了，那隻粗糙的手緊緊扣住她的手，她的手又白又嫩，那隻手又糙又黑，五個藏滿泥垢的指甲幾乎嵌進她的肉里。

「喂，你這人怎麼……」

「你看你丑，人家卻漂亮。」

女人沒走，而是伸過手來摸海報上的女孩。

劉寶剛抬起頭，對視著他們，微微一笑，張大嘴巴。他的舌頭上粘著兩粒膠囊，他咕嚕一下咽進肚子，微笑地瞧著兩名驚駭的警察，嘴角用力抽搐，白眼珠慢慢翻出。

「幹什麼？」慕容雨川皺眉。

他受過傷嗎？受過怎樣的傷才會變成那樣？

他緊跟著一骨碌爬起來，撒腿往樓外跑。跑的時候，他不小心把腳崴了，他一瘸一拐，不分東南西北地往前跑。他已經忘了自己今天要來幹什麼。

他跟一個小孩打聽：「12號樓在哪兒？」

真野琉璃氣得小腿亂踢。

唐健這時走進房間，說：「剛才人又多又亂，根本找不出是誰乾的，也許那個人已經逃走了。今天的事情多懸，真野小姐今後還是要多小心些才好。」

路上的人並不多，偶爾看到坐在路邊樹蔭下消磨時間的老人，都用一種不太友好的目光打量他，也許是他戴墨鏡的緣故。

資深法醫李長江告訴唐健：「屬於氰化鈉中毒，根據血液和尿液化驗，死者劉寶剛至少服用了兩克以上的氰化鈉，幾乎是當場死亡。」

「我要回屋了。」他說著站起身。

他每一次想停下來歇歇，想冷靜下來思考，都能看見那個人站在身後不遠處。

他一驚，緊跟著張大了嘴巴。那是一個橢圓形纏著一圈又一圈繃帶的東西，因為在那東西下面是一個有軀幹有四肢的身體，所以猜測纏繞在繃帶裏面的是一顆頭。

沒有反應。

周宇本能地向後退。就在此時，那個身體開始慢慢轉動，那個纏滿繃帶的東西，也隨著慢慢轉過來，沒有臉。

他膽子大了，伸手一拔那個頭髮亂蓬蓬的腦袋。頭髮隨著他的手指一起脫離了那顆頭，像一個刺蝟滾落到地上。

那人挪動腳步向周宇緩緩踱來，周宇一步步退下樓梯，他剛才的膽氣已經完全消失了，他的腦子一片空白。

「你哪兒那麼多問題？」慕容雨川把袖子從她手裡拽出來，「你應該多閱讀有益於兒童成長的書籍，向你姐姐學習，做一個心理健康的好孩子。」

慕容雨川眼前浮現出那個猶如精靈般迷人的可愛臉龐，真是個小掃把星啊。

「沒想到中國之行這麼刺|激哦，比起整天無聊地跳舞、唱歌有趣多了。」她感慨道。

慕容雨川扣起中指在她小腦袋九九藏書上「啪」地彈了一下。

劉寶剛正在姦汙一個血肉模糊的女人，女人臉上蓋著一張破爛的海報。

他只關注著那個他不太熟悉的站名。小紅燈終於亮到那一站，伴隨著電子音中英雙語報站，他走出車廂，平靜一下激動的心情。然後，匆匆走進通道的人流中。

女人一動不動。

慕容雨川瞧了一眼，道：「不礙事，死不了。用趙本山的話說，叫你嘚瑟。」

他一路上都在翻來覆去看著自己的右手，他心滿意足。抓住那隻小手的剎那，他感到從未有過的充實，很難想象，但卻是真實的。

真野琉璃玩弄著長長的頭髮，瞥了一眼，臉轉到旁邊。

他們一起退進了簡陋發霉的小屋。他把女人推倒在木板床上，把手裡的海報蓋在女人身上。真野琉璃張著貓一樣的大眼睛，純真而魅惑地望著他。

「至於那個女人……」李長江撫著開始拔頂的灰白頭髮，「死相很慘，被煙灰缸不停地擊打頭部，面部軟骨組織粉碎性骨折，左側顱骨出現坍陷性骨折。蓋在屍體頭部的海報招貼都被血浸透了。」

那個人很奇怪，他背對他，臉沖門，一動不動，好像他看見門上開了一朵花。

女人笑了。

李長江說：「好像是一個女明星照片。」

女人怔了怔，沒有笑。

大海報被割成小段，分裝在物證袋裡。慕容雨川接過來翻看，其中一張撕爛了一大塊，完全浸泡在血水裡，血污中隱約透出真野琉璃的臉。他暗自吸了一口涼氣。

兩個迷戀真野琉璃的人都以這樣殘酷的方式終結了自己的生命。

公安廳刑事偵查局，法醫鑒定科。

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從兜里摸出一個紙包，捏了捏又塞回去。他閉上眼睛，幻想著跟畫中人又一次浪漫的邂逅，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更加真實。

真野琉璃又揪住慕容雨川的衣襟，猛地用力，慕容雨川沒留神差點壓到她身上，還好美奈子正津津有味地低頭看書。

「嘻嘻……嘻嘻……嘻嘻……」

他趁著混亂離開了演出現場，臨走時還把入口處一張真野琉璃的全身海報偷走。

「是嗎？」真野琉璃不無遺憾。

「我們已經看到那個平房，門口有槐樹，接下來怎麼辦？」對講機那邊等待回答。

由於兇手與被害人身份輕微，作案手段明確無誤，沒有給上級領導造成壓力，只是委派唐健儘快完成案件的後續工作。

周宇沿著原路返回，那個人像蛇一樣尾隨。他時不時回頭張望，那個人不遠不近地跟著。

「嘻嘻。」女人看著她笑。

那人沒動，也沒說話。

她蓬頭垢面，比他臟、比他丑。她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傻子。這樣的人居然沒有餓死，他一直都很奇怪。

佛往地獄投下一根蛛絲，攀上蛛絲的人能脫離苦海。我們拜他，因為我們都渴望被救贖。佛殘忍，他眼睜睜看著我們因為那根蛛絲爭鬥而無動於衷。

他有些憐憫。「誰讓你生得丑呢？你如果像她一樣漂亮，一樣乾淨就好了。」

地鐵列車由遠駛近，快節奏的人們紛紛踏過黃線，想儘早擠進車廂佔一個座位。周宇不管這趟車開往哪裡，先離開這裏再說。他隨著人群往前涌動，同時警惕地左右張望。

周宇鑽進了地鐵通道，有人往外走，有人往裡進，人流交匯成旋渦。周宇趁著這個機會逃出了那人的視線。他感覺腳腕已經腫了，他忍著疼，穿過十字門，奔向站hｔｔｐｓ://rｅad•99ｃｓw•ｃoｍ台。他只想暫時離開這個鬼地方，越遠越好，然後，他可以靜下心來想之後該怎麼辦。

唐健轉過頭對慕容雨川說：「就在剛才，我們收到一個信封，裏面有兩張照片。」

慕容雨川抬眼一看，眼珠子差點冒出來，趕緊跑過去。

他笑了，把海報上的女孩側給女人看。

這就是奇妙的人生。你永遠無法猜出下一刻會在地獄，還是在天堂。

「讓你失望了，那個男的已經死了。」慕容雨川說。

慕容雨川安慰山崎寬：「你破了相就當做整容吧。」

慕容雨川把她的小腦袋扳過來，正對著照片。「你再仔細看看，說不定這個傢伙正看著你的照片磨刀呢。」

「我已經沒什麼能給你了。」他拿過空空的飯盆讓女人看。

那個人躲在樓梯下面的陰暗處，幽幽的目光死死盯著周宇，他緩緩抬起了雙手。

他的衣著、體形跟其他人沒有區別，所以沒有人注意到他，所以他可以放心大胆地追逐周宇，只有周宇看過他的本來面目。

「真的？」真野琉璃露出欣喜。

美奈子則沒心沒肺地看著妹妹在舞台上瞎蹦躂，時不時鼓掌喝彩，情不自禁地說出一大串日文。慕容雨川沒精打采地坐在她身邊，原打算跟她兩個人單獨出去逛街，現在看來根本沒有機會。

「留三個在外面前後守住，派兩個人進去看看。」唐健命令。

意外突然發生，不知從哪裡伸出一隻手猛然抓住她的手腕。她一驚，那隻手用力向後拉，如果沒有保安擋著，她就會掉進人群里。

「嘻嘻。」

「怎麼了？」

第一張照片上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男子，頭髮蓬亂，面無表情。

倘若保安組成的屏障被粉絲們衝破，真野琉璃看到的就將不再是一個個熱情澎湃的崇拜者，而是一群瘋狂撲來的動物。

分派下去的幹警查走訪了劉寶剛常去的兩家網吧，找到他最近使用過的幾台電腦，經過技術手段分析，基本確定他不止一次登陸過The Choice Of Sisyphus論壇，以網名Sunny登陸。

慕容雨川給了她一腦瓢。「自戀的小破孩兒，我們著急都是為了你！」

他讀書，考大學，落榜。務農、來城裡、扛沙袋、當保安、擺地攤、擦車、貼小廣告、攪水泥……沒有哪一種經歷比起那一刻更加真實。

對講機那頭的警察站在門口，驚駭地看著趴在木床上的人。

笑聲打攪了他，他懊惱地睜開眼，瞪著面前的女人。

真野琉璃自信一笑：「我長得這麼可愛，他怎麼捨得傷害我呢？哎喲——」

女人似乎又要伸手摸，他慌忙伸手一推，碰到了女人的胸，他的心口突地一顫。他憂傷地看著女人的眼睛，從她的瞳仁里看見了自己的憂鬱。

不知什麼原因，看見女人他就想起他自己，他就覺得女人可憐。幫了女人，他心裏舒服，他覺得上天能看到，默默積攢著他的德行，到最後，把那些業障深重的富人與他命運對調。這是他深信不疑的邏輯，儘管幾年過去，他還是每天同樣疲憊，還是同樣窮。女人還是常常跑過來，一個饅頭就滿足。

慕容雨川回到賓館時，真野琉璃正待在美奈子房間里，津津有味地讀著這則新聞。

花了2500元買的入場券，物有所值。他張開手掌，放到鼻孔嗅，除了水泥灰和繭皮，他還能聞到一股說不出來的芳香，甜膩膩、酥軟軟，讓他心神蕩漾。他乘坐公交車，倒了三次車，坐了一個半小時，才昏昏欲睡地回到他熟悉的地方。

「走吧。」他對女人說。

劉寶剛雖然沒有經濟條件來收集真野琉璃的寫|真集，但從他瘋狂的舉動中不難看出，他比趙海成更加痴迷真野琉璃。

真野琉璃站在舞台上，一身黑色蘿莉塔洋裙，長筒靴，黑手套，妖魅眼影，墨綠瞳仁。踩著急促的節奏，做出令人眼花繚亂的舞蹈動作，故作冷酷的甜膩嗓音環繞在整個演出現場。她的表演情緒很high。

「你是這家人嗎？」周宇問。

「你幹什麼，鬆手。」慕容雨川壓低聲音威脅。

「他窮的連電視機都沒有。」唐健笑笑。

山崎寬急得滿頭大汗。真野琉璃彷彿絲毫沒有意識到潛在的危險，她笑容親切，盡量滿足粉絲們的要求。一雙雙手伸過來，她熟練地在T恤、背心、筆記本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名字里還畫一個小小的紅心。

「那他難道從來都不上網？附近有沒有網吧？」

李長江不滿地瞥了他一眼，看了看唐健，轉身進驗屍間拿出幾個塑料物證袋。

真野琉璃在經紀人和保安的護送下迅速撤到後台。騷動的人群慢慢恢復平靜，其他模特按順序上台，演出照常進行。

慕容雨川在她耳邊得意揚揚地說：「我對小屁孩不感興趣，等你再長大5歲，或許可以一試。」

「我們需要探討的問題是，這兩名殺人者之間是如何聯繫起來的，為什麼這兩個準備殺人後自殺的人不約而同地迷戀真野琉璃，而且要在臨死前給她寄照片呢？領導們認為這是一種巧合，但我有不同看法，我想聽聽你們的想法。我們有沒有繼續調查的必要，如果有，採取什麼辦法？」

接下來，整個世界跟著晃動。他乾涸的眼眶慢慢積滿淚水，他的人生已經沒有遺憾。最後那一刻，他抄起床頭的煙灰缸，用力砸在女人頭上……

達躍娛樂城，二層。

真野琉璃忽閃起大眼睛，啄起濕漉漉的小嘴，幾乎貼到他臉上：「你就講一講嗎。」她嗲聲嗲氣地說。

他搖了搖頭，接著看手裡的海報。女人也湊過頭看。

「你今天下午怎麼不見了，是不是去驗屍了？那個男人是怎麼死的？聽說他還殺了人，殺的是什麼人呀？」

沒有反應。

照片里的人冷冰冰地對視著照片外的人。

「草莓味粉色的……」

人群已經出現了躁動，有些人跟著把手伸上來。

美奈子和慕容雨川坐在遠處只看見人群涌動，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嘻嘻。」女人沒走。

慕容雨川看美奈子，美奈子無可奈何地笑笑。

「我能看一眼嗎？」

「你想跟我在一起是嗎？」

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的警察掏槍直指劉寶剛：「把手舉起來！坐起來！」

真野琉璃轉過頭來，妒忌地看著他們，從衣兜里掏出一個東西叼在嘴上，使勁兒吹大，懶洋洋地說：「氣球。」

唐健在內部開會時對下屬說：「這兩起殺人伴隨自殺的案子，有兩個共同點。第一，兇手都登陸過The Choice Of Sisyphus網路論壇。第二，兇手都痴迷於日本明星真野琉璃……」

「嘻嘻。」女人似乎贊成他。

真野琉璃的右手腕已經腫起來，粉|嫩的皮膚上清晰地印著幾道瘀痕。美奈子從保健醫手裡拿過消炎藥水，親自給妹妹擦抹。

擁有相同目的的人聚集在一起，個人情緒很容易在彼此之間的相互傳遞中呈幾何似增長，甚至狂熱到失去理智的程度。這是群體間的裂變效應，譬如httｐｓ://reａd.9９csw.cｏm，極端的政治運動，邪教的群體自殺，戰爭中的大屠殺，絕大多數人其實並不清楚自己當時當地到底在幹什麼。

從他租住在這間房子那天起，就看見這個女人在附近這幾條街轉悠，到處討東西吃。她乍一看像十幾歲，仔細看又像三十幾歲，不管別人喚她什麼，她都嘻嘻地笑。很多次他從工地回來，看見附近的孩子往她身上扔東西玩，她也嘻嘻地笑。只有一次，有一塊磚頭砸破她的頭，她才哭，哭著哭著又笑了。

「他想幹什麼？」慕容雨川問。

真野琉璃一連唱了五首歌，準備下台休息前，她照例走下舞台給粉絲們簽名。

周宇沿著之字形樓梯走上三樓，門牌號1206。他看見門牌號，也看見了門牌下面站著的人。

「我服了你了，你要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不知為什麼，他覺得背後老有一雙冷冰冰的眼睛瞅他。他豎起耳朵，背後沒有腳步聲，扭頭，四周沒有那樣一雙眼睛，可是那種感覺還有。

「他的出租屋裡有沒有電腦？」慕容雨川問唐健。

他興奮地嘆息。不過接下來，他有些頭腦發暈。小區里的每一棟小樓都很相似，又有樹木遮掩著，到處都是林蔭道。他轉悠了十幾分鐘，也沒有看到要找的那棟樓。

小孩指了一個方向。他覺得小孩在騙他，又問了一個老頭兒。

真野琉璃聽懂了，沒好氣地瞪著他。

唐健聳聳肩，他把照片拿到真野琉璃眼前，問道：「真野小姐，你覺得這張臉眼熟嗎？」

周宇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走上台階，那個人擋在門前，他沒辦法按門鈴。

慕容雨川走到美奈子身邊坐下，這可是培養感情的好時機。

慕容雨川始終沉默寡言，劉寶剛殺人、自殺，這一點確信無疑。但問題在於，他跟趙海成原本是相差懸殊的兩個社會群體，面臨的人生難題也完全不同，這樣的兩個人怎麼能聯繫在一起了呢？那個論壇到底是怎樣一個網路論壇？

這個時候也是保安們最緊張的時候。粉絲們不顧一切地往前擁，像一個個溺水者那樣拚命地揮舞手臂。

唐健手下的警員們一個個抓耳撓腮。爭論很久，最後總結出三個偵破方向。一，有針對性調查這個網路論壇。二，加強對真野琉璃的保安工作。三，調查氰化鈉毒藥的來源。

「流鼻血了。」山崎寬哭喪著趕緊掏出鏡子照。

他壓住火氣，禮貌地問：「你認識這家人嗎？」

真野琉璃疼得鬆開手，捂住頭頂的包，狠狠瞪著慕容雨川。

等車的人不少，穿梭在人群之中周宇並沒有感到更多安全，危險只是針對他一個人的，他孤立無援，只有依靠自己來解決。

「嘻嘻。」

「我找他有事，你能不能讓一讓？」

美奈子下意識抬起頭看了看，慕容雨川以最快速度擋住她的視線。

他走出地鐵站口，看著陌生的街道和建築，買了一份報紙。

別人的悲慘遭遇絲毫不會影響到他的心情，他興沖沖地穿過斑馬線，沿著馬路左側人行道走了10分鐘，眼前出現了一片綠樹掩映的住宅區。

真野琉璃晃蕩著兩條小腿，一隻腳穿著靴子，一隻腳光著，根本沒聽唐健說什麼。

「我還有。」真野琉璃懶洋洋地說。

她眼珠子轉了轉，忽然拉住慕容雨川衣袖。

有驚無險的插曲為今天的娛樂報紙提供了新素材。

周宇差點兒踩空從樓梯上摔下去，他定睛再看，才看見繃帶上開了兩條縫，有兩點閃亮的東西從裏面透出。那是眼睛，下面是一條長一些的縫隙，很深，似乎是嘴。

觀眾比她更high，台下閃光燈拚命捕捉她的每一個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