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美奈子正在用舌尖把粘在嘴唇上的血舔乾淨。

灶台上那捲繩子已經掛在了棚頂的鐵鉤上，邱詩嫣的頭套在繩套里，披頭散髮，雙手扣成雞爪，兩隻腳微微擺動，窗外似乎有風。

慕容雨川眼珠子幾乎冒出來。

……

慕容雨川伸手拉她，她不讓他碰自己，像兩個奇怪的敵人，在沉默中搏鬥，既憎恨彼此，又保持著默契。

慕容雨川昏昏沉沉，他掙扎著從沉睡的深淵向外爬。他的意識還在活動，混亂的思維與情感，彷彿被一格格書架分隔開來。有的格子里裝的是恐懼，有的格子里裝的是妒忌，有的裝著失落，有的裝著懷疑……

慕容雨川經過剛才一陣折騰，頭腦已經清醒了，他注視著對面熟睡的喬凱和美奈子，目不轉睛，他在心裏默默計算著時間。

如果殺死真野琉璃的人是趙天磊。那麼，在牆壁上寫下ROS的人是誰？也是趙天磊嗎？

「你差點兒害死我。」慕容雨川氣呼呼地說。

慕容雨川終於抓住她的手腕，她用力掙扎，兩人的目光偶爾相碰，飛快錯開。

邱詩嫣不依不饒：「不就是選擇一種死法嗎？我不用等你們動手，我自己動手還不行嗎？你幹嗎啊？」

傷害別人終歸比傷害自己容易。

他把對美奈子和喬凱的厭惡推到他看不見的地方，他留給自己的是理性的思考。

這些片段應該可以連接成一條完整的線索。

昨天晚上折騰那麼凶，他們依然睡著，居然沒有醒。美奈子雖然睡覺有些死，但還不至於連那麼大的聲音都沒有覺察，更何況喬凱？

慕容雨川連連後退，撞在了牆上。他定睛再看，那個人正是邱詩嫣。

死去的真野琉璃又復活了，依然光彩奪目，美得令人窒息。他聽見自己在問：「是誰乾的？」

慕容雨川呼吸急促，他不敢再看了。

他並不希望邱詩嫣感激他，他其實想對她說，當時當地，他沒有選擇，不能眼睜睜看看任何人死。

邱詩嫣帶著哭腔說：「你既然把我救了，我就不想死了，那滋味太難受了。」

在她將要和慕容雨川四目相對時，她飛快地把眼睛轉移到別處。

真野琉璃說：「我就是被這把刀截肢的。」

一柄刀子抵在他的脖頸，握刀的小手沾著刀上的血。

「告訴我是誰？誰把你弄成這樣的？」

綁架邱詩嫣的原因：她有林晶拍攝趙天磊的相片。

「你先把手鬆開。」

慕容雨川說不出好氣還是好笑：「謝謝。」

慕容雨川一凜，自己從噩夢中蘇醒時，是否也是這副模樣？

慕容雨川急切地看著她：「是誰？」

「他……」慕容雨川吞咽一口唾沫。

邱詩嫣散亂的眼神漸漸對焦在他眼睛上。

二戰時盟軍佔領奧斯維辛集中營時，數以萬計的囚徒們表現出了驚人的漠然與麻木。他們求生的慾望早已化為灰燼，那一雙雙行屍走肉的眼神永恆地定格在隨軍記者的照片里，永遠讓人觸目驚心。

殺死真野琉璃的原因：為了獲得自殺論壇真正的控制權。

正在慕容雨川冥思苦想時，腳下地面忽然顫動。他驚惶四顧，身旁林立的書架正在像多米諾骨牌一樣紛紛倒塌，不知道是從哪一個最先開始的。他東逃西竄，好幾次險些被壓到九_九_藏_書……

「不可能，不可能。」他連連後退，「我不可能做那種事情。」

說不定，夢境里發生的都是真實的，他就是殺死真野琉璃的兇手。他已經發了瘋，他已經跨出了人性的邊緣，已經沒有什麼不能做的了。

他心一動，還有溫度。

「回去。」慕容雨川說。

當她的手按在那扇門上，不經意地顫抖一下。

慕容雨川瞅著她脖頸上的血痕，胃裡翻湧，忍不住跪在地上乾嘔。

他已經不再幻想著救援，時間所剩無幾，趁著自己還有體力與精力的時候，他必須自己做出選擇。他摸了摸了褲腿，那把解剖刀還在，綁架犯居然沒有把它翻走。這是唯一的武器，足夠了。

現在，選擇遊戲又開始了嗎？他想喊邱詩嫣的名字，可是喉嚨里卻像堵著一塊鉛。

「我要看我妹妹。」

他已經顧不上害怕了，一把推開了廚房門，一個人懸在半空，面對著他。

邱詩嫣又往他身旁湊湊。

慕容雨川愣了：「什麼意思？」

真野琉璃湊上來，手裡的刀也湊上來。

昏暗中，美奈子和喬凱靠坐在一起，安然熟睡，像一幅剪影。他們彷彿沒有聽見慕容雨川剛才的叫喊，他們彷彿超然于現實，亘古不變。

綁架慕容雨川的原因：識破了綁架真野琉璃的伎倆。

喬凱和美奈子終於醒了，像兩條冬眠復甦的蛇，緩慢地舒展身體。看不出他們很舒服的樣子，好像十分疲倦，眼神也有些獃滯。

第四天，慕容雨川打了一個盹兒，睜開眼睛。

慕容雨川拽了她幾下她都站不起來，索性把她從地上抱起來回到外屋。

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大火燒焦了身體卻燒不死他，警方全城搜捕抓不到他。

女孩驚醒，開始掙扎，他捂住她的嘴，眼神中透出從未有過的寒冷，女孩的眼睛慢慢閉上。他不知道自己接下去要幹什麼。真野琉璃說得對，他只是好奇，她的身體像一塊充滿誘惑與神秘的磁石，牢牢地吸引住他。他想打開她，看到全部的秘密。

昨天清晨的一幕彷彿重演，他的心一下縮緊，直視著那扇緊緊關閉的房門。

昨天深夜，就在這個時間，她在那間屋子裡被殘忍地截肢，其他人在外面沉睡。

邱詩嫣說：「老天爺怎麼不打雷劈死你！」

他咬咬牙，走到那扇緊閉的房門前，挪開木桌。猝然，背後一聲異響。他身子一縮，扭頭，走廊里沒有人。

美奈子安靜地望著對面。她的眼神已經不像昨天那樣木然，她正在從悲痛中慢慢恢復。她看的不是慕容雨川，而是邱詩嫣。在她和慕容雨川親密時，也很少達到邱詩嫣這種程度。看那女人的神情就好像她跟慕容雨川已經相識了很久，已經可以不用背人地表達他們的愛意。

這種感覺不錯。他不想要什麼情感，就把存放它的書架推走。

綁架者的最終的目是殺死知情者，他只是採用了一種麻煩的殺人方式，這符合他自殺論壇版主的行事風格，問題的關鍵在於如何把這些片段連接起來。

綁架美奈子的原因：她的房間是藏匿真野琉璃的地方。

「讓我進去。」她堅持。

她睜開眼睛，獃滯了一會兒，眼珠緩緩轉動，開始恢復意識。

西西https://read.99csw.com弗斯的選擇——必須面對的選擇，無法逃避的選擇。

他把邱詩嫣放到地上，邱詩嫣揉著脖子，不住乾嘔。他將剩下一瓶水遞給邱詩嫣：「喝點水，能緩解一些。」

他靜靜地在腦海中把一個個斷裂的線索細緻地往一起串聯……

他邁進走廊，那扇被桌子擋住的木門緊緊關閉，似乎沒有什麼變化，其他三扇房門也都虛掩著。外面的月光透過玻璃模糊地灑在牆壁上。

慕容雨川立刻抱住她，用力把她舉起，從鐵鉤上「放」下來。

邱詩嫣眼圈兒紅了：「我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選擇這麼一個死法。難受了好半天，眼看著就挺過去了，你偏偏把我救活，你安的什麼心？」

「你愛死不死。有本事你現在再吊上去，老子肯定不管！」

就在他發愣的時候，詭異的聲音再次響起，就在身邊。

在真野琉璃屍體上和血跡中，他發現了不止一根灰白色的毛髮，他當時本能地想到了趙天磊。可是，這與他之前的推斷出現了矛盾。

「不可能，我不相信！我不可能傷害你！」慕容雨川撕扯著自己的頭髮。

真野琉璃說：「人心是一個有兩扇門的房間，一扇門通向地獄，一扇門通向天堂。而你恰好昨天晚上推開了地獄的門。」

「你這小混賬。你……」

「有人殺了我？」

他大汗淋漓，全身虛脫。真野琉璃已經消失了，但她依然能夠闖入他的夢中，狠狠地戲謔他一番，像過去那樣可惡，那樣可憐。

「他把我殺死以後截肢了，是嗎？」女孩咯咯笑了，像只成了精的小貓。

「謝謝。」

一個憎恨真野琉璃的人，一個能夠利用美奈子房間的人，一個能夠跟喬凱聯繫的人，一個極力掩飾多毛症曝光的人……

慕容雨川長長嘆息，既悲傷，又釋然。

那麼趙天磊怎樣做到像鬼魅一樣潛入房間，遊盪在五名囚禁者之間，又能不被發現呢？

「你不是想知道誰殺了我嗎？」

他留意觀察她的脖頸，第四與第五節頸椎骨之間，有一圈淺淺的血痕。

真野琉璃歪著頭看他。烏黑的長發隨著挺拔的胸脯起伏，垂落在小腹。

咳嗽聲引來了多事的小女人，邱詩嫣看見他們，發出了標誌性的尖叫。

他氣呼呼地站起來，剛要走，邱詩嫣卻抱住了他的腿。

慕容雨川想起不久前給那個同樣雙眼翻白的女孩做人工呼吸。「我怎麼這麼倒霉。」他皺了皺眉，掰開邱詩嫣的嘴，吸足一口氣，吹進去。然後，連做三次壓胸，再吹一口氣……隨著邱詩嫣輕輕一聲咳嗽，臉色開始慢慢恢復，五官也逐漸回歸到女明星的位置。

綁架喬凱的原因：知道綁架真野琉璃的真相。

一團烏煙瘴氣中傳來一連串得意的笑聲，好像貓在笑。

他來去自如，手法奇詭，布局，殺人，綁架，消失，遊刃有餘……他只在各個犯罪現場留下獨特的毛髮，那是他唯一存在的痕迹。

真野琉璃伸出白|嫩的小手，同情地撫摸他的臉：「你很喜歡我的身體，我知道，我從你的眼神中看到了，只是你喜歡人的方式有些奇特。你是不是特別好奇，像我這麼漂亮的身體，裏面又會是什麼樣子的？」

慕容雨川檢查她的肩膀，九_九_藏_書她把上衣褪下，她的肩膀同樣有兩圈淺淺的血痕。她接著褪下裙子。

黎明的冷光從窗戶照進走廊，在牆壁間折射，些微流進幽暗房間，淡化了黑暗。

美奈子的舌尖嘗到了一股腥甜的味道，乾涸的喉嚨本能地把那股液體吸進身體，感覺居然很受用。她已經多少天沒碰葷腥了？

「是誰乾的？」

「你，你，你在幹什麼？」她滿眼恐懼地看著美奈子。

他沒有全部告訴喬凱，他並不完全相信他。

伴隨著對一起起由自殺論壇引出的謀殺，灰色毛髮就會不停地出現在死亡現場。這是為什麼？它們之間是通過什麼聯繫在一起的？趙天磊？難道所有的謀殺都是趙天磊完成的？為了掩飾，為了報復？

在慕容雨川神思飄蕩中，時間慢慢推移。

解剖一個人，還是一個活人，為什麼所有人都不曾聽見？

他壓抑著內心的恐懼，走上前摸了摸邱詩嫣的屍體。

美奈子解了手，從廁所出來，走了幾步又站下。她緩緩轉身，漠然的目光落在那扇緊閉的房門上，她空洞的眼睛一眨不眨。

他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隨便邱詩嫣在身邊撒嬌獻媚，吸引他注意。偶爾，跟美奈子目光相碰，他眼神冷淡，沒有時間去體會她的心思。

那具被燒焦的屍體策劃出一幕幕詭詐的謀殺案？

一個人正小心翼翼跳過一個個翻倒的書架，向他走來。

慕容雨川一把把她拉起來：「是誰？」

真野琉璃的屍體就在裏面。

清晨，中午，下午。

女孩吃吃地笑了：「我跟姐姐誰更漂亮？」

連慕容雨川都不得不承認，他們相依相偎的姿態如此和諧，宛如一對深深眷戀的愛侶。

黑暗的記憶似乎隨著真野琉璃夢囈般的話語逐漸清晰——他抱著沉睡的女孩，走進那間幽暗的房間。女孩的身體像小貓一樣溫暖，床板上的刀讓他興奮不已。

他全身汗毛霎時炸起，一個影子在廚房門的玻璃後面晃動。

「到底是誰？」他忍不住抓住女孩肩膀用力搖晃。

強烈的妒意湧上慕容雨川心頭，他現在想殺人，殺誰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怎麼殺死我的？」

她用力一推，門沒動。

邱詩嫣找來布條，笨手笨腳地給慕容雨川包紮受傷的手，不住地咂嘴：「咬得這麼狠，你怎麼不跑？這女孩兒屬狗的嗎？是不是得了狂犬病啊？」

肩膀有些麻，邱詩嫣像塊膠皮糖，學著美奈子的樣子枕著他的肩膀睡著了，脖子上還留著一圈紫色的瘀痕。真不知道一個絕望自殺差點就死了的人，怎麼還能安心睡覺？

美奈子這才發現慕容雨川手背上全是血，連她被抓住的手也滿是血。她用另一隻手擦擦嘴角，手上也沾了血。

「幹什麼？你還想找打是不是？」

他當時情緒惡劣，來不及細想，現在他必須重新面對這個令他震驚的事實。

毛髮暗示你，他就在你的身邊，你卻看不見他。

他曾經問喬凱，為什麼綁架者開門進入房間時，所有人都不曾覺察？推斷是，綁架者在五個人當中。

他瞥一眼廁所牆壁上的「ROS」。

「為什麼不可能呢？你能解剖別人，為什麼不能解剖我呢？」

真野琉璃被選擇了刀，邱詩嫣被選擇了繩子。

他們僅剩的食物和九_九_藏_書水至多還能堅持三天。他們即將面臨真正的折磨，在飢餓與乾渴中越來越衰弱，求生的慾望也隨之消退。

慕容雨川想想腦袋上的傷，還有脖子，現在是手。陸小棠跆拳道黑帶都沒把他打過這麼慘。

邱詩嫣說：「如果……如果我們能活著出去，以後我演的電影你都免費最先看。」

「裏面不是你妹妹。」

愛情原本就是不可思議的東西，沒有道理，沒法苛求。

他驚叫，驀然睜眼。沉沉的黑夜懸浮在上方，彷彿幽深的海底。

他把手伸向了旁邊的邱詩嫣，他要像對待真野琉璃一樣對待她。這個神經質的女人不是一直都猜測誰才是兇手嗎？

真野琉璃忽閃著眼睛。

他推開廁所門，廁所里沒人。

他猛然坐起，房間里除了喬凱、美奈子和他，沒有第四個人。邱詩嫣不見了。

美奈子筋疲力盡，卻又不甘心認輸，她沒想到自己居然咬住了慕容雨川的手。她從來都沒有做過這麼粗魯的事情，這是她第一次咬人。她咬住就不鬆口。她充滿怨恨的大眼睛狠狠盯著慕容雨川，她用犬牙狠狠咬進他的手背，她能感覺到慕容雨川的肌肉用力抽搐，她感到一種報復的愉快。

「你在幹什麼？」真野琉璃問。

邱詩嫣已經失去知覺，扭曲的五官充滿痛苦。

真野琉璃狡黠地一笑，脫到一|絲|不|掛。她從衣裙中走出，站在慕容雨川面前，她的大腿根部同樣有兩圈血痕。

慕容雨川沒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告訴喬凱，他的表情看上去十分自然，證明他的確不知道。現在有的是時間，思考問題無疑是打發無聊時光的辦法。況且，有些問題他必須考慮清楚。

他站起身，喬凱和美奈子依然在沉睡。

他頓時僵硬，真野琉璃拖著巨大的歐式蓬蓬裙，來到他面前，她揚起精緻的小臉瞧著他。

今天，他在檢查真野琉璃屍體的時候，還有其他發現。

隨著液體越多地流進嘴裏，她漸漸開始猶豫，她是不是咬到了動脈？這樣想著，她被液體嗆到了。

喬凱和美奈子仍然睡著。要不是能聽見他們輕微的呼吸，慕容雨川還以為他們已經死了。

她越說越氣，揪住慕容雨川的衣領使勁兒搖晃：「你們不就是嫌我死得太容易，覺得還不夠好玩，非得一點一點親手把我弄死才心滿意足？來呀，來呀，來呀，你現在動手，老娘都接著……」

……

真野琉璃同情地說：「在你隨隨便便的外表下，原本有著超常的意志力，所以你才能出色地完成法醫工作。你就像走鋼絲的人，在人性的邊緣搖擺，卻又能如履平地。不幸的是，我們落入了無法逃生的絕境，連驕傲的你也不得不面臨西西弗斯的選擇。終於，你崩潰了，你在心靈中牢牢控制的魔鬼被釋放出來。看到喬凱了嗎？其實，你跟他就像鏡子裡外的兩個影像。你們完全相反，卻又驚人相似。」

邱詩嫣心有餘悸地對慕容雨川說：「我現在反倒覺得那個日本女孩最危險。我發現她長得很像哪部日本恐怖電影里的角色。」

她有點兒發傻，好像才意識到自己剛剛乾了可怕的事情。後來喬凱來了，把她拉走了。

邱詩嫣感激地點點頭，她往慕容雨川身邊湊湊，小聲說：「我知道，你九九藏書肯定不是兇手。」

真野琉璃眨了眨眼睛，慕容雨川在她大大瞳仁中看見了自己驚惶的面孔。剎那，像被一道閃電擊中。

「你可不可以扶我一把。我腳軟。」

「有人殺了你。」

還有前天晚上，為什麼真野琉璃被從自己懷中抱走時，自己毫無覺察？

每個囚禁者都已經習慣了新的環境，他們表情安靜，無視於即將到來的災難。囚籠之外的人假如看到，會覺得難以置信。在地中海的馬爾他島有一座十七世紀建立的監獄城堡，用來囚禁犯罪的貴族。曾有一位伯爵被教皇囚禁在不足三平方米的黑屋中，度過了11年，最後老死在囚房中。很難想象他在這11年中是如何煎熬的，這就是人類可悲的適應能力，苦難中的人逐漸習慣了苦難。他們的可悲在於忘記了痛苦，沒有痛苦也就無所謂希望。

第三天，還是第四天？彷彿已經與世隔絕。

美奈子咬得更用勁，她已經徹底要做一回小潑婦了。連命都朝不保夕，要那些矜持與做作有什麼用？慕容雨川仍然不鬆手。兩個人僵持不下。

他撥開擋在邱詩嫣臉上的頭髮，扭曲的表情讓他吃了一驚。他忽然發覺，憋成紫紅色的五官在微微抽搐。

「不行。」

慕容雨川抬手給了她一耳光，一把推倒在地。

慕容雨川一開始震驚，幾乎就要鬆開她的手。然而，他看著美奈子，眼中的惱怒慢慢沉靜。他的手攥得更緊。

美奈子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前，顯示出罕見的倔強。

真野琉璃眯縫起漆黑的大眼睛，漾出妖異的微笑。

也許，在美奈子的心靈深處，她的初戀，她真正嚮往的人就在身邊。

儘管他還不能找到完全把這些片段聯繫起來的共同點。但是，他發現了一個驚人的關係：灰白色的毛髮，The Choice Of Sisyphus（自殺論壇）。

她看見一隻手拉住了門把手，回頭，看見了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心臟抽搐。

他伸手去摸，似乎只是輕微的划傷。

他聽得頭皮發麻，覓著笑聲傳來的方向望去。

她試探著向前邁出一步，再邁一步，彷彿有一個很恐怖的東西潛伏在前面，她萬分恐懼，卻又不能抗拒。

他把昏迷的女孩按在木床上，刀子插|進了女孩的身體。他把拆解的屍塊按照各種美好的想象排列出不同形狀，呈現出另外一種美妙，宛如達利的超現實作品。他心中的魔鬼像作惡得逞的小孩心滿意足，趁天使還未蘇醒，他手腳麻利地把頭顱和四肢扔到樓下，連同那兩把沾滿鮮血的刀。之後，他夢遊般回到外屋，繼續睡覺，等待天使醒來，忘記罪惡……

他摸到了牆，在他和牆壁之間是水泥地。邱詩嫣就喜歡擠在這個地方，向自己獻媚。他又摸了摸另外一邊，依然是空的。

如果喬凱依然是過去的喬凱，美奈子是絕對不會選擇慕容雨川的。即便現在，在這個單純的少女心目中，到底對喬凱懷著多少恨意，多少懷念，只有她自己清楚。

「夠了。」慕容雨川叫起來。

當她睜開眼睛看見自己兇惡的模樣，會露出怎樣的表情？那一定很有趣。

灰白色的毛髮、The Choice Of Sisyphus、自殺論壇真正的操縱者、囚室、真野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