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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人體盛

第四章 人體盛

一剎那,他彷彿被雷電擊穿了身體。
「不想帶我去就算了。」
「省省吧,你不嫌丟人,我還嫌。」歐青仁丟下一句,轉身就走。
「你就是為了讓我看她的慘相,出你的氣,所以把她排擠到這個地步。是不是?」他兇狠的目光彷彿要殺人。
「他是為了他自己!」莊園園急了,「我非要給他顏色看看不可。」
他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名藝妓就是藍香琴。
晚上,他們去她家做晚飯。藍香琴問月月:「如果媽媽給你帶來一個弟弟或者妹妹,你願不願意呀?」
「你相信我,我沒騙你!」
他當時覺得這樣戀愛挺好——浪漫,神秘,欲罷不能。
戴眼鏡的男子似乎向這個方向瞟了一眼,像兩道光一閃而過。
等他猶猶豫豫開始第三遍畫腦袋時,一抬眼,忽然看見藍香琴已經站在眼前,他心臟病差點兒發作。
藍香琴說:「我為我的不辭而別向你道歉。」
他定定地看著藝妓。不知是感知還是怎的,藝妓忽然睜開眼睛,一眼就看見歐青仁。
他看了看手錶,時間還來得及,但他必須抓緊。
為此他高調運作,大排筵宴,遍請社會各界名流、政府友人前來捧場,藉此鞏固、拓寬自己的人脈。
人民公園。
他舉起酒杯,使盡全力摔在桌上。
他有意繞過她。她走上前,擋住去路。
崩碎,四濺……
「真是一群無聊的人啊。」他自言自語,「別人的悲劇對於你們來說真那麼有趣嗎?」
「那你呢?」莊園園問。
歐青仁沒有拂袖而去。藍香琴帶給他太深的傷痛,已然把他變得懦弱了。他讓莊園園打他,莊園園打他幾下又覺得不過癮。
歐青仁直直地盯著庄瑋。
他們坐在一個漆著綠漆的長椅上看報紙。
一個人問:「我萬一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身體,她不會叫吧?」
第三種版本:發現屍體的頭天晚上,有人在傍晚時分來公園散步,在後山看見一團橘紅色的光,像一個圓盤的形狀,同時那個方向傳來女人的呼救聲。然後,那團光就朝著目擊者的方向飄去,女人的哭聲也越來越大。籠子里的動物們同一時間紛紛跟著嚎叫,目擊者嚇得掉頭就跑。第二天,女人的碎屍就出現了。
他一把揪住她,怒不可遏:「這就是你導演的一場好戲?」
無論什麼理由,都不能成為出賣自己的借口。人活著沒有尊嚴,再漂亮的皮囊也遮掩不了卑賤。他只當自己瞎了雙眼。他發誓永遠不再見她。想起她,他都覺得噁心。
哪有在這種地方讀報紙的?他冷笑。
11月9日,星期三,16:13
「誰讓你跟著我的?」歐青仁沒好氣地說。
他心驚,問:「我哪裡惹你生氣了。」
之後,歐青仁借口起身,匆匆離開包房。
最後,剩下兩個。
他沒有回頭看藍香琴的表情。他有更難聽的話沒說出口。
這時,莊園園說:「這一位是我們這裏最受歡迎的女體盛藝妓。可別小瞧了人家,她還是大學生哦。」
莊園園笑了:「放心動筷子吧,她不會不讓的。『女體盛』顧名思義,就是盛食物的餐具,餐具怎麼會反對客人吃飯呢?」
歐青仁換了一個方向。
靠近藝妓頭部的人說:「她長得還真漂亮啊!怎麼閉著眼睛呢?」
難道僅僅是錯覺?
這一次不是躲在畫室遠處的角落裡。這一次,藍香琴就坐在眼前,以從來都沒有過的近距離,而且,只給他一個人當模特。
她說:「你要還手,不還手有什麼意思?」
酒過三巡,庄瑋招手,鄰桌一位西服革履,30歲左右的年輕人畢恭畢敬地走來。
他讓女人坐在自己腿上,女人的頭歪向一邊,依然沒有反應。
這兩天遊客暴增,他們都想瞧瞧兇案現場。
他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有什麼地方吸引她。他對她很少溫存,氣極時還https://read•99csw•com動手打她。是不是這樣反而刺|激了這位膩煩了阿諛恭維的闊小姐?
莊園園有些心虛,爭辯:「我就是想讓你看看她是怎樣一個人。」
歐青仁站住:「你爸爸是黃老邪?擺八卦陣嗎?」
女人應聲,匆忙提起褲子,忘了沖水就跑出去。
今天來之前,她特意帶著歐青仁去專業酒行買了一瓶30年陳釀茅台,莊園園還特意囑咐:「青仁,萬一我媽問你,可千萬別說是我掏錢買的,就說是你自己買的。」
「當然不會。這可都是我們餐廳千里挑一的少女喔。經過嚴格的訓練才能成為合格的女體盛藝妓,她的任務就是要完全服從客人。」
藍香琴第一次發那麼大脾氣。她把歐青仁趕出門外,說:「從今以後都不許你來,這個家不歡迎你!」
他聽見衣服悉索的聲音。隔著一道薄薄的三合板,她就坐在他的身旁。比起日復一日無聊乏味的工作,現在的感覺就像在天堂里。
他掃視著那些遊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喝水的,聊天的,嗑瓜子的,抽煙的……他在腦子裡一個個過濾這些人。
第二種版本:多年以前,熊池裡突然少了兩隻熊,一公一母,從那以後,獨自來公園遊玩的人就經常莫名其妙地失蹤。這一次出現人頭后,公安局搜查了整個熊舍,發現了一個爪子刨出來的黑洞,順著那個洞爬下去,是一個地道,通到一個不知哪個朝代的古墓里。墓穴很大,裏面堆積著人的骨頭,還有衣服、皮鞋、手錶等東西。據猜測,人骨很有可能屬於當年那些失蹤的人。警察們在墓穴里發現了另外一個地道,地道一直通到海邊一處石崖下面。可是,卻始終沒有發現那兩隻熊的蹤跡,不知道逃到哪,也許進了市區也說不定。
他不知所措。
在一個月後的某一天,他中午照常給藍香琴打電話,溫存幾句,問她晚上想吃什麼,他下班去市場買。
月月摳著嘴角,問:「能吃嗎?」
香味劑在空氣中飄散,進入他的鼻腔。
所有人都嚇傻了。只有藍香琴超然物外,毫無反應。
「誰跟著你啦?我站著沒動。是你自己轉回來了。」歐青仁掉頭往回走。
莊園園畏縮著吞咽一下:「我承認,是我去學校領導那兒反映她不合格。本來嘛,模特就應該像模特的樣子。她以為自己長得漂亮就可以偷懶?坐在那裡出神發獃,還忍不住偷笑,把課堂都攪亂了。我反映意見有什麼不對?」
她接著說:「我丟了美院的工作。我沒有學歷,只能去私營廠做女工,憑那點兒收入很難養活我和月月兩個人。何況,月月眼看到了入學的年紀,我想攢錢供她念書,我不想她像我這樣。」
他並不知道他們最終的目的是什麼。她也不知道。兩個人既像夫妻又像情人一樣生活,連做|愛也像偷情一樣。
自從幫助藍香琴把生病的月月送進醫院,美人對歐青仁的態度發生了根本轉變。她約歐青仁去她住的地下室吃飯,經常還會往他手機里轉發一些有趣的簡訊。
遊客里並沒有值得懷疑的。
「你……你……」
歐青仁沒接話,他的神思開始飄忽。
他被充滿胸膛的怒氣頂著,大步穿過鵝卵石路的小徑和仿古拱門,不辨方向地飛快向前走。
他姿態誇張地向女人鞠躬。
莊園園向那些人誇下海口:「讓你們享受一下這個餐廳最豪華的特色佳肴,包你們終生難忘。」
藍香琴猶豫了好半天,才說:「你看見我沒穿衣服,我會難為情。」
佐川一政跪在鐵床前,用鼻子嗅著躺在床上一|絲|不|掛的女人。一邊嗅一邊看她的反應,她沒有反應。
一個身影急匆匆走進。
他問:「你怎麼沒帶月月來?」
終於來了。他趕緊把門鎖上,然後屏住呼吸。
所有人都充滿期待。
他終於又看見了藍香琴的身體。九_九_藏_書
比較著名的版本有三個。
眼鏡男子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
一家家人扶老攜幼,駐足在熊池欄杆外,戰戰兢兢往下張望,猜測哪一隻熊叼過那顆女人頭。
歐青仁隨其他人的目光望去,那的確是一張精美絕倫的臉。
或早,或晚。
他穿著普通,從遊樂場方向沿環形山路悠閑走來,像每一個閑極無聊的市民。
說的真動聽。
他笑了:「我只會畫哆啦A夢。」
「我回家。」
藍香琴內疚地幫歐青仁擦衣服,歐青仁連忙搖手:「不礙事,不礙事。」
「青仁,青仁——」
看見歐青仁氣得青紫的臉。
他遠遠看見熊池對面的山坡上人影晃動,有的似乎還蹲在地上尋找什麼。
「為什麼?」
歐青仁莫名其妙,想了3天,然後來找藍香琴:「我終於想明白了。」
然而,她沒有絲毫反應,連眼淚也幹了。
藍香琴又好氣又好笑地瞪著他:「我想讓你畫得更仔細。」
他們相視而笑,他驚奇地發現,他們彼此之間已經產生了超越官能的感知。他能清晰地聽見她的心跳、她的呼吸,甚至她轉瞬即逝的心念。她似乎也如此。是因為他留在她體內的記號嗎?他不得而知。
「只許看不許碰啊。」莊園園提醒。
「你——」莊園園氣得直蹦,沒想到這時候歐青仁居然不配合她。
歐青仁冰冷地瞅著她。
少女幾乎靜止不動地躺在特製的船型餐桌上。身體周圍裝點著絢麗的花瓣。在少女身體上,按照三點的位置擺放壽司、生魚片、水果等各種色彩鮮艷的食物,既暴露,又能恰到好處地遮掩。
他自我介紹:「初次見面。我叫佐川一政,請多多關照。」
在一群紅光滿面,舉止緩慢的長輩中間,歐青仁渾身不自在,好像掉進雞窩裡的鴨子。為了莊園園的面子,他只得硬著頭皮死撐。
他興奮得幾乎要叫起來。
他暗自吃了一驚。
只有歐青仁死死盯住藍香琴的眼睛。只要她反抗,他就跳起來,帶她走,帶上月月,永遠離開這座城市。
11月8日,星期二,22:31
藍香琴臉一紅:「那你就畫哆啦A夢。」
門外再次傳來擦擦的腳步聲。距離上一個人來已經過了20分鐘。他把隔間門微微推開一條縫隙,用一隻眼睛向外瞄。希望這一次不要令他失望。
莊園園說:「是,我今天有意讓廚師選她。我就是想讓你看看她到底是怎樣一個女人。如果你執意喜歡這樣的女人,我無話可說。」
她在電話里像往常一樣說話,然後習慣性地吻了一下話筒,歐青仁能聽見。
歐青仁猶豫了一下,說:「我要去上次去的那間。」
藍香琴說什麼都行。
歐青仁倒不是對房間牆壁上那些筆調清雅,色彩明艷的古典和服女子有多麼著迷。他對繪畫藝術也沒有什麼鑒賞水平。可是對他來說,這間屋子卻有著一種別樣的感觸。
他只是沒想到一切都有終止的一天。
他們在一扇窗后,在屬於自己的房間里恣意放縱,擁抱親熱。歐青仁把她壓在畫板上,哆啦A夢的腦袋在汗水中漸漸模糊……
儘管所有景物都是人工製造,不仔細辨認依然可以達到心曠神怡的效果。歐青仁稍微分神,就走迷了路。好容易走過人工庭院,抬頭看見莊園園站在面前。
庄瑋接著說:「也是小女正在交往的男友。」
她穿著歐青仁為她買的那件粉色碎花雪紡連衣裙,風姿綽約地站在那裡,背對夕陽。
酒店一層完全仿照日本江戶時代的庭院風格設計——日影遠山,潭水木橋,櫻樹掩映,落花如雪。
婦女打兒子打得正起勁,邊打邊罵:「敢再瞪我一下試試!再瞪,再瞪,你還瞪!」
他溫柔地攬住女人的腰,把她抱起。女人的兩條腿留在了床上。
藝妓先是震驚,緊跟著湧出了眼淚。
就在那天晚上九-九-藏-書,歐青仁像往常一樣來到地下室。她已經帶著月月離開了。歐青仁找到房東,房東說,她上星期就提出了退房。
他立刻轉身,沿著來路的方向返回。
「切。」莊園園嗔怪,「你手裡摟著一個,眼睛還得看著一堆嗎?」
很快,各種版本的真相在街頭巷尾風傳。訴說者往往在結束時補充說明,我朋友的親戚在公安局工作,這是他親口告訴我的。
莊園園一貫喜歡標新立異,她得意洋洋地介紹:「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女體盛,諸位上眼吧。」
「帶你去,為了補償我爸犯的錯,今天你說了算。幹什麼都行。」
之後不久,一個周六下午,他在電話里推了莊園園的約會,計算著時間,等傍晚藍香琴下班後去她家。沒想到,藍香琴意外出現在他家門口。
她傷得他那麼深,到頭來只說這樣一句輕描淡寫的話。
誰知道呢,也許真的很有趣。也許生活本來就可以變得有趣。
他像大男孩一樣跟月月玩鬧,卻不知道,藍香琴站在他身後,怔怔地望著他。
「上次,哪間啊?」
在那樣一個夏末秋初的午後,天氣依然炎熱。窗外草綠花紅,哈巴狗躲在草叢裡吐舌頭,頭上飛舞著大眼睛的蜻蜓。老人們在打牌,穿開襠褲的娃娃到處跑……
歐青仁冷笑。
「我不能帶她來。」
等兩位日本廚師推進一個裸體少女時,所有人大跌眼鏡。
他只好又畫了一個圓圓的腦袋。擦掉,又問:「你真要讓我畫?」
這時,熊池那邊傳來一個孩子的哭鬧,一個矮胖的婦女不知道為什麼打起了孩子。
「嗯。」藍香琴就像在美院畫室里那樣一動不動地坐著。
莊園園四下瞅瞅壁畫:「這些女人畫得也不怎麼樣。眼睛小小的,連身材都沒有。」
他支著畫板,用鉛筆在畫紙上勾了一個哆啦A夢的腦袋。覺得不妥,擦掉,他問:「你真要讓我畫?」
與藍香琴的嫻靜平淡不同,莊園園喜歡危險和刺|激。他還記得,她所謂的「驚喜」就是身穿皮衣,手持皮鞭,叉腰站在他面前。衝著目瞪口呆的他宣布:「我是女王。」

他沒想明白原因:「你給那麼多人當模特都可以,為什麼我去你就不讓?」
「就好了。就好了。」
天黑了。
你為什麼之前不告訴我這些?他在心裏質問。
那個女人果然拉了拉他所在的隔間門:「又壞了嗎?」那個年輕的聲音嘟噥著走進隔壁。
歐青仁點一點頭:「你回去吧。他們都等著你呢。」
她說完洒脫地走了,留歐青仁一個人木立原地。
然後,他不緊不慢地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精緻的塑料瓶,伸進馬桶,裝滿一瓶尿,蓋緊瓶塞,用衛生紙把外面擦凈,放回口袋。
藍香琴說:「我今天下午請了假,回來得早。」
她周日不工作,通常帶著月月逛公園,或者去海邊。只有那些地方不用花錢。歐青仁加入后,母女倆的周末生活變得豐富起來。月月第一次坐了雲霄飛車,吐得一塌糊塗,把歐青仁買給她吃的必勝客又還給了他。
生日宴會選在北海道餐廳最大一間包房。五個長條咖啡色餐桌呈梅花形排列,上面錯落有序地擺放著各種鮮艷精緻的日式佳肴。
歐青仁當時想做的只有一件事,狠狠扇藍香琴一頓耳光。這不是他深愛的女人。
他發了瘋似的一遍遍撥藍香琴的手機號,沒人接。他給她發簡訊,沒人回。他到美院去找她,被告知,藍香琴已經辭職了。

耳目靈通的人直接往山上爬,尋找埋屍塊的地方。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分析兇手身份,作案過程。
這時,聽見外面有一個女人喊:「可欣,完事兒沒有。都等你了。」
——弗洛伊德
歐青仁將禮物交給莊園園母親時,那位半老徐娘對禮品沒太在意,對歐九-九-藏-書青仁的態度倒是比較友善。歐青仁女人緣一直不錯,不分長幼。
「我本來對你還感到些許抱歉的。你這個歹毒的小賤人,真是罪有應得,你說是不是?」
說完,他抬腳就走,頭也不回地拋下最後一句話:「以後不要再穿那件裙子,那不是給你穿的。你不配。」
他的心快樂得差點從嗓子里跳出。
歐青仁用力吸氣,避免大腦缺氧。
莊園園歉疚地看著他,在桌子下面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
他很難想象,面前這位女神般優雅的女人與昨天赤身裸體的是同一個人。
莊園園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被庄瑋用嚴厲的眼神制止。他接著讓李新宇給在座的客人敬酒。經過歐青仁時,李新宇有意跳過他。歐青仁原本難堪的臉色已然氣得發青。
他咒罵,他憎恨,他哀求。統統沒用。他的一切表現都不過是獨角戲。
適當的遮掩反而更能激發觀者的好奇欲。
「你爸爸才是黃老邪。」莊園園走過來挎住他的胳膊,「別生氣啦。我不是出來陪你了嗎?走,我帶你去其他房間吃壽司,就我們倆。」
那件連衣裙很配她,她卻很少穿。她通常把連衣裙疊好放在箱底,偶爾在家裡穿,照照鏡子而已。
客人們紛紛舉起筷子,既新奇又刺|激,但是瞅著少女,又有些難為情。
11月8日,星期二,20:03
只有莊園園仍然每天雷打不動給他打電話噓寒問暖,完全沒有覺察到他的傷心。他沒有再搪塞她。在他最迷惘,最空虛的時候,這個大大咧咧的北方女孩,展露出了全部的優點。他忽然發現,自己前所未有地愛上了她。他對她表現出罕見的熱情,他開始容忍她的任性,開始學著溫柔體貼。他把跟藍香琴在一起學到的浪漫統統用在了莊園園身上。
羅炎麟把目光從他們身上移開,繼續望著盤山路。熙來攘往的遊客陸陸續續上山下山。他微微皺眉,剛才他忽然產生的異樣感是怎麼回事?
他自言自語,又像在對某個人說話,可是面前沒有人。
也許莊園園忘記了,歐青仁第一次來這家餐廳就是在這間房。當時,莊園園也在場……
她氣得也不輕,說完話抬腿便走,走兩步又停住,忍著沒讓眼淚流出來。她說:「歐青仁,就算你依然選擇那個女人,我也不怪你,你可以離開我,我還是我。需要我時,你還可以回來找我。」
她用小指尖把眼角的淚撣去:「我知道,你肯定會看不起我。與其那樣,不如我儘早退出,還能給彼此留下一段美好的回憶。」
他的眼睛眯縫起來,伸手從桌上拿過一把刀……
她驚人的美貌再次震撼了歐青仁。
那個悠長而難忘的午後,他們做了一千遍相同的動作……
他的戀愛一下子從古典跨越到超現代。從淑女變成了妖女,回想起來,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庄瑋對客人們說:「這位是早稻田大學金融管理專業的博士研究生李新宇。現在做我的私人助理,兼管酒店財務。」
一天,藍香琴鄭重地對他說:「以後不許你再去美院。」
那天,莊園園在北海道餐廳做東請同學吃飯。有男,有女,還有外國人。歐青仁作為莊園園的男友參加。
「你不用埋怨莊園園。」藍香琴說,「是我自己去找她,求她在酒店裡為我安排一份工作。原本只想做服務生,但是聽說做女體盛會有那麼高的收入,甚至比在美院做模特賺的還要多得多,我動心了。」
「畫滿浮世繪美人圖的那間。」
歐青仁攥緊拳頭,難以抑制地哆嗦著。
此話出口,在座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特別是剛才那幾個向歐青仁示好的人。
……
不到一個月時間,他們就進入到熱戀階段。
在那天之後,一切都超過了原先的預想。
佐川一政坐在衛生間的抽水馬桶蓋上。狹小的空間讓他感受到回歸子宮的陣陣戰九*九*藏*書慄的愉悅。
莊園園眼睛很大,身材很好,這是她的優勢。
「我想讓你幫我畫張畫。」
庄瑋不以為然,裝作不知。
歐青仁無語了。
他只想知道為什麼。沒有人回答。山盟海誓的愛人轉眼間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來。他第一次見識了女人的善變與殘忍。

剩女民警倒是很進入角色,從幼兒園聊到了上警校,從個人愛好聊到未來理想,從人生觀聊到血型星座。聊來聊去,她意猶未盡,乾脆問羅炎麟周末有沒有時間。
他抱起月月說:「來,我們去划船。哎呀,別揪我耳朵……」
歐青仁拂袖而去。莊園園跟出來,攆上他。
於是藍香琴的地下室照常歡迎歐青仁。歐青仁沒有再去美院。對於這一點,他心裏時常感到惋惜,但是沒敢告訴藍香琴。
莊園園忍不住笑了:「走那個方向是去衛生間。」
他聽見女人跑遠了,迅速推開隔間門,閃身進了隔壁。他從身後帶上門,鎖緊。心滿意足地吸一口氣,把女人留下的香氣努力吸進自己的身體。

「嗯。」
第一種版本:女人給一個大款當二奶的同時背著大款又和一個留學歸國的富二代搞在一起。後來兩人感情逐漸升級,準備結婚。男方帶女人回家見父親,女人驚訝地發現,未來的老丈人竟是包養自己的大款,兩人無比尷尬。之後不久,大款暗中僱人把女人做掉了。
這是他第一次同莊園園的父親同桌吃飯,庄瑋始終沒有看他一眼。他心裏清楚,庄瑋反對他和自己女兒交往。設身處地站在庄瑋的位置想想,他也不願意把自己女兒嫁給一個整天擺弄屍體的人。因此,他從來沒有登過莊家的豪宅。倒是莊園園窮追猛打,不離不棄。
他走著走著,距離熊池越來越近,他越走越慢。
歐青仁面無表情緩緩點頭。
等等,還有一個。個子很高,戴黑框眼鏡,風度翩翩。好像正跟身旁的女人談情說愛。那女的長相可真是讓人不敢恭維,那男的是怎麼看上她的?
犯罪的原因淵源於原來就存在的,伴隨著自己,願意受到懲罰的欲求。
她拉歐青仁的手,被歐青仁使勁兒甩開。歐青仁幾乎是在吼:「你有男朋友了為什麼還找我來?」
這可愛的尤|物,從頭到腳都香噴噴的。
「你很恨我是不是,你想把我交給那些警察是不是?」
隔天,歐青仁下班,屍體加工廠門前照常有人等他。但不是莊園園,是藍香琴。
莊園園急忙說:「那是我爸認可的,我可沒認。我從來沒承認過跟他是那種關係。」
李新宇彬彬有禮地向客人們鞠躬。
羅炎麟跟女警假扮成情侶,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話,目光卻在四周遊客身上來回遊弋,特別是那些單獨走動的人。
因為老闆千金挨在他身旁,他成為很多人關注的目標,有些頭腦靈活的人還給他敬酒。
「那是去廚房。」
今天是庄總50歲生日。
他笑了:「祝你事業有成,美貌永駐。」
他當時傻在了那裡。
他說:「我喜歡你。雖然你胖,但是你的胸很美。」
莊園園氣喘吁吁追上來。
就在他逐漸習慣莊園園時,命運卻再一次跟他開了個殘忍的玩笑。
「你爸這麼做也是為了你。」
「不行!我們一起回去。我要公開宣布咱倆的關係。既然我爸他不給我留面子,我就誰的面子都不給。看到最後誰難堪。」
女人獃滯的眼睛凝望天花板。
莊園園死說活勸把歐青仁拉到明珠酒店。酒店一層是專營日式料理的北海道餐廳。莊園園的父親就是這家酒店的老闆,兼任Y市餐飲服務協會會長。
莊園園瞧得發瘮,連忙說:「她干這份工作跟我可沒有關係。是她親自來找我,要我幫她在酒店裡安排工作。聽說做女體盛藝妓錢賺得多,她就主動要求干這個。她就喜歡干脫衣服的工作,我為什麼要阻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