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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迷鋸

第七章 迷鋸

他首先用滑鼠點中了眼眶部位,資料庫自動列出最相似的十幾雙眼睛,以供選擇。
「還有。萬一你剛才說的話讓陸小棠聽到了,後果……」
慕容雨川說:「用這種方式殺人,必須具備兩個前提。第一,兇手具備相當的醫學知識,熟悉醫療儀器。所以才能通過這種方式殺死被害人。第二,被害人必須不能反抗。她只要稍稍反抗,就沒辦法把針頭準確扎進靜脈。」
慕容雨川一怔。
「我倒是聽說過。」鍾慶順點頭。
他啟動五官資料庫,分為眉毛、眼睛、鼻子、嘴、耳朵五個單元。
身份:受過中等以上教育。有穩定工作,極負責任。偏向醫院行業,外科,獨身。
所有人都是一驚,尤其是鍾慶順。
羅炎麟難得會心一笑。他對王樹林說:「這種價格昂貴又複雜罕見的工具,不會是普通人隨意能夠了解並且買到的。何況,兇手還必須懂得如何使用它。」
看著羅炎麟得意洋洋地走後,他想給陸小棠打個電話,又不免猶豫。那天對峙,隨著陸小棠的離開,他們的關係徹底決裂了。
「如果那樣,豈不是出現了矛盾?」王樹林說,「面對這樣殘忍的兇手,明知道自己必死無疑,被害人為什麼不做絲毫的反抗呢?難道,兇手把她捆綁起來了?」
補充:幼年失去母親,父親嚴厲。家境貧困,性晚熟,不善交談。
他越想后脊樑越涼,媽呀,還是算了吧。
解剖台前站著一個陌生的年輕人,正在用斷骨剪把胸骨一根根取下。
行動方式:有車輛。
「我靠,你別嚇我啊!」他趕緊刪除。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幫我弄一張,越快越好。」
「除此以外,還有一種在國內很少見的開顱鋸,叫往複式開顱鋸。形狀跟我們常見的完全不一樣。鋸頭像一把小匕首,其實就是縮小版的電動手鋸,工作原理如同手鋸的往複推拉來切割物體。使用這種開顱鋸,需要醫生有高超的技巧,否則開顱時極容易破壞腦內部組織。因此只有少數國家的法醫們使用,在我們國內使用的人並不多。」
王樹林不說話了,他發現對方好像在教育自己。
王樹林看看鍾慶順。鍾慶順既尷尬又詫異。
王樹林不耐煩了:「你們一會兒說是手鋸,一會兒說是電鋸。到底是什麼,你們兩個能不能達成一致?」
慕容雨川解釋:「少量空氣進入了血液循環系統,會被血液或者肺和肌肉組織吸收。危險性取決於注入空氣的速度與體積。像靜脈滴注這樣緩慢地注入,很容易被身體吸收,所以相關的醫療事故很少能造成人的死亡。可是,一旦注入的氣體量超過了人體吸收量,就會在靜脈血管中形成氣栓。氣栓隨著血流流至右心室后,由於心臟捕動,能將空氣與血液攪拌,形成大量氣泡。在心臟收縮時,泡沫狀的血液被壓縮,不能順利排出心臟,因而阻礙了靜脈血的迴流和向肺動脈的輸出,造成嚴重的循環障礙,由此導致機體猝死。」
鍾慶順一時間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有一個人脫口而出:「我好像在電視上看到過一起醫療事故,一位護士打點滴時不小心把空氣打進患者身體里,似乎造成了什麼傷害。可是沒聽說能致死人啊?」
「什麼?」王樹林一怔。
作案地點:城區,詳細地不明。
鍾慶順解釋:「被害人也有可能是在被兇手威嚇時,突發心臟病身亡。我的確沒有料到這一點,不過這隻能算做一個偶然,並不影響整個案情偵破。」
「你得把第一具骸骨的面部複原出來。只有你會操作那個軟體,能者多勞吧。」
「你是說……骨頭是鋸子鋸斷的?」
鍾慶順聽得有點兒發懵。
「我還可以進一步縮小範圍。」慕容雨川說,「兇手使用的是一把特殊的往複式開顱鋸。」
年輕人側過半張臉,挺漂亮。他淡淡一笑,雙手伸進胸腔,捧出肺葉,看了看,放到旁邊的托盤上。
「你仔細看看斷截面邊緣的痕迹。不要去看那些刀砍和骨裂線,只看邊緣……」
「到底是專家,說話不同凡響,很有指導意義,給我們指明了偵破方向。」慕容雨川還很誠懇地拍了兩下巴掌。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八卦啦?」慕容雨川說,「是不是你看上了小棠,想通過我了解她啊?如果交情好的話,我說不定能幫幫你。你今晚好好考慮一下怎麼討好我,明天給我答覆。」
「就是屍體被肢解的斷截面。」
天黑。
「屠夫,我看你倒適合干屠夫!」一直強壓怒火的王樹林終於發作。
羅炎麟接下來說了一句更加深刻的話:「不過,暫時無法解釋的問題也可以先放一放,免得浪費時間。」
慕容雨川扣上眼罩放大鏡,拿著一把小尺子,在斷口的皮肉上來回比劃。
慕容雨川搖頭:「被害read.99csw.com人的手臂和腿腳上並沒有捆綁的痕迹。」
他緩慢說:「你只看到其一,卻沒有看到其二。」
王樹林吃驚不小:「照你這樣說,兇手是先用靜脈注射空氣的方式殺死被害人,然後,才對她進行肢解……」
那個警察摸摸脖子:「是啊,我怎麼沒想到?」
空氣里充滿火藥味。這是一場別樣的決鬥。
鍾慶順恍然:「你剛才用黑紙擦屍塊的創口就是為了查找骨粉?」
慕容雨川把心髒的剖口扯得更大:「你知道血管粥樣硬化是什麼樣子吧?」
「不完全的屍檢?」
你現在竟然能為了一個小日本兒背叛姐。
什麼?人們更加吃驚了,包括羅炎麟在內。
疑點:食人癖,性倒錯。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它無關緊要呢?」
法醫室。
鍾慶順冷笑:「鋸子鋸斷會留下很明顯的波浪形痕迹。」
「通常情況,10毫升左右的空氣注入靜脈,人體就會感到胸悶氣短。超過60毫升,就會有生命危險。一般的致死量在100到150毫升……」
羅炎麟插話「:你能記得這種帶有吸塵裝置的往複式開顱鋸是什麼地方生產的嗎?」
「那是一種不太常見的鋸。它的鋸齒間距遠小於一毫米。而且還是複合式鋸齒。我剛才用了你的立體顯微鏡,對軀幹和四肢的斷截面骨頭進行提材放大。我只檢查右腿股骨的斷截面。其餘的你可以自己去看。放大50倍的斷骨截面應該可以看得很清晰。」
棄屍地點:城區,空曠地。掩埋。
「不是,我明明看到……」鍾慶順感覺自己掉進陷阱了。
「死因。」聲音從他背後傳來。
「你剛才也說過,心肌梗塞是由於冠狀動脈血管閉塞引起的。但你知不知道,90%以上的心肌梗塞是由於冠狀動脈粥樣硬化病變引起的血栓造成的?」
「我還沒有說完。」慕容雨川打斷,「如果是電動線鋸,切割人體會毫不費力。可是,屍體的入鋸角發生過多次變化。這說明,是一把很小的電鋸,無法一下就切斷很厚的軀幹……我得觀察一下這把鋸到底有多長。」
鍾慶順瞪大眼睛瞧著,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忽然想起那個女影星,他不禁心神蕩漾。事實上,他現在住的房子就是邱詩嫣一個遠方親戚的。沒想到在自己落難的時候,這個看上去勢利自私的女人,居然毫不猶豫地慷慨相助。
「難道……」鍾慶順有些心虛,「你發現什麼了?」
鍾慶順頭垂得更低。
「你想去哪兒?」
「對。純黑色的,大小無所謂。」
「也就是說,你也不知道?」
「但是,聽說第一具屍體已經被你煮掉了。」慕容雨川說,「不然,我倒是真想確認一下。」
僅僅是為了報恩?還有沒有其他原因?這樣想著,邱大美人浮現於眼前,慕容雨川有些心猿意馬。
「我?」
鍾慶順說:「會使用開顱工具的也不一定只有法醫,大型醫院的腦科手術醫生也一樣會這項技術,甚至比法醫做得更好。畢竟他們解剖的是活人。」
「鍾醫生應該很好理解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使用電鋸開顱時,會散落出大量磨碎的骨粉。這些細微的粉塵會落在傷口和斷骨處。」
鍾慶順不解其意地點點頭。
「沒什麼。」羅炎麟合上報紙,「這個人懂得操作臉部複製技術軟體,我把他找來配合鍾法醫工作。」
「你眼神兒還真成問題,用放大鏡看。」
他把用解剖刀破開的豁口撐開,舉到鍾慶順眼前:「看到了嗎?」
「什麼?」
「我也只是看資料上那樣說,是在鋸頭旁安裝專門的吸塵裝置,用來防止骨粉散落。」
20:21
鍾慶順幾乎氣死:「什麼線索我沒有找到?」
這才是最困難的工作。
鍾慶順眯縫起眼睛仔細瞅了瞅,忽然道:「心肌梗塞。」
「當然是回家。難道還要住在法醫室?」
王樹林帶著鍾慶順和專案組幾名警員怒氣沖沖地走進法醫室。
「心肌梗塞?」王樹林沒想到還能出現這個變數。
慕容雨川眼中閃亮:「我現在可以告訴諸位,兇手切割、肢解被害人使用的是一種相當罕見的鋸。我想鍾醫生應該不會陌生。」
住所:城市內。
慕容雨川點頭。
「那又是為什麼?」王樹林這一下真糊塗了,「難不成這個可憐的女人心甘情願被人虐殺,肢解?」
鍾慶順連忙接過話:「創口我都已經仔細檢查過了,我剛才不是告訴過你嗎?」
所有人都注視著他。
「你沒看到他剛才罵人時肆無忌憚的嘴臉嗎,十足一個武彪翻版,我最討厭那頭大猩猩了。」
鍾慶順這才不情願地去準備。
話一出口,警員們一片唏噓,什麼反應都有。
專案組就是根據這個鑒定結論制定偵破計劃的。這個結論絕對不能被推翻read.99csw•com。這是他最後的底線。
「不會吧?」慕容雨川露出苦相。
正想著她,手機忽然響鈴。
「頭部沒有擊打的痕迹。」
「我只要大致估計一下就可以,因為這把電鋸出奇的小。我好像猜到是什麼了……」
作案工具:尖刀,砍刀,帶吸塵裝置的往複式開顱鋸。
鍾慶順忍無可忍,大聲責問:「他這是在配合我的工作嗎?他這是架空我!」
王樹林吃驚:「難道兇手是伐木工?」
兩個法醫。一具屍體。
慕容雨川似笑非笑。他用手托著那顆心臟,舉在鍾慶順眼前:「看好。我已經把動脈靜脈各條大血管扎接起來了。剛才我剖開的刀口並沒有破壞左右心室。」
作案對象:年輕女人,20~30歲。
「看他不爽不行嗎?」
慕容雨川笑了。
慕容雨川說:「死者屍體還沒有出現明顯腐敗現象。體內腐敗的氣體也沒有生出。血管里凝固的血液把她的心臟變成了一個密閉的容器。這個容器里除了血不應該再有其他任何東西。那麼氣體是從哪裡來的?」
這個還真有難度,鍾慶順索性跑出公安局,到附近街上找了兩家文具店,才買來一包兒童摺紙。
肢解者
你還有臉給姐打電話?看看你雙手沾滿的鮮血,那是姐的。
「哦?」
作案手段:空氣靜脈注射(其中一具屍體),肢解。取走生殖器,部分內臟與四肢肉。
羅炎麟的目光又落在慕容雨川身上:「你剛才用刀在屍體上一點點刮肉,跟靜脈注射空氣沒有關係吧。你在找什麼?」
「靠著觀察與直覺,就像你平時斷案一樣。如果只是拘泥於一兩個腳印與指紋,卻不能在頭腦里形成完整的假設推理模式,等排查到罪犯的時候,他早已逃之夭夭了。做法醫的關鍵不在於他能找出多少線索,而在於他如何能在最短的時間里,找出最能反映出罪犯特徵的線索。」
「做什麼?」
慕容雨川一開口又是反駁:「鋼鋸鋸條齒距小不假。但是由於鋸身窄而長,彈性大,所以在拉動過程中,鋸身會左右擺動,會在斷面上犁出明顯的一列列凹槽狀的鋸痕。而照片上的斷面卻是比較平滑的。況且,手鋸無論如何形成不了如此穩定、均勻的鋸痕。」
慕容雨川說:「你使用的是現在國內法醫界的標準開顱鋸。最先進的還有美國生產的擺動式開顱鋸,只能切割硬質的塑形物體,無法切割柔軟的,這樣開顱時可以確保不會破壞腦膜。」
鍾慶順猶豫著走到牆角的試驗台。對那套剛從德國引進的立體顯微鏡拍照設備他還有些生疏,平時極少能用到。
其他人正等著他說下去,他忽然「咦」了一聲,不知是興奮,還是驚奇。他扭頭對鍾慶順說:「去給我弄一張黑紙。」
他說出這句話,所有人驀然一驚。
鍾慶順這次手腳倒很麻利。
慕容雨川說:「有一種不太常見的死因可能出現這種癥狀。」
他對這位年輕人的看法已然從輕蔑轉變為懼怕。他說的話就跟看屍體的眼神一樣——冷酷,尖銳,毫不留情。
「……」
「注意前間壁心肌部位。」
慕容雨川咽了口唾沫。
「這也恰好是我要證明的。也許你還不知道,目前最先進的開顱鋸已經開始配備吸塵器。」
慕容雨川換好外衣準備離開時,羅炎麟跟他閑聊了幾句,說沒想到你這種心腸冷淡的人,居然會替別人開脫。
「屍檢過程可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一套完整的屍檢過程下來至少需要一個月,甚至更長時間。你如果給鍾醫生充足的時間,讓他按照書本要求,循序漸進,從外到內,分門別類地檢查一遍,他應該也能查找出這些疑點。只不過在實際偵破過程中,一名法醫根本沒有時間這樣做。他必須儘可能趕在下一具屍體出現之前,配合警察抓住兇手。他必須有選擇地檢查屍體,在不完全的屍檢中找出兇手留下的蛛絲馬跡。」
「黑紙?」
作案時間:晚間。
鍾慶順窘得說不出一個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羅炎麟補充說:「的確如此,在公安部的犯罪方式統計中,我似乎還沒有看到過用這種方式殺人的。」
羅炎麟毫不遲疑地說:「很簡單,他為了掩飾。這是一個心思很細膩的人。他用這種鋸肢解屍體之後,又不放心,擔心法醫屍檢時辨認出兇器,順著線索查到他頭上。所以,他故意用砍刀胡亂劈剁幾下。藉以混淆法醫判斷。」
「沒有。」
「你這不是失誤!」王樹林大發雷霆,「你這是在包庇罪犯!」
王樹林冷冷瞧著慕容雨川,他倒想看看這個年輕人能玩兒出什麼花樣。
「什麼意思?」
「你在幹什麼?」王樹林厲聲喝道。
慕容雨川把頭骨捧在手裡,仔細觀察眼眶的形狀九九藏書。他選擇一雙眼睛貼上去,看了看不太滿意,重新捧起頭骨觀察。
鍾慶順忍不住道「:既然兇手能用鋸切斷屍體,為什麼還要用刀砍,多此一舉呢?」
慕容雨川突然打斷,他說:「這也不完全是他的責任。他只是沒有接觸過這種案子。」
他放下解剖刀,拿起量筒,麻利地把泡沫盛進去。舉到眼前看了看,興奮地說:「160毫升。」
慕容雨川不回答,只是瞧著他。
15:07
羅炎麟居然不要臉地點點頭。
羅炎麟趁著這個時間掏出紙筆,飛快地列了一個表格,遞給王樹林。
「怎麼會沒有?」
「你看到骨粉了?」
慕容雨川不再理他,繼續說:「我們現在需要分析的是哪一種鋸。首先判斷是手鋸還是電鋸。手鋸鋸行過程中,會由於人為的不穩定,造成鋸痕不穩定,呈現震動感,運動方向為往複式雙向交替。如果是電鋸,特別是電動圓鋸,由於震動頻率穩定,運動方向為單向,所有形成的鋸痕接近平行,線條呈現重複性。」
羅炎麟說:「無法解釋的問題恰恰就是最理想的線索。我相信任何問題都有合理的解釋。」
「是不是,他總跟你那位發小朋友作對啊?」
17:11
「我正在考慮,就被你們打攪了。」慕容雨川說。

王樹林不解其意,問:「你到底在幹什麼?」
「對。那是開顱鋸。」
他把黑紙撕成幾條,分別在屍塊創口和斷骨周圍來回擦拭,然後拿起來仔細看。等他摘下眼罩時,所有人都瞧著他,新奇他剛才在幹什麼。
「我可沒說那是心肌梗塞。」
鍾慶順跨步走到解剖台前。拿起一隻胳膊,把斷口戳到慕容雨川眼前,一字一句地說:「砍創的基本特徵是,損傷紊亂,方向不一。創口呈梭形哆開,創壁平滑,無組織間橋。如果是較厚的砍器,比如說斧頭,單一創口的長度通常不會超過10厘米。創緣周圍會出現表皮脫落和挫傷痕迹,被砍斷的骨頭也會形成明顯的骨裂線,而且骨質會有脫落,形成三角形孔狀骨折。但是,你看看這個斷面。單一創口的長度超過了10厘米。骨裂線並不明顯,更沒有孔狀骨折。所以,這是由一種比斧頭輕但是很鋒利的砍器多次劈砍所致。」
羅炎麟也抬起了眼睛。
那個面無表情的女人舉槍頂著自己腦門的情形記憶猶新。
「那你說是什麼。」
慕容雨川腦門開始冒汗。
羅炎麟不為所動:「慕容雨川,再次提醒你,不要跟我討價還價。」
「用不著你費心,我已經做完了。」鍾慶順氣哼哼說,「她沒有中毒跡象。」
「你這算是同仇敵愾?」
慕容雨川一面說,一面捧著死者的心臟觀察。
「骨頭?」
鍾慶順臉一紅:「這麼說兇手不是賣肉的屠夫。」
慕容雨川嘟嘟噥噥:「我把你弄漂亮一點兒。你如果想謝我,就顯顯靈,午夜12點去找羅炎麟。」
慕容雨川從容不迫地反駁:「波浪形鋸痕的大小,明顯與否取決於鋸的種類、運動方式以及鋸齒間距大小。我們日常見到的鋸,包括弓形鋸、手板鋸、電鋸、線鋸等等。鋸齒間距大致在一厘米到一毫米之間,所以鋸過的東西上會留下很明顯的波浪形痕迹。然而,我們所看到的屍體卻不是用這個範圍之內的鋸子鋸斷的。」
鍾慶順說:「又是刀砍又是鋸,創口早就破爛不堪了,你怎麼還能測量出來?」
鍾慶順瞪著慕容雨川沒說話。
鍾慶順打滿一小盆清水放在試驗台上,拿來一個量筒捧在一旁,沒好氣地說:「準備好了,等著你做法。」
他問鍾慶順:「給我找一個眼罩放大鏡。」
慕容雨川沒笑。他用手指捏住骨棒邊緣,慢慢轉回到鍾慶順眼前。
「你也用不著揪住這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不放吧?」
性格特徵:相對保守、陰鬱、焦慮、急躁、表面帶人和氣。極度人格障礙,有一定程度的反社會傾向,自我強迫症,飲食極端挑剔。
他只好說:「我在看骨頭。」
慕容雨川原本想賣一個關子,留在最後再石破天驚地說出來。沒想到,這個一直看報紙的傢伙竟然連這些都知道。
「也不能那麼說。我需要證實一下。」慕容雨川說,「你去給我弄一盆清水。再給我準備一個量筒。」
半小時之後,他拼湊出一張臉。居然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是德國。據說價格大約10萬元人民幣。」慕容雨川說。
鍾慶順發現這兩個男人居然一樣面目可憎。他丟下羅炎麟,跟慕容雨川針鋒相對:「死者身上遍布刀傷,幾乎隨處可見致命傷。死因不是顯而易見嗎?」
第二回弄得有些太漂亮了,神似邱詩嫣。
鍾慶順感覺面前這個年輕人簡直就是羅炎麟弄來整他的。他氣得冷笑:「你不是想說,這個女人的心肌梗死是因為有人https://read•99csw.com下毒了吧?」
慕容雨川果然輕輕搖頭,他待人的方式並不像他長得那樣討人喜歡。
慕容雨川對鍾慶順說:「白色的痕迹就是鋸齒鋸斷骨頭留下的。這一點你還有異議嗎?」
屏幕上出現一個酷似鴨蛋的模型。
慕容雨川點頭:「我戴上眼罩放大鏡觀察屍塊斷截面時就發現了這一點,但我不確定是否看清了,那畢竟是很小的粉塵。所以,用黑紙擦拭,倘若有白色的骨粉,可以一目了然。」
慕容雨川捧著那顆心臟走過來。警員們紛紛避讓。
「可是那塊心肌明明發生了病變。」鍾慶順問慕容雨川,「難道你知道是怎麼造成的?」
鍾慶順接著說:「我注意到骨折斷面相對平整,砍創卻很深重。所以推想,兇器不會是尋常的菜刀。而是重量比斧頭略輕,鋒利程度與菜刀相近的砍器。因此推斷為大型砍刀。」
他說著打開工具箱,從裏面拿出一個小電扇形狀的工具。頂端是一個有著細微鋸齒的圓盤。圓盤中心垂直連接著長柄,尾端是把手和開關。
慕容雨川接著說:「我剛才從被害人的密閉心室中收集到大約160毫升的氣體。考慮到損失的和擴散到身體其他部位的氣體。被害人被一次性注入的空氣可以達到300毫升,甚至更多。這麼多的氣體一下注入進人體血管,什麼樣的人都必死無疑。」
「骨折會有那麼整齊嗎?」慕容雨川反問。
慕容雨川坐在電腦前敲打鍵盤,一面調試程序,一面詛咒羅炎麟。
慕容雨川臉色一沉:「誰告訴你她是死於心肌梗塞的?」
「你是說兇手可能是一名法醫?」王樹林脫口而出。
王樹林看了看紙條,沒說什麼,折了起來揣進口袋。
不等慕容雨川說話,鍾慶順飛快地說下去:「應該是區域性心肌梗死,亦稱透壁性心肌梗死,是由於冠狀動脈長時間閉塞,造成受其供血的心肌因嚴重缺血而發生壞死。」
慕容雨川本來很反感他這種自命不凡的態度。考慮到目前形勢,他不得不站在這傢伙一邊。
「你給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是什麼意思?」王樹林立刻把炮口對準他。
慕容雨川點點頭,似乎自言自語:「那麼死因就可以確定了。」
鍾慶順不耐煩:「不管被害人死於心肌梗塞,還是外傷。這點對斷案根本沒有任何影響。你何必在這個地方糾纏不休。」
「事實上,死者的心臟動脈很正常。」慕容雨川說,「她並非死於心肌梗塞。」
慕容雨川這時說:「倘若第一個死者也是這種死因,你又如何解釋呢?」
儀器的載物台上放著三份粘有導電膠的骨片樣本,連接的監視器上顯示出棕黃色的骨樣截面照片。王樹林和警員們好奇地往屏幕上瞟,除了看見好像木板的背景上出現了一些白色的線形條紋,看不出有什麼其他特別。
你個漢奸!你沒人味!忘恩負義!狼心狗肺!
很多人都不自覺地摸摸自己的腦袋。誰也不知道,醫生們是怎樣做開顱手術的。難道是把整個頭蓋骨像摘帽子一樣摘掉,手術完再扣上?
鍾慶順一怒之下丟下胳膊,雙手抓起一條腿,好像揮動著武器。所有警員人都向後退。他們的法醫快讓慕容雨川逼瘋了。
鍾慶順費力地吞咽。
慕容雨川說:「不是想幫鍾慶順,我只是看那個王隊長不順眼。」
「武彪好像跟你沒有深仇大恨吧?」
慕容雨川看著胳膊上的斷面,說:「兩隻胳膊的確是砍刀截斷的。」
羅炎麟正坐在角落一張椅子上看報紙,稍微抬頭說:「是我找他來的。」

他思索著說:「交叉的鋸痕說明,鋸齒朝著一個方向做往複式切削運動。振動頻率卻又十分穩定。所以說,這把鋸子既符合手鋸的特徵,又符合電鋸的特徵。只有伐木用的電動線鋸才同時具備這兩種特點。」
不等慕容雨川回答,急於爭回臉面的鍾慶順插嘴道:「不可能是電動圓鋸。圓鋸的鋸痕會呈現出圓弧形。樣本上的鋸痕平直。所以說是手鋸。但是由於鋸齒間距太小,肉眼分辨困難,所以我一開始沒有發現。這種鋸應該是弓形鋸。只有鋼鋸條才能在截面斷口留下如此細小的波浪痕迹。」
鍾慶順急得滿頭大汗,努力回憶著上學時,在書本什麼地方可能記錄過這種罕見的癥狀。
慕容雨川眼睛發光:「要知道,這可不是一種常見的殺人方式。」
慕容雨川把心臟整個浸入水盆里。他右手拿著解剖刀在右心室和肺動脈刺了兩刀,一股珠串樣的泡沫溢出,彙集在水面上。
鍾慶順低垂著頭小聲說:「對不起,王隊。我工作失誤。我寫檢查。」
陸小棠現在接電話會說什麼?
「這是一種相當特殊的電鋸。」慕容雨川說著來到顯示器前,看了看照片,又走到解剖台前,俯身觀察半截軀幹的斷面。
「幹什麼?」
「吸塵器?」
鍾慶順也一聲不吭,也不知道應該感謝慕容雨川的解圍,還是氣他的傲慢。
慕容雨川滿是九*九*藏*書血污的手掂了掂手裡那顆心臟:「致命的傷口未必真的致命。你看到被分割的七零八落的屍體,就認為兇手肯定是把死者虐殺而死,這是先入為主的概念。」
所有人全部石化。
「那就是靜脈注射空氣。」

慕容雨川說:「如果現在對心臟進行切片檢查的話。我能告訴你們會發現什麼。小靜脈血管在顯微鏡下能夠看見許多針眼,周圍軟組織滲血。心外膜及心肌間質出現疏鬆、水腫、血管擴張、淤血。部分區域心肌細胞粗細不均,呈斷裂及波浪樣變形。右心室心肌層可見脂肪組織灶狀侵潤。如果對死者全身臟器進行檢查的話。有可能在肺部血管、腎血管、都會發現空泡。」
怎麼看著有些像毛珍?
羅炎麟鏡片后的目光霍然一凜:「我讓他找出你沒有找出的線索。把你們的結論合二為一。這樣的配合不是正好嗎?」
「差不多。」

羅炎麟這時插話:「動脈的血是往外噴的,你怎樣能把空氣注射進血管呢?」
鍾慶順啞然失笑:「這怎麼可能?兇手不會那麼碰巧同時抓住兩個心臟病人吧?」
這些樣本的採集是根據統計學原理,按照民族、性別、年齡進行分類統計,涵蓋了15個省、市、自治區的56個民族。總共採用了7.6萬名受試者的面部特徵標誌點。
王樹林還不解氣,繼續罵:「我就不明白,那明擺著的線索,你怎麼就看不到,你腦子裡裝的都是……」
慕容雨川下意識看了看羅炎麟。他哥哥就是一名法醫殺人犯。至今在逃。
羅炎麟倒顯得十分平靜。
「恐怕今天晚上是這樣。」
王樹林對鍾慶順說:「去弄吧。」
外貌特徵:男性,25~35歲,170~180cm。偏瘦。頭髮偏長,梳理整齊。服裝偏深色。
「這一點毋庸置疑!」鍾慶順彷彿做好戰鬥姿態。
「被害人被打昏了。」
有人打斷:「為什麼非得靜脈注射空氣能弄死人,動脈不行嗎?」
在場所有人,包括王樹林在內,都用一種嶄新的目光關注他,期待他的合理解釋。
「其他創傷也一樣!」
所有人都用一種疑問的眼神在慕容雨川和鍾慶順之間遊走。
「這就是我用的開顱鋸。雖然很鋒利,但是這麼小的圓鋸,又與手柄垂直。只能用來切割比較窄的東西。像胳膊那麼粗的東西都很難切斷,更別說大腿和軀幹了。」
「開顱鋸?」鍾慶順一驚,「不可能。開顱鋸的鋸痕可不是這樣的。」
他先用羅炎麟從Y市科研所借來的專門掃描儀給頭骨進行激光掃描,在電腦中繪成三維圖像。然後,根據法醫學的相關指標,測量顱骨正面的寬、高,眼眶內外間距,梨狀孔的寬、高。再將這些數據輸入到程序中,程序會以毫米為單位將面部平均分成不同區域,給虛擬顱骨附上皮膚。
他帶著專案組忙得腳打後腦勺兒,飯顧不上吃,水顧不上喝,到頭來,竟然比不上坐著看報紙的外來人和年紀輕輕的醫大學生輕描淡寫的幾句話。面對突如其來的線索,他絲毫沒感到欣喜。難言的羞恥讓他一腔怒火憋在胸中,就要爆炸。他狠狠瞪著自己的法醫,好像要吃了他。
「反過來說,只要心髒的冠狀動脈血管出現粥樣硬化以及血栓,就能夠證明,我們所看到的心肌病變現象是心肌梗塞。但由於人死後,血液會自動凝結成血塊。所以,我們只有觀察冠狀動脈的變化。」
「你告訴我,屍體是被砍刀肢解的。」慕容雨川說。
慕容雨川抽出一張黑紙,其餘的丟回給鍾慶順:「我只要這個,其餘的拿回去給你孩子玩吧。」
慕容雨川說:「目前我還沒聽說過哪種毒藥能造成心肌梗死。不過我還沒來得及做毒理檢查倒是真的。」
「你,不是你剖開心臟讓我看?」
鍾慶順又觀察了一會兒,才說:「你是指骨棒邊緣那些細微的骨摺痕跡吧?那是骨頭受到衝擊斷裂時形成的,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慕容雨川眼珠子一轉,忽然面帶諂笑:「乾脆我幫你把陸小棠搞到手。你看,她人長得漂亮,身材又棒,脾氣又好。再說還有那身手,娶了她,等於附贈一個中南海保鏢,這買賣多劃算。嘖嘖……」
鍾慶順頭無地自容,腦門上都是汗。
第一個被害女人的頭骨擺在滑鼠旁邊。
「兇手要是知道,我們警察都像你這樣飯桶,他得美死!外人也得笑話死!我們刑警隊的臉統統讓你丟光了!」
有人笑了。
鍾慶順嚇得一哆嗦。「那麼多的疑點,你居然全部沒有看到。找到的線索也都他媽是假的。你之前的本事都到哪裡去了?」
「那兇手用的是什麼鋸?」有人問。
鍾慶順說:「你仔細看看,然後再發表觀點。骨頭斷截面上明顯有砍創造成的骨板塌陷。你難道想對我說,這是兇手用力掰斷的?」
「鋸痕。」
「當然行,不過除了討厭,還有其他原因吧?」羅炎麟諱莫如深。