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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驗屍

第八章 驗屍

「現在不是已經很晚了嗎?」
「這個……」張凡迪瞅著唐健。
「是毛廳長。」
美奈子居然也跟著附和道:「那位唐警官的確讓人有一種安全感。說起來,他跟日本一位電影明星長得還很像呢。」
「我什麼時候推你了?你不要訛我!」慕容雨川瞪起眼。
門外傳來美奈子的聲音:「雨川君,咦,人哪裡去了?」
「傷口不是跟趙海成的兇器吻合嗎?」美奈子說。
美奈子終於忍不住問:「他養成了一種什麼習慣呀?」
慕容雨川頓時變成了空氣。
「她是?」這對陸小棠可是新聞。
真野琉璃打量一下陸小棠,相當懂事,也不敢爭辯,趕緊縮回頭把房門關上。
「你收好吧,小女孩不可以隨隨便便把自己的內衣往別人兜里塞。」
「他沒再說其他的?」
「好好,服了你了。」
唐健說:「如果你們想要調查,我不反對。但只能暗中進行,千萬不能口無遮攔到處亂講。」
陸小棠勸她道:「你先冷靜一下。我們現在也不確定,所以才要調查。你說你不相信他自殺,是什麼意思?」
「微弱的閃光。」
焚化爐旁邊的殮屍間,按序號停放著近期將要火化的屍體。記著唐健查到的箱號,慕容雨川從冷櫃里找到了趙海成和林晶的屍體。兩具屍體被放在間隔很遠的抽屜里,雙方家屬徹底決裂,勢同仇人。
「回來?」
慕容雨川說:「還有另外一種可能,他中途離開地鐵站去辦事,辦完事返回時出了事。」
「呱。」
就在這時,走廊里一扇門推開,一個人幽幽地說:「美奈子,雖然他一貫猥瑣,但是這一次你冤枉他了。」
陸小棠好像明白了,八卦新聞她也看過,現在稍有名氣的男藝人哪個沒有點緋聞?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慕容雨川用解剖刀把林晶肩頭的傷口豁開,然後,把鳥嘴狀彎曲的夾鉗伸進去,皮肉因為異物插入微微蠕動。美奈子嚇得不敢看。
「坐地鐵回家?」
「光明正大的事兒怎麼成了做賊一樣?」
「你這該死的小東西。」慕容雨川抬手要打她。
「哼,別自戀了。我是師兄請來的。」
迎面一個人攔住她:「請問小姐,你是周宇的什麼人?」
真野琉璃淡淡地說:「你剛把我手弄傷,現在又打我的臉,我明天都不能登台了。」
美奈子趕緊捂住耳朵:「我不要聽你講了,一定是你編的。」
慕容雨川數了數,一共九處刀傷,跟屍檢鑒定描述的吻合。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走過,他感到氣餒。
「出事那天上午10點,周宇當時在地鐵站。」陸小棠。
張凡迪欲言又止,尷尬地笑笑:「我是隨口說的。」
「的確。」
「……」
「我的手又出血了。」

陸小棠禮貌地問:「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有那麼嚴重嗎?」慕容雨川不以為然。
「學呀。」
慕容雨川深深吸一口氣,重新彎下腰:「美奈子,把手電筒遞給我。」
女人把全部情緒徹底發泄光了,才搖搖晃晃從太平間走出。
「阿嚏——」美奈子打了個噴嚏。
「喂,別照我臉吶!照屍體。」
「也許,他了解的不如周宇多。或者,周宇本身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
真野琉璃驚奇道:「你怎麼知道?」
「別動!」
慕容雨川已經轉得頭昏眼花,東倒西歪了。
「即便如此,卻仍然留下了兩個漏洞。」慕容雨川說,「第一個漏洞是,林晶胸口的致命傷其實只有一刀,恰好與地板上的血濺痕迹吻合。後來趙海成又在林晶屍體上補了幾刀,其中兩刀同樣刺在胸口,當時林晶的心跳已經停止了,沒有血液噴出,自然不會形成濺潑型血痕。這也是我一直懷疑的地方。第二個漏洞就明顯不過了,真兇在刺殺林晶時,扎在肩膀上那一刀太過用力,把刀尖折斷,留在了被害人體內。這就與趙海成手裡的兇器出現矛盾。」
「人家跟你可不一樣,一表人才,光明磊落。」
「女朋友?」
他接著說:「我猜想殺死林晶不是趙海成個人的想法。我姑且大胆假設,趙海成決定殺死妻子是迫於無奈,所以他儘管計劃,但是一直無法狠下心腸動手。因此,他的同謀者只好親自動手,然後告訴他,面對木已成舟的事實,趙海成跟同謀者達成一致,以自己的死來製造假象。」
「沒有。他匆匆忙忙就把電話掛了。」
「原來是她。」陸小棠在腦海里有這麼一號人,「她怎麼了?」
蔡萱雅搖頭。
九九藏書在座的人交換目光,考慮著他的假設。
「我早就預料到這個結果了,所以才把小棠找來。我不可能大張旗鼓地調用手下的幹警,只能找幾個信得過、能力強的人。」
「他們什麼時間通的電話?」慕容雨川問。
唐健感覺他一說話就下道,趕緊把話題拉回來:「這種話在這裏還是少說,注意安定團結。」
如果此時此刻,連林晶都不能給他解答,他就永遠別想弄明白真相。
「汪。」
「嗯?」
殯儀館的光線遠不如法醫室,慕容雨川左手拿著手電筒對準傷口,右手用解剖刀翻開傷口皮肉,以便把裏面看得更清楚。
在殯儀館門前,慕容雨川把裝有刀尖碎片的物證袋遞給唐健看:「現在,至少有三個疑點得到解釋。為什麼趙海成在案發那天早晨外出后又突然返回?為什麼他要從外面購買刀具而不用家裡的?為什麼林晶身上的傷口與現場濺潑型血跡不吻合?」
「的確啊。」慕容雨川說,「深層次的原因我們不得而知,但是,通過目前掌握的證據和案情推演,他的確是在掩飾真正的兇手。你想想看,他為什麼要收買周宇和K先生製造妻子與人通姦的假象,分明就是在為殺死妻子製造一個理由。或者說,他之前就有殺死妻子的打算了。」
慕容雨川撇嘴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慕容雨川褪掉林晶的外衣時,美奈子發出了驚呼,呈現在他們眼前的彷彿是一件被打碎了的藝術品。她原本有著姣好勻稱的身體,在生前一定十分愛惜與呵護。因此,屍體上暴虐狂亂的傷口才尤其觸目驚心。
10月14日,星期五,10:34
我和小棠……慕容雨川怎麼聽他說話這麼彆扭呢。
「那他去世前幾天,你有跟他見過面嗎?」
「跟往常一樣。我跟朋友聚會,回來晚,他還親自去接我。」
美奈子要洗澡,又對慕容雨川不放心,慕容雨川只好鬱悶地離開房間,一個人在走廊里溜達。
美奈子一個勁兒地點頭。
「我來不及問。他說,他辦完事了就回來。」
慕容雨川此時才注意到,這對恩怨夫妻的面部表情竟是驚人相似,至少他們在死後已然達成了共識——守口如瓶。
「雨川君,你怎麼跑到小雪房裡去了?」美奈子皺著眉頭說。
扭頭,俯視,看見真野琉璃仰著小臉,瞪著他看。
荒郊,夜晚,殯儀館。所有的房屋都被漆成白色,窗子顯得格外黑,偶爾有亮光的房間也是那種藍幽幽的熒光。沒有昆蟲叫,沒有鳥鳴,連風聲都沒有。除了打更的,也就是那個看上去就不太正常的乾巴老頭兒以外,其他的人都是躺著的。現在那個老頭兒也躺在床上了。
「你只是猜測他回家了,他有沒有親口跟你這樣說?」
陸小棠似乎很高興,拍拍慕容雨川道:「說明我來得不算晚。」
「……」
唐健把一茶杯水灌進他嘴裏。
「呼嚕。」
「市中心國際劇院旁邊。」唐健說。
「胡說八道。」唐健和苑波都笑了。
「那他沒說其他的嗎?」
美奈子聽得直心煩,從挎包里拿出一杯果汁奶,插上吸管,咕嚕咕嚕喝起來。慕容雨川說:「殺死林晶的動機本來就匪夷所思,以我們目前手裡掌握的證據還不得而知。不過,我們至少可以把一切相關的事件拼接到一起,得出一個大致的輪廓。就像蘇格拉底說的,我無法確定知道什麼,我只能知道什麼我所不知。」
「看來必須重新看待這起案件了。」
美奈子個頭有點兒矮,他得歪下腦袋才能親到她,嘴唇卻碰到了頭髮,他得把擋在女孩臉蛋上的頭髮吹走。頭髮彈性很好,吹起又落下,反覆幾次,他心裏急,抬手去捋女孩頭髮,卻忘了那隻手裡正拎著不鏽鋼的法醫勘驗箱。
「周宇的女友蔡萱雅住在機場高速8號路段附近。」陸小棠起身走到牆上的市區交通圖前,用手指來回點著三個位置,「周宇出事地點在慈雲閣,距離兩個女友的住處都很遠。這說明他沒有騙蔡萱雅,的確出去辦事。不管他到底是在慈雲閣地鐵站與人約見,還是想乘車返回,這個地方距離他要找的人都不會太遠。」
這個聲音慕容雨川再熟悉不過,卻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你,你,你……」美奈子「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好啦,表現不錯,可以走了。」
「好……好……」連美奈子自己都聽出顫音了read•99csw•com
「這是什麼?」
美奈子伸手去扶慕容雨川,看見他褲兜里塞著一小團東西,她隨手拽出來,展開一看,頓時四肢僵硬。
「向左轉15圈。」
唐健解釋道:「就是毛珍。在你調走之前她任黨委宣傳部部長,現在是公安廳副廳長了。」
「她為人比較低調,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有一個億萬富翁的丈夫。」
陸小棠說:「我現在有一個笨辦法。把趙海成、林晶、周宇三人的社交圈列出來,找出住在慈雲閣地鐵站附近的人。」
「周宇在電話里跟她說什麼?」唐健問。
「哎喲,你怎麼啦,喝酒了嗎?」
「嗯,他說遇到了棘手的案子,需要強援,就想起了我。我跟他過去在省廳里搭檔很默契。」
似乎一下碰到了慕容雨川的軟肋,他把頭髮撓得亂七八糟,也沒想明白。「老實說,這是我最困惑的地方。」
慕容雨川插嘴道:「多虧了低調,否則,有錢的老公被年輕漂亮的女演員撬走,傳出去多沒面子。」
慕容雨川百感交集,既感激又失望,看來針對美奈子的計劃徹底泡湯。

「殺死林晶的人並不是趙海成,而是另有其人。」
陸小棠說:「我詢問過醫院醫生,來醫院辨認周宇屍體的人有他的父母和弟弟,還有一個自稱是他女友的人,叫蔡萱雅,是一個演員。我碰巧遇見了她,她跟周宇很熟,周宇出事前曾經跟她電話聯繫過。我覺得這裏面能透露出一點訊息。」
她轉回頭時,改變了話題:「你來找我,是關於周宇的自殺嗎?」
佛祖啊,慕容雨川立刻就沒了脾氣。「小祖宗,你不是要往死整我吧?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慕容雨川把兩具屍體並排放在兩個移動擔架上,先從趙海成開始,他脫掉了趙海成的衣服。趙海成體態微胖,皮膚粗糙,胸腹上有一個巨大醒目的Y形切痕,切口已經被麻線縫合起來。屍體身上的傷口與屍檢鑒定上描述的一般不二。
慕容雨川看看手錶,說:「11點多了,我們先回去吧,好好洗個澡,有事明天再說。」
「我又什麼都沒幹。」慕容雨川嘟噥。
慕容雨川非常吃驚。陸小棠沒說話,沒點頭,他是怎麼看出來的?不會默契到這種程度了吧?
「我問他,為什麼走了連招呼都不打。他說,他有急事辦。」
慕容雨川露出邪惡的微笑,軟玉溫香,就要這種感覺。現在你就算拿鞭子趕,她也不會走。是不是應該抓緊這個時機,進一步發展一下呢?
「那昨天的屍檢結果作廢了嗎?」慕容雨川問。
「你給他打電話是在幾點?」
「唐健?」
慕容雨川趕緊跑去找來了急救箱,把真野琉璃拉到她房間里,又是止血消炎,又是上藥包紮,手忙腳亂。真野琉璃看著他,大大的眼睛里噙著笑意,好像受傷的人不是她。
「我們要在這裏待到很晚嗎?」
「看到什麼?」
10月13日,星期四,21:09
真野琉璃輕聲說:「你看你現在又把我弄傷了。」
「學青蛙。」
唐健吃驚地看著物證袋裡面的小碎片,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
「誰?」陸小棠注視著他。
「吻合只能說明是同一型號的刀,但不一定是同一把刀。」慕容雨川撓著頭髮,「通過這個發現,可以為我們提供一系列的推斷。我們可以想象,趙海成10月4日那天清晨,穿戴整齊照常去公司上班,但是在半路上發生了一些狀況。」
「向右轉15圈。」
「好的。」
「雨川君……」
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隨著案件的調查深入,我想你們也跟我有同感,案情相當複雜,牽連的線索也很多。在人手不足的情況下,我個人的想法是抓住重點。我們目前還搞不清楚劉寶剛跟趙海成夫妻到底有哪些聯繫,不過趙海成林晶夫妻與周宇之間的關係則顯而易見,我們可以先從這裏入手。現在既然已經可以證明林晶並非死於趙海成之手,那麼這就變成了一起蓄意謀殺,真兇的殺人動機和趙海成為什麼要包庇兇手是兩大疑點。其次,周宇離奇自殺,自殺原因也是一大疑點。」
「屍體發光?」美奈子差點癱坐地上。
「學豬叫。」
「蔡萱雅。」女人接著說,「我是周宇的女朋友。」
慕容雨川抓住她拿著手電筒的手,對準屍體的左肩頭。「看到了嗎?」
美奈子看得渾身上下起了一層層雞皮疙瘩,總覺得背後陰風習習。https://read.99csw.com
唐健目光炯炯。
「喵。」
「喂,你瘋了嗎!」慕容雨川叫起來。
「你是說,有人溜進了他家中把林晶殺死,又偷偷調換了作案時間段的監控錄像,所以,我們沒有發現這個人的存在。」唐健說。
公安廳刑事偵查局,調查處。
陸小棠懷疑地瞅著慕容雨川:「真的?」
「你倒是事不關己。」唐健瞪他一眼,「要是出了岔子,我和小棠連養老保險都沒人給交了。」
陸小棠截住他的話:「仔細想想,她跟這起案件牽連不小呢。」
省人民醫院,太平間。
「他呀,每天睡覺前都要數一遍停放在這裏的屍體,數目對了他才能安心回去睡覺。有一天晚上,就是上個月吧……」慕容雨川用鑰匙開門,鑰匙是他從老頭兒桌上拿的,老頭兒讓唐健用二斤豬頭肉、兩瓶二鍋頭放倒了。
慕容雨川在皮肉里翻弄一陣,慢慢拔出夾鉗,放到手電筒光下。
女人揉揉紅腫的眼睛,狐疑地打量對面的年輕女孩,問道:「你是……」
「他跟趙海成夫妻的聯繫可就緊密得多了,他被趙海成收買假扮林晶的情夫,他所知道的也肯定比外人多。到底他為什麼掉下站台我們還不知道,但至少,跟趙海成夫妻的案件脫離不了干係。」
「快扶我回房間。」慕容雨川踉踉蹌蹌,邊走邊說。
「或許他當時使用的是另外一部手機,不能排除這種可能。跟兇手聯絡后,他馬上調轉車頭返回,在半路買了一把與兇器一模一樣的刀回到家中。此時,妻子林晶已經倒在血泊中身亡。他又在妻子的屍體上補了幾刀。這樣買來的新刀上就沾上了妻子的血,凌亂的刀口也容易混淆法醫的檢驗。完成這一切后,他坐在妻子身旁割斷了自己的喉嚨。整個案發過程匪夷所思,真兇的作案痕迹完全被掩蓋。」
慕容雨川點頭,道:「可是趙海成卻知道了,很可能是兇手給他打了電話,並且發照片讓他看見了兇器的模樣。」
唐健忽然覺得很丟臉。
「當然,我可是坐懷不亂。」
「領導也沒這樣說。我理解是,在不造成重大影響的前提下,暗中調查,暗中處理。」
失水又經過冷藏的屍體,皮膚肌肉會變得堅韌。慕容雨川往往把傷口撐開老大,好像撥開一塊膠皮。
面無表情的醫生掀起白單,年輕女人看了一眼,一下子癱軟在地,號啕大哭。她用力搖晃著冰冷的屍體,白單沒有完全掀起,她不知道,她抱著的只是上半截身體。
「好像是要回我家裡。」
「唔……」美奈子不由自主往慕容雨川身旁靠靠。
慕容雨川心裏一邊罵,一邊扶著牆往外走。
張凡迪脫口而出:「我現在就知道一個人。」
「啊?」
「因為呀,幾十年的工作讓他養成了一種特別的習慣。」慕容雨川煞有其事地瞥了美奈子一眼。
「你弄的。」
正在慕容雨川發愣時,她用力拽下手上的紗布,血痂被扯開,血立刻流出來,落到地毯上。
蔡萱雅好像又看出了她的心思,她說:「我跟他是真正的男女朋友,從上高中就開始交往了。我現在也是演員,不過沒有名氣罷了。你知道的那個父親是娛樂集團老闆的女人,跟周宇不過是利益關係而已。周宇為了事業,不得不委曲求全跟她在一起,其實對她沒有半點感情的。那女人也不過看重了周宇的長相和名氣,仗著自己的勢力才拴住了他。現在他死了,那個女人有來過看他一眼嗎?」
對方自我介紹道:「我是警察,姓陸。」
慕容雨川看著林晶毫無血色的臉,這張精緻而冰冷的臉像一張面具,把瀕死的恐懼與絕望深深地埋藏在凝固的表情之後。
「怎麼搞的?」慕容雨川皺眉。
「僅僅是偶然?」慕容雨川若有所思,「如果不是因為趙海成與劉寶剛同樣登陸過自殺論壇,同樣給真野琉璃寄照片,他們兩人之間根本找不出任何聯繫。」
說到最後一句話,唐健看了陸小棠一眼,然後說:「看來,小棠的調查有新線索了。」
蔡萱雅偏過頭,抑制著即將湧出的淚水。
忽然,從一扇門裡伸出一隻手,一把抓住慕容雨川,把慕容雨川嚇了一跳。
「唔……」
腹部的四處刀傷刺得也很深,穿透了小腸和大腸。這幾處傷如果治療不及時,傷者仍然會送命的。肩膀上的刀傷可能是刺偏了,從皺起的裂口邊緣和咧開的程度看看,這一刀刺得相當用力。
到底是什麼原因才會導致這種情況?慕容雨川依然想不明白。九_九_藏_書
唐健一驚:「你是說,殺死林晶早有預謀?」
「毛廳長?哪個毛廳長?」陸小棠一頭霧水。
「上個月,好像也是星期四,就像今天這樣的夜晚,他照例檢查停屍房,可是一查數,少了一具屍體。他又數了一遍,還是少一具。他嚇得不輕,趕緊找來了當天值班的一個火化工,問他,你是不是今天多燒了一具屍體?火化工一口咬定,沒有。於是,兩個人又數了一遍,還是少一具。老頭兒害怕了,猜會不會有人偷偷摸摸進來盜走了屍體,他想要報警。這時,火化工拍拍他的肩膀說,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老頭兒問,怎麼回事?火化工一本正經地對他說,你忘了把我也算進去了。」
蔡萱雅說:「沒什麼特別的意思,我太了解他了,他是蠻樂觀積極的性格,不高興時,頂多喝酒飆車,從來就沒有過輕生的念頭。再說,即便有我也能察覺出來。」
慕容雨川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如果你們那兩位法醫能夠把屍檢做得再仔細一些,我們就不用繞這麼大的彎子了。」
看見陸小棠驚訝的表情,蔡萱雅一笑:「你是不是把我當成另外一個女人了,她的未婚妻。」
慕容雨川閉上嘴巴,四周突然就靜下來,靜得讓人心慌。兩人正在穿過一條狹窄青磚的小路,一邊是殮屍房,另外一邊是荒草地。
「隨便說,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唐健而說。
蔡萱雅搖搖頭,忽然又說:「就是第二天,他很氣人。我一早上醒來,發現他不辭而別。給他打電話,他敷衍我。我懷疑他是被那女人叫走了。我當時氣得夠嗆,就想著跟他發脾氣,哪知道,哪知道,他這次一走,真的就不再回來了。」
死馬當活馬醫,慕容雨川能做的就是更加細緻地重新檢查一遍。
「那他……」
「10點鐘左右吧,他說他在地鐵,信號不好。」
唐健和另外兩名警察有點畏首畏尾,陸小棠身為局外人,反而敢隨意發表觀點:「如果不是因為她的特殊身份,單憑她和趙海成的關係,首先就應該成為調查對象。」
「那你至少是想到了一個人吧,說來聽聽。」陸小棠說。
果然,陸小棠板著臉開始教訓美奈子:「你怎麼敢跟他住一個房間,他是什麼人你不知道嗎?」
慕容雨川有口難辯,真野琉璃給他下的是死套。
不等陸小棠回答,她搶著又問:「是不是他的死有什麼蹊蹺?是有人故意害死他嗎?報紙上說他自殺,我不相信,他怎麼會莫名其妙地拋下我就走了呢?」
12:07,賓館
脖頸上的划傷能造成大量出血,但不足以致命,致命傷在左胸部。慕容雨川挑開縫合線,打開林晶的胸腔,心臟右心室撕裂,左頸總動脈斷裂,左肺葉刺穿,支氣管斷裂。這三刀中任意一刀都足以致命。怎樣的恨意才能讓一個丈夫對如此嬌美的妻子痛下毒手?
「那麼K先生為什麼安然無恙呢?」
女人同意了,但是保持著戒心。
「出事前一天他就住在我家。」
「還有人留戀在這裏工作?」美奈子戰戰兢兢地跟在他身旁。
唐健說:「你還不知道吧,她就是趙海成的前妻。」
陸小棠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很可憐。
「我想了解一下關於周宇的事。如果不介意的話,是否可以借用你一點時間。」
「你下午離開時把我推倒了,碰在茶几玻璃上划的。」
「也許這兩樁案子並沒有直接聯繫呢。」美奈子隨隨便便一說,奶吸到了底,杯子癟了。
兩個女人居然一下子就找到了共同話題,熱烈討論起來。
美奈子嘴唇開始哆嗦,手開始哆嗦,腿開始哆嗦,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哆嗦。
從內臟損傷情況看,省廳兩位法醫對趙海成自殺過程的分析和推斷準確無誤。
夜晚寂靜的能聽見掉下一根針的聲音,似乎有什麼潛伏在遠處緩慢呼吸。
慕容雨川悄悄伸手在美奈子後背一拍,美奈子尖叫一聲,撒腿就跑,跑了兩步又轉回來,一頭扎到慕容雨川懷裡,打著哆嗦。
「這個我倒沒想過。」
唐健當著眾人面發牢騷:「我把慕容雨川的屍檢結果彙報給領導,要求成立專案組。遺憾的是,這些養尊處優的老爺們不同意,他們擔心重新立案會引起軒然大|波,不好收場。所以,對趙海成殺妻、自殺的推論不能更改,之前的法醫鑒定結論照常生效。」
林晶如果在天有靈,恐怕要對他破口大罵了。
「哪……哪有呀?」美奈子說話都沒底九九藏書氣。
「警察?」女人感到莫名其妙,「你找我有什麼事?」
「看!」他的聲音壓抑著興奮。
真野琉璃平靜地看著他,手上流著血。
「好吧,我們可以先試探一下。」陸小棠說。
唐健說:「我們已經檢查過趙海成當天的手機通話記錄,沒有發現可疑的人。」
慕容雨川腦袋嗡嗡作響,完蛋了。
接下來輪到林晶了,她才是慕容雨川的重點。
慕容雨川表示贊同,大聲說:「你認為毛珍她有沒有可能……唔……」
慕容雨川說:「現場發現的趙海成使用的兇器是一把毫無損壞的刀,那留在林晶肩膀里的斷刀尖又是從哪裡來的?」
慕容雨川好奇地轉過頭,跟她一起看,看見美奈子手裡拿著一條蕾絲花邊的丁字褲。
「學狗叫。」她命令。
「……」
「他說去辦事,但沒說什麼事,而且很著急。」
「別鬧。」慕容雨川把她的手拽開,卻看見她手上纏著紗布,滲出大塊的血漬。
「聽人說,那老頭兒年輕時是一名火化工,退休之後仍然捨不得離開工作單位。」慕容雨川一邊往殮屍房走一邊說。
箱子落地沒發出太大聲音,因為砸在了慕容雨川腳面上。
「不要緊嗎,雨川君?」美奈子關切地問。
「那麼周宇自殺又怎麼解釋?」唐健說。
「對了!」陸小棠忽然問道,「周宇跟那個有錢的未婚妻住在什麼地方?」
兩具屍體身穿普通的衣服,明天清晨才會有整容師趕來化妝,林晶在上午火化,趙海成在下午。
女人說著又開始哽咽起來。
唐健沉吟一了下說:「你的推理符合邏輯,但不符合情理。你有沒有想過,趙海成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按照你的邏輯,他完全是在替兇手掩飾,自己來承擔罪責。」
「啊?」
「他們的社交圈一定很廣,這可是相當大的工程。」慕容雨川說。
「在傷口裡面,把長嘴夾鉗遞給我。」
慕容雨川突然一喊,把美奈子嚇得一蹦。「怎麼啦?」
「什麼急事?」
「我剛才就在房門外,他要是真敢對你圖謀不軌,我早就進屋揍死他了。」
「刀尖碎片。」慕容雨川說,「意想不到的發現。」
11:15
無可救藥的女人,發你們的花痴去吧!
「學貓叫。」
叫張凡迪的年輕警察接過話:「周宇就是在地鐵站出的事,打電話時也是在地鐵站。這說明他很可能跟某個人在地鐵站碰面。」
「那也許他不是讓未婚妻叫走的呢,而是真有其他事要辦。」
美奈子湊上來,看見鉗嘴上夾著碎肉,碎肉里有小一片閃閃發亮的東西。

「那劉寶剛自殺跟他的陰謀之間有什麼關係?」唐健突然問。
真野琉璃瞅著他,咯咯一笑,活像一隻小烏鴉。
他表情僵硬地笑笑。
她們來到樓外環繞假山的長廊坐下來,住院的病人們在附近步履緩慢地散步。
「喂,你有沒有……」
他從美奈子手裡接過剪刀,將縫合線一一挑開,把胸腔皮膚掀起,裏面的胸骨已經在之前的解剖時取下了。這省下慕容雨川不少力氣。
「咳咳咳,咳咳咳……你想嗆死我啊。」
慕容雨川首先檢查脖頸上的致命傷。傷口邊緣的皮膚已經萎縮,暴露出裏面的肌肉和斷裂的喉管,白色的軟骨發出微光。慕容雨川用戴著乳膠手套的手指把傷口撐大一些,確定無疑,才轉移到其他部位。
「那最終林晶為什麼又會死在別人刀下呢?既然趙海成已經有了跟妻子同歸於盡的想法,怎麼會出現另外一個想殺死林晶的人。這未免太巧合了吧?」
「你怎麼來了?該不是光為了監督我吧?」
真野琉璃的聲音從房間里傳來:「咦,我剛換下來的褲褲哪裡去了?」
慕容雨川咬緊牙關,愣是把一聲慘叫咽了回去。不會骨折吧?
「美奈子?」慕容雨川試探性地問。
「你害怕了?」
就在慕容雨川和美奈子發愣時,陸小棠大大方方走過來,把那條丁字褲從美奈子手裡拿走,丟給了正趴在門口看熱鬧的真野琉璃。
「幫我拿著手電筒,我要把肩膀上的傷口撐大。」
慕容雨川回憶起在趙海成家中看到的現場血跡,就是這幾處刺傷讓他對地板上看到的濺潑型血痕產生了懷疑,眼前看到的傷口更加印證了這種懷疑。他理應看到更加急促而驚人的噴濺形狀,就像一個盛滿水的氣球。你在上面扎一刀和在上面扎三刀,噴出的水花是不會一樣的。
唐健和美奈子吃驚地看著他,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